★董宗伯重刻容臺集
《容臺文集》 上
  容臺文集卷之一~六
《容臺集》 
  容臺文集卷之七~十
  容臺詩集卷之一  五言古風 七言古風 五言排律
  容臺詩集卷之二  五言律詩 五言絕句
  容臺詩集卷之三  七言律詩(一)
《容臺集》 
  容臺詩集卷之四  七言律詩(二) 七言絕句 熙山葉太公像贊
  容臺別集卷之一  題(一)
  容臺別集卷之二  題(二)
  容臺別集卷之三  題跋(一) 隨筆 禪悅
  容臺別集卷之四  題跋(二) 雜紀 書品
  容臺別集卷之五  題跋(三) 書品
  容臺別集卷之六  題跋(四) 畵旨 雜記 等
  容臺集後序
  (附錄)

別本 重鐫董宗伯容臺集
重鐫董宗伯容臺集序 黄道周
《容臺集》 上
  文集
  卷之一  序(一)
  卷之二  序(二)
  卷之三  序(三) 題詞
  卷之四  記 碑銘 引
  卷之五  論 評 說 議 奏疏 表
  卷之六  筆斷
  (卷之  頌 贊 箴 露布 考 贊傳)(欠)
《容臺文集》 
  卷之七  策 募緣疏 銘 誥 像贊
  卷之八  墓誌銘
  卷之九  墓表 神道碑 誄 行狀 祭文
  容臺別集卷之一  題跋(一) 禪悅 雜紀
  容臺別集卷之二  題跋(二) 書品(一)
  容臺別集卷之三  題跋(三) 書品(二)
  容臺別集卷之四  題跋(四) 畵旨
  (附錄)

★容台集解説
関于 民抄董宦事件




《容臺文集》 上 (明)董其昌 著  容臺文集  (明)董其昌 著

  ●目錄

  敘
  文集
  別集

  ●敘

  容臺集者思白董公之所譔也大宗伯典□□勑九卿觀禮樂之容故稱容臺古禮部尚書兼學士惟蘇東坡周平園領□儒臣豔為極榮吾□南秩宗差冷自京山夲寧李公與吾鄉思白董公接席而來皆不久引年特賜馳傳歸士大夫高之亦二百年容臺未始有也往王長公主盟萟壇李夲寧與之氣誼聲調甚合董公方諸生嶽嶽不肯下曰神仙自能拔宅何事傍人門戶間獨好參曹洞禪批閱永明宗鏡錄一百卷大有奇悟已丑讀中秘書日與陶周望袁伯□遊戲禪悅視一切功名文字直黃鵠之笑壤蟲而已時貴側目出補外籓視學楚中旋反初服高臥十八餘年而名日益重四方徵文者日益多自上袞列卿臺察郡邑吏干旄詣門則公請贈遠謁貴非公文不賟則公請浮屠老子之宮則公請子孫稱地上觴文地下石則公請籓王戚畹以及三韓六詔百蠻之長懸購著作如雞林新羅故事則公請三家之村五都之市朝懷贋蹪而暮獵金錢依倚生活不勝記則公請夫海內交人亦多矣身當吾世而目見斷楮殘煤至聲價百倍者無論京山即弇州曾若是之烜赫乎度公所遭即思王八斗穆之百函分身應之猶恐不給而公摇茟萬言緣手散去侍兒書記竟不知轉落誰何手也余與公為老友凡有奇文輒出示欣賞其他散見于劈箋題扇卷軸屏障之外者甚夥賴冢孫庭克意料理懸金募之稍稍不脛而集呈公省視乃始笑為已作不然等身書幾化為太山無字碑耳公七十有五餘至今手不釋卷燈下能讀蠅頭書寫蠅頭字間遇二三名流巨集抽覽即推去曰就中無甚秘密藏不必遊目也他人皆五金八石而公之手別具一刀圭他人皆八陣六花而公之茟別帶一匕首凡詩文家客氣市氣縱橫氣草野氣錦衣玉食氣皆鉏治抖擻不令微細流注於胷次而發現于毫端故其高文大冊雋韻名章溫厚中有精靈蕭灑中有肅括推之使高如九萬里垂天之雲澄之愈清如十五夜吞江之月漸老漸熟漸熟漸離漸離離漸近于平淡自然而浮華刊落矣姿能橫生矣堂堂大人相獨露矣豈惟臺閣體具存即漢唐宋以來相傳正始之血脉尚留十一于千百者非公砥柱之力哉往公脩神光兩朝實錄署副緫裁當事擬以少宰辭擬北詹又辭既而請南乞体逆魏盜權于府中東夷弄兵於輦下士大夫震讋雷霆之威局脊救過不暇而後歎服公之先幾遠引坦坦如無事道人非生平名心淡識力高何以有此宋禮部尚書倪思云與其為有瑕執政寧為無瑕從臣其公之謂矣以此而發之心聲心畫雖欲不傳得乎若留中奏議纂要如干卷曾經宣付史舘尚未流布人間確然元老晚年之定論神祖大事記之權輿也實錄竣期敢忘嚆矢爾庭梓之請俟異日焉
  崇禎庚午七月朔友弟陳繼儒頓首譔

  ◇文集◇

  卷之一  序(一)
  卷之二  序(二)
  卷之三  序(三) 題詞
  卷之四  記 碑銘 引
  卷之五  論 評 說 議 奏疏 表 頌 贊 箴 露布 考
  卷之六  傳 贊傳
  卷之七  策(丁酉江西程) 募緣疏 銘 誥 像贊
  卷之八  墓誌銘
  卷之九  墓表 神道碑 誄 行狀 祭文

  ●容臺文集卷之一

  華亭董其昌著 冢孫庭輯

  序(一)

  ◆序(一)

  本草綱目序
  劉向說苑序(舘課)
  八大家集序(舘課)
  蘇黃題跋序
  合刻羅文莊公集序
  重刻王文莊公集序
  馮少墟集序
  皇華集序
  石居士詩選序
  方眾甫汝上集序
  參知陳公遺集序
  邢子愿法帖序
  超然堂藁序
  青藜館詩集序
  江西鄉試錄序
  素雯齋集序
  陶白齋稿序
  何士抑居廬集序
  沈公路文集序
  芝山集序
  消暍集序
  詒美堂集序
  睢陽人物志序
  漕撫奏議序
  榆林杜日章三教逸史序
  程氏墨苑序
  人日後序
  袁伯應詩集序

  ○本草綱目序

  郡國立醫學祀三皇神農黃帝是皆有當於醫庖羲氏則未有知其繇來者也吾聞五帝之書謂之三墳三墳言大道也道莫大於易近取諸身則為素問遠取諸物則為本草葢說卦所謂於木為堅多心科上稿者即本草之鼻祖也且夫藥不過五行五行之變為五色為五味為五氣為五性為五用而五者之變不可勝窮聖人以卦氣得五行之情故曰一日嘗七十毒者此物此志也神膏傅瘡靈丸療疾非常之事聖人不貴一毒妄攻五兵莫慘傷生之事聖人慎之慎之必自身始聖人亦人耳如以其腹為嘗蹈必死之域以捄世名之為神愚莫甚焉豈足信哉知禹之言神也以九疇治水則知農之言神也以八象甞藥審矣陶隱居深於醫乃語上古聖人方藥主治以識識相因夫不以腹甞而以識甞相去幾何哉亦未為篤論也泰嬏六經惟易附於醫卜以不廢故曰執之皆術不執皆道謂本草為神農氏之易可也厥初藥分三品以三百六十五種應周天之數自漢以後代有增益為圖為註為音義事類者凡數十家至近世蘄州李某悉加結集又以經史稗官之書廣引曲証凡四十卷可謂勤且博矣會西蜀陳文獻公請修一代正史有 詔求天下遺書厥子文學某進之闕下天子為報聞書藏文淵閣時方擬撰方伎傳丁酉三殿災史事中輟其副本一鍥於江右楚方伯四明薛公曰此楚人之有也不當楚人得之乎遂挍讐繕寫以鍰金剞劂薛公以內艱去三山楊公繼為左轄寔終其事書成屬余序之余嘗驅車楚之隨州過厲山見有神農祠則又大醫王之自出又讀張文潛明道雜志云蘄州龐安時隨症絜方輒有神騐乃知醫統故在楚楚又著於蘄矣然神農之佐有桐君雷公所著書已湮滅不傳而龐安時惟傷寒一論傳於世又未嘗進御為君父之効今讀李君綱目而古今之醫有所總萃焉且藏之天府行之四方而薛楊二公相繼表章以壽楚者壽海內不可謂不遇矣李君有子為循今以明經起家余故衍三墳之旨而推本於易敢曰能為神農之言也哉

  ○劉向說苑序 【 舘課】

  西漢之著書者自陸賈以下凡六家而卯金子居其二淮南王安則有鴻烈解中壘挍尉向則有說苑新書云淮南之書俶詭超忽世所稱挾風霜飲沆瀣者葢文士多沈酣焉而向之說苑二十篇網羅舊聞應規人矩似非好奇者所急也茲顓刻說苰何也曰向之此書其合於立言之指者有三而文詞之爾雅不與焉裨用一也述聖一也獻讜一也有一於此皆可傳也矧兼至焉者乎夫語稱公輸子巧於為舟車而拙於為木鳶以非所常御也顧長康易於貌神鬼而難於貌狗馬以眾所習見也向之說苑自君道臣術迄於修文返質其標章持論鑿鑿民經皆有益天下國家而非雕塵鏤空縱談六合之外以動覩聽者是為裨用可傳也漢承秦後師異道人異學自仲舒始有大一統之說然世猶未知宗趣向之此書雖未盡洗戰國餘習大都主齊魯論家語而稍附雜以諸子不至逐流而忘委是以獨列於儒家是為述聖可傳也元成間中官外戚株連用事向引宗臣大義身攖讒吻顧所謂三獨夫者其憂社稷懷忠不效又進說苑以見志吾讀其正諫一篇葢論昌陵論外戚封事之餘音若縷焉是為獻讜可傳也此三者鴻烈有之乎豈惟鴻烈陸大夫有向之麗而無其實賈太傅有向之辨而無其識董江都有向之醇而無其達楊子雲有向之詣而無其節知言者必能折衷矣或曰史載子政自言得淮南王枕中祕書以黃金不成獲罪則好鴻烈者宜莫如向故曾子固譏其言不深純是不然夫子政固少好淮南書者及其義甘不調齟齬憂患之徧嘗而學術意見已一變矣昔派河東文師國語而非國語曾南豐文師子政而詆子政文人反攻固耳可盡信哉

  ○八大家集序 【 舘課】

  文之有家尚矣六籍以降作者代興至班固藝文志始詮別流類為儒家道家名法家縱橫農襍家彼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瑰瑋俶詭自立堂室總之所謂家也乃遠識之士上下千載文章之變欲罷黜百家而獨有當於唐宋八子者目為大家而行之何居重經術也楊子雲不云乎六經為羣言之郭而劉勰文品首揭宗經經之於文也祖也譬之家然有族有祖而後支分派列或以官或以地有亢厥宗者為大家若箴銘賦頌祖之詩者也序記奏疏祖之書者也為文者卒未有釋上而可訓者也夫八家者材人人殊乃其淵源所漸則皆宗經者已昌黎平淮西碑說者稱其序似書詞似詩而子厚明允生平蘊藉見於與韋中立田樞密之書若王介甫之新經字說曾子固之洪範解歐陽永叔之童子問二蘇之易傳古史不謂之本原六經不可也故其蘊釀也厚其鎔裁也雅其造義也深其於三代之典型猶有存者而世不得以意廢之葢文之有本者如此明興洪永之間猶知宗尚倣蘇家則有若方遜志倣歐曾家則有若楊東里諸集可攷也自德靖而後士務速化好釣奇於是置經術弗問而取秦漢諸子之文句比字櫛以相色澤曰是可超唐宋之乘吁吾不知此八家者其力固不能爾邪抑其能之而薄不為耶且所為罷斥諸子者為其畔於經也畔於經矣而瑰瑋俶詭自立堂室則猶之有家也若襲秦漢諸子之餘而寄其門廡之下是乃嚮者江左西崑之習而韓歐數公所奴僕命之者矣何以家為故讐挍八大家集授剞劂氏俾承學者知通經學古之指焉

  ○蘇黃題跋序

  蘇門四友惟山谷學不純師東坡事之隱然敵國文章氣節之外戒行精潔平生皋過比於露坐科頭者祗小豔詞耳此真東坡之所畏也其為文倣蘭亭敘題跋書畫寥落短篇出於劉義慶世說雖偏師取奇皆超出情量動中肯綮而廣川之藻長睿之博顧不伙遜席焉亦得坡公薰染力耳當宣和時黨禁蘇黃及其翰墨凡書畫有兩公題跋者以為不祥之物裁割都盡乃以進御蓋論世者興嗟焉豈知五百年後小璣片玉盡享連城如侍御楊公裒成此集也耶山谷嘗為子弟言士生於世可百不為惟不可俗俗便不可醫也臨大節而不可奪者不俗也宋人之以為不祥也俗也侍御公之結集也醫俗也世有不俗者定不作書畫觀矣

  ○合刻羅文莊公集序

  成弘間師無異道士無異學程朱之書立於掌故稱大一統而修詞之家墨守歐曾平平爾時文之變而師古也自北地始也理學之變而師心也自東越始也北地猶寡和而東越挾勛名地望以重其一家之言濂洛考亭幾為搖撼乃太宰羅文莊先生獨折之曰禪葢先生束髮登 朝即以扶世覺民為己任嘗坐蒲團拈公案與老衲同參久而見所謂清淨法身者乃知無善無惡之旨果與詩之秉彛書之恒性辨在毫芒灼然不亂此困知錄之所為作也嗟乎拯溺者不赴水捄焚者不蹈火懼其入而不能出也使先生入而不能出則亦慈湖橫浦之續矣有心哉先生之衛道乎昔楊子雲著書若法言訓纂酒箴騷賦皆麗以則閎以肆而其所自喜者惟太玄然玄學不大顯而世所傳者乃其所悔為雕蟲小道者也先生居承明著作之庭薄文人不為而大雅之音春容平淡記序之文贍而有體銘贊之文質而不夸奏對之文讜而不激而書牘二卷所與諸君子諭難往復尤輔語錄而行所謂有德之言造道之言並立而雙美者也先生且追洙泗而翼之何敝敝焉規摹秦漢哉神祖朝有以先生從祀請者疏留中不報方今主上營精理道窹寐真儒講幄侍臣有推崇先正之緒言以資啟沃者曠典若有待矣先生之曾孫珽仕刻此編於舊京而余適以纂修之命至固以序請念表章正學有裨世教非直珽仕率祖之孝已也僭為序之

  ○重刻王文莊公集序

  王文莊公仕於弘正之朝是時海內談道者東越未出談藝者北地未著自楊文貞而下皆以歐曾為範所謂治世之文正始之音也文莊公崛起天地之中循習先民之矩其詩文以自得為宗自然為趣其才無所不騁而馭之以法不為戰國之縱橫其學無所不闚而束之以裁不為六朝之雕繪於境無所不收而以情附境不為莊列之虛恢於情無所不摹而以禮定情不為屈宋之怨誹蓋率爾泛應不離典型寂寥短篇各標閎鉅若入清廟所見無非法物若驟廣陌所踐無非坦途奚以句比字櫛用非聖之書氣盡語竭逞無窮之辨為哉試取其合作置諸廬陵南豐兩先生集中曾可區別否公有言古來文人持論但以自快其臆不必合於當日之事情諍臣之獻納苟出於植黨沽名則有溷國是而不恤者蓋百年之前已洞見其端而今始驗也非淵識不至此嗟乎當德靖以來作者如林以師心擬古上說下教正始之文幾於暑之裘冬之葛鮮有過而問者功成不居公亦何能自異及夫模擬之力已窮千秋之論未定而後人人知循其本則公之文始懸衡天下神明再還日月重朗是集也蓋詞塲之赤幟非王氏一家之天球已也公之孫王大夫較讐授梨張皇貽厥紹聞德言公侯之後必復其始世家之寶祖硯者吾必以大夫為冠冕矣

  ○馮少墟集序

  在昔己丑之歲庶常吉士二十有二人天子命少宗伯田公為之師而金陵焦弱侯以理學耑門為領袖是時同儕多壯年盛氣不甚省弱候語惟會稽陶周望好禪理長安馮仲好好聖學時與弱侯相激揚仲好冷面骨人也嘗端居晏坐茹淡寡交文字之飲鮮所徵逐吾黨愛周望之簡易而憚仲好之矜莊不敢以狎進私戲之曰此食先??屯肉者謂其有意於兩廡之間也余既以請急歸越歲還 朝遇南昌劉幼安於淮陰為仲好五岳方寸也曰三秦大邦仲好修士且閣試之甲乙不在人後而有上下其間者竟得西臺何也余曰子休矣謂石渠東觀足滿仲好志耶居久之有詔屏逐諸賢者而仲好亦坐廢且二十年矣仲好無幾微牢騷不平之氣而益湛思於學脉葢窹寐洙泗折衷濂洛雖一稟承於先儒而獨證獨剏自為一家之書今所刻語錄紀敘天牘詩謌雜著十餘萬言是已異時講學先生微言不乏而徵信或希仲好獨以躬行為劵學者觀其詶應取與細微之際無不心折故翕然宗之曰關西夫子而朝士想聞其風時以人告冀備 細旃之聽夫康齋以布衣召見文清以陳臬爰立坐論之任豈復借資於官秩而况仲好固文學侍從之臣乎哉吾以仲好卜世道矣余廻環參究全集宗旨若有悟人而諸序者業先之不復龐贅獨以諸君子所見者江漢吞天浴日之後而余所見者岷嶓發源濫觴之初葢仲好學為聖人之志定於庶常時而今之充寶光輝不離本來色相也崔侍御六千里外屬余為序余既幸附不朽又以慨周望幼安皆不及覩也嗟乎士固有百不為多一不為少吾己丑同舘得仲好足稱盛矣

  ○皇華集序

  在昔穆廟隆慶元年歲丁卯吾師太傅許文穆公時以翰林簡討奉使朝鮮 賜一品服乘四望車玉山暎照綵筆縱橫彼邦驚嘆謂天際真人片紙隻字珍若瓌寶及公之行貢球稱幣修郊餞禮如故事公一切謝遣鮮人尤嘆服作亭顏之曰郤金紀盛美昭示世世永勿諼也又五十八載為今皇帝天啟四年歲在甲子公之幼子立禮復以中書舍人奉使覘彼邦請封情事於時遼左淪喪舍人雖得輿無所用之乃絕海而渡間關鼉宮蛟窟駭浪驚濤幾兩月而達鮮之父老逮見五十年前天使者嘖嘖快覩如文穆再來也舍人還貢球稱幣郊餞甚謹舍人指郤金亭而謝遣之惟是彼邦所鋟皇華集一冊再拜登受歸而視不佞昌曰立禮生三歲而失怙不省先公者容何狀既展讀此集若傳神照若閒生面即海外君長奉為瓌□况吾許氏子孫乎方當刻寘家廟子不可以□□葢余嘗走新安吊文穆公之墓文穆諸子皆如寒畯無厚業惟清自忠孝之遺獨厚耳而舍人尤以白眉著且陸賈使尉佗橐中裝至千金不以傷廉譏舍人再世再郤金令絕域知 聖朝有投珠抵璧之臣真不辱命者至條上方畧米聚山川箸籌石畫天子下 詔褒美天官氏紀錄當有不次之擢與張博望言多鑿空者豈可同論也文穆公之家教世澤得此集而益彰而舍人之恢弘遺緒不愧於李賛皇范忠宣者端在是矣敢識之末簡

  ○石居士詩選序

  石居士詩選者今大中丞楚陽石公作也古不有開府詩乎曷稱居士葢海內之知石居士久矣公始為二千石守長以強直失當途驩中丞臺以乘墉而攻無弗勝者竟奪於清議昨舌自免去當是時公一似披裘翁此一居士也公既自吳郡移守會稽銓宰念淮鹺為天下膏脂處不有修士誰酌貪臬於是公以憲職領鹺使會有監司以苛禮裁公不為屈趣解印歸當是時一似柴桑翁又一居士也公歸而草衣木食大忘人世臺察守相干旄踵門罕所容接惟以古道素風為鄉閭表當是時一似遼東皂帽又一居士也公沉冥踰一紀澡修閱一世以有此居士譬之喬木焉封植護持自拱把以至於參天大不易矣而奚以崇膴者重公之詩乎公結髮稱詩以唐為範其論本朝詩以高楊張徐為正始雖與七子同世未嘗有所附麗今讀其未風近體五七言諸什氣骨蒼勁格律沉雄往往規摹少陵即溢為變體亦在昌黎樊川間乃其主盟風雅惟是有絕俗之識試舉其槩如林泉之作歌衡泌而適考槃故其恒也自公為之則目營四海心洞九流非名人貞士不以懷非存教維風不以紀一字陽秋亦詩亦史斯已超矣塞垣之作宣鬯威靈鋪張功實故其恒也自公為之則箸籌廟筭米聚山川憫征戌之苦辛憤犁庭之汗漫葢其原出於采薇杖杜而前後出塞之什成於主帥之手抑又奇矣要以詩品如此自可無翼而飛孤行宇宙即一丘一壑且方駕襄陽况清德葢世勛猷炳焉若為之鞶帨乎此之謂不朽已公名位逾進文魄逾強取於世有甚寡而斟酌於古人者甚慱是編而後未見其止錫以嘉名必曰居士後集公之故吾在是知其無以易之矣

  ○方眾甫汝上集序

  汝上集者方眾甫守汝時所著詩若古文也眾甫不嘗剌冀乎獨稱汝何也凡眾甫有所撰造率取吏治之餘冀之堅汝之瑕也始眾甫舉孝廉嘗恨不得速去經生之藩而一意千秋之業既解褐意且怒而飛矣然眾甫不敢易冀曰吾天子之揆煩吏也詞客也與哉若之何以挾策者亡羊也筮仕者以吏為師以律令為春秋以案牘為史籍吾何得獨異當是時眾甫篇什用希意有所至而愛有所遺也及且補官為汝直游刄治之矣州將視事三月老椽吏抱疑牘嘗之一再不效欺紿意銷於是訟堂閴然翰墨間作耆舊傳可續也山水經可廣也行春有貢俗之篇懷人有招隱之賦弔二劉之故壘訪空同之遺迹嚮所謂一意千秋業者至汝乃得之而其工力之深意度之矌雕刻萬象陶鑄往哲微獨傷汝之政天下高等方駕西京乃其撰造亦兩司馬間矣夫州縣勞人臨汝劇郡他剌史戴星出入懼不贍舉何問風雅即閉閣賦詩如簡書何無論不得如眾甫工也眾甫信自才抑可謂知務矣在昔漢之盛其大夫能賦者惟遼東河內傳耳猶有不列於循良所學所用各有當也間者天下之網至密矣以繩文吏有過無不及焉見謂此屬流連景光厭薄簿領無與百姓之急自眾甫之集行而課功實者乃今絕訾於文人乎眾甫入為司馬郎憂邊思職日夜討石畫襄廟算西人既已就馘而東征將士復伸威真番樂浪之外夫韓之碑栁之雅司馬子長之朝鮮敘傳於以紀成功而師後事者是在眾甫而眾甫茲未暇也且以汝上集求之

  ○參知陳公遺集序

  國子博士陳公應 召行有日矣手詩若文一編以視余曰此先君子之遺集也先君子仕於肅皇之朝為名御史神祖時江陵相奪情議起臺諫列名以請舉朝不與者二人先君子與焉以是中考功法江陵敗凡抗疏受譴者皆復故官尋有不次之擢先君子恥自列不大有所表異繇縣令平進盤旋藩臬所至有惠政尸祝者不衰以參知引退樂志著書覃思雅道五十年如一日也生平為詩若文隨手散去家藏所萃十不得七將授梨而傳諸世子其為我敘之余惟撰造之事非名心甚厲者不能鉤深抽秘極其才情之所如又非名心甚恬者不能馳域外之觀而俟千秋之鑒先生盛年力古專精靡他而實際闇然知希為貴彼如近世詞家一吟一咏輒自標置若建鼓招搖而博一時之聲譽者於先生何遠也語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且夫忤柄臣之意如汲大夫而不以氣節名脩百姓之急如朱桐鄉而不以循卓名若此者不謂先生之恬不可不謂先生之文亦不可也文人刳心雕腎抉造化之精類鮮遐筭李杜韓柳是已惟白香山在九老中年及八十韋蘇州經歷三唐幾及百歲今先生所享大年居兩公伯仲間而其詩品之蒼澹文章之真率與兩公方駕而馳不知誰當讓席者此又公之取於世者尠而天以期頤成公不朽之盛事也可以傳矣國子先生司鐸吾庠諄諄以育材為務所得奉入以濬百年久淤之泮水既已臨發又採形家言崇臺傑閣悉還舊觀此方士子之去思猶靖江士民之祠先生也先生嘗令靖江云

  ○邢子愿法帖序

  余為庶常時館師田公宗伯病且劇同館議以一人行者余為請急卒成掛劍之遊子愿太僕曾為近體一章推余意氣論交自此始已余出春明過德乎子愿馳百里觴余張太學之第曰此地不乏官舫今日乃仙人過耳耳余久臥山中而馮元成時以小草往來燕齊得與子愿談對兩君皆作五君詠謂李本寧王百穀馮元成子愿與余也余愧不能當未有和歌子愿亦復千古今王司封結集其書刻成五卷見寄且所取惟晚年行押尺牘不矜莊而自合者尤為具眼夫子雲之玄待知異世林宗之鑒宜取神情豈特翰墨之林一段奇事亦子愿書名滿海內非授梨致石之難惟是自謂大好者若水乳和合莫為拈出耳得司封此舉如子愿復生俾余聞廣陵舊曲真翰墨中一段奇事亦非直翰墨林中一段奇事也嗟嘆不足書此以附不朽

  ○超然堂藁序

  曩余讀書檇李孫簡肅公猶在懸車余恥為游大人不獲奉函丈乃吾鄉龔黃門為余言孫公天下長者其他懿行甚備抑其謙世無與比蓋覩公之一體云而公有子孝廉君自稱謙所則所謂或得其骨或得其髓者矣已而更稱超然子昔之謙今之超將無同乎左太冲曰鬱鬱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資蔭此百尺條地勢使之然繇來非一朝而栁氏家訓以奕世席寵為可畏曾不如華門圭竇足自見其所長者盛滿之難持如此君簡肅肖子孝友天篤畫地而蹈魚魚雅雅無衡氣無慆心庶幾萬石之有慶建太丘之有二方哉乃其砥礪行業攻苦食淡有寒畯所不能望者故經明獲雋物望益起夫楊滇南之博雅近世鮮儔猶為家世所掩以君方之懸矣在易之言謙曰利用征伐天之道其猶張弓乎君之謙也於是乎能超矣君自以世受國恩志在報主非肥遯林藪厭棄纓緌而一切逃之人外者至其輒業以廢蓼莪故耳余嘗謂丹朱之傲不必如末世凶德當繇輕世肆志不肯以天下為桎梏想當洗耳赴淵之流有此學術而濫觴於莊生橫决於稽阮遂以風流放誕為事迹於超而失之莫斯為甚何則不謙故也舜之慎徽禹之克儉尼父賛之曰巍巍乎則超矣君之超然以此請以質諸君之子弘範以為得乃翁心事否

  ○青藜館詩集序

  唐以詩取士而詩無當於名公卿何則凡詩之工必顓意一行不他遷業與之相終始而後成一家故窮而工則為孟浩然杜甫而不必以詩昌其身也貴而工則為宋之問王維而不必以詩重其人也蓋終唐世而稱名公卿者贄以讜泌以智三百年無幾而曾不能以短篇隻語挂於間氣英靈諸談藝之口而曲江庶幾焉其相業固鼎姚宋而其詩名亦伯仲儲王矣抑何寥寥也夫為名公卿則無所事詩即為詩而令窮工者能傲之以不專於全才何有耶 明興尊尚經術而不以詩程士惟文學侍從之臣以之為本業然非有興慶龍池之賡歌明河輕烟之寵異如唐者其迫而後應不過中書省試已耳春明送別已耳皇華紀行已耳且也其官漸貴其去詩漸遠石室編摩則又遠代言視草則又遠講幄橫經則又遠至於學士春卿潤色天子禮樂之事至繁且鉅當是時而欲與詞人墨客腐毫刻燭爭長於四聲五字之間豈惟不暇已耶滸西金齒竟以窮工懷麓鈐山遂成絕響離合之故與唐一揆矣君子有遺憾焉少宗伯劉衡野先生以異才奧學冠冕詞林周踐清途二十餘載高文大冊播於四方忠言嘉謨動毘 廟社戊戌春首倡伏 闕之議請立 東宮天子雖下 詔切責以此知中外心率奉宸斷成羽翼功而先生在南宮所條上諸疏皆凝然獨立不茹不吐為羣小側目世咸以敬輿長源歸先生先生雖歸海內比之惠州衡山而以出處為世輕重若無敢以詩人詞客求先生者先生乃未嘗一日而廢詩沉酣六代函括三唐色澤高華興寄蕭遠內無涸思外無遺象其伯子裒集所為青藜館集者雖不見先生之全哉要皆極其才情之所詣以窮詩家之變故謂先生為延清摩詰而不得謂先生為敬輿長源而亦不得謂先生以人地重其詩而不得謂先生以文章功業重其詩而亦不得其曲江之流乎自先生之集行而唐以來名公卿所為媿色於詩窮之士者此堪吐氣矣先生嘗自言楊子雲薄雕蟲不為而美新文何敢與吾家中壘外戚封事並故目署其館曰青藜將尚友於古之三益而余心於曲江諸君子者借唐論詩也

  ○江西鄉試錄序

  臣惟 國家之求士可為勤矣而 累朝今令至皇上乃始大備先時郡國諸生餼於膠庠者嘗以二十餘年得觀辟雍之盛葢髮種種短矣皇上採禮官議有非時之貢著為今世世守之先時 國家有大慶典若 皇子生 東宮 冊立間一廣舉額以示特恩皇上采成均議兩京益二五十人著為今世世守之先時今京朝官典省試葢其慎也一再舉行旋即報罷皇上采科臣議一如兩京成事著為今世世守之此三者議如聚訟葢亦有言不便者矣悉格不行且皇上神明獨斷百司建白非盡得請也顧議及賓興無弗奉 俞旨者籲俊右文之意懃懃懇懇甚休甚厚豈不千載盛際哉夫 國家之法以簡為功以繁為病以紛更為擾惟是興賢選士自疏而密遇變則通真才輩出靡不繇此鄉比之制 累朝更定至皇上大備而又自今歲始今歲其得士乎顧臣何能為役臣東海孤生也遭上拔擢簪筆史舘皇上視朝臣承乏傳 冊皇上御講幄臣承乏橫經五年所矣皇上居嚴處深臣未嘗得一陪法從惟索長安米是愧若藉衡文以報萬一斯臣殫竭駑鈍之日也其敢弗勉臣自少時臣父授以江西諸君子之書往歲奉 命封 藩吉府出豫章之境問所為走廬陵南豐道者皆與王程不屬末繇涉其山川瞻拜祠下有遠想慨然耳若諸士之於歐曾猶水木之有本源雲仍之有譜牒也彼其操觚命牘者夫非二先生之緒言餘韻也耶臣得受而縱讀之錄其尤雅馴者上諸 天府即神理緜緜典刑不泯於生平尚友之懷甚愜其又何敢不勉在昔歲戊子司衡江右者臣之房考也茲役也江右人士意且厚望臣曰夫夫也其知人得士能不愧師門否乎臣又何敢不勉雖然臣所勉竭駑鈍者挍文耳而臣寔不習於文臣之所習者應主司者也非身為主司者也主司而知文即取之帖括與取之德行道藝無以異葢韓昌黎舉歐陽詹曰讀其書知於慈孝最隆也文信國對策王應麟知貢舉評之曰忠肝貫金石古誼列龜鑑此皆遺其皮膚得其骨髓有神者告之軼常度遠矣臣實安能而幾以甄識真才敦在三之義乎乃臣有以信之諸士者夫士不自負然後能不負君親不負君親然後能不負朋友砥節礪名肩宏任鉅士自得之其聲光及舉主者皆其餘也士寧愛其餘不借臣以知人知文之譽而本末俱喪徒困臣以所不能非友誼所有臣可幸無罪矣此鄉先正若楊文貞以布衣起為名相况蘇州以掾史起為名臣彼不階賢科聲實踔絕豈其取士功令十倍草昧而得才遜焉者又安事取 累朝科指紛更之為諸士亦勉乎哉

  ○素雯齋集序

  昌黎論文謂王公大人非性能而好者不易以為是何言與前代無論矣近世若北地關中規摹左史毗陵晉江步武歐曾作者如林是不一族豈必窮而工哉何性能而好者之眾也原夫撰造之事以經國為用以涉境為功玄圭乘載禹貢是陳赤舄秉成周官用作五方謠俗每待輶軒之求故府圖書豈但閉門之造或江山為助或朋簪勝讀故有一行塞垣骨力遂老既遊劍外繩削不煩者此其徵矣素雯齋集者憲大夫福生吳公之所著也公雋才天授奧學人師皋比多問字之賓通都傳殺青之業有日矣迨乎平進王塗郎潛民部盡發金版仰佐玉鉉紆衡而談世務矢筆而進嘉猷摛雕龍炙轂之詞折弘羊鹽筴之議且請蠲左藏以恤東垂於時羽檄交馳公亦祝庖兼應令嚴先甲野絕呼庚後事為師前籌必驗覺狼居胥之可封而十六衛之可復也至督餉雲中纂雲紀四卷考經按傳援古證今察九塞夷落之情抒帝王萬全之策讀其書老馬皆可識途用其謀天狼不難坐剪非夫膏肓之砭石儉歲之稻粱哉吾嘗謂搏綜之士弗列於藝苑者束於才也入理之談弗豔於詞家者薾於體也公腹笥淵渟筆鋩電掣自子史空玄之學莫不觀其會通精於擬議攻其堅而不攻其瑕用其新而不用其故立一義則連環遂解搜一隱則華表先愁如水也因地而異形如雪也值物而賦象故夫騷賦古律之什箴銘記序之文皆得心應手仗境生情體齊梁之綺靡兼燕趙之悲壯東南之美盡在是矣聞公之試宏詞科也偶以魯魚之誤缺然金馬之酬當事者至今惜之然勛猷日盛名位日隆閱歷日多醞釀日厚藏山之副未見其止騄耳馳於天廄步驟益閑黃流薦於明堂符采倍耀繼素雯而行者吾不知其所變化矣不佞昌二紀還朝三都卒業感足音之再聆歎至美之不餚聊弁之簡端試以質之知言者

  ○陶白齋稿序

  陶白齋稿者余友章公覲行卷中之什一其弟子敬所手錄而挍梓者也何以曰陶白齋者公覲生平雅慕彭澤香山兩公故顏其齋以見志即稿中一片瓣香白傅六時頂禮柴桑是已余往同馮咸甫輩結社廌中晨集搆經生萟各披賞訖即篝燈限韵人賦詩幾章每夜分狂飲狂歌輒抵掌曰此非少陵耶此非長庚耶此非摩詰耶廼公覲奮袂起曰我何如彭澤何如香山其弟子敬廼從旁睨眎曰玄宰得當少陵之骨咸甫得當長庚之韵我長公其季孟之間乎而不佞亦何如孟襄陽云爾時俱少年負意氣不相下陽浮慕古人謬自譽詡人且側目呼為狂生而公覲負時名年稍長執牛耳而盟吾黨吾黨兄事之呼吾黨曰狂生庶幾尚友古人哉母第若而兄堇堇希陶白兩先生爾也公覲且先吾黨前茅矣會子敬挍梓成而謂不佞當有言嗟夫非不佞何當有言廼言吾黨二三知已社中之繇來廼爾若夫公覲之詩恬澹閒雅類陶曠達豪宕類白則俟知音者若夫公覲神情類兩公而色澤象貌有不必盡類兩公者則亦俟知者毋謂吾黨二三知己汗私所好猶然少年時陽浮慕古人而謬自譽詡爾也

  ○何士抑居廬集序

  吾友何士抑居父喪甚謹嘗曰漢原涉有云先人墳墓儉約非孝也乃大治冢舍於鳯凰山之麓賓客會葬如雲馬踣地悲鳴不得前松栢楸梧儼然林立葢士抑之產半挫而哀思終無窮每當凄霜寒月呼號墓頭不忍去間為詩歌文詞以紓寫之而賡和應酬之章亦復不廢則居廬草是也自古喪言無文故東坡居喪謝賓客絕詩文晦翁亦以為知禮而實有不必爾者昔右軍諸帖半出於問病吊唁從哀戚中結法所謂泪漬老筆者其書獨垂至今古孝子白華之什三百篇不載束晳補之讀者終以未見逸詩為恨則又何怪乎士抑之有居廬艸也余有傷弓之痛每置不忍讀即讀之亦不忍竟然而文詞辛酸聲氣悲婉如哀螿勞雁使人聞而泣下將無清歡之言難擬而愁苦之語易工耶雖然士抑發乎情止乎禮義葢古孝子之遺志也况其言爾雅韶麗卓然可傳余職史請授之樂官以次於白華逸篇之後

  ○沈公路文集序

  余往與陶周望論文人之病惟達為甚周望曰阮公詠懷何鬱鬱奇也余曰豈未見蘇門時什乎晉人每謂使我有身後名不如生前一杯酒斯語也用之功名之途則大善不可為著作之林道也彼潘陸沈謝者流得一隹語如下一敵國商一穩字如遇一導師專似癖莽似癡多取似貪不讓似怒烈士殉名與夸士死權等不如是何以傳不朽乎蓋周望恬於進力於古以余為篤論惜其無年而茲又有慨於沈公路也公路家承世美才擅幼清既游竹素之樊亦涉園林之趣性復悁介深居簡出不為大人游不懸高門簿其於稱詩直酬夙好何悖尊生而廣心浩大不遺餘力纏綿險韻層累連篇牘發百函箴盈九土諰諰焉嘗慮目攝者之當吾前而唇稽者之議吾後也中歲善病身名孰親然藥褁與詩筒雜然竝進吐出肝肺 撚斷髭鬚不惟若癖若癡若貪若怒且兼為四愁為八苦而著作之興迄不衰止誰實迫之堅守恒度乃爾耶籍令公路策足王塗旴衡詞壘將其道益廣其氣益揚送別懷人不止眼前儔侶登高吊古不止封內山川騁妍抽秘著書滿家當必有富於茲集者矣斯文人之習氣志士之深心乎嗣子穀似博雅紹聞結集授梨傳之海內俎豆於孫太白王履吉之間嗟乎公路生矣

  ○芝山集序

  芝山集者麗江世守生白木公之所著也德靖間李何邊康楊扢雅道海內嚮風已東漸西被矣未南暨也自楊用修遠戍碧雞張愈光鳴皋和鶴滇洱諸侯有雪山公者起而應之大曆典刑杜陵膏稪宛然肖也時則翰墨之場進荒服而上國化鬼方而神州絲視染金視鑄豈不信哉三傳而為生白公承雪山之緒而益恢弘之以忠勤報國以止足禔躬祖硯可思書種方茂枕經藉史與寒畯爭勞抽祕騁妍即詞人寡和今其集具在張宗伯稱其清新俊逸澹宕精深周學士稱其觸景情生木高調雅庶幾鍾爃之定評玄晏之篤論矣乃余讀公集而更有異焉夫用修雖博綜四部而內典諸書取材猶儉李于鱗自謂秦漢以後棄之若遺縱旁引竺軋秪收綺語求如唐之梁補闕宋之蘇端明無有也其視公寒山和詩及偈頌儷語皆盤旋了義皈向大乘作頻伽玅音具貝多本色且不廢小果不住無為豈直文人慧業隱然開士宿根葢染則猶是也為六銖之天衣鑄則猶是也為八璉之法物有進於詩若文者矣宜其脫屣軒裳而獨游埃壒之表也麗江去吳萬里公間關遣使以序見屬感交道之有神歎豪傑之無待聊書此以附爾史公之末簡云

  ○消暍集序

  品詩者莫不豔靈運而高淵明淵明之詠荊軻一似為謝客耶子房奮而仲連恥談何容易是向者魯勾踐所叱也乃桃源託於避秦義熙不書甲子脉脉乎黍離之悲過於秦庭哭斯亦劍術之精者已澄江夏茂卿今之柴桑翁也毘山之隱四十餘年太夫人在不敢以身許人固矣太夫人以天年終而蓼莪衘痛誓墓益堅世莫能窺其際迨夫大璫扇虛江左諸賢疇昔所兄事茂卿師事茂卿者不能以身體髮膚還之所受而始知堅臥之孝與鬼神合其吉凶故以遺榮盡陶公而以孺慕盡茂卿者皆目睫論也兩君子出處之際一如閒雲一如介石一如連林之獨樹一如在谷之幽蘭而間有小異不害為善學者博極羣書窮探幽眇而不必不求深解也禮法自將出言必雅而不必酣歌恕醉也緇衣好篤求友情敦問奇之客日進倒屣之禮有加而不必息交絕游也萬卷可遣良玉必琢雍穆之範在躬絃誦之聲在室而不必五男任運也藉令生同時居同地則把臂入林不再屈指矣史家獨行文苑傳每不相兼蓋忠孝名賢踞百行之上游見謂撰造亦細事又或束於才情困於物務即已遵途未能登極而茂卿性靈與日力足訂千秋之業專精靡他美成在久其文則可信可傳其詩則可興可怨忠□之篇南史筆楚臣些鬱勃恢奇助宣名教顏光祿之五君詠杜少陵之八哀詩皆在醞釀中此可以知茂卿矣集名消暍試快讀數過當有甘露醴泉從舌本間溢出不覺躁心之釋者

  ○詒美堂集序

  昔劉邵人物志以平淡為君德撰造之家有潛行眾玅之中獨立萬物之表者淡是也世之作者極其才情之變可以無所不能而大雅平淡關乎神明非名心薄而世味淺者終莫能近焉談何容易出師二表表裏伊訓歸去來辭羽翼國風此皆無門無逕質任自然是之謂淡乃武侯之明志靖節之養真者何物豈澄練之力乎六代之衰失其解矣大都人巧雖饒天真多覆宮商雖叶纍黍或乖思涸故取續鳬之長膚清故假靚粧之媚或氣盡語竭如臨大敵而神不完或貪多務得如列市肆而韻不遠烏覩所謂立言之君乎京兆耳劉祝先生覃精藝苑垂四十年方其壯歲登 朝為時曾幾即依親子舍衡泌棲遲菽水之餘翰墨間作神皇帝嘉其純孝起之田間洊歷華要即不必種桑八百株辭官八十日而身立四虛神遊八極東山之志始終不渝故其撰造皆肖心而出即規摩西京出入王謝兼詞人之長猶其剩技惟是冲夷其度蒼勁其骨遊乎自然之途而化其鎔裁之迹則文品之最真者先生有焉近代名家此祕鮮覩矣語曰窮則變變則通自隆萬以來歷下琅琊懸衡天下橫詆前人幾無餘地滔滔末流且過其曆一二君子有意挽之乃盤盎之水不能起粘天之波祗為河伯所笑先生之集出而談藝者有所折衷焉變之此為時矣余且奉研削以從不自知其才之盡也

  ○睢陽人物志序

  睢陽人物志者劉文學瓉所撰次也自元勳大臣至節婦為凡例者十有九蓋本其祖參知公之緒而諮詢潤色積有歲年卒成未竟之志斯已勤矣殺青既竟以一帙視余屬弁其首憶余承乏史局西蜀陳文憲公疏修正史詔求遺書遺書大出而郡乘之可採者惟徐大宗伯學謨所修楚誌餘皆悠悠耳神祖晚年臣下章奏十九留中獨山陰貢士王應遴修誌兩疏皆下所司應遴待詔闕下即授中舍於一統志之外幾增過半會有實錄之役其議遂寢及余副春卿領總裁事海內書籍益復集於禮部發而觀之如大官之饌品味雖廣無當郇廚求如古之先賢志耆舊傳足備金匱石室之旁搜者無幾也假令郡國所在有劉文學之善著書將錯綜人物彬炳琬琰者在在睢陽豈非史家取材之一快耶文學之言曰此邦名鉅盟帶礪而銘金石者世宜無不知惟是閭巷布衣閨幃煢□苦一世而敦行甘九死以殉節有子將月旦之所不聞士元風勵之所未收者吾是以表其微過於表其顯識其小過於識其大嗟乎文學之用心乃爾庶幾美人倫厚風俗之綱要也其所禆益寧史哉寧史哉

  ○漕撫奏議序

  宋時韓魏公名德之盛在希文永叔右而魏公自言生平未嘗以膽許人膽之為言孫思邈以前固未著也抑曾之大勇孟之浩氣非聖賢之膽乎遺大投艱非膽不任當機應變非膽不决建威銷萌非膽不振古社稷臣見理明造事審意所謂可即赴以全力遺寵辱忘讚毀獨往獨來獨斷獨行雖有樗里不及回智雖有鬼谷不及造次非夫骨剛而氣完孰當此者乎今大司徒憲葵王公其人已公自為儀曹郎已引義直諫力爭建儲不憚九死神祖鑒其精忠國本遂定天下壯之既繇卿寺領節鉞開幕府畿南文武具宜不名一器三輔重地屹焉長城會淮撫衡陽陳公予告歸公用廷推受特簡總漕事則七省將吏聞畿南之風烈稟約束惟謹若李臨淮入子儀之軍旌旗一變葢陳公之政用簡公之政用肅云是時淮北薦饑中使四出加以遼師失律奸人生心飛芻發粟徵兵航海事有至難十倍往昔公觀其窽會屢上封章如請澄汰請蠲賑請寬宗獄請抑璫橫請復漕規請罷海運諸所條陳更僕不數而與當事往復不難十反謂明主可以理喻善人能受盡言寧直無婉寧方無圓為洞闢之門不為旁出之竇為離絃之矢不為處後之錞為九四之龍不為兩端之鼠為上殿之虎不為轅下之駒雖批鱗齒馬足為難端裭墨懲貪誰非怨府稍一顧瞻輒生回互公孤忠自信百慮皆祛竟收獲上信友之效有如魏公同世不以膽許公誰許哉吾聞神祖時數以軍國重事 命九列大臣雜議於廷既咸造相顧嘿然莫適先發此皆國之典刑明而習於事者豈汶汶無成筭哉則寵辱讚毀柴其中而剛大之氣隱也繼自今所謂建必然之畫以破循默之陋者有稚圭在矣昔魏公命其子忠彥集諫草七十篇分為三卷曰庶幾彰吾君從諫之美且為後事師乎公之鋟奏議意亦如此

  ○榆林杜日章三教逸史序

  榆林杜冠軍自榆陽一再寓書於鄂曰吾三教逸史也多病息機坐進此道矣願子為我精言之余睹冠軍之多癖也抑冠軍無乃非情語乎哉夫達人所以覺世者詞人未嘗過而問也彼畢力窮年嘔肝刻腎片言輕詆白刄相仇亦大為名所愚矣雖然不朽盛事以巧成以愚入使其名心一解即五霸之所爭猶傲然不屑於著述何有焉為鄒魯言者曰詩賦小道也為苦縣言者曰名與身孰親也為竺乾言者曰綺語業也各有所遺則各有所立所遺者能令人意盡所立者能令人業遷則晉之江左是已逍遙往復酬難百出支許之玄大暢也而潘陸之業中衰矣風雅陸沉將無達之為助耶吾聞冠軍之先有征南者好左氏學世比之馬癖錢癖又三百年為少陵有佳句癖自謂語不驁人死不休夫冠軍之病亦若此矣冠軍其亦以兩君子之癖為病乎非耶不以為病則安取而以三教之微言為藥譬如猛士赴敵一鼓作氣不鉅鹿之天地震動則不快不崑陽之虎豹股栗則不快而倏焉引桐練絲求所謂廣陵之曲者非其倫矣冠軍而為儒將為俠客為名士為幽人吾無所不與而未以三教史許者知其沾沾於二祖之癖而未肯解也有代冠軍折余者子言晉事則淵明非晉人乎桃源蓮社詎必降詩格也子何不少自為地余不能應

  ○程氏墨苑序

  物之可傳者若三代之鼎彛籕之鼓歐之劍斯之璽何之瓦宋之陶與研皆托於金玉土石之殊質以久存於世而世亦處之於藏與玩之間惟墨不然其試之也如吹竽必一一而吹之其既用也如噉蔗至委而不厭其密移也如火消膏而不知其成功也如春蠶之作繭而歸於烏有以速朽之材當必磨之會幾無壽類矣而李廷珪以久特聞當是時以德壽重華兩宮之購僅得一笏其收名定價與歷代重器埒而膠煤莖草之壽亦可以銷金玉而鑠土石者豈不誠尤物也哉雖然吾以廷厓者利於墨亡而無利於墨存也墨亡則虛無之鄉較量不到如梁鵠之書弗興之畫形模永絕名字獨行耳其何賴於墨存吾聞廷珪之後有蒲氏之墨有趙氏之墨林氏之墨葉氏之墨皆與之相及而所謂一點如漆百年如石者獨以歸廷珪他人無稱也則賞鑒之家有揭竿而先之者矣今程氏之墨滿天下同能者宜悉力而與之角乃數年來不聞有超乘而先者即諸公詶贈以為橫絕四海不减奚超矣百年以後無君房而有君房之墨千年以後無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吾於何乎知之於當世之賞會乎知之君房其無改玉也哉君房曾有所不釋方氏而欲窮其伎故殫精於此以一丸塞其關男子不具剛腸但可悠悠視息何成一事君房有心人也哉其墨之傳也以此君房遊吾郡無他過從獨索余試墨是日池水盡墨而余為作墨苑序

  ○人日後序

  翰墨之事良工苦心未嘗敢以耗氣應也其尤精者或以醉或以夢或以病遊戲神通無所不可何必神怡氣王造物乃完哉世傳張旭號草聖飲酒數斗以頭濡墨縱書壁上凄風急雨觀者歎愕王子安為文每磨墨數升蒙被而臥熟睡而起詞不加點若有鬼神此皆得諸筆墨蹊逕之外者今觀察王先生當人日病不飲酒莫廷韓令以內府良藥輒據枕作詩二十餘章謝之皆風騷鼓吹也乃與彼二子鼎足立矣先生性高簡恬淡搆百尺樓絕塵表有遺世之意更自稱九霞子今讀其詩黃庭內景之微言多有存者夫先生既已為飧霞人矣寧俟內府之藥足起其泉石之膏肓哉藉有煩疴之士披覽是詩五內清凉不啻飲上池水然則先生病與非耶是又進於詩者

  ○袁伯應詩集序

  客歲重九餘既為袁公伯應制義小引以專門名家相朂矣今秋伯應自睢陽寄近體詩一帙亦以重九至且屬余序余與伯應尊公少司馬同舉於蘭陽陸先生之門司馬居恒授余教兒法曰伯樂相千里馬而教其子相國馬以為千里馬不常即善相無所用之如伯應之好稱詩無乃非司馬公意乎雖然時至事起何可執也盖隆萬之間士子尺寸功令宋人註疏之外一步不窺二十年來破觚為圓浸淫廣肆子史空玄旁逮稗官小說無一不為帖括用者若以詩之才情而為文吾知其俛拾青紫無疑也且夫以制舉義論瞿王登壇信陽北地曾不得方駕非才不敵拘於時束於制也假令今有李何降格而為制義過都歷塊絕塵而奔豈顧問哉司馬公海市諸什所謂清新開府又建威消萌聲震大荒之外世故有文武具宜者何恠伯應之以制義兼稱詩也若伯應之詩鬱鬱唐人世有鍾嶸自能鑒定無所俟余評矣

  門人徐士竑
  許 經閱
  容臺文集卷之一終

  ●容臺文集卷之二

  華亭董其昌著 冢孫庭輯

  序(二)

  ◆序(二)

  期贈篇序
  樾舘詩選序
  鳳凰山房稿序
  趙升之制義序
  俞彥直文稿序
  金伯發稿序
  戲鴻堂藁自序(即復趙公益書)
  源遠流長詩冊序
  呂氏族譜序
  馬憲副崇祀錄序
  吳伯實遺事後序
  志報錄序
  屠孺人傳序
  少司徒方采山公九十壽序
  賀侍御達泉張公八十序
  封太史見峯張翁八十序
  封觀察袁頤菴七十壽序
  唐太公無懷八十壽序
  封大理寺正楊澄宇公八十壽序
  封御史左太公壽序
  楚魏碧山太公暨胡恭人七十階壽序
  汪隱君繼環五十偕壽序
  宮保東寧伯壽母百慶錄序
  壽陳徵君元配衛孺人六十敘
  壽節婦董母李孺人五十序
  程母戴孺人五十壽序
  壽汪母八十初度序

  ○期贈篇序

  期贈篇者吾黨為陸伯生六十贈言也百年曰期六十亦稱期吾謂伯生得稱百年期也凡詞人之年不數甲子昔老氏著不亡之壽太易貴可久之業客養之軀賢愚同盡惟言立而名成則與天地絜筭而日月齊光伯生其人矣夫大年之不必兼小年往往是也前代勿論 國朝詞人如高子業何大復徐昌穀皆不及下壽顧其名則所謂彭祖為天者雖然使騏驥而展十程之力梧檟而長參天之榦筆與年俱老智以耄逾練是三子者即西京盛唐諸名家不足匹也伯生乃兼得之矣其苦心刻腎一似拂衛生之經其抉指鑿竅一似犯造物之忌而神理殊超容顏彌澤其詩文翰墨則六十化矣而其人乃始壯也頃者方括赤縣之內山經地志萃為一編曰吾自此褁吾足矣吾不戶而行天下矣庶幾達人有道者乎余謂伯生得稱百年期以此憶余弱冠時嘗與陳太史伯求論天下士太史至伯生則曰夫夫所謂自致青雲者非附青雲而名者也伯求已千古矣而其懸記之語伯生竟能不媿葢自琅琊好以名寵後進二十年來吳中談萟之士無弗伏軾結靷走婁江道者琅邪又數以言擢伯生伯生游道甚廣獨卷其業不以一剌進已而琅琊賞譽之士各自以其所詣受名不以有琅琊故重而伯生乃以無琅琊故益重也伯求可謂知人矣余故採其言附於期贈篇中且以貽長公道冲使識世交之誼焉若余之所欲言者諸士大夫先之矣言正矣余無以加矣

  ○樾舘詩選序

  漢武帝房中樂府取唐山夫人所進十五章當時枚馬在廷豈無雋響曾不以被管絃而摐金石抑何鑒裁之超也文君以白頭吟少許勝長門賦多多許故相如心死倦游不復走茂陵道良以遠山之黛每與時徂而才情麗藻千載不化彼宋玉陳王之賦摹豔質而遺脩能未為具眼矣當今閨秀作者不得不推艸衣道人觀其新集如貽桐汭五言古四篇綽有韋司直之古淡而代陶琴代莊蝶等命篇亦復獨創大都閨秀之詩雖饒於才致而儉於取境未有若道人之鑿空者豈直緣情綺靡為宛轉之歌十離之什已耶吾又聞道人竪精進幢被忍辱鎧師月上而友南岳不欲僅以詩人傳何論唐山文君吾過矣吾過矣

  ○鳳凰山房稿序

  舉業之變至今極矣未有知其繇來者也葢自宋元祐中程蘇為洛蜀之爭後百餘年考亭出而程學勝又三百年姚江王伯安出而蘇學復勝姚江非嘗主蘇學也海內學者非盡讀蘇氏之書為蘇氏之文也不主蘇學而解粘去縳合於蘇氏之學不讀蘇氏書而所嗜莊賈釋禪即子瞻所讀之書不作蘇氏文而虛恢諧謔瀾翻變化蒙童小子齒頰筆端往往得之所謂有大力者負之而趨雖朝□功□莫能挽也嘉隆間有歸熙甫者庶幾豪傑之士觀其所著古文前非李何後非晉江毘陵卓然自為一家之書時人不具眼稍為王李所掩終當行於異世今亦如岷江之濫觴矣熙甫於舉業亦自奇主司以意求之常誤收他人為舉首云余友何士抑其蚤成名數見困懸書滿海內主司收而復失之無一弗類熙甫者第熙甫自據甚堅不能遷業士抑才多而體備無所不變化是為異耳士抑阡其先公於鳳凰山之原即依山築室絕跡城市著書其中曰鳳凰山房稿雖極瑰奇哉而王唐矩矱森然故在也殆神化至耶士抑於當世聞人裰科之作少所可意余嘗謂之日此事自有主者政繇坡公為政耳君能奪其幟乎吾請從壁上觀戰因讀鳳凰山房稿理此語弁之

  ○趙升之制義序

  嚴羽卿借禪論詩余亦借禪論文三十年前為趙公益拈洞山宗旨王唐以來此祕未覩公益大有悟入時方弱冠遊長安未婚對也歸而試於有司傾其曹偶能已見於時然不肯竟學飲酒賦詩居然作達余詢其故日有呱呱者可以付先生衣鉢耳蓋謂升之也余既久不談藝而友人言公益課子綿密無晷刻寬假升之嗜書自其天性不知人間有可縈念事其為文機神縱宕絕塵而奔於余所論宛轉關生無復遺恨筆鋩煜煜光燄萬丈視余為一灼之火矣茲鍥行卷公益獨以淵源所存屬余弁首余戲評之曰公益如愚公鑿山以待其子升之如大令學書欲勝其父王幼度聞而笑曰三十年窠臼不虞抓倒禪床乎

  ○俞彥直文稿序

  往聞之先輩云嶺南廖同野為孝廉時以行卷謁吾鄉陸文裕公公謂之曰賢曾讀西廂伯喈否廖博雅自命不讀非聖書頗訝其語不倫又經月後復以行卷謁公公曰尚未讀二傳奇何也廖始異其語歸而讀之又經月文裕見其文曰惜也落第二矣蚤讀之可作會舉首今失之矣又江西萬楓潭為孝廉時間業唐荊川先生先生命題令作制舉義萬一再呈卷先生皆不觀萬不得其故至於三先生始以筆批抹惟賞其後段語則皆一再呈者所未措思也萬始大服兩公之品騭何異許負之相人索紞之圓夢求之今世不可復得而余之爽鑒於俞彥直尤甚蓋十五年前已號於人曰是當俛拾青紫不意甲子始發北闈又落羽歸也乃余不以一蹷為彥直惜而反以為彥直幸曰尤物故在耳使彥直如廖公為主帥所錄則無及矣且夫五都之肆一物不儲或屈於三家之村追風之足且行且息則十程駑馬先之吾視彥直之文心益深文氣益壯其所著制舉義有宏肆剽疾鬼起鶻落者有虛和淡泊餐霞吸露者有激昂震厲劍拔弩張者有高華沉重四瑚八璉者而又衷以游道之見聞助以江山之悲壯其在都下所造請往來者為理朵為經濟為劍俠為空玄皆在彀中而皆收之以為文用則余之素奇彥直者必有一詶而且藉彥直以為余爽鑒解嘲也因其授梓諸篇而弁諸簡端

  ○金伯發稿序

  陸文定公述為諸生時學使者裁庵楊公之試士也嘗檄屬吏茅鹿門沈青霞第其甲乙試事既竣觴之公署沈曰是役也得會舉首以酬明公之苦心則大善不知其人安在楊公曰有之一在華亭一在常熟沈復詢其名楊以某某對沈公曰其地是矣而其人則非徐以陸瞿兩公之名對世知青霞之忠節不知其深於文也又家侄少宗伯幼海述趙方泉學使己酉試事竣入南都唐荊川先生訪之坐次詢趙曰解元當屬何士趙公曰解元有之邵圭潔孫樓錢有威張大韶足當之唐公曰解元一人耳安得四徐曰舍姪一麐頗近之趙據甲乙考次則所眾人蓄者已而亦驗因歎沈公之鑒栽精矣乃當時主司一一與之合符又何難也今士子一受嗤於拙目輒不能自信又何能信主司往往遷業以迎時宜受滅裂之報矣頃臺使奉詔選六郡之士充貢籍而以吾郡金伯發為冠軍何必減青霞之厚望而伯發於此道專精靡他陳言剗盡過此以往主持 廷試與棘闈者怕承明著作之英與殿學宮端之望伯發率其恒度俛而拾尤物以酬知己可必矣余以談萟日遠且不蓄筆研請以此壯其行色

  ○戲鴻堂藁自序 【 即復趙公益書】

  僕於舉子業本無深解徒以曩時讀書於莫中江先生家塾先生數舉毘陵緒言指示同學頗有省入少年盛氣不耐專習荏苒十五年業亦屢變至歲丙戌讀曹洞語錄偏正賓主互換傷觸之旨遂稍悟文章宗趣因以師門議論與先輩手筆印之無不合者廼知往時著撰徒費年月當是時苐能多作百首庶幾成章擾擾行役惜未究竟而舊稿亦從此敝菷視之聽其散軼不復理矣自余遊長安客每持余刻稿相質無弗贗者而里中有訂贗錄贗者不免焉因用自愧使吾文如錢王諸大家即暗中摸索當可了了何至難鑒定廼爾不謂足下苦心能滌除至盡如此集者自可不須序序大都諛語耳海內具眼者多何必以諛語先之願足下并破此窠臼異時足下三都賦就亦視此榜樣終不借譽於玄晏也

  ○源遠流長詩冊序

  郡侯濬源詹公為三衢名閥兄弟竝守大郡以卓異競爽其先世多有聞人第言其近者如侯之祖星子公考司城公行誼政績皆徵信史氏副在石室有足傳者侯輯一編曰餘慶錄郡之士大夫作為詩謌爛然成帙余受而讀之其大指謂詹氏百年樹德而鍾美於後人若執劵以要於天其應不爽飲不盡尊以遺子孫則食報之說也又曰詹氏星子公以來世載其德日引月長典型在近謀室則獲父兄之教不肅而成重賢疊肖匪顓徼佑於冥冥者則貽謀之說也詞止矣不佞昌復何能為役乃不佞有解於列子之言愚公也愚公者聚族而撤太行之麓智叟迂之愚公曰吾力知不辦是雖然吾有子子有孫孫又生子子復生孫吾子孫日增而山不加益善哉乎列子之寓言也夫忠臣孝子其意願寧有量哉所願者無窮所乘者有待則有累世而克究者矣星子公暨司城公皆廉平不苛為古遺愛惟其營緒未畢而侯之兄弟乃始以二千石起家若償其不盡之志者即繇是日躋顯融要以豐本固基自親民始三世一轍非偶然也昔于掾之不讞也凡一再傳廷尉以不冤著聲夫陰德有後則既可高門而俟矣官何必廷尉哉葢于公之始願固爾請以此佐士大夫之論可乎憶不佞取道三衢衢之人為言侯內行之備也孝哉事嫡母絕不異所生侯有長子而三衢人若弗聞也者繇其以兄子為家督也亦足發明詹氏之家法矣法得并書之

  ○呂氏族譜序

  三代之宗法至唐猶有存者重門第也自石晉以後中華有左袵而崔盧顏柳諸著姓散處五方不復可屬於是宗法益廢雖然宗法廢矣而所謂奪宗者豈盡廢哉范希文歐陽永叔是已讀希文謝表引朱家張祿以寫其門閥之流離既可歎矣而先憂後樂之事業殊絕一代推其祿入為義田以贍其宗而范氏之子孫一在洛陽一在吳中振振緜緜至今甲天下讀永叔隴岡阡表煢煢藐孤奉□母畫荻之教非喬門明甚而以犯顏敢諫為忠以救時行道為賢摛其雄筆作為家乘貫珠舒錦雲漢為章而廬陵之歐至今甲江西然則記云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者視其三不朽何如耳何必著姓又何必以宗子重哉今少司徒御史大夫呂公之族譜其義例一凖於遷史若世系之繁而不雜取諸年表家傳之廣而能嚴取諸世家話敕之詳而謹取諸策文大傳之贍而核取諸列傳祖禰之潛德爍懿神照如生宗支之細行片長甄收必盡以至女師婦順又倣劉向范曄之凡例而為立傳以補史遷之未及與永叔所著同不朽矣抑公之服官諫垣與希文同視師秦塞與希文同或頌四賢或驚一范績效已著者弗復論茲冲聖鑒知?以天下咽喉東南半壁公綢繆乘土建威消萌克壯文武之猷益酬孝友之志是譜也旂常鐘鼎以耀之天球弘璧以傳之公家師尚父之世業在無問宋事矣

  ○馬憲副崇祀錄序

  歲在乙巳余以挍士至於鼎州鼎無真守而攝守者為言前守馬公之賢此方士民去後益見思也又八年而吾郡別駕馬公以廉善著詢其家世則鼎守即公之尊人云公暇日手一編示余曰此先大夫祀於學宮之公牘也余披誦之馬公非獨循吏且為貞夫為修士所稱獨行君子不愧衾枕者而俎豆於先賢自司馬子長以來與公而五又何嚴也嚴則核核則重矣嗟乎表鄉之賢杂則養之庠殁則祭之社所關風化非渺也乃鳴珂之里吹竽多濫有司以此其臨子孫以此幹蠱使秬鬯無色江蘋蒙恥今之祀典能如關西之祀公者有幾哉公雖已社於鄉而遺愛在鼎鼎之士民必有如桐鄉之祠朱邑者生於秦仕於楚皆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亦可慰於九京也已別駕公紹承家訓處脂膏不自潤如胡質陳寔父子而清皆畏知卿不慙長若考作室厥子乃肯搆者乎

  ○吳伯實遺事後序

  中舍吳德聚為其伯氏修身後名也徵言於聞人幾遍海內伯實為不亡矣仲虛沒而仲虛之子猶以未究厥考之志為憾於是走雲間請陳徵君仲醇為傳而屬不佞題其末簡余方有入閩之轍伯實懿行具徵君傳中無庸理前語重以漫衍矣顧讀徵君傳於兩君相友愛三致意焉且夫弟弗恭厥兄兄弗友于弟豈非以利哉懸鶉藿食形影相依列鼎連阡鬩墻斯起財之所處爭之所生孝弟之所繇衰也伯實與伸虛皆有聲太學傾海內賢豪然伯實不難以賈而佐仲之儒伯實有西河之泣聞仲虛得雄即破涕為笑此殆神情所發非象恭免取者不謂程卓之家居有田薛也新都多素封饒為節俠事藉令百里誦德千里誦義而一門雍穆未之有聞安所稱仁義之附耶故世有知伯實之風者在此不在彼即他懿行可槩矣

  ○志報錄序

  人言婦人之賢不著於閫外而自古之賢婦人厥有稱者范史蔚宗特為列傳使與名臣良將逸士鴻儒並傳不朽婦道果不在於湮滅無稱也第其所稱必有奇節偉行而所謂奇節偉行者大都生不辰而罹世難崩城哭市舉其一隅矣假令平居而履順何從有令名乎繇斯而言雖謂婦人之賢不著閫外可也董生曰余誦詩至鷄鳴之三章觀其婦人所以朂其君子者在親賢敬士而至於捐珥問佩之殷至乃聖人錄之以勸婦順而存教於來世此豈有非常之事哉不可以論當世之賢婦人乎欽甫徐君之配陸孺人之賢余不能知而知徐君有日矣君起家貴冑自其弱冠固已屏去狗馬聲色之娛嚴事各宿寓情經史稱佳公子矣比其先公捐賓客君家道漸中落而君先後太夫人朝夕之奉下及應供門第之紛慁嘗綽有餘閒不知所自顧徧交國中之賢豪與之欣賞奇又揚搉雅道即國中所稱賢豪之士揣而知其為君友也問君所以則皆孺人之助無論捐珥問佩又身持君之門第俾君不顧於內而併力於賢人君子可不謂尤難哉孺人殁矣於是君以所來吊且祭者列敘其人勒而成書曰使三藐孤知報乎余以謂凶唁死吊人道之常而厚之符也於孺人則無與惟是披覽斯編者見君之所交皆魁人名士高流勝輩足發明君之多賢友而用以知孺人之助則孺人之賢將於是著異日職管彤之筆者其有取乎爾此則君之所謂報乎余家姪原正君之甥也君方鼓盆而家侄病臥欲有論著未能也俄而家姪長逝余義益不可辭不文聊序之嗟乎使家姪不死其有以道揚孺人之徽言懿行也哉

  ○屠孺人傳序

  老子曰正言若反左氏曰違而道婦事姑如子事父一也惟以室無勃蹊唇無相稽而已乎則媚子諧臣皆忠孝所收矣必不其然以余觀於屠孺人所為成其姑之賢者何其曉解大義也先是子上早世徐夫人抱遺孤授之書多六朝麗語余見長公年八歲次公六歲皆美秀而文出言必雅有詞人之致及徐夫人殁孺人所以訓兩孤者去其抽黃對白而為紆青拾紫之業二孤是以一出而游子衿間試輒先其曹偶向使守緒言而不變則二孤固詞人也不乃近於屠龍技乎長倩與范夫人相莊如賓落落熊夢夫人常餚姬姜以進長倩以為傷於恩而薄於厚不甚暱就也竟夫人之世不育夫人殁而後宮之寵始盛一旦得雄當中分兩孤之貽而孺人所以奉諸姬者益有恩意若曰先姑廣嗣之志我其代終焉嗚呼春秋莒鄫之書詩人小星之詠非通經學古者知此乎葢孺人為康僖公之孫康僖公閨門雍睦閫教嚴整女自屠出者皆為女師為節烈而孺人其尤著者也孺人今年四十以公家之旌則未及以子姓之奉觴上壽則不忍御曰我未亡人也不必諱亡如有所謂生壙志者受而藏之足矣長倩是以悲其志而敘之而余特表其大者以補長倩之逸如此余於孺人之考思韋君同出於汪先生之門汪與長倩同門戊子之冬四人者時時徵逐輦下子上類交若之著膝而余以為近彥輔之玉潤是以締姻好余因言婚店老人又作彤管編信史也是為兩孤序之

  ○少司徒方采山公九十壽序

  聞之論語讖曰堯游首山觀河渚乃有五老游河渚間為昴星之精世紀曰堯治天下大和景星曜於天甘露降於地朱草生於郊鳯凰止於庭嘉禾孳於畝醴泉湧於山大抵皆寓言也極治之世則朝有純德之臣野有不二之老是為王者永年之符故諸福之物難致之祥無大是者詩稱嶽神騷喻芳草推此類也堯之瑞史不勝書即河渚五人者莫知其誰乎非進而咎繇稷契諸臣則退而被衣齧缺子州支父之流耶且夫虞夏商周之盛未有遺年者也天子親袒割執爵而獻老更有廵狩之事則就而見九十者亦曰其有能稽謀自天豈其山澤之臞有鮐其背而自勤萬乘為今天子久道成化和氣翔洽蓋亦有承命之符者四齊得其一則有若海豊冢宰楊公楚得其一則有若御史大夫蒲圻謝公吳得其二則有若大司徒石埭畢公少司徒新安方公此四老者皆九十歲矣天子採郡國議以璽書問舊臣無恙皇華之使束帛加璧賁相望於域中然功令以列爵為等於新都若有待者海內猶未慊焉曰此四皓也而憲老之典故不足公所乎董子曰是何以知方公方公者持盈者也嘉績多於先朝止足堅於末路典型樹於鄉閭風采聞於朝陛是皆與三公者同雖然三公者名位已極而可益也公名位未極而不可益也公通籍時分宜為相餌之以巍科而不得困之以簿領而不得天下以此高公之識冢宰操熱柄舍人子張甚郡國吏事之甘公一裁以禮廚傳乾餱平平耳失冢宰懽鐫一秩公不為意動天下以此服公之執江陵引民譽以自附而不能先也公在南都竿牘絕於輦轂落落穆穆枯朽自墮失相臣歡五請而得謝政天下以此重公之品有其摧之氣乃益增有其鍊之節乃益明故四公均之完人而公之磊軻特著將其閱世險夷異乎公少而苦吟白首不倦三朝以來作者四起公自堅壁壘不與俱波心無亂營美成在久公今開九袠計公攻詩之日且七十年詩人之曆未有過者惟韋應物近之上自天寶下至元和綿歷三唐才不可盡大雅君子千載比肩矣以純德不二則如彼以氣節文章則如此此之謂不朽不朽之道國爵并焉不軒冕而貴不華袞而榮易曰謙尊而光光之章徹也而謙復為滿繇斯以談公何所藉殊數矣憶余為庶常祖餞海豐出春明角巾塵尾如昨日事石埭八十懸孤有授簡於予以佐兕醪者公讀之以為知言及余視學三楚下教邑中錄蒲圻公孫充博士籍曰非尊齒也獎恬也乃茲以汪君之請頌方公余生也晚遂得論交四公間矣非際休明曷紀人瑞哉

  ○賀侍御達泉張公八十序

  余以萬曆丙申持節封吉藩浮江東歸阻風石鍾山下時湖口令謁余稱侍御張公達泉者今之東方生也盍訪諸余使候吏挾剌通謁公出而肅客若有夙好者造膝數語不知席之前也公時年七十有一其顏如酡神氣勃勃步履矯捷或曰脩容成氏之術公亦不讓不習至問其多男則是年有夢熊之祥者凡三四矣余少而學道乃學所聞若黍珠河車規中肘後金鼎玉液之秘叩公願知所裁公曰否否獨黃庭閉子精路可長活一語從事有日耳語曰巧者不過習者之門吾二十餘而登朝三十而棄官四十而術成術成而耑志一行耳目不旁漏精神不亂營者又凡三十年以有今日也凡子之所言者巧也非習也子而為我則不能吾而事子亦敗矣余洒然異之道出池陽客有知余自公來者曰侍御觴子乎余曰然又曰侍御亦用家樂歌舞為讌乎余曰無之容曰然則侍御下客子耳余應曰侍御不以我為彭宣而莊事我也此故不足吾所乎自是數跡公事於海內之知公者今年四月公壽八十矣公之姻家許使君先期徵余言為公祝余實重公微使君請固將有言也公生於江右江右士大夫皆斤斤墨守程朱氏學於達生之旨大有逕廷焉即知公者見謂解徽纏外形骸自適其適云耳余聞公繡斧按浙在肅皇乙卯丙辰之間時制府胡公方特其功高寵盛目無直指每有公讌佯為酒狂今壯士席上舞劍或縛材官當筵貫耳且聲言手刄之直指為罷歡厥明折節請罪直指顛倒於機穽中多所易侮公年少寡言正色既受事風稜肅然胡公大見嚴憚終公之任浙不聞制府中酒如故時繇公氣吞之也使究公之用是不當勝胡公耶公之鄉有媚津要托於聞人之戮者公每持論鄙不齒曰吾遭時太平比封君秩不能敝衣糲食廢後房絲肉自苦亦何至為得罪名教也公之雄才直氣此窺一斑矣然則直以公為達生者是與非耶善乎夏侯太初之言東方生也以濁世不可以富貴也故薄游以取位苟出不可以直道也故頡頑以傲世傲世不可以垂訓也故正諫以明節潔其道而混其跡清其質而濁其文非公孰能當此者公亦歲星精耶八十猶始壯也而奚足以為張公壽吾又聞至人與道轉化不主故常繼自今公且進久視而為超生游恬淡之園證離微之奧有望真人之氣者曰湖口有河上公柱下史也則余不得窮其際矣

  ○封太史見峯張翁八十序

  祝觴之有辭也亦猶詩騷之遺乎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恒升者殽於天岡陵者紀於地松喬者稽於人三者備矣謂之善禱其昌非曰能之間為長者効茲張太公八十壽而不任觴語也盖公之壽道多矣請重以漫衍而幾其或中乎余聞之天官書曰東璧二星主天下之文又云進賢一星在平道西太微垣東其星明而潤主賢人對策白雲氣入進賢賢相出太公有子君一以賢良對策為天下第一文章行業冠冕承明著作之賢其象耶文皇帝掄方聞之士讀中秘凡二十有八人二十有八人者應列星之數也則公之甥錢稚文又裒然為庶常首若斯者千里得之猶為比肩歷紀得之已為希覯况二賢競爽七載相望金鼎玉鉉屬毛離裏者哉公之子壻錢肇陽出為循吏退明聖學物色隱隱動少微間而公之子若甥重賢疊肖弓肴叶於太史聚星之占者公其歲星精耶此或可以為公壽乎而未既也公之先為東海公始卜兆于鳯山其繇曰鳯皇于飛和鳴鏘鏘三世之後莫之與京再傳而為黃門為侍御雖皆民譽猶若弗克當者至於公而士之子為士耳百年不飛一飛冲天百年不鳴一鳴驚人自君一出而鳯山為我明之高岡張氏之韋杜坊矣鳯山以西為天馬山居於兌位兌為少女故公之甥家實成其宅相今天子惟吉士用亦何啻武皇歌天馬來耶其南則為神山三神山之一也羽人彭氏居之世所稱隔以弱水而太公所扶笻唫嘯於斯者肇陽亦官於蓬萊今乃時選杖履從之矣太公其嶽神耶此亦可以為公壽乎而猶未既也龍門之史日月並曜顧亦多創於史談談有子長為之子而禇少孫為之甥至如太公近之矣抑談述六家豈不有味乎道言哉封禪之不從而自傷留滯非達也太公不醜窮不榮通日者君一御公於燕邸受天子顯休命官庖上尊甘毳之為養而不忘菜羮也五城雙闕鉅麗之為觀而不忘衡門也朱纓華轂賢豪之為造請而不忘存衣交也盖幡然以歸君一是以為六月之息凡以安太公耳夫去徤羨專精神談公能言之太公能持之豈不博太真人耶此可以為壽乎而猶未既也余海上人也則請言東海夫東海公之澤遠矣百川注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者也然自公之微而人疑廉吏之不可為自公之振而人信仁者之必有後疑則驟興者耽耽而信則樹滋者蒸蒸矣為人孫者以率厥祖為人父者以翼厥子吾師乎吾師乎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公之大年禮所謂國有福事則慶賀之者也在詞林盛事有廣陵李文定公以廷魁都上相為尊人奉八十觴至今豔稱之余謂李氏如月之既滿張氏如川之方至雖八袠齊年而太公之用物未宏吉祥所止恢弘祖烈沐浴主恩紹明素業襲天地無疆之休更二十年而埜史佐酌則又有三不朽事以詫公家之盛何言李氏哉

  ○封觀察袁頤菴七十壽序

  藩臬之有長也皆坐論者也長以下或有四方之事焉袁大夫於楚臬觀察使矣轉餉之役以大夫之重而護之至於淮徐非故事也是時選人有所推擢待詔久不下海內藩臬半虗署而楚為甚不得不以大夫往而大夫居江陰得過里門省覲太公頤菴先生於是太公七十矣懸弧之辰大夫椎牛繫鮮徧召族屬與太公素所厚善奉觴上壽雖留連家慶不廢簡書豈非吉祥善事天與之合哉夫天之合者不自意而偶得之之辭也乃大夫非偶得之也先是大夫自儀郎為齊臬十年而晉其長聲績籍籍起為東諸侯冠直指倚大夫才不可旦夕去乃大夫有幼弟遘危疾太公以遽人告曰事急矣即有他虞不能獨生大夫朝發椷而夕請檄以歸幸相保而喜可知也凡兩閱月始受事濟上直指亟相勞問介弟無恙乎太公亦無恙乎大夫謝曰幸父子相保公之惠也其以為曠官而討之則何辭直指竟用是小有言曰若袁觀察者其才守無間然矣其急弟而以官從之無乃為非情語乎太公聞曰吾不能譽兒直指能譽吾兒者且夫才守無坫而重之以孝友則完行也古有囓指心動者非人子也耶大夫以此更量移入楚君子謂大夫之孝也與太公之達也兩相成者也大夫之行意於齊也今之滿志於楚也亦兩相成者也藉令大夫重於違直指寬於應太公且遂晉東藩伯或領節鉞而中州而秦晉其不為楚有明矣楚觀察使且不得轉餉不入楚其有轉餉者哉故曰袁氏之吉祥善事非偶得也不佞又聞太公之愛子也天下無有太公為諸生以文行先其曹偶一再詘即不更試而勇於退曰吾有子可教也中年有鼓盆之戚即不更娶而勇於鰥曰恐其虗吾子也太公有幽憂之疾成癥瘕者數年矣既大夫領鄉薦報者入門不知癥瘕所繇去及大夫計偕公送之而泫然謂所親曰兒身委縣官矣非吾有矣大夫之釋褐於三百人中最少其才品為當塗所急而故迂其途為學博士為國子先生為迎養地太公則數遺書命之曰寧鈍毋巧寧闇闇無赫赫大夫自筮仕後二十餘年十一命而至觀察其於進退之際綽如也皆太公之教也嚴君平曰人不婚宦情識减半太公為諸生時已近之雖以子貴無豔心無驕氣其淡素殆天性也恬愉交養而天和不滑太公之引年其可量邪大夫之行也中丞梁公餞之幕府酒數行梁公出所謂百餘歲老人者見大夫曰願太公壽如老人老人者中州人也江陵劉宗伯習之者三世矣多禁方有卻老術大夫請緒言而獻之太公老人曰太公年幾何曰七十老人曰吾孩之矣飲噉視聽如故乎曰太公五十後更善匕箸自著漫抄十餘卷嘗篝燈熒熒作蠅頭書老人曰吾七十時饒為之矣雖然太公貴人也能如吾之草木食乎曰不能雖然太公能節嗇能如吾之混迹卑田乎曰不能雖然太公能忍辱能如吾之巖居川觀乎曰不能雖然太公能深居老人曰可矣大夫又言曰太公節嗇矣然而好施予忍辱矣然而好名節深居矣然而好公正發憤老人曰若是吾不如太公矣太公受氣養德皆與吾同而功行過之吾藏燈者也而太公益之膏傳之火矣吾如童山能不鑿焉太公者觸膚興雲者乎而又况於使君助之以雲四岳而雨天下者乎是將久視者也吾無所效於太公矣請解吾之衣以衣太公至百歲而貽以刀圭之藥此亦入楚而後有之者也

  ○唐太公無懷八十壽序

  往余以使事出常山君公觴余萬峯之巔酒三行楊觶而屬之曰異日者吾將奏滿書也若以天子而華袞外臣之父則惟子代之言余唯唯應教既君公與余先後皆中讒歸歸而望衡對宇於龍門之里兩人數相過從余時談莊談騷廣君公之意太公隔垣而聽之輒稱孺子可教於是太公年八十矣二三子徵言為太公壽西至於吳苑東至於勾章北至於燕山短章大篇雜遝逓進於以頌盛美而祈恒升甚備君公猶顧余尋其緒言曰不得於朝盍謀之於野余敢不從諸作者之後余聞孔子曰邇之事父遠之事君三百篇尚矣詩以後學者尊騷比於經於莊周之書見謂遺棄人倫禮法士弗道也廼余以為慈孝之經子父之鵠惟□近之而騷無得焉夫馳驅王事者猶軫陡岾之思安有一行放廢不勝牢愁而以親之身為殉者當時宋玉之招其辭俶詭幾無遺象特為靈均外陳四方之惡內述宗國之差而已南陔自華之義何闕如也縱曰資於事父亦何至傷厥考日莊生雖棓擊曾史乃其指與騷殊矣輕天下細萬物盡人間世可欣可戀之事不足以滑其和而一歸之於重生重生者重所受之生也不敢毀傷無大是者此慈親之所安也而百福之所同也雖然如以已養養親又孰與以親養養親且夫孺仲之遯也元亮之高也一當父子之間猶不能混貴賤等賢愚而受之以達生之愛况末世之波流乎林回棄千金之璧丈人駭重淵之珠此之寓言可為父鵠矣竊意彼伯庸者無亦蒿目而憂遊方之丙者乎以今觀於太公有異焉太公讀天下之書博聞之士不能傲以所不知而不以資進取一似逃名者清而容物貴而能下郤車徒步入市不亂羣一似和光者棄損淫俗室無姬姜獨睡三十五年每以張蒼東方生之事為可深恥一似重積者墻東之隱深於嵁巗二千石以賓禮寡之固匿不出里中兒不識太公作何狀一似閉關者窮亦樂通亦樂而氣冲然而衷坦然自署曰無懷吾聞無懷者意恚不見於色堅白不形於心漸毒不萌於重形有動作心無好惡是上皇之風而莊生所謂博大真人也以此安君公之養不亦相成乎哉藉令太公不具達人之觀君公雖日夕溫凊澣濯修人子之節不樂也欲使恬愉交養而和理出其間難矣吾郡東隅厥有神山說者曰三神山之一是多壽民或曰三神山隔弱水三千里大抵皆寓言也忘機如太公弱水可航神山可履羨門可侶屈子曰彷羽人於丹丘莊子曰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行於太公見之哉君公請理余語奏諸太公復謂孺子可教否

  ○封大理寺正楊澄宇公八十壽序

  昔李蕭遠著論以為人之升沉修短一制於命雖鬼神莫能預聖哲不能謀而劉中壘則云人有隱行者必有昭名有陰德者必有陽報稗官所記更僕不數若寒士不達先習岐黃貧衲無徒聊飼鳥雀雅報不爽若響應聲是則食料之簿何必夙定於冥中注生之籙亦可游移於司命其然其不然平原夫五等列爵伯稱養人九兩繫師任稱得眾天之好生必有所寄明矣故知渭川千畝竹江陵千樹橘安邑千樹棗陳夏千樹漆其物皆衞生之上藥其地皆不老之福庭顧人用之何如耳余素抗此說今於婁東大理楊公而益驗先是二十年前楊公六十攬揆之辰也王文肅公修酌者之言頌公篤行甚備而尤重公好施曰饑寒借財吉凶借力捐田贍族立祠收宗散粟賑荒皆古人厚德錄所載而是時公之王母介福已及百齡識者曰寧人之孝上格於天是母是子一體綿算無問壽種抑語有之行百里者半九十蓋陡太華者每歇腳於青坪游武夷者或廻舠於五曲藉令公意稍滿假施有倦勤藉老氏寶儉之言詘馮驩市義之策夫誰能禁之夫誰能訾之然而公以修塗在前觀成在後所為資無匡困倒廩傾囊行之十年七十不已也又行之十年而八十不已也方且習為日程守為家法為九族被為三黨府是二十年之中人嚮其惠者不知其幾公積其功者亦不知其幾同於壽者壽亦得之報以大年何足疑乎婁東之族雅重清議其尸祝瑯琊太原兩先生以厚德不以尊官楊公內行純備日引月長彼都人士事之莊信之固隱然與前諸人老相埒公第不卿相耳即不卿相而七十餘家待以舉火如晏相國五百畝義田世世相承如范龍圖無翼而能飛無根而能茂尤其難者也吾聞婁有毛翁百歲■〈禾卓〉稧吳中國慶再見於公矣公季君菃仕類文園義同卜式其人如玉厥貢惟金皇華之簡書有期南陔之笙歌先奏授簡祝觴愧非惇史敢廣文肅公之旨如此

  ○封御史左太公壽序

  御史大夫左公之友沈黃門周侍御諸君子儼然造余請修祝觴之言於左公公盖冡宰趙夢白業先之矣余何能為役雖然余交於大夫甚習又聞太公事甚悉不能辭也盖記有之曰孝子之事親也樂其心不違其志則養志尚矣抑父所不能得之於子子亦不能得之於父者惟志為然七十子之徒惟曾參為養志唯曾點為嘐嘐乎古人之志故童冠與偕而畢由求萬人必往而藐晉楚不可謂同不得謂異此其家風也而養志之凖也世既晚士鮮聞道於是世祿有驕子而驟貴無賢父方且駟馬高盖以耀閭里朱門華屋以鳴得意素風不著浮榮幾何則又有鑒於高明之瞰而懷盛滿之損者屏門而居擇地而蹈下里門之車同野老之席自以為無患與人無爭哉而忠孝之大節社稷之閎議槩乎其未有聞也吾是以有感桐城左太公之事太公有丈夫子九人皆雋才而蒼嶼為長公先奉廷對官中書擢侍御太公寓言詔之曰吾家自丘明以來代有聞人始祖戴國公當隋之亂以一布衣聚豪傑保江南六郡所全活無筭自唐迄今廟食不絕靖難師起有長一長二者忠憤激烈魯連抗東海留侯椎博浪庶幾似之此皆無翼而飛履險益壯况御史藉天子之寵靈以澄察抨剌何所不得勉之哉太古久遠之事吾不能知韓范富歐亦人子也盖蒼嶼雅稔庭訓至是益自發舒思所以慰太公者會先帝鼎成聽政之謀起於宮禁貂璫神叢大臣首鼠時乎時乎會當有變公與黃門楊公排閶呌閽天日重朗太公聞之喜曰吾所望韓稚圭者今竟酬矣及蒼嶼受特簡挍士畿輔是時士習驕悍多不受大吏約束公標正學杜私門簡厥修亦簡其不修進厥良以率其不良寬嚴用中蒸蒸顧化太公聞而喜曰吾所望為歐陽子者今復酬矣居久之蒼嶼進臺僉自念受冲皇異知無以稱塞惟是紀綱之地將上報主下報親無可解者寧忤羣小而口誅筆討何可以不如彥國之直寧忤執政而超遷序遷何可以不如希文之爭盖孤立行意超然於市恩避怨之外而朝士上書巧詆蒼嶼亦上書乞身太公聞之益用喜曰顧吾子不愧韓范諸君子耳豈憂蔣之奇梅詢輩哉乃天子心知蒼嶼精忠讒不得入而言者為正人發其私不容於清議又以銜恤歸偃蹇越二旬始發人持孝經律令相劘切且咋舌去去之匝月而太公之仲子發解京省又匝月而為公八袠攬揆之辰吉祥善事一時駢集公之加餐進酒內恬外愉綏福履而介眉壽者盖不待修能經鳥伸之術誦八瓊三疊之文而吾以其志之得養覘之矣公元配周太恭人年亦七十有六九子皆太恭人所生自昔多男子者皆稱螽斯鳲鳩以為壽太恭人則否豈左氏所引鳯凰于飛和鳴鏘鏘之繇乎不然何以一將九子如鳯德也更四年而設悅則野史修酌者之詞以進

  ○楚魏碧山太公暨胡恭人七十階壽序

  余往視學楚中所物色茂異官於江以南者甚眾自以荷衣蕙帶謝軒冕之交即舟航所經潛為催榜不令郵人得迹之以是為常而魏使君令吳江前後四載僅於徐中丞官舫一覿面使君敘余有一日之知延款甚洽竟其在事未嘗報謝禮故以簡為貴也使君自南曹陳臬中都而余有鄉舉門下士彭令在使君部中始有尺牘相屬彭令入長安為言使君政術風義甚具今年春使君之太公與恭人七十偕壽其懿親胡文學請余文祝觴則又為言恬脩雅尚甚具也太公家世景陵右族其事厥考泗濱公至孝不愧曾閔泗濱公博學明經晚而廷貢司教鐸初命新安再命秦中三命鞏昌太公嘗間關御車隨身所到即為子舍浣牏上食左右奉養雖坐冷無氊苜蓿作飯形影相依未嘗頃刻離也然以是不能竟學絕意進取而是時使君頭角嶄嶄秀穎非凡器太公曰亢宗有人吾志足酬矣遂專意訓督名噪黌宮以己酉舉於鄉庚戌成進士筮仕蕪陰公一往省觀其廨宇如水訟蕳刑清曰習為吏矣即駕而歸既而使君政聲鬱起以煩劇改令吳江以治行高等擢南尚書郎尋陳臬中都督餉浙省金陵武林海內所稱江山清美華實上腴公泝漢沔沿長江順流東下不啻御風非有輪蹄跋涉之勞如嚮曩入歙入秦者使君又數迎致官邸太公乃偃息山樊杜門掃軌食武昌之魚若兼珍之味飲竟陵之水若內法之尊日與次公研經論史魚魚雅雅不知車上儛何狀也余以太公恬修雅尚質之楚國先賢其純孝類老萊子其忘機似漢陰丈人其偕隱鹿門類龐公龐公求全於亂世故以水深林茂為樂太公遭時聖明父作子承 恩綸舄奕元方季方將相踵顯融馳驅皇路何必减伏龍鳯雛羅拜床下哉道家所謂忠孝度世不導引而壽者太公得之且進而與大椿氏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者齊年其在斯乎其在斯乎懸弧之日胡文學試函余語侑康爵太公當輾然而有會否

  ○汪隱君繼環五十偕壽序

  太史公稱人富而仁義附焉夫登高而呼則不疾而遠濱河而飲則盈量知歸其為德之易固也乃箕子之衍五福先壽與富華封人亦云彼所稱素封者豈天之私人乎何取精之多也不佞嘗讀道言老子在黃帝時為廣成子在周為柱下史在春秋為鴟夷子在戰國為鬼谷子在漢為黃石公其說邈悠無所稽信顧范大夫之霸越也翕張強弱之間可不得老氏之用哉彼曰既已用之國又以施之家脫屣卿相三致千金能致之又能散之即衞生之經不問可如其合矣何則盈則虧極則反天之道也計然之策雖末業乎其執天之行與黃老家不殊奇可使贏促可使延矣且夫百髓九竅外衞內營當其穉有壯之用及其壯為衰之候豈非貴徵賤賤徵貴之意耶內景經日積精累氣以成真寸田尺宅可治生今夫涕泪吐洟眾所屑越也而有道者寶之聲色滋味眾所競騖也而有道者捐之則豈非賤取如珠玉貴出如糞土意耶不然至人食乎清而游乎清而少伯末流僅同程卓則必有以矣新都汪隱君以孝子為政其事厥祖有囓指心動之奇節蚤歲為家督以廉賈聞鬪智智勝爭時時會贏得過當愈於纖嗇推其餘以收卹宗親振故人之急推劍市義弄丸解紛歲劍出米數百斛為粥以食餓夫繕治津梁以費為惠鄉里稱為長者至於室無姬姜門無淫朋內行純備恭儉惟德不惟貨殖傳所云法孔氏之雍容已也君自四十以後即有意於達生嘗曰仲長統欲噓吸精和安神閨房保壽命之期出宇宙之外獨力不能買山隱耳吾幸自饒給於所謂良田廣宅背山臨流者豈復有恨哉而能自苦畢世為於是擇有心計者主出入而脫身就閒築亭臺於蔭山之麓花木蔚映魚鳥留連壺觴唫嘯甚樂也閔孺人與君偕隱能助君施君之謀於室也嘗獲於是皆五十矣君有子太學履康從余游茲歸拜慶而清溪諸太學諸君子屬余言以先酌者余則愧惇史抑三天子都黃帝鍊鼎之墟木公金母之自出得全全昌汪氏有之矣履康翩翩雋才一日千里傳曰明德之後必復其始自今尚有國之顯休命以寵光二人川至日升何可量哉何可量哉

  ○宮保東寧伯壽母百慶錄序

  余觀東寧集氏之百慶錄而知國家之異數加於元勳世冑者雖同姓諸王孫不若也夫 王潢至貴重也然厚於馭幸而簡於辨賢竽有混吹柄無專授此長沙有廻袖之請而子建抱摧鋒之愧也有如東寧以河山帶礪之盟兼于城腹心之寄入則弭金貂備宿衛出則佩金虎護橋陵者有之乎無矣且也堂簾既遠金玉其音衣租食稅之封鮮詢事考言之典自非助餉九邊貢金三品則 優詔不渙於大廷 璽書豈頒於外服有如束寧之歲閱上聞 恩綸輒逮進文階而冠率府自禰廟而及慈幃使杞國崩城之節託錦綍而不磨其姜泛栢之詩載管彤而益耀者有之乎無矣若夫小山叢桂之侶竟以凶終唐邸鬪鷄之檄亦為釁始出城之禁不解越境之交閴如客有遊梁恐騁妍之不贍人雖同世或授簡以無從有如東寧友天下士聚四表歡繡虎雕龍盡出宗工之筆家雞野鶩齊登遺母之羮即曰酌者之言取而無禁乎不知青萍見賞於孟嘗綠綺持贈於平子藉令悅禮敦詩之譽未弘結客好文之道未廣列鼎陳茵可佐如松之祝廻鸞翔鳳足舒寸草之酬則何以聯淡水於同心致琳瑯之觸目者也顯親之孝斯為大矣若乃老姥陰符之經百言衍道百言衍法西母朱陵之果千年一實千年一開事類於齊諧旨乖於魯什者存而弗論可也

  ○壽陳徵君元配衛孺人六十敘

  余友陳徵君仲醇避俗逃虗志在五岳晚而買山東余之麓貯書萬卷游詠其中經其門閴若無人入其室其人斯在幾與世相忘矣非直忘世也殆亦忘家雖與其元配衛孺人相莊若賓而自其山居之後鄉城相距十八里一歲不過再三歸孺人時以春秋上冢為留憩山莊者數日此外罕睹其面與城市之人罕覩仲醇者等仲醇又不治生即海內束帛加璧千謁輻輳筆潤有餘遑遑與九族賓朋仝其饑寒隨手散去橐空而止鮮有歸遺細君者以閨閤之恒情論不幾似太常之妻北門之室乎而孺人以端莊靜一之德拮据內政嗃嗃如也雍雍如也安其荊布有六珈之華饜其脫粟有八珍之旨子婦皆武其儉素佐以力作大者蘋蘩小者機杼無不贍舉仲醇是以無內顧而偃息於一丘一壑之間仲醇即不一丘一壑乎簪屈子遠遊之冠策盧敖鄧林之杖凌華嵩而躡衡岱也男婚女嫁中壼足倚庸詎如尚平畢也次且老疾俱至而臥遊為乎孺人今年六十矣計其于歸以來四十年中合符古賢媛而過之者有三其始當仲醇才名方噪俛拾青紫之年顧不難為孟光之勸隱然而勤身家秉先廬無恙不至寄居皋伯通之廡此其賢一也仲醇中歲所謂同學少年爾汝交而金蘭好者相繼登華貫有乘車戴笠之異而孺人曾不豔稱焉有似於王仲孺婦然諸郎君皆浩然充然無憔悴可憐之色不至如仲孺子蓬頭歷齒動父子情其賢一也晚歲則為龐公之偕隱矣然龐公不入城以全家往鹿門故而仲醇之不入城也并不入室孺人即屏居肅穆而有林下之風又其賢一也孺人第少藋茀耳往者臺察以有道薦仲醇於 朝將修吳與弼陳憲章故事此何必非藋茀仲醇同學有若方眾甫學憲唐元徵宗伯楊彥履宮輸范長倩學僉其夫人則既藋茀矣而栢舟之外皆成逝波有如孺人之琴瑟並奏集於百祥者誰哉又况乎仲醇述作大業不朽則孺人之徽音懿範與之同不朽西池之紫霞上元之雲璈不足為孺人頌也結悅之辰諸加子試理余語而前奏之當陶陶然盡康爵矣

  ○壽節婦董母李孺人五十序

  在昔乙未之歲余奉 詔為南宮同考官初入棘註書三房序齒也次日改注書一房序官也大學士新建張公忽邀余請曰鄒宮允以春秋一再分考矣今且復然顧其額少鮮肯易者公有意乎於是余復註春秋第一房及揭卷之夕有董叔弢是時方以科塲為懼府恒門第是抑余亦不能自固袖其卷不出同官惟袁伯修不直余謂何乃作昧心事而陶周望宣言曰董年兄不及吳年兄矣叔弢故崇仁吳所取淛省第三人也俄而太原傅商盤亦得李鴻卷袖之不出新建張少師曰廢則俱廢耳李鴻者申文定公之壻也戊子之役人以是點余座師黃宮詹文定去國而鴻得雋正宮詹辯誣之日余安忍負黃公葢叔弢之間關得一第以此叔弢雖無祿蚤世傳其公車之業籍籍稱才子才子余藉以有得士名未嘗為舉主累云去乙未三十餘年而叔弢之元配李孺人以完節旌於朝今年秋為五十設帨之辰於是叔函之弟遐周索余言為壽則十年前朱少師已立傳矣何俟余言乃余有感於邯鄲淳之碑孝女也謂崩城哭東坐臺待樹之烈出於高門大國者非難出於草茅露屋者為難詞則玅矣論則未公夫酖毒生於晏安而奢麗稔於世祿豈不自古記之哉余嘗遊行天下至閩之建陽朱紫陽夫子過化之邦也邑宰吳天洪為言此邦五百年無以節烈表宅者驅車山東有丘少司冠橓者 先朝遺直也其長子以辛未成進士丘公有西河之泣吾鄉陸黃門樹德唁之詢及婺室丘公曰嫁之矣黃門大駭丘公曰嘻栢舟之詠錄於聖人懷清之臺築於天子此光岳之間氣可槩望之人人乎若丘公者可與衡節烈之概矣孺人所生所歸皆世代簪纓之家所謂高門大國者當代鮮儷十六而嬪十八稱未亡人有嚴姑無血胤孺人不恤九死忍死以成夫子之孝廣夫子之慈茹荼食蘗三十餘年皎如一日且儉而能施終抱遐周之子收陰德報而 朝家旌典適與繼絕會假令叔弢今日而在孺人魚軒藋茀鸞章鳳誥與令妻世婦班中宮內朝之列亦尋常榮際耳能獨持門戶馨香發聞動於四岳奏於春官達於宸聽表於七里揭日月而敝金石否世人豔稱甲乙科然明經三歲以數百計制科三歲以三百計而節婦被旌不能過數十豈非以其重若此其多若彼哉是昔者叔弢以高第彰孺人之勸學今者孺人以旌典彰叔弢之刑于叔弢有孺人為促後之延董氏有孺人為衰中之盛譬夫西域之樹半榮半瘁豐城之劍一升一沉雖形若支離而神理暎發繼自今孺人且日討斷機畫荻之事以祖之硯父之書觀藐孤之成而終叔弢之緒是女氏之不朽道也即不佞為叔弢舉主亦有榮施尚何南岳西池之謬悠足為節婦道哉遐周試以質之朱少師謂可佐康爵否

  ○程母戴孺人五十壽序

  夫祝母氏之遐齡者非真仙曷以哉金母上元莫稽往牒至於南岳東陵則固為人婦為人母非人倫道絕者也然其教不大闡而因果福田之說頗足以惑里俗於是有布黃金造瑞像輸長腰供香積名為佞佛而祗以重僧人之貪業耳晉江王道思抗論謂金天氏之教有禆於中閨此何以稱焉太史公曰吾聞新都程母戴孺人之事而有味乎道思之言也孺人生有至性及笄歸程隱君恪恭婦職修瀡蘋蘩罔弗潔虔程故素封範鑰會計罔弗贍舉夫子遘疾籲天而號願百身代且刲股肉以一杯羮進而弗藥也生平儉素無他好顧獨好金天之教若有宿本自其中年已割帷房之愛清淨自居繡佛一龕栴檟一罏三業誓斷四偈時參竺典貝書具通大意吾聞彼教有云作有義事是惺悟心解之者曰資生治產皆與實相不相違背孺人之閫政近之又云戒生定定生慧故學士牽文句者受障深而婦人女子行一意者取道疾孺人之信心近之方且為鹿門之□□□為臺山之姥而詎若愚婦之佞佛乎哉孺人有丈夫子四人皆負倜儻才以孝友聞於里即孺人空諸所有而家益立茲當五十厥子至善君謁本寧李先生及余文為壽李先生所為孺人壽者在方之內而余所為孺人壽者在方之外亦以鹿門臺山之壽壽於南岳東陵也

  ○壽汪母八十初度序

  夫室有交讁則偕隱者著家有小慈則勸學者稱王君公所以能遂其高者用婦言也歐陽子所以能顯其名者稟母教也若汪母太孺人之事更有異焉太孺人始為汪氏婦孝廉公故食貧落落窮巷糊其口於都養數不得志於名塲倦游矣太孺人慰之曰以君之才豈長貧賤者幸勉事背城之戰則請枹鼓以助盖廢簪珥資斧其行孝廉公氣乃壯趣治裝應臺使者月旦竟以遺珠售片玉家聲繇此而大當是時太孺人豈不能作逸妻語哉顧孝廉公飛鳴有具頭角未呈假令以運命之說懷安自墮則南金竹箭終為無踁之寶而蓽門圭竇皆為伯通之廡矣太孺人成汪之功豈在舉主下哉太孺人晚而賦栢舟有丈夫子四人翩翩名士佩服義方唯謹思日孜孜及親而仕無如數奇何大懼無以樂母心者太孺人則寬之曰榮進有時豈能越春而為夏哉汝家里號鳴珂居題通德貴盛矣寧必人人朱丹其轂若等寧謂奉母氏答劬勞者必五鼎食六珈衣乎則更有進於此者勉之足矣余不盡識諸公子而交於穆溟穆溟仁心為質蘊義生風季布之喏信於鄉邦第五之名不减驃騎即太孺人之所為剉薦留賓隔闈辨友者槩可知矣太孺人年登大耋神明益王嘗質明攬衣剌斷家事衣布食淡抑絕甘濃戶樞不朽衛生之經也飲尊不盡重積之旨也皆壽道也古之女貞有夫與子而度世者惟魏華存元君今之元君不在南衡在黃山石岳間矣乞余言以祝觴者汪太學元霖於穆溟為族弟素受太孺人卵翼恩者也

  門人徐士竑
  許 經閱
  容臺文集卷之二終

  ●容臺文集卷之三

  華亭董其昌著 冡孫庭輯

  序(三)
  題詞

  ◆序(三)

  少司空祝耳劉公八十壽序
  朱襟江侍御六十敘
  望江兄九十壽序
  賀楚方伯霖宇梁公晉中丞序
  賀郡司理徐碩菴奏最序
  賀漕撫李公考績晉副都御史序
  送郡司理毛孺初應召北上序
  送聶邑侯入覲序
  賀郡司理吳茲勉最績序
  賀侍御潘翔公迎太公冏卿入朝序
  吳玄水禮部得子序

  ○少司空祝耳劉公八十壽序

  少司空祝耳劉先生者通籍四十年侍養二十載海內之曾閔也其昌與同官陪京先後引退今年八十矣懸弧之辰許文學請余修酌者之詞余曰何以余詞為哉孝子德至於天則天苞見地符出故孝經有援神契翼經而行今在祝氏矣子知之乎文學曰何居余曰孟夏之月天子發德音下明詔若曰余一人未收列聖養士之報豈忠孝之率不先與子大夫有以終養在告者將尊寵之以為臣鵠所司核實以聞大哉王言所以鼓廉恥之陶冶明崇獎之凖的謂孝祝之援神契非耶而安取以余言壽世之言壽者眾矣嵇叔夜則言養生有主討芸餌朮熊經鳥伸亦足長年此宜於山澤之臞縉紳先生莫能從也李康遠則言運命有定壽考康寧鬼神莫能預聖哲不能謀其說近之而非所以論於盛世極治之世則嚮用五福威用六極一受成於皇極之主而司命為無權且夫瑞草嘉禾無情之物猶應聖主之念而生何論壽耈否則衛武之九十太公之百四十召公之百八十何以皆在周道方隆文武成康之世豈非賢聖繼作而錫福者厚與耳劉在終養諸君子中如連林之有松栢羣岫之有嵩華而主上窹寐黃髮勤思憲老與耳劉之八袠會臣主之精神若隱隱相通者而知自今以往耳劉之為九十為百四十為百八十皆以聖主無涯之養錫孝子無涯之年也謂余不信請徵以近事西虜跳梁朝議推轂行邊元老有及新城王少傅者言官以篤老難之天子不為動及 召見平臺少傅趨鏘閒雅調對精鑿雖借箸之籌聚米之論無以過之天子大悅賜鵲印佩龍文而出西虜怵於先聲退兵六百里當是時非主上神武獨斷幾為言者所誤再索而得耳劉亦如是矣此二老者一如疆弩之末猶貫七革一如吞火之世獨嚼寒氷皆聖世之瑞也文學歸試理余語佐三雅何如

  ○朱襟江侍御六十敘

  箕疇嚮用五福厥有壽康夫壽康自稟異氣非人主所得用者疇何以稱焉盖大臣之威福庶官之淫朋皆凶德也同於凶者凶亦得之且將犯天下之不祥雖飛廉而彭祖乎猶為夭耳惟皇極之主能蕩平正直操威福之柄塞淫朋之門使其皆為攸好德以迎善氣故有道之世其君子之有年者君予之也宋玉憫屈原以忠信見疑作為大招至言四維上下皆不可處此其坎壈牢騷何知年壽而易之嘉遯詩之考槃有進於此者方且易臞為肥即隘為寬啜其菽水有芝朮之功安其圭竇有樓居之樂休休焉衎衎焉吉祥止而神明宅此則幽人碩人之自為大年若有不出於君者矣雖然君猶天也吾身非君有孰有之哉蒙莊者流既以君臣之義比之逃雨而猶以江湖魏闕為重傷而無壽類此不可聞於蕩平正直之世矣余同籍朱君采天下士也以清節直氣有聲西臺伏蒲之論流傳海內更僕未數既而繡衣持斧澄按江南風采稜稜為國家圖永賴業有端緒會天子誚譴言官二十餘人公亦在謫籍中得電白尉三吳士民以不竟公之德澤為恨而公夷然就道瘴海炎方顏如紅玉歸而築宮於山水奧區所謂趙王孫故宅者讀書談道教養子弟郡國守相于旄相属罕所容接時以春秋勝日與名僧韵士往來湖山間意豁如也臺省之薦賢以公為舉首者無虛歲而若弗聞也者銓衡之啟事以公為司馬宗伯之属者無虗月而若弗聞也者其容色溫然而不怒其文章議論依於大雅平淡而無孤憤怨悱之習所謂幽人碩人者非公耶公之同鄉有朱大復祠部以言事歸里中習餐霞服炁之術能經旬不食冬夏一衣公平平耳烟火裘葛不廢而精神色澤與餐霞服炁者等即余與公巖居相望會於苕霅會於具區會於西湖或十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談容酒德與夫撫膺擊節鬱勃忼慨之氣猶是君采也今年六十矣子月二日為懸弧之辰其二難襟海中舍五臺憲副等属余祝觴焉余以為凡祝多溢辭如蒲柳而松栢之也朽散而杞柟之也繁星油雲而景慶之也皆傳其溢也夫既已松栢矣杞柟矣景星慶雲矣必也試之烈風棟之明堂見為王者之上瑞而後不虗三者之用以公精魄才氣若此海內之仰挹快睹若彼是且煩之以政事而不傷於佚縻之以好爵而不傷於高寵光之以名譽而不傷於達而岡陵恒升諄諄若八九十者於義無取矣離騷不云乎老冉冉其將至兮恐修名之不立彼為習於怨者名立即牢愁解矣公不為愁且怨而一日賜環大酬愛君憂國之志所為恬愉交養何啻挹浮丘而侶羨門者壽又何可量耶請與襟海兄弟為約今而後無復以下澤款段驕公以蓴菜鱸魚餉公余亦無以雨簑煙笠求公以驚猿怨鶴怖公惟挾班竹管筆書公出山後事更三十年而為公賦抑之詩者與朱文寧祭酒共之矣

  ○望江兄九十壽序

  吾兄望江公以名德躋大年九十矣攬揆之日子姓咸造選扙履稱兕觥修憲老之禮焉余諗於眾曰此家門之盛二百餘年所希覯也請逓言公之所繇壽者而余採為祝觴之言可乎於是有為公之子行者若而人前致辭曰某等習公之忘機矣然行年七十而嘗若有踧踖者則以母沈孺人立孤輕趙客抗節邁共姜而未有報也自緋伯待詔公車上書 闕下當時百司庶府之疏神祖十九留中獨公父子以孝情格天事下大宗伯議大宗伯移文直指覈實以聞而得建棹楔表宅里徼天子之譽命以酬罔極之恩慰風木之恨而公之胸中始無一事寢不夢覺無憂為嬰兒為赤子古有終身慕者年百有十歲是公之壽道也有為公之孫行者若而人前致辭曰三十年為一世公閱三世五朝矣自甲寅乙卯之後六十餘年重熙累洽潤澤豐美間者邊陲衣袽齊蜀黔巫日尋干戈而壽夢之區樂郊樂國天官書占云歲星在吳又云老人星在斗牛間堯之瑞應所謂民之子八九十者歌擊壤時也斯不亦壽而康乎有為公之曾玄行者若而人前致辭日齊桓有云多壽多辱無為貴壽矣三鳯既邈羣龍代興今者承明著作之庭石室蘭臺之選虎竹熊幡之任逄掖子衿之英里號鳴珂居題通德公惓惓以振族之思觀亢宗之盛而喜可知也緋伯博於學瞻於詞公侯之後必復其始行且致身日月之際天子詢家學所自有 詔即公之居授經如毛公九十故事斯不亦壽而榮乎語既咸請余致辭余聞論文者有筆隨人老之說而知登年之為載德助也彼其側身澡行欲善無厭者嘗一日而懷千載之圖豈不知晦朔不知春秋者可窺其藩哉諺曰天有記性無急性無急性故蚤計者嘗失之目前有記性故倒行者難待之定後吾視公質行可以鎮浮厚道可以祛鄙徐公之雅尚通介有常任安之交情寒暄無變雖自其性得之哉而亦以閱歷多造事熟前有典型後有烱戒故得效之方佩若上藥已事之美護若瓌寶譬之松柏之節久而愈堅薑桂之性久而愈辣醇醪之味久而愈和蓋以德致壽還以壽養德所得於切磋琢磨者九十年如旦暮也談何容易余少於公二十一年昔余有感於鴟鴞之章而公為賦無衣蓋其厚之一徵也及是家慶為歌抑之詩以侑康爵而屬緋伯紀之

  ○賀楚方伯霖宇梁公晉中丞序

  楚庶宗之變也諸大臣議以為春秋之義將則必誅楚氛甚惡蔓圖斯晚社鼷不灌屋鼠不薰八議所云非其大者請無牽於宗正條而一以司馬法從事於是檄四省集大兵為掎角勢天子環顧廷臣獨念撫楚莫可遣者時梁公以方伯守土荊南先是以平苗功奉璽書賜金且需次領節鉞適與楚事會天子廼俞廷臣請以中丞節授公公朝受命而叛者夕伐謀見疾馳而入幕府而士民喜可知已曰公不從澧州來其從天而下耶是時伏戎在萑悍宗在堞方屬耳目新帥以為意嚮公至則皆慴伏不敢動曰是夫四征不庭慣經行陣者梁公耶庶宗寡援則大窘公廟筭百出則又次第就械無迯罪天子以一中丞節勝于十萬師而方城鄂渚之間謐如矣故事大中丞自藩臬晉者同官徵言志喜於是諸大夫授簡不佞昌曰待子久矣其無辭不佞服膺公教甚深且賴公定楚而入危之誡又何可以不文辭也往讀史至漢文時謀國之臣孰與晁賈哉賈大夫不難繫單于頭而抱火積薪之慮惟諸侯王為諄諄又家令之疏備邊詳哉乎其言之也要以安宗廟而尊天子舍削六國無足事者帝心奇其才莫能施用竟成六國之禍雖然帝之所能者損萬乘之重以重細柳而已若曰吾有真將軍者豈憂諸侯王哉譬之治病脛大如腰指大如股者症也或言分之便或言削之便者禁方也而條□則醫也二子者試方者也試方者人費試策者國費得國醫事幾矣藉令動六國之兵而應以棘門霸上之將安在禍小乎故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任此文帝之明而熟於計也嗟乎國家日不乏謀議之臣至如威名折衝信命殊俗功能日著可當縣官緩急者曾幾何人又以遭時泰寧兵革不試士大夫優游文墨拱手而取大官他故勿論郎如大中丞是古天子所使王官監於諸侯之國而分陝之寄也鑿凶門樹大纛將以虎符徵發而稱主帥乎居則討軍實而銷民萌有急則撤患於肘腋之間而制變於呼吸之頃此寧渠可嘗試者廼其道甚廣其途甚夷主爵者率以寵名譽之人而酬敭歷之績軍旅之事不必其有聞也其故難言哉難言哉公以文章學術起家望郎當西夷弗靖天子命重臣行邊公應詔與俱重臣竟賴公策敵王所愾用是結王知起士望今國家屢有征伐之事公未嘗不在其間三韓之役松山之役播酋之役皮林之役公或調兵食或設方畧或視戎行或募死士交河飲馬瘴水墮鳶公所為間關而策馭也氊帳酪漿刀耕火種公所為跋踄而問俗也飛芻度嶺積甲齊山公所為拮据而先事也赤白探丸癸庚譟野公所為指顧而應猝也公筮官郎署而幹濟有元老之猷近試三輔而經營在玄菟青海之外旅進藩臬而物色在河魁中執法之官是故人知天子一日而驟貴公不知試之三十餘年不為不久人知公不戰而成功而不知公之所為百戰功皆今日收功地不為不難也且庶宗幸而濫觴已耳即瀾倒滔天而其敢死孰與虜酋其獷猂孰與猺燹其貪忿誰與脫巾之卒公能折其所難何論易者於條侯曷讓焉若乃盈廷言戰賈生之慟哭也劉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則西川謂耶總之皇上善將將得聖人之威矣葢宸濠之亂王公瓊在本兵曰無憂業有王伯安在今公之講白沙氏學與王同公之澧王之贑其地同王先濠而後苗公先苗而後楚其事又同儒者之效覩矣漢事云乎哉旦夕者天子錫師中而寵公於將相間則有穆如之頌以俟君子

  ○賀郡司理徐碩菴奏最序

  陸士衡文賦曰課虗無以責有文誠有之仕亦宜然彼賢人可久之業太上不朽之事皆契在獨知藏無朕迹於德謂之隱於善係之陰何嘗稟成於朝署司命於主爵哉而或者謂朝槿之可常信夢蕉之足據所保者在此即所捐者在彼而廉恥節義無所不捐矣則蹠實之為患不可語於達人之觀也吾郡大夫西安徐公筮仕時嘗為廬江司理繡衣持斧為崔大夫自牧伯守長以下慮無不搏心先意自全威稜之下者而公平視之無所阿邑適有徐守之讞相忤棄其官歸徐守者江右汪君心淵也始東方妖賦壓彭城境此南北咽喉關天下安危不小賴徐守善為兵多方畧扼其進賊委城遁去張睢陽輩人也而失驩於備兵使者趙君趙中之於崔將行貪吏之罰須眾理官閱實其罪法在重辟中眾莫不心傷其冤乃與慷慨激昂明其不然者徐公也是役也公仁心為質蘊義生風陰德通於神明令望重於山岳所保甚多所捐甚少惟一官耳嗟嗟倡而和者何人哉崔既入操國柄羣好輔之長夜漫漫孰知其旦賴聖朝更化羣公訟言 賜環有命復為松借則與公同解褐者皆已駸駸日月之際公無幾微厭薄故官而識益練而神益完有泣罪之仁有定亂之畧有平方告母之孝情有不茹不吐之風采譬之陡羊腸過灧澦而結靷九土揚舲百川易於履平地也三年報績特尋常事以公始念不及此故同官觴之以志彈冠之慶云昔漢于公以官殉覆盆炫耀史冊更千載而有錢若水又更五百載而有公與之鼎立奇男子故自不易食報當亦殊絕今天子褒誅獨斷遠過漢宋彼于公之高閥若水之急流其足為公稱哉其足為公稱哉敬因郡伯諸公祖之請而揚厲公之百一如此

  ○賀漕撫李公考績晉副都御史序

  楚之貢浮于江沱潛漢則禹之道也昔也逾于洛今也泝於淮故楚之轉餉者歲詣淮受教令於幕府以開府視淮亦猶賜履之地乎大中丞修吾李公以撫兼漕事久矣日者天子以璽書晉公為左副都御史而楚之藩臬使喜可知也曰公今真為漕矣楚賴之矣又曰上今用公矣世賴之矣授簡不佞昌曰庶其善頌乎不佞何能為役憶讀公之撫漕疏而能言之士方公於汲長孺陸敬輿郭令公韓魏公張方平者核矣斐矣如以古之事詞止矣不可以加矣請言今事可乎在昔永嘉張文忠公自郎官佩相印嘗 召對便殿抓髯言事俶儻不小拘公旁顧一二宦竪則佯作踧踖狀上怪問故公對曰臣何敢失此曹意內庭數武地如萬里矣因極言鎮閹所在暴橫非聖明滌蕩海內終不見天日世皇感動為盡罷諸鎮守者夫李元禮一世龍門裴晉公四朝元老竟拱手於宦官輩而文忠以一言除數世之患偉矣社稷功也雖然公有社稷功而於賢人君子肯許以社稷臣哉遇合太奇寵數太盛不知者既忌其徑之捷知之者亦愜其報之稱尚安得而以名歸之故夫歷邅廻嘗險阻有蹶而起有前而卻朝廷之注嚮與海內之清議兩相畸亦兩相激而鬱勃不得宣者此亦名臣之資也中丞公得之矣公以直言極諫浮沉中外二十餘年最後領節鉞未幾片語出宮中賜之玦其事甚秘世莫能知也公請去不得請代不得嘗以身在去與代之間可去則權輕可代則責亦輕而稅璫增者乘公兩輕之勢磨牙張距以吮淮海維揚之血公亦不量孤危而日夜以討璫為事如臨堅敵旗鼓間諜靡弗用也如薄猛虎網羅弓矢靡弗設也卒持其陰重罪大困稅璫使不得生還禁禦當是時海內扼璫者若清原若江夏若南康皆不能以一矢加遺守土大吏至褫冠帶受辱其次三木囊頭受辱其次緹騎圜土受辱而雷霆之威獨霽於淮上識者曰上之知公雖三旌九遷不過也主上雖心識公而未嘗驟貴公公雖受譽命而以年以資未嘗踰於恒調之尺寸公在鎮先後著功實如馭將吏懲貪墨議河渠護 陵寢靖叛萌賑流散不止為漕而獨敘其所為漕者若曰程績而酬則爵祿不足也以故天下之賢人君子皆信公重公於公之當去也昌言於朝以規於公之不遂去也昌言於朝以頌即鑿橫門建大纛盡護東南諸侯股肱倚之咽喉仰之於公豈有不足而公議之鬱勃猶若有不盡釋者公之功名於是為盛哉抑公不獨自成其名而已也聖德亦光焉矣皇上異時不嘗逐三大璫乎保之敗也則權相隨之鯨之敗也則少宰隨之誠之敗也則臺諫官隨之夫自宰執而卿貳而臺諫莫利其比璫也□上之明也公之終有譽命以此故夫分過於君謂路馬不可問逆鱗不可批密雲不可雨明夷不可日中者皆誣上者也布衣輕俠尚有名爻安有網恢恢綬若若而匿瑕暢美莫望之臣子者皇上紹烈祖之休於公乎白矣書曰嘉謀嘉猷惟我后之德其在斯乎其在斯乎繼自今公益有無窮之間主臣俱美中外禔福洛脩貢江獻珎寧獨惠於楚於漕已也

  ○送郡司理毛孺初應召北上序

  睦州毛氏兄弟鼎立孺初公後起為吾郡司理凡五年聲籍甚天子用所司剡薦以異等召云始公之入吳也其仲司諫氏贈之言曰行矣毋愧龍圖之樹其伯天官氏贈之言曰行矣毋愧桐江之絲公拜受教而為董子理之也董子俯而思仰而嘆曰善哉繇天官氏之言可以清繇司諫氏之言可以任雖然嚴子為傲爵祿者也於先憂何當即於理官何當也公曰唯唯否否夫嚴子者果以其傲爵祿為高已乎其言曰懷仁附義天下悅趨勢順旨要領絕此古之遺直而范氏之宗也凡任天下者固必有所捐國家之謀肉食者鄙功名之會金注者惛故可餌以祿者即可怵以害可縻以爵者即可撓以法非夫泥塗軒冕而能當官立節者天下無有昔范公為諸生則以天下任吾為理而任豈稱早計哉桐之水以礪吾齒耳葢公之持論若此其理郡率以此言為劵較然不欺其志焉公身兼數器而棘木之聽自其顓職亭法處事片言立斷刑書既定即豪貴大俠力能得之監司臺察者不能得之公監司臺察亦借公自解曰是無如司理何有宰相子方操熱柄為吾邑宋氏關白公抵其書摽其使曰而公與吾無生平而書偽也邑有人奴埒素封與故主抗輦下貴人至為擊一學使者去賴公窮治竟斃於法於是江以南搶地呼天之屬願一當松郡理死不恨而公以為無冤民易無冤士難今夫司屬之殿最寄司理筆端一不當令蒙惡聲此寧有兩造為閱實者公故具鑒裁而不以脂韋先悃愊凡所品騭要於至核即臺察亦無以奪也計公在事以廉成平廉最著以疆直行仁恕疆直最著弓旌未及而風稜岳岳已動朝著矣遭時休明箕穎為拙雖江湖客星皆耀於鉤陳太微間假令子陵而在能逃諫議徵不就否宋時自希文出士始知重氣節今天子高居法宮積牘如山不復决慮無弗伏闕諫上殿爭蒿目以修社稷之急而天下脊脊多事何也豈其迹於任也而不大有所捐與豈其知趨勢順旨之非希文而不知懷仁附義之為真希文與昔富鄭公之賢也欲有所誅進而希文持之日恐人主手滑此以知其不好激也石徂徠之直也為四賢詩而希文嗛之曰天下事為鬼子壞此以知其不好譽也若希文者真能捐名者也語曰貪夫殉財夸者死權烈士殉名夫名美物也而權利之委也故遺利而後可以遺權遺權而後可以遺名遺名而後可以憂可以任公所試之理而效者也吾終不以羊裘為潛以龍圖為見以施於郡理為公之細而効於臺諫者為公之宏公行矣不煩改步矣請亦以余之言為劵而質之公家伯仲徵余言者華亭聶侯青浦韓侯署上海許公皆漸於公之家風者也嚴以子陵名范公所嘗守郡者也

  ○送聶邑侯入覲序

  聶侯以述職行矣歌驪之日二三子講德焉行人吳子諗於野史董子曰國有六職令則兼之吾以是程侯抑何恢恢游刄也侯寬然長者鑒裁內運每延見士大夫考政問俗即能得其人於目睫之外造請不廢陽鱎自遠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是天官氏之職侯克舉之也侯下車之歲大浸稽天請命兩臺發粟賑荒鄉三老義士所在施粥糜閭井相望侯身自勞來眠食幾廢所活餓夫不可勝數歲不為虐邑故苦踐更邇議均役官與民視田受役幾無等侯覈富民田隱沒盡出逾故額六十萬於是中產以下皆得免役而縉紳亦不至大困行法之平為江南最是司農氏之職侯克舉之也學使者檄郡縣挍士所在讙譁山苗澗松今古同嘆侯謝絕請託精心品藻白屋寒畯遂無留良明鑑空懸飄瓦不怨是宗伯氏之職侯克舉之也勾攝之役日引月長動盈四百侯汰去過半昔之賜張狐假而食者轉而歸農又捕賊曹符檄所向輒命為盜藪蔓延周內莫可誰何侯絜法定令落其角距餱糧以時萑苻息警是司馬氏之職侯克舉之也侯嘗謂欲省獄訟先省鋖贖非兩臺監司大吏所召捕未嘗逮人於庭亦無一役輕下閭里爰書已入欲解則聽之未嘗引繩批根見法輒取也是司寇氏之職侯克舉之也澤國奧區溝洫是下有逸文急先時澽治以勞遠人自侯建議壹用土著畚插在前餉饁居後事集民安百世永賴浦滙一役眾稱聶渠是邦土之職侯克舉之也夫國家以六曹盡天下之事而以縣令習六官之事如侯者得其一察已足孤行况兼總條貫左右具宜不為天下循良冠乎董子曰似也子知侯者請更有進焉吳子曰仕於壯縣者處脂膏中耽耽逐逐富民是求彼官於家人極於病葢有之矣侯淡素自將氷壺天子開明堂覲羣后修漢故事有以邑宰進大農少傅如桐鄉密縣者必聶侯矣吳子以為不虛美請書之上有逸文司理臨川吳公始下車擁書萬卷焚香諷誦或見謂公文人薄法吏不為也是時積案如山老吏抱牘而進冀窺使君辦治若何公縱觀有頃手數牘曰是行禽敗常者案之是封豕荐食間左者案之是城孤家於官府者案之是鬼蜮鬪兩造而噉其肉者案之餘錐刀雀角非國法所急不足煩乃公三尺須其改悔將有縱舍觀者慴伏公嘗端居燕坐或十日不决事或一日决十數事或十日不判牘或一日判數十牘皆洞肝披膽引經貫律莫可上下諸奸人莫利當公而旁郡有不平願得赴雲間嘉石死不恨公自以鎮靜坐消告訐俗而諸御史臺或移文申令巖然不為應豈其治絲而棼之耶久而知公之指在不擾交章剡譽矣若乃衷褐於繡設菜過鮭士大夫竟三歲不能以二簋事公何論庭實至問之市肆經年不取尺布矣間之侯吏所過乾餱弗具矣問之閽吏坐無附耳之交門

  ○賀郡司理吳茲勉最績序

  今郡司理之攷績也則猶古者計獻弊訟登中於天府之遺意哉其具成牘以詩戍毛舉縷悉然不敢深言於慎測之情不敢侈言於不冤之誦懼其迹於夸也監司臺察則既有品題矣而不必其該也束於裁也太史之代言則既有寵光矣而不必其肖也淆於同也是將安所懸衡乎吾聞之言彌繁知彌觕言彌簡知彌精夫攷績虞法也有虞氏嘉美咎繇非即今之制詞乎而其言曰風動風者一字褒也後王重之曰明清猶雨暘燠寒各司其用非風敵也又重之曰訖威訖富是猫明庶廣莫之屬風之一德也且夫風之為言未施而民信先聲而奪人故足術也威富已嘗我而後訖焉晚矣江以南故嚚于訟松為最又隸於舊京往往奸人不得志則走諸御史臺聲冤泯泯棼棼不可窮詰檄符一下胥吏伍伯之倫因緣為奸利中產立盡下有逸文骫法無奈其為骫法者何故煦然以春肅然以秋皆風之德也此於法不得達之朝聽而不聞不見之績無大是矣華亭令鄭侯上海令鄒侯署青浦倅馬公樂公之政成而屬不佞昌為頌昌心儀公最久又野史得深言侈言猶不能肖公之什一試以諗於代言者或禆諶我可矣

  ○賀侍御潘翔公迎太公冏卿入朝序

  今天子登崇茂碩服在大僚藩臬守長聲績著聞者起拜九列所以均勞逸示風勵也於是觀察麓泉潘公入為太僕少卿趣裝有日矣公之仲君侍御翔公在 輦下方清宮以待而同里同官若奉常尹公霍公金吾萬公侍御翟公皆翔公之所兄事弟蓄者聚族而迎太僕獻幣羞璧徵辭以先之不佞昌辱有家侄羽宸之年誼且交於翔公至習不敢辭盖國家有勞臣有世臣勞臣者身兼數器慮在四方環應無窮刄游靡缺受於才者也世臣者鶴鳴子和前喁後于二人有懷一人思媚漸於教者也受於才者以為臣鵠漸於教者以為子鵠兩者鮮兼而得全全昌古今不數有莘之隆尹相太甲陡相太戊姬氏之盛魯公拜後周公拜前而伯冏之作太僕正也穆王命之曰世篤忠貞世篤者繼繼繩繩自一世至於世世而効一官營一職何論焉語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孰與以身教乎又曰上臣以人事君孰與以子事君乎太僕公登朝以來其官則自邑宰郎署守長藩臬幾十政無所不周歷其地則自畿輔河洛關陝幾萬里而無所不馳驅其宦蹟則自簿領錢穀河渠刑法軍旅之事幾百試而無所不贍舉以故公勞臣無兩要以教忠亦無兩彼其夙夜奉公者即為式穀優游布政者即為家謩而翔公之所傳者不止青箱書治縣譜也公茲入矣翔公奉膝下歡歌白華朱芾之詩上松栢岡陵之頌若石慶之為萬石涴牏若元方之為仲弓御車於情豈不誠展而非公之所厚望於翔公者何則萬石君雖孝謹乎以歸老不事事仲弓則僅僅穎川長非如公父子在日月之際也吾意公必以生平所敭歷所咨諏若土風謠俗吏治邊情地險物力家庭告語皆可入皂囊之封章備繡斧之撿察而嚴君諍子自相師友則朝常廟筭國事人才外臣所百聞不如一見者侍御當熟數於趨定之前所為塞淵之助不少也茲非世濟之美而社稷之福乎哉且夫御史單車行部攬轡之日則忘其家雖甚嚴重視他官獨難於將父既並立於班行矣而乃公駕車則乘驄者當改步如中州侯公官太常秩三品其次公以侍御為六月之息束於制也翔公為名御史籍甚西臺久矣尋當有不次之擢是父是子相從於槐棘間此其合則其邸而居分則秉鉞而出而且有長公孝廉將以賢良方正奉對大庭為石之慶建為陳之二方吹箎吹塤肯堂肯搆家聲功業焜燿乎三晉媲美乎高陽世臣哉世臣哉試采之為藩氏世家竊自負於惇史矣

  ○吳玄水禮部得子序

  古者卿士大夫燕享之詩恒曰萬壽無期萬壽無疆上壽百二十歲耳何以侈言萬也夫人未有中古而生者皆於上皇之世自今而遡之赫胥大庭猶旦暮也非以子而孫孫而子乃為大年耶且也君父之恩大矣與天地竝夫惟子而孫孫而子則以無涯酬罔極其願始鬯故以千金之璧易赤子憑者不為以松喬之年易嗣續智者亦不受也蓋三代之宗器若雲雷之尊饞父之鼎一柱之爵狸首之豆所以銘功而昭德者命之曰子子孫孫永寶用豈非以忠孝之種足重耶余友吳禮部伯玉年逾壯未舉子太夫人憂之即同儕友生無不為伯玉深念也獨不佞昌以為伯玉法當多男子或詢之故曰吾非祠官安知高禖之應吾非太卜安識夢占之祥耶抑男之為文也從田從力從力則熊羆之偷也從田則豈有畛甽疆畔哉方寸是已吾視伯玉仁心為質欲善無厭養志承歡今之曾閔且樂道人善如鄭當時恢弘博愛如孔北海崇獎後進如龐士元赴人緩急如原巨先嘗以宗社大計閭閻隱瘼默贊當事已見施用而不居其名此其為田沃而不磽坦而不棘而又拂以溫風潤以甘雨知其必有穫也或曰海內聞人若弘農宋公延津李公蒲坂楊公富平孫公此皆天下長者何以靳之血胤哉余曰之數公者與伯玉固異矣其成名也若俛地拾芥其得志於王塗也若康莊騁絕足計其當伯玉之年所受國家之恩澤海內之休問幾於滿而不可以復益矣伯玉以鴻漸之資困於黌挍公車之業屢變憂患之途備嘗四十登朝十年奉使僅僅得虞曹即又篤念太夫人倚廬自北請南依遲子舍家無厚業蕭然書生此其於諸公謙滿之數何如也耕堯之田而有九年之水耕湯之田而有七年之旱過此以往皆逢年之日矣多男不亦宜乎或曰然則人之所易伯玉何獨難也曰器以晚成為大物以罕見為奇力以挽回定數為強德以動天地感神明為盛豈不戞戞乎其難之哉章文懿公以六十舉子陸文定公以五十八重賢疊肖巍膴耆頤兩翁兼得之始未嘗不邅廻而後乃備福也吾謂伯玉之逢年亦如此矣於是社友何子張子輩理余語前為伯玉壽且歌斯于之第八章而退

  ◆題詞

  茶董題詞
  酒顛題詞
  崇蘭帖題詞
  刻六龍解題詞
  賀千秋印衡題詞三則
  遠遊篇題詞
  江南春題詞
  臥游冊題詞
  王竹塢詩冊題詞
  楊女郭節婦傳題詞
  彤管遺徽冊題詞
  吳長卿飽菜軒題詞
  方旦心平平草題詞
  漱六草題詞
  陸洛誦文程題詞
  唐名必文稿題詞
  夏彛仲文稿題詞
  朱伯升制義題詞
  原孚姪制義題詞

  ○茶董題詞

  荀子曰其為人也多暇其出入也不遠矣陶通明曰不為無益之事何以悅有涯之生余謂茗椀之事足當之葢幽人高士蟬蛻勢利藉以耗壯心而送日月水源之輕重辦若淄淆火候之文武調若丹鼎非枕漱之侶不親非文字之飲不比者也當今此事惟許夏茂卿拈出顧渚陽羨肉食者往焉茂卿亦安能禁一似強笑不樂強顏無懽茶韻故自勝耳余夙秉幽尚入山十年差可不愧茂卿語今者驅車入閩念鳳團龍□延津為瀹豈必土思如廉頗思用趙惟是絕交書所謂心不耐煩而官事鞅掌者竟有負茶竈耳茂卿猶能以同味諒我耶

  ○酒顛題詞

  淵明恕醉與漁父獨醒正言若反即復餔糟啜醨所謂寄大夢於桮棬而德義之矩自在也顛何容易知此則知文成之辟穀圖南之愛睡皆真能顛者茂卿其酒人之雄乎若夫醉鄉之天地騰騰兀兀近於天全微細披剝乃是無記所攝故凡夫醉於無明二乘醉於涅槃惟大聖人能飲酒不及亂茂卿深於法喜故為下此轉語中下之根欲讀酒顛請從酒誥入

  ○崇蘭帖題詞

  父子書家自羲獻後有歐陽詢歐陽通徐嶠之徐浩本朝則吾郡莫方伯與其子廷韓耳余師方伯而友廷韓每論兩家之書吾師則應規入矩騫翥廻翔似正反奇超俗即雅廷韓則風流跌宕俊爽多姿醞釀諸家匠心獨玅廷韓如五陵豪俠寶劍金丸意氣自喜而吾師則以溫伯雪子正容對客望之意消廷韓游道既廣鑒賞之家無不遍歷吾師人地高華知希自貴晉人之外一步不闚故當時知廷韓者有大令過父之日然吾師以骨廷韓以態吾師自能結搆廷韓結字多出前人名跡此為甲乙真如羲獻耳猶憶吾師崇蘭館集成是時作者甚眾獨以集序屬余時為諸生遜不敢應至今猶愧延陵之劍乃書翰小道何足為師門知已効也庚申八月七日之夜夢吾師命余作草書詰旦君全索弁語漫以應之

  ○刻六龍解題詞

  韓退之為文王拘幽操寫姜里柔順文明之致奕奕有生氣雖然退之猶附贅哉六十四象皆拘幽操也彼蒙難解憂克永觀省日以易道自占曰豈吾不登於岸乎豈吾剛柔進退之間不合符於天則乎不然豈其聖明而感格若斯之難也斯以為聖學一變而小雅再變而離騷則善於怨而已矣自屈子以來孤臣遷客憂讒畏譏有能明道著書而不為牢落懟憤之語者誰乎東溟先生六龍解乃其待命九江時著撰也窮天人之奧旨啟玄空之秘扃足使公明結舌輔嗣解頤談易之家卓踔孤出斯已奇矣乃先生爾時秉直蒙忌進退維谷意尚有所謂牢落孤憤者而橫口所之絕無衡氣唯覺憂時駴世之微旨朱絃疏越一唱三嘆令人可歌可舞可悲可涕耳先生不獨以此誡世而又以自省其於六龍之旨反覆剖判有惕若之象焉淵乎遠矣其作易者之憂乎不佞素治管氏易茲讀先生六龍解更有會於心乃知焦延壽所傳於京生者末矣為刻而傳之於世教庶有裨云

  ○賀千秋印衡題詞三則

  吾松顧氏印藪出其印學盛衰之繇乎何言乎盛三家之村不能見秦漢之制得一印藪遂可按籍洞然漆書點畫易摹也鐵筆鋒稜易衷也覆鈕位置易循也五十年來承用之塗漸廣而習者之門亦六通四闢岣嶁石鼓可鞭箠驅矣故曰盛雖然雕葉耳如畫家之論形模禪家之參死句吾見狸德之執飽何取鷙鳥之成行今之盛不為衰之端乎故昔之印藪不如今之印衡印衡雖一家之書具有血氣印藪則百補之衲都無神明

  呂不韋云人不寶國之連城尺玉而愛已之蒼璧小璣秦漢之私印其猶蒼璧小璣乎但人有其寶不必其用也自勝國時趙子昂吾子行周伯琦輩始拈出用之書畫書畫之與印學非夫合之雙美離之兩傷者耶故以蔡中郎之工篆隸而不能挽六朝印學之衰者於時書家如王謝白事皆自欵其名無所事印也以李陽氷之工篆隸而不能挽李唐印學之衰者於時書畫家如虞禇李范真蹟并不欵其名無所事印也此道復振於文壽承許元復有以矣

  畫家有神品玅品能品逸品小印亦有之若余所藏李斯之九字小璽人巧極天工錯非神品乎趙武趙嬰張良王陵叔孫通賈誼衞青李廣張蒼王成張衡之在方為珪在員成璧非玅品乎其餘皆能品矣惟是昔人有云失於自然而後神則逸品又在神品之上雖非篤論如上界之有散仙厭薄天事西來之有初祖直傳佛心品最為貴僅見於梁伯鸞之一顆文壽承為陳淳刻道復氏近之矣千秋具眼人也庶攻此以拔新都之幟

  ○遠遊篇題詞

  修微才竝左芬禪參月上枇杷花下鄙之而不居蕋珠官中招之而不往沾泥栁絮無復隨風凈土蓮臺時常入定今將遠尋廬阜問法憨師孤雲何依明月獨舉雖多求友之情寧無懷璧之慮哉惟此行卷作護身符星河在望猶垂機杼之文弱水難航遙出步虛之響但使異雞反走即知黃鵠雄飛上官之秤豈有神鎚夫人之城屹焉天險暫遊萬里其在斯乎

  ○江南春題詞

  莊與騷皆楚人之作也能讀莊者可以讀騷所謂寓言十九者非耶梁昭明序陶徵君集而少其閑情一賦彼真以溱洧為淫風而九歌之解珮捐珥為周秦行紀之儷也固矣吏部徐大冶為舍人時和倪瓚江南春之詞每韻八首又廣之為四時而夏秋冬各八首雖文生於情而意若有託非僅僅比紅詩香奩集等者且窄韻奇語疊出不枯如渡瀘之師七縱猶擒如桃源之路再入不誤先時和者皆自廢矣豈非兼葭白露獨寫伊人之懷鐵心石腸不掩廣平之藻者乎大冶之佐天官之業亦可知矣余既為補圖復為此弁之大冶家世中吳而居於楚其所得於莊騷者多也

  ○臥游冊題詞

  趙文敏問畫道於錢舜舉何以稱士氣錢曰隸體耳畫史能辦之即可無翼而飛不爾便落邪道愈工愈遠然又有關棙要得無求於世不以贊毀撓懷吾嘗舉似畫家無不攢眉謂此關難度所以年年故步余友孝廉李長蘅故自清士承先世之業與兩兄太史黃門之家聲廣交好客賓至如歸其點綴一石一水直寄興耳即唐解元自稱愛寫青山賣者長蘅了不屑也以故無賛毀於胸中如意自在甚恬甚曠與畫家臨摹伎倆日刻相遠耳又况其公車之葉號為專門詩騷子史博通淹貫一一發之於畫寧不超超逸品耶此二冊皆長蘅與鄒孟陽同遊蘇臺武林之筆大都宗法黃子久者十之七旁涉倪迂梅道人者十之三一一紀歲月游蹤宛然廣陵一曲叔夜猶在孟陽無限感慨五百里貽書來弁數語未知黃癡倪迂輩有此身後交態否

  ○王竹塢詩冊題詞

  感恩殉知捐軀明報動於俠腸者也懷賢好德觸事激昂動於正氣者也今以竹塢生為郭宗伯之死友其義誠高要亦荊卿貫高輩所辦余所為竹塢多者謂宗伯之賢宰相不能知而生能知之宗伯之冤同朝不能訟而生能訟之不可怵以死不可啗以官是為天地正氣與叚太尉安金藏足比肩鼎足立耳嗟乎平津之客怙勢排賢一轉眼間富貴安在惟有青史唾罵千載不磨視竹塢生被三木身瀕九死丈夫英槩可歌可咏相去何啻霄壤哉余侵尋世難而有感於交態之變者聞竹塢生之事益用壯之因讀諸君子贈言題於簡端

  ○楊女郭節婦傳題詞

  楊女郭節婦謐貞烈事具顧宗伯錢太史傳中詞止矣而核矣無以有加矣乃讀節婦遺姊妹書有云我為讀書所誤汝曹慎勿讀書則自其乃翁尚寶公以及諸贈言者皆未下註腳使揭日月而行天幸余獨知其解敢惜疣贅語云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余亦曰求烈婦必於孝女之室然而事勢不能兩全者陵母之自經趙苞之臨敵義有所重而情有所割也烈婦之意曰殉夫則不能事父修地下之諾則不能承膝下之歡彼蓋鴻毛一死而昊天二人云爾不然烈婦之所捐軀而立節者將以為婦鵠豈不以厚望於骨肉乃稱誤哉昔者孔子嘗自稱誤矣曰罪我者其惟春秋使春秋果有罪則烈婦之讀書果成誤也嗟乎三光五嶽之氣鍾於烈婦而五經十七史之書亦證於烈婦無論腹笥萬卷如蔡文姬李易安者面甲十重即唐之魏鄭公我朝之楊文貞勛名事業炳炳古今猶將慚退三舍書何誤於烈婦哉傳稱烈婦以三十六而圽余謂心死為真身死為幻烈婦自許郭郎一死之後已自無生九年之中日日皆死日也大抵驟死易徐死難何則死生於情驟則激久則夷夷則悲心漸微而可以鞠子教兒為解故謂烈婦為三十六而死者此數甲子語也實與郭郎同逝久矣兩史公既表烈婦之節余又闡其孝總之烈婦所謂虛名世有以死而博虛名者無有哉時烈婦之叔父弘聚司教吳中余為言如是弘聚曰九原有知必且謂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史公矣屬題於簡端

  ○彤管遺徽冊題詞

  婦德不著閫外而范蔚宗後漢書特為立傳至與魁士名儒勞臣戰將竝垂不朽嗣是作史者種種幽閑端操照彤管而蔽金石矣朝家踵古定制凡臣子奏績則以 璽書褒美而及其母氏之聖善蓋舘閣之選實代 王言夫蓽門圭竇之行得一旦達於天子猶稱遇主况女士耶繇斯以觀謂閫德不外著者不類然也吳縣曾侯之為令幾三載矣侯之政成則曰繄母之教常咨嗟感泣孺子慕無已時茲譽命且逮矣而痛母之不待也復念代言有體束於體無以廣稱母氏之慈盍請於當代作者令人騁厥秘思抽厥妍詞圖張百目之羅務在多獲庶幾罔極是報惟余與侯有一日之知最先授簡告余曰先生昔領史局召生也晚不及徼一言為 恩綸光吾毋之不逮養與不逮先生文俱千載遺憾雖然得先生為前茅以丐諸作者是吾母之賢上以達於朝而遠以傳於後胥是賴也嗟乎今典綸制者如林安取求舊若以謀之埜則余固埜史或可為傳信者藉矣題曰彤管遺徽俟海內諸公詩若文成編而序其端余不敢讓

  ○吳長卿飽菜軒題詞

  吾友吳長卿天下士也胸中有數萬卷典記亦有數百萬甲兵當事者壯其請纓俾之剖竹已脫穎矣而薦士者為當門之蘭所薦者亦有批根之剪斯五岳方寸之不平六月扶搖之蹔息也今者作倅漢東獨標廉善顏其廨宇曰飽菜軒以彼才情雖叔夜餐霞不足為其秀子卿齧雪不足為其貞菜則安取焉將藿食之憂殊異肉食之鄙而淡然無味乃為天人之糧耶其義則具陳徵君之記矣因為題牓而漫弁數言

  ○方旦心平平草題詞

  方內制義各有偏至吳以韻致越以色澤楚以才情閩以結搆中州以蘊藉其大都也若夫出於封畛會成一家惟天下士能之中州闤闠伊洛人知有程氏兄弟學而不知蘇氏秦代兄弟故其文脉也驅縱橫之筆鋩以發理學之旨趣吾見之方使君其出入變化不主故常亦已奇矣使君顧自命為平平何耶蘇子瞻蓋得竅於國策者其論文曰筆勢崢嶸詞采絢爛漸老漸熱乃造平淡實非平淡絢爛之極也使君之所謂平平者如此中州之文自使君一變為海內宗矣使君今之作者當與其鄉大復蘇門竝驅何論制義論制義則高何二君子弗如也

  ○漱六草題詞

  余友何士抑為文奉先輩律令甚謹毘陵以後尚有典刑十五年來海內習舉子業者皆知有何氏學所謂斷然自為一家之書望而可識別者也頃過武林客以漱六齋稿視余余乃不知出自誰手客曰士抑也又曰子何以不能辦其為士抑也余受而卒業焉乃嘆曰嘻士抑實捨法矣吾以法求之故失士抑雖然微士抑幾不能辦是甚矣捨法之難也兩壘相薄兩雄相持而俠徒劍客獨以魚腸匕首成功於枕席之上則孫吳不足道矣此捨法喻也又喻之於禪達磨西來一門超出而億刼修持三千性相彈指了之佛頭坐斷文家三昧寧越此哉然不能盡法而遽事捨法則為不及法夫士抑能盡其法者也盡法者游戲跳躍無不是法故其意象有神其規模絕迹葢其業在與謙應德之間今而後吾睹士抑之難窮也士抑以此爭長海內海內益尊士抑旗鼓一變矣

  ○陸洛誦文程題詞

  平原之墅有四山焉曰機山曰橫雲曰陸寶曰崑山皆以陸氏兄弟名而崑山者亦世所稱比玉意也陸生洛誦搆草堂實當平原村肘腋向背茲四山云入其中軒楹一啟則山光嵐色面面攢映盡有羣峯之勝令人起青霞思焉顧獨理世外業可耳??慁以經生義不韻也陸生者特好於是治經義其經義之至者又都於是得之余嘗一再過生輒為余奏其文每奏一篇而聲殷殷振林木余為篇篇稱善已秋深生忽哀其文四十餘首出示余將傳之生季弟叔交聞而曰噫嘻吾家白眉誤矣問其所以則歷指而謂余曰此非平原村乎此非機雲諸山乎吾嘗吊古懷賢臨村墟訪其遺蹤登羣山想其標韻當日兩賢敝精銷魂為文章役樹赤幟馳英聲者皆就煙空惟河山寥閴墟落不移一一鶴聲唳江月耳彼將為勝業者也猶尚如是况經生業直土苴乎亦奚以傳矣余應之曰固也然之兩賢所為詞賦者亦土苴也此中江山墟里自古有之顧必藉兩賢名兩賢不存而河山之名千載如故則土苴之為傳也亦遠矣今之為土苴者即昔之為土苴者也詎無傳乎余又聞是編生將挾之南走越越多名公將必有鑒識如張丞相者見而奇之稱為雲間生文賦者焉叔交曰有是哉

  ○唐名必文稿題詞

  吾松自唐文恪公以有臚入承明著作之廷後來詞饌不佞昌與楊太史高太史徐宮詹張宮諭錢宮久相踵不絕然或若虔之刀或若燕之函求若王氏之青氊者未有也今名必舉於鄉為文恪之從孫其行卷滔滔洪遠奇正相生余評文恪之文如四瑚八璉可施宗廟名必之文如于將莫邪陸劇犀兕水斷蛟龍青氊舊物行有望矣杜子美云爾家最近奎三象時論同歸尺五天敢以為前導入都門請以質之宮允當擊節否

  ○夏彛仲文稿題詞

  書當快意讀易盡昔人以為一恨余性嗜書而厭苦帖括今日徐伯雨以一編見示自謂不能卒業驟披一二多非常調不勝伎癢反覆終卷恨其易盡因質作者則夏孝廉彛仲也彛仲弱冠神清玉山照映筆端有口縱橫不羈實為文中之豪余一見目成以為棄繻生衞洗馬季孟間溫陵蔡公於童子科擢為第一未幾得雋易於拾芥而舉主林太史張黃門國土之知猶為未盡者假令見彛仲大全又不知作何甲乙矣武塘文藪廷魁解首間歲相屬惟禮闈大物尚有待耳彛仲勉之雖楚材晉用未必不為峯泖生色也

  ○朱伯升制義題詞

  江以南治易者皆為朱氏學葢弇州先生導之先生眼白千古獨折節朱定國以為天下士鳥衣諸郎奉為人師長公伯升玅擅家學頃以省覲來余得讀其近製姿態橫溢而典則森然窮微之思出以流易雕繪觸眼天真躍如其書家之子敬乎評書者謂右軍靈和太令俊逸是父是子竝稱神品而子敬意更廣焉孫虔禮非之余曰此所以為子敬也若純作父書安取屋上架屋山陰過父僅成穎川慙長耳定國為靖江令為吾郡司馬籍甚循異每論舉子業輒勃勃色動恨知昔落落連城莫酬酬之其在伯升乎余聞伯升孝友大節有進於文者姑論其文若此

  ○原孚姪制義題詞

  余家從子行在賢科籍者五人自庚戌原漢宗伯奉 建對至癸丑厥有原孚雖書種不荒而鳴珂落落若以制義論原漢少年盛氣一往即詣美成在久原孚顓門矣余林居課兒原孚在家墊多所揚扢余調不入時然所受人之徽言未嘗不為原孚盡也原孚攻苦茹淡自其性然其為孝廉數年出無車食無魚不脫酸子故步既解褐同籍力待詔試宏詞科原孚寓書於余曰周文襄選吉士猶疏請改官冀一當世用豈異人哉其雅尚如此夫文章佳處無不可學惟濃之與淡自肖其神情非學所及遠公開社進淵明而退靈運甚解詩旨知此者可與論厚孚之意矣

  門人徐士竑
  許 經閱
  容臺文集卷之三終

  ●容臺文集卷之四

  華亭董其昌著 冡孫庭輯

  記
  碑銘
  引

  ◆記

  御書樓記
  原心亭記(舘課)
  成樂軒記(舘課)
  求忠書院記
  光岳樓記
  彭城雲龍山重修放鶴亭記
  兔柴記
  蘭墅後記
  安庵記
  崇真閣記
  重建雲棲禪院記
  滸墅關重修董公堤記
  湖州福山仁壽院長生田記
  草玄閣讀書記
  吳居士施畫羅漢記
  湯陰縣重修宋忠武岳鄂王精忠祠記
  葉少師碑陰記
  西湖建關帝殿碑記
  總漕大司徒陳公去思碑記
  清江主政韻弢顧公去思碑記
  官氏墓田記
  太傅許文穆公墓詞記
  歙西莘墟重修許宜人祖母墓記

  ○御書樓記

  御書樓者文肅王公孫璽丞時敏所奉皇上賜札於專祠之前者也文肅存日緘縢什襲未嘗宣示溫室之樹不對為恭省中之語漏泄是誡蓋其慎也文肅捐舘尚璽肯堂搴杜蘅以為梁琢文石以為砌崔嵬鳥革舄奕龍光庶幾泉臺可作儼見羮墻雲仍永保榮踰帶礪是明良之朝典而忠孝之家謩也既落成授簡舊史其昌記之其昌竊有感也皇上御■〈宀禹〉以來爰立首揆者數矣至於一德一心眷倚弗貳嚴若師保信若耆蔡密若同室朝夕之周旋暱若家人父子之告語時惟文肅曷以得此哉蓋公束髮登 朝即以一介不取之操終日不俟之節風動百僚名聞九陛者非一日矣宅揆以後 法宮峻絕密勿大臣罕所延見公欲若前代之午朝造膝不能若前代之便殿留身不能計惟閣直故事有非時手疏可自靖耳若乃朝而敷陳夕而傳布寬責於外廷分過於 當宁純臣之誼或非所安公是以補牘有再三焚草嘗八九和羮則鹽梅相濟補袞則彌縫無迹此之忠誠金石可貫矧皇鑒之孔明乎竟能結主知定國是非偶然也且如 御札之所更端往復者事孰大於建 儲乎方其宮府地睽菀枯形異赤松羽翼難以力爭黃瓜風剌幾於心碎申文定為之拂衣王文端因而賜玦公也蒲輪再出荷擔獨堅始猶轉石終乃桴鼓是以有 儲講之命公猶以體統不崇則羣疑未杜官儀不肅則旁伺易生凡所承用一視皇上講筵之禮數焉於時勞愛竝彰師濟咸集雞鳴問夜鶴禁啟扉前凝後丞棐廸彛教日就月將緝熙光明其昌嘗以承乏詢之從官皆曰舊輔之所定也老成云遠政地日單四友不聞備員一暴以為曠舉且二十年於茲矣彼一時也回天駐日克臻厥成豈其順風而呼因川為下顧戞戞乎其難之也哉感通之故良可思矣札凡二十七道有賜自文肅苫塊之日者尤為異數雖停帟幕於韋谷給秘器於東園無以殊也君臣之際猗與盛矣在昔貞觀屏風之帖僅標藝苑淳化飛白之字獨重□登孰與天縱多能帝賚良弼以廻鸞翥鳯之奇著投水轉圜之美為千載勝事哉此書在處當有慶雲下垂百神潛衞者焉非王氏一家之弘璧已也伊訓曰一哉王心又曰大哉玊言敢以此為頌謹記之

  ○原心亭記 【 舘課】

  繇敬一亭之西又折而南有亭一楹為翰林署中游息之所而顏其額曰原心者志警也夫心之為說古之人未嘗精言之也非不識心也夫人而識心也洪範以治水丹書以治兵果且有政與學之分乎哉世既遠士鮮聞道其視政與學不勝精麤動靜之相妨而心學輒不講間有聚族而談心者直以為名理為言銓耳非能既其實而信其可施於用也世之升降固繇此國家建官設屬六曹九寺各有事守惟翰林則無守焉是天子所使澄精神毓道德以需宅俊之用者非有功今之繩束吏道之紛委此政與學尤未嘗分者也彼有事守者曰以政學難矣茲政與學未分也又奚辭乎且其大者坐論次亦代言非有本原烏勝其任乎故莫急於養心養心者非坐馳內照遺棄事物無當於天地民物之務也務心之本初也心欲虛欲平欲公欲正欲明欲靜虛所以為應也平所以為衡也公所以為漙也正所以為守也明所以為照也靜所以為簡也凡皆心之本初也其焦火凝氷與接為搆不虛不平不公不明不正直且靜者情識也情識者心之所生而心豈情識哉通於情識未生之先者可與語心可與語學其緒餘以為勛業其土苴以為文章其所建樹當自有度越者矣古之人戶牖箴銘委土師保是以成德也易况茲亭在敬一亭之側肅皇帝所灑宸翰勒之貞珉諸詞臣出入莊誦服以無斁夫能敬能一於心學也何有

  ○成樂軒記 【 舘課】

  翰林署中有成樂軒臨瀛洲之上蓋某年某所建而顏其軒曰成樂者則孔子所云成於樂之意也或曰古者士無故不輟琴瑟大夫無故不輟宮懸近世士大夫聲音之道闕如矣是安所得樂而稱之余曰不然樂之為言樂也凡人之事事身不厭肄習之勞心不厭營慮之苦逾久而不廢必至於成而後止者其必有所樂乎此也庖之解牛臧之承蜩旭之草書蓋畢一世而耽之以至於橫心之所念橫口之所言橫身之所接而無非是物者不止若是而已而喜怒佻佚之情窮通得喪之境莫不是寄焉故始乎技終進乎道非其中有所樂能然乎而况遊道德之鄉者乎孟子曰樂之實樂孝悌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繇斯言之鍾鼓綴兆之於樂也疏矣孔之樂也忘老顏之樂也忘貧彼其以閭巷之匹夫而兩相論樂乃曰庶幾韶舞聖賢得樂之情固如此國家建置百官六曹九寺各有事守惟翰林則無守焉簿書之煩拏吏况之殿最一無所困其心是天子所使澄精神養丰采以需宅俊之選者居是職也不專仕不專學蓋兼處於學與仕之間謂宜平情釋躁消融渣滓相忘於道術而後可以言成嘗試思之吾所為熟古今故實定人物之衡鑒端獻納之本原涉著作之堂奧能遊刄恢恢有餘地乎能累凡四五若掇蜩乎能如旭之草聖醒醉窹夢皆如一乎果若是即不宮懸不琴瑟樂之情已得矣所謂成於樂者其謂是乎若夫律呂之變聲音之節於以養德誠不為無益耶有兼之者則尤善矣軒之成已久舊未有記余故為表其題署之意以告游息於此者

  ○求忠書院記

  凡立學者必先釋奠於先師書院之有祠也禮也方遜志先生之學傳於宋景濂自景濂而遡之為金履祥氏何柏氏許謙氏以至於考亭授受有緒實惟世嫡顧其死節為獨著夫書院未有以死節祠者也吾郡之祠先生何也謂是血胤在乎先生已自絕於文皇矣亡國之餘猶有燔妻子示不辱此藐諸孤也非踐首陽之土則灑侍中之血公志不存也謂吾鄉先生俞公任公皆公弟子而可藉以乞靈乎是時朋友皆族矣獨為嬰也德玉也招乎然則何以綏先生之靈曰以吾黨之求忠綏之也孔孟遠而士無純師譚忠孝者溺其旨矣自濂洛關閩諸大儒精言之於是委質之義家律令人斧鉞無有以邪說姦其間者文謝之死節與張許同而淵源遠矣何也彼如擊石之火其性真此如傳薪之火其用廣也高皇帝以綱常為治嘗旌余闕薄危素惟勸忠為惓惓乃其大者在於罷黜百家顓立朱氏學惟時天地初肅士鮮偷心乃父兄之所敦率師友之所誅討靡不與真主應蓋千人决拾以射臣鵠而先生其繁弱已商祚六百不為不久扣馬二士不為不奇壬午之事膏斧齒劍者骨量乎澤樵夫室女不夷齊愧史冊有是乎是高皇帝以三十餘年磨鈍之權邁商賢聖六百載養士之報方先生以九死十族之節表朱夫子繭絲牛毛之功先生死而有迂宋儒無益人國者昨舌退矣此朱子之忠臣也豈惟朱子孔子大管仲之功於召忽平平耳夫悉一世之忠義而輸之周天王則忽安得有私君春秋法也他日不又自殺身成仁乎世儒不察猥云聖達節賢重死管仲不一有而勸進者接跡金陵之娓娓長樂老抑何舛也微先生聖法幾為盜夸此又孔門之忠臣也先生足不涉吾土意其英魂浩氣惟忠是歸惟學忠者是類繼自今講堂肄業之士因朱之傳孔之筆以羮墻先生之忠雲車風馬或格而歆矣九峯一拳石不隱然紫陽自鹿重哉祠成於郡守明州張公前司理睦州毛公會大中丞徐公以撫吳至為丹雘之中丞之先有善安公者官於浙為僉事奉詔收方氏族脫其姙婦事發斷一臂家戍保安衞語具浦城誌今所為祔於祠與余公任公同配享先生者也嗟乎僉事公既已得罪即立孤事竟不躬閱能無飲恨及吾郡之方有亢而慰可知也已義澤綿邈厥有聞孫建旄植璧將事祠下非天之合哉昔公孫柞臼謂程嬰曰死易立孤難願為其難者余亦曰建祠易易名從祀難中丞公方以天下名教為己任願為其難者是惟紹前人之休於無斁若夫復姓作祠始末余友陳布衣詳哉 【 其言之矣】

  ○光岳樓記

  維揚之有書院也鹺使者剏也中廢四十年侍御彭公以鹺政之暇復其舊觀加閎敝焉布之條教秩如也已稍采形家言因吳比部之緒於是有光岳樓之役公之言曰聖王之制勿使四民雜處雜處則其言哤其事易夫管大夫為煮海者也其於士也必使群居而萃處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忠至於商苐曰使就市井而已吾非與學使者分士也寧使鹽筴盛而詩書拙也乎無何樓落成諸生既走吉水請鄒先生記矣公復授簡其昌曰講堂所尸祝者非而家江都生乎願紬繹家學惠此多士不佞昌三復光岳之義而知其有合於正誼不謀利之指也古今名世之士必鍾美於三光五岳以生尹日也卿月也列星也嶽神也贊屈原以日月爭光贊韓愈以泰山北斗也皆善喻也於川瀆無當焉九府以為泉流貪夫以為谿壑非是族矣豈不以屬於義者為高明而利則否屬於高明者為士大夫而下流則否哉平津與江都同事武帝曲學之敝流為桑孔雖復布被不得論於拔葵之節焉遷之傳貨殖抑何寡識也揚之士所以不辱斯樓也舍江都言無師矣古之學者畊且養士即易業吾不虞其豔言商而孰知夫多取之為貪賈也而孰知夫養交之為趨時也而孰知夫好進之為龍斷也而孰知夫身圖之為籌筴也五都之士以計然白圭為聖人何知仁義士誦法孔子而或挾之為市此言利之精者也於光岳何居侍御公之錫斯樓以嘉名也棹楔為師保矣諸士目擊而道存庶幾出入不悖所見耶在昔江都論漢事謂鹽鐵之利二十倍古民日稱病始元間詔丞相御史與文學問民疾苦當時豪雋輻凑茂陵唐生魯萬生之倫六十餘人與御史大夫議鹽鐵欲開仁義抑末利其說亦本於江都今天下之利網密矣諸士羣居而萃處服侍御公之教豈免蒿目憂世出而修百姓之急如唐生萬生之倫者乎此之禆於鹺政者大矣公何謂與學使者分士也請以刻之碑陰

  ○彭城雲龍山重修放鶴亭記

  按史記稱秦始皇東於厭王氣漢祖心自疑避匿山中呂后嘗得之曰季所居有雲成五彩云而赤帝子斬白帝子蓋龍德也彭城之有雲龍山其得名當以此山有放鶴亭隱君子張天錫故居蘇子曕所為作記者雖至今不廢然荒圯久矣高邑潛穎張大夫以分司倉庾至數登其巔吊古懷賢將撤而葺之念徐方震隣重以警水時絀舉贏躊躕四顧乃節縮奉入度材採石徒庸工作之直取之宮中公帑不煩民和大播於是飛甍畫棟延敞虛明繚以垣墉翼以廚■〈厂外畐內〉屹然壯觀矣落成之後余以使事還 朝公就山堂而觴之曰吾聞傳舍閱人茲山於我何有哉苐登高能賦大夫之事也周爰咨詢使臣之職也民之失德乾餱以愆我有旨酒嘉賓式燕地主之禮也堂成而三善具焉非直寄情吏隱之間而已因授簡屬余記之余惟子瞻引衞懿公事謂國君之寵鶴不若山人之放鶴得以自全者此未為篤論也使衞懿公有太王乃積乃倉之儲曾孫如京如坻之粟以此眾戰孰能勝之而鶴之乘軒庸何傷彭城用武之國也項羽嘗自王其地矣羽起徒步摧疆秦鉅鹿之戰威畧豈出淮陰下而終以不振蓋高有酇侯能挽關中粟以濟軍興之乏而羽為漢軍絕餉道是以敗耳今天子懲鄒滕之役命征西大將軍蕭公提重兵鎮彭城而大夫精心計調兵食一洗脂膏之陋庶幾士飽馬騰以伐萌於不戰是桓文之烈也衞懿云乎哉山三面距水瀰漫無際壹似西湖之孤山孤山林君復放鶴處也子瞻習於西湖者乃蒼莽悲壯之區恍瀲灩空濛之致而覿面若忘不為拈出者何耶豈陵谷之變昔與今殊山川之靈待時而顯耶黃魯直以飛仙目子瞻倘其化鶴復還不獨歌城郭之是而已大夫以為何如

  ○兔柴記

  宋人有云士大夫必有退步然後出處之際綽如此涉世語亦淵識語也讀白香山池上篇其所謂十畝之宅五畝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有書有酒有歌有絃者實為衣冠巢許之助溫公之獨樂卒成謝傳之同憂有以哉今觀濟美張黃門公兔柴記其疏泉斸石經始戊戌去解褐纔七年耳已抗枕漱之思及在掖垣領眾正稱耆宿雖業在匡時而尋盟之猿鶴手植之松桂未嘗一日釋於懷及是以請急歸而喜可知也嗟乎輦下貴人嬰情好爵騾鐸馬通之外別無活計即迴首家山不乏平泉金谷亦僅付園丁筦鑰作者游者賓主誰分求其如白傳之飲一杯吟一篇於池上者少矣况能左伊川右康節著書談道煥山川之色而隱起華夷之望如溫國者哉是在兔柴主人矣余林居二紀不能買山乞湖幸有草堂輞川諸粉本著置几案日夕游於枕烟廷滌煩磯竹里館茱萸沜中蓋公之園可畵而余家之畵可園大忘人世之家具畧相埒矣獨世方急公而余能使世兼忘我是為異耳

  ○蘭墅後記

  荊溪蘭墅者吳存廉問卿所仍光祿公澈如之作而疏泉斸石益拓舊觀者也當神宗朝大江以南建言諸君子歸者錮不復 召熹宗嗣位有 詔盡復故官使澈如在者召矣而以歸養不及於卹逆璫用事同籍攻之急相隨入獄使澈如在者逮矣而以下世不及於難不及卹非澈如之所幾也不及難非澈如之所幸也至今皇在宥所以報忠節甚厚而廟食專祠易名進爵於澈如猶有待焉問卿所以衋傷心也歎曰先君子生為當門之剪沒為空谷之馨蘭墅之稱名徵矣抑聞之孝子之事親也思其居處肯其堂構此僻者墅也先君子故嘗十年讀萬卷擁於斯又嘗元方御萊子舞於斯九原不可作矣安知其精神魂魄不狎山靈化野鶴而以花之朝月之夕來游於斯乎專祠則有朝典家廟則非野謀惟茲松茂柏悅之區無蕭敷艾榮之穢綠葉紫莖之秀有被山連畹之饒築宮三楹瞻奉遺像以祖之硯父之書為金卥瑤璧殷薦祖考空山寂歷歌大騷之辭曰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斯不亦神理綿綿光我世業乎嗟乎濁世公子峻宇雕墻廣貯歌舞驕淫矜夸鬼瞰其室以致一草一石不能長守者多矣視問卿所存何如哉墅之山舊名南岳南岳以祝融峯為主問卿作室故夥而余特表章祠屋者知其所重在展孝思而百穀所記累榭層臺皆南岳之從山若南臺高坐之類耳

  ○安庵記

  道人不三宿桑下若俗人多諸眷屬愛染深濃則精藍凈宇久依非過何况傾貲剏業不為自安迎善知識經行宴坐說法其中開人天眼恭敬供養畢生無厭又何况性樂閒曠長依導師入室小參串習禪悅乃至維摩有法喜之妻龐媼識草頭之意此之偕隱家風何止布金功德已也蓋武林之皋亭山花桐塢有安菴懷泉鄒居士所建以居慧文法師者文師遷化又以居幻有耆宿文師專明台觀學者奔凑此菴遂為荊門玉泉幻師純提祖印學者亦奔凑此菴遂為德山峯頂武林琳宮梵剎不知其幾而居士之力最專緣最勝矣是不可以無紀居士醇厚博大貌如其心急難振窮了無德色每游宿於招提不恡情於財施厥配宋氏亦佐之武林人人能道其事因其子文學之嶧將樹碑述此菴繇起而附載其畧如此

  ○崇真閣記

  仙與釋皆生死學也仙曰長生釋曰無生其較然分塗哉至仙家七真猶釋家五葉蓋教跡變於此矣釋故無論仙籍者流所稱冲舉者若而人拔宅者若而家奇恠恍惚不可殫記總之不離長生至七真復出而為超生之說以練神為宗以參學為徑以覺悟為歸道山碧落非恠也五金八石非方也夙有靈骨非緣也口口相授非師也六甲三黃非法也蟬蛻羽化非證也其名超生其實學死在老曰不亡在莊曰無怛此其仙望最高要以百姓與能不甚悠渺而世所豔心在彼不在此猶之太羮不御而食肉為鄙也豈難信之事必待於上智與劉幼真先生自比□郎以諫批鱗出宰濡忽一夕大無謂夢羽客通謁曰左元放也覺而考郡乘元放固濡人遂建閣以祠元放云已得夢所謂王真人玉陽者皆不因而感似有夙根盻饗往來真文屢降於是君為濡且十載先後推擢皆中格君遂自投劾歸從登真之訣度地吳山得其西麓林壑虛閑岡巒廻複信棲真之奧區祈仙之靈府也乃建層樓三楹以奉真人而元放雖有專祠仍崇像設既落成屬不佞昌記之余惟古之君子愛君憂國不難以身殉者莫如屈原然且曰訪羽人於丹丘得不死之福庭彼誠以自廣要之忠孝度世其途甚徑也幼真之飄飄欲仙豈妄想哉乃其夢寐感通前元放而後玉陽有繇矣當其虛憍尚存壯心難耗則奇恠恍惚如元放者以有機應之及其棲神於澹合氣於冥則虛無清凈如玉陽者又以無機應矣豈惟仙家禪亦有之昔仰山與僧度水僧凌空而去仰山曰恨不遂斷汝踁則心通神通不可同日語也幼真其必有進於道者矣玉陽為七真之一有朝元歌行於世銘曰
  悠悠夢宅孰啟玄門爰清爰靜為天地根生而若死綿而若存清都路邈弱水波翻作者七人實返真源自然為宅恬淡為園陰功為澤忠孝為藩茂宰觀化七烟之元超將鵠舉感彼室軒元放玉陽授以道言如磁吸鐵如聲度垣石髓不遠刀圭可吞金堂貝闕鳥革龍旙千巖霞蔚三素雲屯驅彼方丈吳山之原

  ○重建雲棲禪院記

  杭之山自天目來帶苕水挾聖湖南盡於江折而東是為鳯凰諸山宋之故宮在焉遡流而西二十里是為五雲山循山麓而西四五里是為雲棲塢則今蓮池禪師之道塲也坡陁坻平巖谷堂密劃然野處而不與湖山為羣境則變喧而幽土則去穢而凈一似遺世者山當江之三折海門濤頭雲湧而霆擊者至此蕩然為平川洋洋瀰瀰怒氣消盡一似忍辱者繇東岡而上有璧觀峯青龍泉出焉中峯之旁復出一泉名曰聖義泉西岡之下復出一泉名曰金液泉涓涓甘冽汲灌不竭一似利生者此非有道者莫能居而居之者亦於道力有助自宋伏虎禪師□山以至 國朝雖天禧中稍闢為寺而逓典逓廢夷為蓁莽久矣師以隆慶五年托鉢此村若有冥契曰吾骨人得骨山可以老矣縛茅三楹經禪宴坐有終焉之志環村四十里數有虎倀師以慈止殺虎不為暴歲旱禱雨輒應魃不為災居人異之爭來作室度材於家山仍礎於故址民大和會焉師曰毘盧宮殿徧界徧空草昧經營無勤檀施惟法堂奉經律禪堂以棲僧茲所急也既落成而百年廢剎遂復舊觀矣此雲棲之緣起也師之侍者以為古德破荒眾檀積力不可冺沒請余記之余何以知出世事而且有感於决道盛衰之際也在昔唐宋時士惟薄將相不為者始去而為大僧以了百千億刼之生死故其戒行之嚴宗風之峻直可感鬼神馴異類或為道俗所皈依或為帝王所禮敬名藍凈剎於是繁興矣蓋其盛也近世以經術收儁士士所不收者方自引而食於僧是以赤縣神州列剎相望圓頂方袍聚廬而處者百十為輩即而求之所謂禪講律師如古尊者有幾假令大年削牘寂音操筆二百年來可應傳燈僧寶之選者又有幾則雖金碧土木之莊嚴崇之至於天而廣之至於十繇旬何益蓋法道之衰相見矣師庠挍名士始欲以祿養為孝既以弘法報恩為孝騏驥壯盛而龍象超忽最初發念固已卓然名聞利養之外矣龐蘊罄百萬而擲漢水僧紹冐三毒以開攝山豈足專美乎師自主法席以來既歷三紀行在梵綱志在觀經標淨業則東林立清規則百丈柝義疏則玉泉辨宗乘則慧日摧陰魔則扳度空排戲論則秀鐵面雲棲雖幽迥荒率無諸莊嚴有具眼通者必曰先佛塔廟在矣有具宿命通者必曰某古德再來矣毘嵐偃岳而不波大浸稽天而不溺是雲棲之興法道大有賴也夫師所著有彌陀經疏鈔緇門崇行錄禪關策進等書數十種鋟行於世師俗姓沈名祩宏字佛慧仁和人

  ○滸墅關重修董公堤記

  楚中丞澶淵董公司□時築石堤三千六百丈自吳關而東屬之寒山幾二十餘里吳人所為尸祝董公者也歲久水齧石窪堤稍廢不治天雄張平仲使君始增修之雖仍舊貫與新作等何則自稅使出籌國者以物貨之征領之有司關使者算舟而止度支之額則猶故也而歲入非矣使君受事當其時絀浮羡幾何然每有浮羡輒為吳興作不罄不止曰終不以虎丘一拳石溷吾受塊之墟也處脂膏中不自潤而道是謀則誠廉吏雖然非溪刻之謂也何足為使君頌哉余觀公家之事往往前人善作後人害成即以治河論行河大臣率三歲一更而必人自為一河河可十年不决而濬河之役靡一歲寧止蓋共濟若斯之難後董公而榷者豈無廉士曰此董公之堤也吾何有焉是以堤廢不治若使君則無以存已矣使君世承清劭沉深博大身兼數器有幹國之畧嘗為元城董考功裒集遺文傳之世是役也必表著董公之遺惠於弗隳夫勞臣相矯如文人相輕視使君何如也因記堤工歲月并書之

  ○湖州福山仁壽院長生田記

  世無常住之物而謂有長生之田可乎余曰惟僧當有之蓋娑婆外有香積土飯籮邊多饑死人此田非情田非識田乃威音王之所井授佛祖之所燈傳菩提為種子精進為耰鉏露地白牛為作使廣百繇旬而不分疆畔歷未來際而不易主人仰山之刈苗趙州之洗鉢皆是物也昔有石屋老人於仁壽院舉揚此旨石機嗣之所居之處即為寶坊匡徒領眾數百為羣食輪常轉法道下衰慳貪難破天人之供既絕衘花之鳥不來有宜中上人名寂鑒者戒行精嚴願力堅固募田若干勒石記事垂之永遠夫九土之田湖所得幾何湖之田仁壽所得幾何陵谷且在蓬萊江山亦悲禾黍而上人豈闇於成在壇空之義哉倘有大善知識如石屋老人者延致在由弘開法席說無生忍為長生田即展袈娑一角是無邊阡陌矣上人作禮而去因記之

  ○草玄閣讀書記

  道廣星辰聚人豪湖海聞余贈陳懿卜丈詩也懿卜為吾師五雲先生之子世其家學賦詩擊劍以隱兼俠名聞湖海間程中丞開幕大梁聘之署中相得甚驩偶偕與觀射君不禁伎癢連發三矢皆應弦貫革中丞奇之曰吾何敢以阮瑀輩盡公乎具書薦之薊門雲中大中丞吳公吳故與君交善及是君以戎服見驟若不能當而趐材之館待用者殊夥所與奉稍亦有甲乙君特在甲館諸將校目注君謂文武具宜莫敢以鴈行進會大中丞避言歸加仍遊長安時金沙周冡宰亦撫虔州延君經歲者君不復懷剌請謁惟與酒人劍客悲歌燕市雷火之變君幸竄身凡下得全遂賦五噫返三徑居郡誌所謂草玄閣者此元末楊鐵崖之所搆也元社已屋且三百年而此閣巍然居者鮮稱君雖沉冥貧士顧以博雅風流讀書其中可無愧色矣敬為之記

  ○吳居士施畫羅漢記

  佛像教也畫佛觀也凡畫佛菩薩聲聞辟支阿羅漢者皆運心娑婆之外遊意空刼之初清虛因以日來塵勞於焉慙息矣及其神照既傳莊嚴斯在使瞻禮者發菩提心如觀凈土變相必起往生想觀地獄變相必起脫離想觀大士變相必起皈依想觀華嚴變相必起行願想原其熏鍊之因定異經禪之力哉梁唐之間耆宿宗師既振法於彼而能玅畫史亦助道於此所謂寶剎現於毫端大千擲於掌上庶幾似之莆中吳彬居士者婆娑藝圃泛濫珠林翰墨餘閑縱情繪事因游攝山見千佛嶺天監雕鐫森然海會作而嘆曰億千調御既分身矣五百應真何時放光乎遂以丹青代彼金石施若干軸藏之此山值余南游請為助喜余發而觀之有貫休之古而黜其怪有公麟之緻而削其煩其可傳矣雖然更有進焉佛言一切眾生有如來智慧德相夫羅漢者豈異人哉眾生是也搬柴運水即是神通資生治產不違實相而畫羅漢者或躡空御風如飛行仙或渡海浮杯如大幻師或擲山移樹如大力鬼或降龍驅虎如金剛神是為仙相幻相鬼相神相非阿羅漢相若見諸相非相者見羅漢矣見羅漢者其畫羅漢三昧與為語居士而無以四果為勝以眾生為劣以前人為眼以自己為手作是觀者進於畫矣居士曰善哉

  ○湯陰縣重修宋忠武岳鄂王精忠祠記

  錢塘之祠鄂王也報忠也湯陰之詞鄂王也旌忠也報忠者前宋之蓋愆旌忠者我 明之勵世戡亂之時表章尤急雖非借才於異代寔可激恥於懦夫此楊侯重修王祠意也慨自東陲匪袽以來國家之用兵五載矣三聖相承非如宣和靖康之季奴酋小醜非有兀木粘罕之雄一尉侯混車書非若瑣尾偏安之勢然而糜軍興以千百萬計徵戍卒以數十萬計而搴旗罔效輿尸屢聞至於全軍覆沒全遼淪喪猶緩失地之誅而錄死事之節祀之京師記之盟府一何厚也假令戰功如王親對敵壘者六十有八運籌命將者五十有八常以兵五百八百敵五十萬七十萬用少擊眾迄無挫卹則又何以寵異之哉乃王之得禍何□宋之負王又何慘礉也蓋王之建功所繇有八一曰忠涅膚激烈揮涕誓師二曰虛羣策畢收食客常滿三曰整兵所往來草葦不亂四曰廉不私藏一錢籍其家僅九千緍五曰公小善必賞小過必罰待數千人如待一人六曰定大敵猝撼難於撼山七曰選能背嵬五百一皆當百八曰不貪功功率推與其下雖子雲之勝抑而不列嗟乎趙營平為後事師竇車騎作百世楷祀典所謂法施於民孰大是者而死事定國禦灾捍患猶細故也今之為將者以王之事為法今之擇將者以王之事求之於鞭撻四夷何有嗟乎湯陰自朱仙績廢而久辱胡羶王之孤憤所千載而不瞑者也自二祖廓清而山川草木皆有驕色王之願報所千載而不忘者也况重以廟貌之崇嚴殽蒸之蠲潔冥冥之中豈無有式靈我將吏默相吾膚功履胡之腸喋胡之血者乎是役也楊侯一以祈神休一以樹將鵠蓋桷瓦皆金湯而丹艧為帶礪也侯之為政可謂知所重矣祠創於徐武功以詞臣奉使時茲侯修祠工竣而余亦以奉使至余與武功同吳人官同講讀侯以為不偶然也請余作記記之如此

  ○葉少師碑陰記

  岳神為韓退之開岳雲海神為蘓子瞻現海市兩公方見齮於世而神明護呵有非當時王公貴人所敢望者正直之貺不惟其官惟其人也今少師華公應 召北上龍神前驅引泉脉反石尤隨叩響荅其事甚異豈為紗籠中人役役應爾哉蓋公弼亮三朝親抉日轂而茲之再踐師垣所為領眾正定廟謨致吾君於堯舜者神已先見之宜其效靈若此可以為世道慶矣舟行時金廣文在坐見柁樓之下有蜿蜒盤旋與絕流而度泝風而迎者凡三皆神之化身也紀文所未列屬余記之碑陰遂為之記

  ○西湖建關帝殿碑記

  西湖列剎相望梵宮之外其合於祭法者岳鄂王于忠肅祠與關神而三爾甲寅秋神宗皇帝夢感聖母中夜傳 詔封神為伏魔帝君易兜鍪而袞冕易大纛而九斿五帝同尊萬靈受職視操懿莽溫偶姦大物生稱賊臣死墮下鬼何啻天淵顧舊祠卑隘不稱 詔書播告之意金中丞父子爰議鼎新時惟導首得孤山寺故址度村纍土勤垣墉莊像設先後三載而落成中丞子文學嘉會謂余實倡議且曾為文以詫施故屬余記之余攷孤山寺始名永福寺唐長慶四年有僧刻法華經於石壁會元微之以守越州道出杭而杭守白樂天為作記有九諸侯率錢助工其盛如此成毀有數金石可磨越數百年而祠帝君以釋典言之則舊祠非所謂現天大將軍身而今祠非所謂現帝釋身者耶至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與法華一大事之旨何異也彼謂忠臣義士猶待坐蒲團修觀行而後了生死者妄矣然則石壁巋然而石經初未泐也頃者西川殲叛神為助力事達 宸聰非同語恠惟遼西點虜尚緩天誅帝君能報曹而有不報神宗者乎左挾鄂王石挾太保驅雷部擲火鈴昭陵之鐵馬嘶風蔣山之塑兵濡露諒蕩魔皆如蜀矣先是金中丞撫閩藉神之告屢殲倭夷上功盟府故建祠之費視眾差鉅蓋有夙願云

  ○總漕大司徒陳公去思碑記

  祁陽陳公 予告歸二載矣海內惜公之去而淮陰士民懷德日深若藩臬若守令逮事公者謂公不矜不伐膚功爍懿恥自標炫顧老成舉動宜為後法彼夫紀於旂常勒於鼎釜者中朝事也尸而祝之社而稷之者士民事也吾儕久庇神宇罔不祗師言當茲論定緬想儀刑非夫托之金石曷以揚公之休問於永永於是走使海邑授簡野史昌不佞念公為吾郡司理則已受國士知何敢以不文辭國家兩都並建以金陵為豊鎬而綰轂南北天下咽喉淮陽為重輓漕之役雖司徒專職然賜履之外提七省大吏之衡牙纛之間屹建威消萌之勢牲白薦於橋陵璧馬湛於瓠子六官之事無所不統文武之用難於具宜公潔已奉公正身率屬山陽令所按次若斥有司侈供張者汰冗員浮食者蠲關市間架橫征者禁將迎濫輿騶者懲質庫輕出重入子錢家倍取息者除運木煩里旅者誅妖僧畧子女者治律梁病涉者新學宮敝陋者置學田贍子衿者簡諸營帥脆堶者嚴游徼備非常者練魚麗習水戰者防水部乾沒造艦估者禁漕卒受粟溢額者省防河渠隄之縮公帑而勞民者夫非經國之訏謨保釐之實政耶雖然公所為默調元氣稱純德不二心之臣者不在此也主上御■〈宀禹〉以來士風朝論大抵十年一變至於今而畸重之權必趨之勢葢可覩已無論庶官隨俗轉化即黃髮壽耈誰能不波公之始鎮淮也當改革之會天下屬耳目觀意嚮藉令眉宇間稍有衡氣即願奉坫壇者何限乃公雅意自以身為大臣當挽已倒戈瀾還既雕之璞弼成天子平康正直之治豈其驚奮以示異養交以收名巧宦於末路哉落落穆穆內朗外溫子公之竽牘不走於長安□凱之問遺絕迹於當路於品流則有哆口春秋投足輕重而若弗聞也者於時局則有菀枯異營南北分部而若弗聞也者雖靜躁濃淡險夷奢儉煩簡之間無一不可以見公要以巿改絃無改玉公本自靜本自淡本自夷本自儉本自簡率其四十餘年敭歷中外之大常而已先自樂浪之役淮右大募兵故增餉以鉅萬計島寇既平郡邑賦額已無復養兵之科會有言前幕府脂膏其中且不貲者公具實條奏調與時背不顧也夫李贊皇王沂公之相業當時所韙乃贊皇以周秦行紀薄奇章於險世譏其褊沂公以山陵逐丁謂雖距脫足快識者猶以為正中之譎當是時微公執議不阿幾傷國體公豈僅以包荒為忠厚哉則正直之發舒而為世道慮者不小也葢咎繇論九德總之有常周公論三宅曰常伯常任天有常覆地有常載日月有常照四時有常行輔世維風之大臣有常度公以之矣此則於言撫言漕之外覘公之微而可以表百僚照來■〈礻冀〉者乎儻以質之諸君子足副謀野之意否公名薦辛未進士祁陽人

  ○清江主政韻弢顧公去思碑記

  今皇帝綜核吏治六官之屬分司海內典錢穀關市將作之事者有 詔臺察得非時列狀以聞自余在 陪京見所在封章幾無完譽而淮南水部韻弢顧公官評裒然為天下最茲進秩望郎還朝行矣彼都人士懷公德政乞余為記昭示後來與清淮俱永亦猶金石錄所傳漢時使君碑遺意也其言曰淮南歲轉粟四百萬石以供天府艨衝巨艦魚鱗雜還自淮入河帆檣如織而繕治之役領諸水部是漕輓為 國家之咽喉而舳艫又為漕輓之命脉水部得其人為濟川之舟楫非其人為江海之漏卮厥寄重矣公始事當黔巫用兵川途為梗楚蜀巨材採辦不易公先期命官朱提四出於是木商響應楩楠杞梓蔽江而下以副所須鮮有操其急而糜水衡如往事者公之利用豫也署當孔道城有孤社有鼠憑藉為姦良民善士疾首結舌公廉得渠魁或寘之重典或揭之通衢彰殫既明人知改步淮之民靡弗安於袵席者公之利用斷也工作之弊日引月長廠役侵牟工師束手百人之欺非一官所稽百年之竇非一朝所破運艘之易敗運卒之途窮莫不繇之公乃親為簡察詳立科條工無賸材軍鮮剜肉竟公在事波臣不警者公之利用勤也公嘗自言桑大夫之心計柝於秋毫用之算商則誠苛而用之燭姦良有補於國劉士安之出納專任士人吾無徵辟之權而率作勸相使胥史之流有士人之行或庶幾焉若木屑竹頭其細已甚吾師其意木牛流馬其奇已甚吾寓諸庸職思其居在考工記一篇耳語既余進而謂之曰若等既知公矣亦知公建功集事所繇乎蓋國有六職而工居其一吏有六計而廉為之冠吾視公冲然穆然居心若水澡行如雪其視處脂膏飭簠簋直日用細故而不自以為奇節者故廉以生威而釐弊剔姦無施不效即進而持九流之衡所謂清通簡要舉漕政而措之裕如也奚止虞典之稱若工乎公嘗以劼据多暇興學談經都人士蒸蒸服其德教故稱述特備云

  ○官氏墓田記

  楚黃間稱西陵官太公長者其為配程恭人卜宅兆也地與豪家接豪家以為市操之急太公顧軟語饜其欲言谿滿谿言壑滿壑終不為虞苪爭雖萬石君處此不是過也及長公東鮮奉常益成太公之志廣墓田為如干畝曰將令子孫藉其歲入以修墓云爾乃不佞昌察其意念為修墓也與哉蓋形家之有四獸猶兵家之有四翼而其說皆昉於黃帝曰要在中央用在四方墓田者墓之翼也楚黃山川與齊魯秦晉異多平疇易地坡陀相屬溝塍相錯無重岡複嶂以闌之儻深松茂柏之外即為隣壤雖未必有牽牛蹊人田帶劍上吾丘者乎而此亦一若堂彼亦一若堂此亦一若封彼亦一若封即欲禁之焉得而禁諸不然而犁鋤伐木之聲接於耳非所以肅廟貌也穿渠鑿沼之役興於後非所以護地脉也蓋圭田之賜猶五十畝而况人子得自致於親者乎韓淮陰布衣時為毋行營高敞令其旁可置萬家其治兵之畧已見於此而霍去病以匈奴未滅無心治第彼為漢諸陵一坏廣墓田者耶故克儉於家不為墓設而有備無患孝子之慮遠也當東鮮給事兵垣與遼事會所條上方畧數千言動中肯緊藉令一一見之施行庶幾守在四夷者語不云乎事親孝則忠可移於君余謂東鮮之廣墓田非僅為修墓者以此若乃東鮮厚德在維桑訏謨在廟社所為衍桮棬之澤而煥泉臺之光者雖息壤不足為其靈雲夢不足為其廣也此之為田復何畛畔之有官氏子孫其世守之

  ○太傅許文穆公墓詞記

  神宗朝歲在己丑吾師□文穆公典南宮試事所舉會稽陶望齡華亭其昌南昌劉日寧三人皆以天下士相許復以生死交相託比公還政則陶子以兕觥大斗修祝哽之儀劉子以白馬素車赴執紼之會至於先師兆域諸子堂搆二子皆未及見其大全也其昌年頹半百義激在三念曲阜之材必分植於羣力延陵之劍當討諾於九原相此豸山寔惟龍顙川原繚繞嶺嶠周遮行塋之高敞可容萬家隹城之鬱葱能礙白日信龍廻虎俯暗合青囊天作地藏無論石窌者矣公之諸子季履中舍輩以為是役也天子給秘器以寵之命皇華以光之雖菟裘之卜經始於達□而連岡之崇焜燿於繁錫豈以墓祭非古忍令野處無洞將秬鬯二卥委君榮於草莽生芻一束□賓至於水濱必於樂哉丘也別起福庭則魂兮歸來儼依華屋蕭家師儉何取烏斯革而翬斯飛宋玉招魂可無蘭為橑而桂為宇若堂封若釡封出自森森之柏迎神曲送神曲鐫於翼翼之廡豈惟孝子慈孫進酺□乎有所且使門生故吏薦藻芷而知歸矣或曰此地西望軒皇鑄鼎之區東連許祖煉丹之窟公與宣平同姓將因應願再來否則殷室鹽梅何以騎箕乘尾商山羽翼終然訪石尋松斯墓為蛻骨之仙都斯祠即妥靈之真宅清明火冷陋西家之殺牛華表月明下遼城之化鶴吾師乎吾師乎可久為賢人之大業不朽則太上之大年兼之矣

  ○歙西莘墟重修許宜人祖母墓記

  歙有永清吳公仕於正統之朝土木之變于忠肅為少司馬公為職方郎條畫備邊十事于公多所探納也先入關時忠肅以大司馬督陣公進少司馬居中調度當是時內外倚重惟于公一人而于公所同心謀議亦惟公一人事定之後公引疾歸介之推不居還國之賞張留侯不與鍾室之謀勇退之節先幾之知列之名臣無愧也而實錄不為立傳尚論者有餘慨焉公九世孫楨結集制誥碑碣贈輓諸篇犁然具備而後司馬公以勞定國之槩較若列眉國史之挂漏有賴於家乘之補苴者若此司馬公少孤撫育教廸以克成立許宜人力也宜人圽司馬以兵部郎主事宅憂忽感異夢得葬地於金墩橋萬家之行營不煩墨食雙鶴之宅兆若有神謀靈氣攸鍾吉祥至止華轂朱輪重賢疊肖吳氏之昌不偶然也而二百年來漸改舊觀飲河滿腹窮委則希倚樹息陰芘根有幾楨感而嘆曰我吳之所不足者豈財也哉而忍使發祥土一抔付於不可知之何人也敬告裔屬卒錢秋甃治封以文石繚以周垣拓田致享春秋罔缺是役也庶幾曾參追遠之思有合於郭璞乘生之義矣楨猶遜不自功曰此特匠事耳何足以揚先世之徽音於無斁楨聞之朝制少司馬之母殁當奉廻鸞之誥葬當給水衡之錢而隧道之碑不稱淑人猶稱宜人者則以司馬公蚤辭榮祿未奏滿書束於制也必也徼如椽之筆抒色絲之章勒之貞珉大書深刻俾瞻拜墓下者恍然見女宗之範如新則國史之所遺者既託於家乘朝典之所遺者復託於太史以有補矣豈非司馬公下泉之厚幸與蓋楨之有望於余者如此楨博雅工詞翰將振青雲之業以符鳯飛之占於修□見一□□不辭而為之記

  ◆碑銘

  嵩山少林寺賜紫住持曹洞正宗第二十六代禪師道公碑銘

  ○嵩山少林寺賜紫住持曹洞正宗第二十六代禪師道公碑銘

  佛者凡夫之覺者也凡夫以不覺故身口意為三業佛以覺故在身為律在口為經在意為禪禪之於佛近矣而不足以傳佛之心若夫震旦之少林其西竺之靈山乎故海內之名藍淨剎曰律寺曰講寺曰禪寺而少林得稱祖庭其高僧尊宿曰律師曰法師曰禪師而少林得稱宗師雖世諦流布乎亦非諸方所敢望矣其祖達摩而宗曹洞何也葢自藥山雲巖以寶鏡三昧羽翼別傳而价寂二公立為五位君臣正偏回互之旨開無門之門施出楔之楔所以提綱宗揀魔異者視諸家為獨密故五宗皆法王也而周過其曆時惟曹洞亦猶魯秉周禮也宗則言路絕矣其舉揚頌古若雪竇圓悟天童投子之評唱又何也契經不云乎麤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良以情封則捧喝皆接響見瞥則回互無停機上士以言契同下士以言憤悱故頌古非洞宗也而洞宗寄也吁初祖懸絲之記亦可念也已自唐以來代推一人主持法席二十五代為幻休休公得法子以百數道公為最休公沒諸龍象眾欲以事休公者事之公固讓不敢應浮沉雲水者十有四年法堂草深宗徒雨散於是登封令請於宗伯循故事署公住持少林時則皇帝萬曆壬辰之十月也師自領眾以來十有七載戒行水潔機辯泉流或升堂普說或入室小參莫不摧彼疑城登之覺岸明鏡屢照而不疲洪鐘待扣而輒應典刑卓爾清規肅然作賓王家名動京闕於是有貝葉之藏五銖之衣精鏐出於尚方綖功傳於中使瓔珞供養金湯護持因以續諸祖之慧命亦以廣聖主之福田者矣師雖心冥一乘而行崇六度諸所檀施斥修漏因其居也有幻出之寶坊其游也有隨身之香積頃者飛錫山海瞠目雲霄欲得人而傳衣乃處陰以息影曰吾將面璧老矣少林之開堂必有記師之上足仁林等屬不佞昌記之憶師昔為休公謁故宮保陸文定公時不佞昌與徵士陳繼儒皆締蓮社之友徵栢亭之義二十年心許今始酬因爾師名正道字無言洪都新建胡氏子父永泰母楊氏初祝髮於上藍寺璘和尚年二十從知休禪師受禪那大旨居南嶽淨瓶厓不甚契乃謁遜菴於樹屏聽法東巖大方受戒於無盡徧參諸方至少林而得法於幻公幻公陞座問如何洞上家風幻公曰月下三花樹風前雙桂枝又問和尚還別有麼曰惟此一事實師於言下大悟即呈偈曰雲攢峯頂月鏁幽巖木人撫掌石女舒顏休公印可贊之以偈葢許為人天師云系之銘曰
  嵩高少室天地之中大乘氣象鬱鬱蔥蔥破顏末會面壁真風祖佛非殊惟變乃通 【 其一】 般若無知靈光不昧如清凉池如大火聚直下便是擬向即背奇哉眾生具如來慧 【 其二】 五家宗旨如世画師虗空可拈丹青不施泥牛月吼木馬風嘶不居空刦不落今時 【 其三】 爰有道公僧中之杰傳涅槃心吐廣長舌雙桂開敷三花吃嵲一代時教永存珉碣 【 其四】

  ◆引

  八林引
  詞林海錯引
  徐九玉詩稿引
  毛司理詩冊引
  餐霞十草引
  陶世名言引
  顧仲方山水歌引
  汪然明綺集引
  錢象先荊南集引
  陳懿卜古印選引
  畸墅問水詩引
  林衷齋五十詩冊引
  唐大來詩引

  ○八林引

  參軍莫星卿之纂八林也子史十七俳調十三安絃操縵頗存志恠之言提要鉤玄亦嚴非聖之誡可謂斲輪玅手秘枕深心目秩同貝葉字比蠅頭散為精騎之三千攝入魚腸之一匕雖金題玉躞時為書蠹之遊而錦軸牙籤無取汗牛之重昔鄴侯之架已富鮮克隨身衛公之珠誠希何分餘照詎若須彌芥納函谷丸封十年讀而弗如三篋亡而無害若斯編者哉君為吾師方仲中江公之從子憶當舞象之時已有亡羊之癖薄游已後夙好彌敦今且膏腹笥以出疆卷書廚於行橐綠水芙蓉之摽將依儉府山色秋光之句見賞乖崖豈不稱俊逸之參軍嗣風流於方伯也哉

  ○詞林海錯引

  揚子雲讀書觀大意至其師林□受輶軒記作方言率單詞耳無甚鉅麗者而弟子侯巴從之學古文奇字將所謂大者含元氣細者人無間乎蘇子瞻掊擊選學乃所至携說文以自隨古之文人固有富於萬言儉於隻字者既博且精蓋其難也余友夏茂卿孝廉隱居毘山不屑仕進事親之暇業在雕蟲蠹魚之間平生著書更僕不數至詞林海錯殺青既竟而余覩茂卿之難窮也蓋其所蒐採不必僻書奇字委宛之所藏蒼頡之所搆惟古今文人之所承用者或沿流而未遡其始或傳訛而未正其讀或互見而未歸於一或後起而可化為新或探頤而索隱或本隱以之顯皆旁通曲暢劃然折衷若禹鼎之照幽若姬車之指路若見說之解結若由基之貫楊若中郎識音於在爨若蒲元辨水於一瓶非夫漁獵四庫陶鑄萬有者孰能為之乎夫海陸碎事也玉海也皆以海名茂卿之卷軸不若二書之多獨以雅勝猥以斷勝疑直掩前美乃猶遜而比於海錯若曰八珍屬厭更進小鮮云爾而不知茂卿之所為遯一世而讐書者蓋嘗涉歸墟洄弱水歷沃焦褰裳濡足於浮天浴日之觀而後得此以望人之腹也亦苦心矣方內有子雲必能賞之

  ○徐九玉詩稿引

  吾鄉徐文貞公弱冠登朝即具老人眼大人相遭世皇制禮作樂不修景雲神龍賡歌應制之事公以全力用之經國所論詩不輕元白不重王李若沾沾焉分別開元大曆長慶云者公以為少年狡獪語無當也公之從孫九玉神清筆銳激昂青雲不難蚤貴以光世澤顧其詩旨獨抗子桓大業之說詘子雲雕蟲之論常恐名塲角逐一旦為時所急何暇過習者門不如窮工極巧先據詞苑之上游徐還祖家之故物蓋文貞所云狡獪變化者正九玉之所苦心刻腎欲登峯而造極者也以彼才情日引月長未知所止但以今之雋響亮節洋洋纚纚為足盡九玉者未謂知言余但拈其善學文貞者如此

  ○毛司理詩冊引

  郡司理毛公政成五載聲徹九重謁帝有期登仙匪異郡伯張公馳熊軾於谷陽歌驪騎於祖道嚶其鳴矣共懷出谷之聲偏其反而已戀茇棠之蔭雖寵叶弓旌不灑丈夫之泪而誼敦淡水難分益友之襟爰率同官共裁贈什青雲直上臨岐路以彈冠皓首為期願前途之努力所謂文生於情詩可以怨者也於戲纓緌論交揭日月於肝膽喁于相唱吐錦綉之心腸故可上叶國風亦可遠垂郡乘者矣題曰青雲首路以弁之

  ○餐霞十草引

  作者雖竝尊兩司馬而修詞之家以文園為宗極觀其驅役萬象濬發靈襟體成經緯考中宮商信雕蟲之濫觴為月露之先導自漢至唐脉絡不斷叢其勝會選學具存昌黎以經為文眉山以子為文近時喆匠王允寧元美而下以史為文於是詩賦之外選學幾廢蓋龍門登壇而相如避舍矣唐宋無論今之學古者得失之際亦畧可言大都以摹寫為神情以蒼莽為骨力雖大雅可追而流易成習取材偏窄無狐裘千腋之資循徑坦夷豈玉葉三年之力以兩漢則其名甚高以六朝則其功甚鉅故北地藏山借勉之為玄晏盒州懸幟事皇甫為靈光寥寥藝林莫為嗣響矣杜日章西陲名將累著戰功江左清標獨勤夢想節俠動於寰中言語玅於天下登山臨水之付凌厲風霞談空剖玄之章咳吐珠玉腹笥所貯左右取而不窮文□所科縱橫求而輒合少陵所云語精文選理者庶幾玅有家風鬱為國寶今之所鍥十草是已異時橫門授鉞大漠犁庭燕然勒銘寧借筆於班固出師作頌終競爽於孝山苐其精詣性命塵視功名此何足為杜生願也則不佞愧矣

  ○陶世名言引

  經史註疏百餘家若鄭康成之毛詩杜元凱之左傳既精且博千載競爽者也康成自顓門耳征南之勛藏在盟府跡其閱歷非鎮撫襄漢則折衝吳服餘日寧幾而能覃精一先生之言使顓門名家不能傲之以所不知多間建事厥功懋焉不虛矣彼有云丈夫擁書千卷何假南面百城者抑何驕語不倫耶大中丞高公今之文武為憲者自乘驄而專鉞垂三十年其忠孝大節開濟訏謨富有日新若稟成範茲讀其陶世一編而知公之建竪有本也蓋公於書無所不讀亦未嘗一日廢讀廼其大指曰始於繕性終於覺人學如是足術矣故其所褒采皆生平得力之語與前人已效之方義比韋絃用同菽粟狐裘千腋雞跖百餘高提尚友之衡臚列照今之鏡所謂陰陽為炭造化為□於以陶冶一世何有耶夫左之豔杜之癖談經者不無異辭顧其言已立於學宮烟汙青而閱陵谷雖峴首之石萬潭之碑未能過也矧乎囊括四部刋落多岐取材甚宏義例甚正而又證以嘿成之模挾以劻勷之畧有翼此書而傳後者非不朽盛事耶公方表正臺紳嘉猷人告儻呈 乙覽宣付史館嘉與有位祗服師言世道賴之矣不佞昌無能識公之大惟於恬退隱逸者犁然會心公實陶我敢忘鴻寶之貺敬題末簡

  ○顧仲方山水歌引

  米元章論畫曰紙千年而神去絹八百年而神去非篤論也神猶火也火無新故神何去來大都世近則托形以傳世遠則托聲以傳耳曹弗興衞恊輩玅迹永絕獨名稱至今則千載以上有耳而目之者矣薛稷之鶴曹霸之馬王宰之山水故擅國能即不擅國能而有甫之詩歌在自足千古雖謂紙素之壽壽於金石可也神安得去乎吾郡顧中舍仲方以詩畫馳聲東南嘗供事 內殿奉 詔犒戍塞垣海內士大夫踵門求畫不忍言幣交或退而作詩以酬贈能言之家後先賡倡靡有遺者於是君年七十矣嘗謂人曰吾老不能宦游貧不能奉客惟腕中有元季大家鬼篋中有當世高人韻士贈言吾豈憂身後名哉嗟乎此君之所以傳其畫者也雖然畫何足以重君乎哉君蚤年承先世之業是時翩翩公子無弗裘馬聲伎為豪舉者君獨湛精雅道孝謹自將於里俗游閑之習泊如也晚年田廬漸廢屏居郊園風流得意之事見謂都盡而翰墨會心居然清遠無負於海內之知仲方者是皆可以傳獨畫傳乎哉夫詩與畫皆謂之史君所著有詩史茲山水歌行世又有畫史矣君畫初學馬文璧後出入黃子久王叔明倪元鎮吳仲圭無不肖似而世尤好其為子久者以余知畫故屬余言弁之首

  ○汪然明綺集引

  汪然明為西湖寓公主盟風雅鄭莊之驛不虛太丘之道甚廣勝流韻士之外間有魚玄機薛洪度一二輩亦入游籍故稱詩以綺名客有評者曰陶元亮閑情一賦昭明惜之王介甫軒輊李杜謂李詩強半酒色然明非有童心本無惑溺而若自見其瑕者何也余曰此西湖故事也不聞蘇子瞻之守杭乎夫其深入禪悅得無礙慧忠義直節鐵心石腸而周韶龍靚手錄其詩時多豔曲公豈不能為莊語耶海納細流量也磁石吸鐵類也淤泥之中能取蓮花鑒也當門之蘭護如頭目激也且夫冕而椎孰與鬌而慧我為匿瑕而使人匿彩忍人也憐才者之所不敢出也知此者可與言然明之綺矣吾懼詩者以綺知然明而以香奩比紅之綺同類而竝稱之也故為之解嘲如此若其詩之色澤高華旨趣雋永余友陳仲醇黃貞甫論之詳矣

  ○錢象先荊南集引

  余往與平原程黃門同行江南道上停驂散步陂陁紆複洞壑忽開下瞰平湖澄碧萬頃湖之外江光吞天征帆點點與鳥俱沒黃門曰此何山也余曰其齊山乎黃門曰子何以知之余曰吾何以知之吾知樊川之所謂江涵秋影者耳大都詩以山川為境山川亦以詩為境名山遇賦客何異士遇知己一入品題情貌都盡後之遊者不待按諸圖經詢諸樵牧望而可舉其名矣嗟嗟澄江靜如練齊魯青未了寥落片言遂關千古登臨之口豈獨勿作尋常語哉以其取境盡也友人錢象先豪於才湛於思當今作者未見其比比曾游楚篇什爛然括之曰荊南集荊南不盡楚之觀故也荊南集亦不盡象先才情之變而余與馮元敏灼然謂其必傳蓋元敏嘗官荊南余亦持節至長沙自洞庭而下漢陽而上與象先共之故其取境之盡余兩人特有賞會云抑余不能游然好詩象先能詩又好游是安得象先為東西南北之人窮夫所謂州有九岳有五者旁而之於大荒遐逖之鄉謝靈運李太白諸公所未登涉未題咏之處而皆被以奇音雋響如荊南集之詩使余得隱几而讀之以吾拙而收象先之巧以吾目而用象先之足不大愉快哉象先深於禪若夫溪非聲山非色丈室而函大千剎那而再撫華藏海之外者余方習游焉而不知象先能佐余以詩否也

  ○陳懿卜古印選引

  莊子曰大言炎炎小言詹詹蓋古之作者於寂寥短章未常以高文大冊施之雖不離於宗亦各言其體也王右軍之書經論序讚自為一法其書牋記尺牘又自為一法故評書者比之於龍何獨右軍岣婁石鼓之旁出而為鍾鼎嶧山鴻都之旁出而為圖印是皆有龍德焉挈其要領則兵家所謂勢險節短晉人所謂一往即詣者盡之矣近代惟豐考功悟此三昩余友陳懿卜得法於考功而取材於顧御醫項太學藏印纍纍之家覃思篆古二十年而彙為印選若于卷則先秦兩京書學之旁支犁然具矣令文壽承博士王少微山人而在其不以為枕中之秘也夫先是吾郡有印藪行於世懿卜所褒定視之不及半然彼若蛇足而此如鳬脛於是乎知懿卜之具眼云

  ○畸墅問水詩引

  陸子之有畸墅也開三益徑搆百尺樓芰蓋經過荃橈來往豈惟背山臨水憺遊子之忘歸抑且掞藻摛辭挾墨卿而標勝若乃芝房菌閣撫雲日以蔽虧奇石珍花助烟霞之絢麗斯素封之偏饒非畸人之匹敵也雖然使淵明之秫田無秋伸長之塲圃鮮穫將牢醴不設乾餱以愆漫謂泌可樂饑斗能浥漿是使主人孤詠於一丘而勝侶共遠於十日矣邇者天不降康雨乃狂若河魚大上再勤太史之書螺蟹宜禾不厭野人之祝陸子雖食乎清而游乎清安能以荒之玉而為豊之玉吾聞何尹之訪袁安蓋因臥雪子輿之勞桑戶亦為愁霖茲張太史諸君子問水之詩所為作乎陸子曰士貧非病詩窮乃工幸研圃之未荒豈瓊瑤之不報應臻空谷響遏行雲積成篇章動盈卷帙於戲扣角而歌碩鼠何甯戚之難尋鼓琴以試遊魚知鍾期之匪遠讀此集者可以論畸墅賓主之際矣

  ○林衷齋五十詩冊引

  衷齋先生家承金馬才擅雕龍瑤林玉樹衞叔寶之神情干將莫邪李太和之骨幹弓裘克紹囊穎見奇結髮登朝靡施弗效筮官率府華貫近於鳯池展采秋卿玅譽籍於鳩署判如山而不動門若水以俱清賦登高則楚國大夫文無害乃漢庭老吏馳其熊軾邈矣龍城公就路益閑叱馭甚壯法律與詩書竝用風霜將雨露兼施朞月之間頌聲大作凡萬里扶搖直上二千石守長最良猗歟休矣惟是黃次公報政之年正平津相遇主之歲攬揆初度隔天一方長公長明殷念壽祺有懷明發望粵嶺雲恨無仙家縮地之術托羅浮鴈且附詩人如日之篇庶諸長者瀾翻綵筆可代綵衣而家嚴君□咏瓊章如親瓊樹一聽足音於空谷郎解羈思於殊□何須句□覓靈砂便是華亭鳴和鶴不辭下里用祝大椿云

  ○唐大來詩引

  往余之承乏成均也海內子衿以 登極恩升於國學者鱗集館下九百餘人余下教曰國子先生試多士不獨以帖括將以不朽盛事經國大業有能為破虜露布帝京篇前出塞後出塞詩者以非時見或謂□曰子之所求於士者左矣唐以詩賦取士士各持行卷游大人彼一時也我 國家功令則異於是士子所為含毫損神輟篇驚夢者惟帖括專精靡他直芥拾青紫耳無柰所謂不朽道何也余應之曰固也子安得以偏長限天下士且明經而上不有宏詞選乎患才不能近力不能兼耳即能何故置之蓋余抗論如是居久之未有應者余既奉 旨求遺書事竣還里而滇中太學唐大來自輦下至以其詩為贄讀其詩溫淳典雅不必賦帝京而有四傑之藻不必賦前後出塞而有少陵之法余所求之六館而不得者此其人也夫滇之談藝自張愈光破荒百年來浸以盛雖豪酋洞土皆□書萬卷革其象戰鳥言之俗而事柔翰椷書走幣遠交畛域之外其風尚如此大來蹔游萬里觀國之光與中原才子竝驅爭路又得代興之鉅公如雲杜者助其羽翅藉甚詞壇不减晝繡雖然吾聞大來乃祖乃父皆以鴻漸之資困於一第將無所學非所用而兼才之難乎則吾願大來以吟詠之間不廢公車言如車雙輪如鳥雙翼極其才情之所如以收名定價無俾承明著作之庭謂滇無人□即身為公而慙卿慙長庸何傷夫言豈一端而已大來謂何

  門人徐士竑
  許 經閱
  容臺文集卷之四終

  ●容臺文集卷之五

  華亭董其昌著 冡孫庭輯

  論
  評
  說
  議
  奏疏
  表
  頌
  贊
  箴
  露布
  考

  ◆論

  愛惜人才為社稷計(丁酉江西程)
  木晦於根
  生子當置齊魯之鄉
  夜氣浩然之氣(舘課)
  讀衛霍李廣傳(舘課)
  荀楊大醇小疵(舘課)
  讀鹽鐵論題後(舘課)

  ○愛惜人才為社稷計 【 丁酉江西程】

  君子欲人主重士而以人主之所尤重者予士則亦惟是重士之道當講也天子者勢至尊權至重也而不得以之震士者何哉八荒之內義莫不為臣升沉為雲泥用置為虎鼠夫是之謂主權萬乘之主之社稷得焉而泰山失焉而累卵得焉而磐石而覆盂失焉而一髮引千鈞朽索馭六馬夫是之謂士權天子之權無所不震然世不乏枯槁之士則其權窮世亦不乏色舉之士則其權又窮而士之權不遇夫驁社稷之主莫有窮也縱士驁爵祿君烈驁社稷乎惟能重士而兩權者皆歸之人主矣劉元城曰愛惜人才人主自為社稷計言重士也雖然難以比誼於淳古矣古之說曰立天子以為天下也非立天下以為天子也立君以為國也非立國以為君也官天下者無論已以周之十世也而周公營洛曰使有德者易以興焉無德者易以亡焉深乎深乎藏天下於天下而不私者乎迨德下衰而天子者始掩天下而為一人之私利一家之私業一姓之私傳惟社稷之知而已矣雖然太上無私太下不及私彼中主者獨幸其以社稷為一人之私利也凡人之情計其身者固工也獨幸其以社稷為一家之私業也凡人之情計其家者固完也獨幸其以社稷為一姓之私傳也凡人之情計其子孫者固遠也要以無所不計而若之何專以人才當之有故矣語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守在四夷者乃可以保四海安在天下者乃可以保社稷而安天下非獨運之能又非庸眾之任又非一士之力必望之四海九州之才士故正義之臣設則朝廷不頗輔拂之士信則君過不遠爪牙之士施則仇讐不作邊境之臣處則疆垂不喪社稷之所以有基無壞者眾才之以也才有常乎崇長則盛矣芟夷則衰矣封植則榮矣摧殘則萎矣振作則銳矣沮抑則鈍矣顧其上所愛惜何如而世之不講於愛惜之道則已久矣葢魯之相公儀潛也欲參分其國而與之而子思曰必潛之智若魚鳥可耳區區爵祿何足以餌天下士而得言愛惜乎哉今夫連城之璞斲則破焉必曰惜矣又不以為琮璜為圭瓚而僅充珥佩環玦之用則卞氏之泣有甚焉者重傷故也豫章之木于霄而蔽日以為明堂之棟即翦伐何辭哉葢至於榱桷焉櫨椽焉而惜可知也已國於人材何以異此彼沉淪者義榮譴訶者名高公論鬱於上則必發於下天下後世多有愛惜之者於才故無害也惟夫羶悅之具鴟嚇之餘以被於士亦既儼然離蔬釋蹻簉籍升朝不謂不用矣而人主者或代鳥飛或逐馬走拘烏獲之臂掩離婁之目使士之所欲効於社稷者十不得一焉又或扃鑰九重叩閽萬里牽於帷牆之制蔽於釡鬵之隔使士之所欲効於社稷者十不得一焉又或左執殤中內堅柴柵敘遷有轉石之艱讜亮有嬰鱗之禍使士之所欲効於社稷者十不得一焉士於是時動則有橫木當路之阻靜則有抱火厝薪之憂進則無救時行道之實處則有尸祿洿朝之議將為國寶耶或毀之已曾不若懷而不售之為愛也將為國器耶或壞之已曾不若藏而不試之為愛也將為國具耶或摧之已曾不若韜而不用之為愛也此為士計最病而况為社稷計哉是故知愛惜者召以干旌贊以圭璧不為芬也而在於饑渴嗜善之謙光爝以爟火釁以太牢不為厚也而在於諫行言聽之實意築宮而朝清廟而侍不為虔也而在於推心置腹之開誠四壇而觀九賓而見不為重也而在於罔兼罔知之推委倚之毗之尊之重之親之信之成之遂之一以為股肱一以為羽翼一以為師保一以為蓍蔡一以為干城一以為舟楫有用必稱其才有才必盡其用使天下之士精白一心展布四體聲稱書於竹帛成績紀於太常晏息而藩本朝臥護而制敵國夫如是乃謂之真愛惜吾不暇高論試言其近者衛靈公天寒鑿池宛春諫而罷役左右曰怨歸於君矣公曰不然春也魯國之匹夫也而我舉之而民未有見焉今將今民以此見之故有成其名以為愛惜者此類是也桓公之用管仲也有司請事於公公曰以告仲父仲故能以其君霸居高國之上而人不稱踰焉與之書社地三百而富人不怨焉故有成其功以為愛惜者此類是也武帝之於汲黯也以位尊不如丞相以用事不如御史大夫以貴寵不如大將軍青獨以戇見忠以直見禮自帝以下皆以嚴見憚而淮南寢謀矣淮南憚黯繇將相大臣憚之也將相大臣憚黯繇武帝重之也故有成其威望以為愛惜者此類是也斯豈愛臣太甚哉人臣無私名書曰斯謀斯猷我后之德則皆社稷之光矣人臣無私功詩曰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則皆社稷之勳矣人臣無私威語曰山有猛獸蒺黎不採則皆社稷之衛矣非善計其私者耶不然彼公天下者不計身遺利害矣公天下者不計家遺成敗矣公天下者不計一姓遺興亡矣直為天下得人耳而乃四門以招之五服以章之一饋十起以賓之一沐三握以接之一話一言以思之所以惜人才者不遺餘力而此之私社稷者顧弁髦屑越輕天下士豈非宜深計者反淺宜完計者反疏宜遠計者反近乎此之謂不及私不及私者鑑在勝國之社矣雖然不獨人主責也亦在人才之自為愛惜焉今夫世之小人崇邪醜正懷鱗甲設機穽以壞天下人才為事者比比是也而所謂人才者又復自相疑忌伐異黨同不幾於示好人之隙而啟人主之厭薄也哉唐之牛李宋之洛蜀其一時之士固多表表者而皆以黨盡彼其初不能自計也而社稷之計亦荒矣吾又曰愛惜人才所以為人主社稷計

  ○木晦於根

  君子之養德也宜何如哉觀天之道而執其機焉如是而已矣夫學亦奚事高論矣乃不曰人而曰天不曰天之理而曰天之機者何說也葢人與天地同宗與萬物同體而天地之所以變化萬物者嘗藏於無端之宅而運於不測之紀雖逓相循環而嘗虗其不用者以為用是吾人涉世亦須臾不能違者藉不能靜觀其機而執之將立於日損日喪之塗而犯造物之所忌豈道之所載哉至是而知天之未始不為人用也請借木以終晦之說可乎夫晦何昉也晝夜相推而晦生晦非明也然而以育明也是代為政者也而晦常為明根焉不觀之月乎當其自鏡而弓自弓而鉤日就晦矣而說者曰非晦也而出庚焉而生魄焉而皎然以輝晶然以滿山河大地朗然以鑑焉是尚不為明乎而不知有明者有明明者不明者能明明則晦晦固明之根也而何疑於木夫木者其位震其神勾芒其方東其色青天地之盛德氣也然商颷動而葉驚嚴霜飛而枝稿當是時意其剝落摧殘之餘生理幾何而來茲無春色矣然而其葉彌凋其根彌固其條彌振其根彌深未幾而暖以黍律吹以閶闔瀼以甘雨勾者甲者萌者茁者昌者遂者忽而生曄忽而敷榮豫章之墟鄧林之野皆是物焉孰休息是孰閉藏是孰居無事翕聚而散是則豈非木晦於根亦明於根之驗耶天地一木也太極一根也是故天地之生非其所以生而天地之殺乃所以晦其生天地之成非其所以成而天地之毀乃所以晦其成天地之長非其所以長而天地之消乃所以晦其長未有絕而不續未有退而不進未有伏而不發大而為元會運世之數小而為禍福禨祥之變其端起於毫茫朕兆之前而其用著於宇宙民物之賾神乎神乎化工不得此其何所賴以雕刻眾形乎微乎微乎君子不得此其何所賴以禔躬遊世乎是故目視備色耳聽備聲君子曰是戕吾根者也而收視返聽以晦之詞肆雕龍談馳白馬君子曰是披吾根者也而如愚若訥以晦之名無翼而飛聲不踁而走君子曰是蝕吾根者也而逃虗混俗以晦之功業葢世威畧震王君子曰是危吾根者也而遺榮讓善以晦之尚綗於錦懷玉以褐大白若辱深藏若虗寧為大樗無為朝槿寧為散木無為文梓寧為龍門之枝無為漢南之栁寧為鬱澗之栢無為憑社之乘寧避斤斧於深山無借先容於匠石凡以養晦也養晦故精嗇精嗇則有餘勇養晦故神守神守則有餘識養晦故氣完氣完則有餘量無為也無用也而無不為也無不用也之人也之德也鬼不得瞰其室神不得害其成五行不得拘其形陰陽不得尸其命不亦貫四時偃千歲而不改柯易葉者哉此何以故也天之機欲藏不欲泄欲謙不欲盈欲靜不欲動欲穉不欲壯欲缺不欲完欲辱不欲榮欲拙不欲巧深根固蒂養晦之道也君子不能違天而能執天之行君子不能徼天而能先天之變以明為枝葉以晦為根本以襲明為真晦以用晦為至明彼其日用飲食於斯而何往非生生之門乎不然雕玉以為楮剪綵以為花則小人的然昡然博流俗旦夕之觀而身名俱裂之道也茲木也君子謂之重傷重傷之材無壽類矣吁其惟聖人乎葢文王當紂之際外柔順內文明不顯其德不集其統以晦道終始焉故曰文王得易之用吁其惟聖人乎朱子始以晦自志而及其遭偽學之禍也又能以遯自止吁若朱子則可謂斯文梁木矣

  ○生子當置齊魯之鄉

  夫太子者天下之本也本數動則天下不安為支子者莫不有僥倖之心而思以姦天位其究也長為社稷憂矣是故遠計之主必慎焉而其立子也必以長不以寵廢公必以貴不以孽匹嫡其於太子也早教誡不使習匪辟慎左右不使比宵人固其本也固其本則天子雖有愛子弟曾不得越次而求焉天下雖有強諸侯曾不得伺隙而動焉上無悖叛之虞下無誅伐之患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臥赤子天下之上而安輻輳竝進而歸命天子故曰聖人有金湯者此置之得其道也而奚問所置之鄉乎武帝封燕王旦於燕帝春秋高燕王請入侍典宿衛帝怒曰生子當置齊魯之鄉亦左矣且帝何不反其本而思之乎帝自窮兵黷武海內虗耗建武中蚩尤竟天說者謂戾太子應之而生帝不深維國家之至計舉三代教子之法教之而為之開博望使之習江充卒也巫蠱之禍流及青宮長安之兵弄自骨月雖壺關之請不能早悟亦忍哉夫戾太子日在庭闈非有燕粵之隔也世及為望非有躐進之謀也帝之儒臣滿朝非無齊魯之彥也然而不免焉非失之所置之鄉而失之所置之術也太子既廢則其時觀望者不少帝也於五王之中擇其長者賢者立之以絕天下之私望可也又以望氣之故寵鉤弋以堯母之說寵鉤弋之子而鉤弋子故髫也安得不生燕王心哉及燕王既請宿衛欲端見矣帝誠計之或移之近國或傳之賢相雖曰衛之其實全之豈非置之安哉而畧不為後慮至晏駕之後燕王與葢主謀傾社稷不利孺子向非昭帝之明博陸之忠幾禍漢矣而燕王竟以國除可謂善置乎我實養亂而咎燕之不齊魯何也夫使置子必出於齊魯然後可則鄭之雒東何以封桓伯晉之曲沃何以封叔虞而所謂殽雍之險江漢之阻皆古之所疏其支庶而遺之奸雄以荐食上國者耶文昭武穆鱗布四方齊魯何愛焉藉令齊必善國田常奚而滅姜魯必樂邦子允奚而弒主而當時楚稱封豕吳則荊蠻子西季札胡為乎來哉帝惟慮不及此故其於本支之封衰之以分國於累世之侯除之以酎金至於矯枉過正魯無疆宗宣成以後鼎移外戚無藩王可以稱師者而文叔匡復起自徒步嗚呼漢如綫矣此則武帝之過也雖然漢之叛王大都出於淮南長沙吳楚間故賈生曰最強則最先反最弱則最後反而武帝欲以強國自王其子以弱列國侯此有所激哉禇少孫五王之冊炳焉成章豈不有見於置子哉至其弘獎之意惓惓齊魯則庶幾敦尚風軌矣

  ○夜氣浩然之氣 【 舘課】

  趙岐曰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愚以為孟子尤深於易其所言夜氣浩然之氣者葢易道也夫天與人一氣耳人之生也圓顱而方趾含陰而苞陽其形骸天地之氣也其心思神識天地之氣之靈者也心之與氣果且有二哉心之與氣本無二也而世之人蔽於形骸牿於嗜慾逐氣質之性而迷其天地之性於是立教者乃判為形上形下之說若曰以心御氣者聖也以氣役心者凡也皆一時應機之說也惟大易則不然直以一陰一陽謂之道而已矣陰陽者氣也道者心也心不為精氣不為麤心非形上氣非形下此孟子言氣之宗旨也夫言氣矣而曰夜氣者何也曰此易之復卦也天地之氣至垢而純陰矣陰極而生陽靜極而復動至於七日來復而天地之心見焉在一歲則為冬之至在一日則為子之半一氣孔神於中夜存復之象也此孟子言夜氣之宗旨也夫言氣而曰浩然者何也曰此易之乹卦也易之贊象也曰剛徤中正純粹以精葢乹者涵一元而為體包四德以施化運而不息徤而有常何剛大如之而大人者主靜主極終日乹乹直與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吉凶是所謂塞天地配道義渾然乹德也此孟子言浩然之氣之宗旨也雖然養浩然之氣者必始於養夜氣夜氣之養也或先時而迎之或後時而達之皆有易道焉其先夜氣而迎之也葢取諸坤其後夜氣而達之也葢取諸無妄何也陽之剝而坤也疑於無陽矣而安貞則吉故夜氣之未動也當有守靜無為之功以翕聚而基發散也及夫陽之剝而復也比於雷行矣而無妄則吉故夜氣之既動也當有察識擴充之功即工夫以還本體也此又孟子養氣之宗旨也乃所云夜氣者果可以晝夜論乎凡卒然而相觸無心而自動若乍見孺子之入井而怵惕生者皆夜氣也故說易者曰復卦建始萌而又曰冬至不在子所謂三百六十爻爻爻皆扶陽抑陰義也此孟子言夜氣而又有善端之說葢其所得於易之深者固如此

  ○讀衛霍李廣傳 【 舘課】

  司馬子長孤憤士也又好任俠故其為傳善寫畸世不平之感至衛霍李廣傳其排上進下反覆見之大指謂青去病遭時成功其貴在日月之際而李廣才氣天下無雙乃終身坎軻大小經七十戰曾不得懷通侯之印豈非數哉此子長所為寄慨而抑揚其詞也微文剌譏要在武帝矣雖然愚以此益見武帝之知人能任將何則人之受器各有攸適然未有不可以試而知者惟將帥之材則安從試乎必試之於見敵一試而不效是以國與敵也不可不慎也彼衛青牧豎也去病媟近也青之名天下無稱者而去病至不能識古兵法其非飛將軍比易知也帝顧以鞭撻四夷之權輕畀衛霍而李廣者不使一當單于抑何謾哉及其究也廣竟無尺寸功而青去病追奔逐北執訊獲醜至於空庭幕封狼胥又何識之卓也此則帝之善將將也若曰廣數奇耳去病天幸耳其成敗非繇將畧則吾以為將畧猶可知而數奇之與天幸其尤不可知者也昔張魏公名高一世宋孝宗倚以興復而符離一敗宋事隨之為宋計者寧用衛霍之天幸耶抑用張浚之數奇耶原夫西漢承戰國餘習士大夫皆以招賢養客者為賢衛霍獨否以故子長少之彼其進游俠而退處士亦近此意葢有激云爾

  ○荀楊大醇小疵 【 舘課】

  韓子曰荀楊大醇小疵宋儒不許也而并以訾韓子之爽於鑑愚竊惑焉凡古之人窮一世而著書其瑕瑜不敢自掩而以知言之權懸俟於千載之後吾從千載之後安坐而程品之亦當平其心考其世取其合道者以垂教而無刻核太甚徒以害成而已則韓子為近之而宋人無乃過耶宋人所以詆荀楊者曰以性為惡以禮為偽以老子為可取也是則不得稱醇矣抑韓子之所謂醇者固未深言之也韓子葢闢佛老者也其說曰聖遠言湮異端蠭起隨俗染化賢者不免焉有能宗法孔顏嶽立砥柱勒成一家之言若揭日月而行者吾即以大醇與之如是而已矣荀子生橫議之世為士者知有刑名不知有禮樂知有管商不知有仲尼子弓知有秦楚之戰功不知有湯武之王道而荀子作書三十篇自勸學以及於堯問談古昔稱先王縱橫宛轉若其家事此豈有待而興者乎子雲雖承仲舒毛公之後儒術稍著然當時士大夫非困於訓詁之支離則溺於詞賦之鞶帨未有深潛內照美厥靈根者而叩扃起鑰法言太玄以之吾不謂其彫蟲小技一變而契於主約守靜之旨也夫衛道之士代非乏人顧持論於義理大明之日者非難持論於邪正混淆之世者為難承襲於師友記論之素者非難獨詣於淵源寡昧之世者為難二子者皆居其難者也其何以深排為哉而就宋人之所排吾猶可為二子原者何也古人之立言也達諸意後世之立言也匿諸理匿諸理者避駁以趨醇不示人以隙達諸意者則醇駁互見而不免於激揚之過其以性為惡也是主修為而過焉者也程子不云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乎其以禮為偽也是主忠信而過焉者也史遷不采其言以為禮書乎其以老子為可取也是主虛靜而過焉者也司馬君實不以之贊易乎則二子之言固如豫章之寸朽黃瓐之點瑕要以醇者勝也若夫論性命論道德則濂洛之傳直接洙泗無俟苛責荀楊矣昔蘇子瞻論性以為孟子言善荀子不得不出於性惡荀子言惡楊子不得不出於善惡混皆起於相勝夫韓子以荀楊為醇宋儒不得不以為駁儻亦有相勝之意也夫

  ○讀鹽鐵論題後 【 舘課】

  語曰梁肉可以養生藥石可以伐病二者不可一廢在以時消息之耳昔漢文帝主和親之議致金絮綵繒於匈奴甘蒙手足倒懸之誚然夷性叵測邊陲歲苦侵軼烽火時通甘泉終文帝之世方內未得寧枕而臥也假令因循不已將吏之氣日消月靡其視與匈奴戰如驅羊攻虎心膽震慴石晉靖康之禍寧不在漢哉此武帝所以采介冑之說不至於封狼居胥空漠南之庭不止也帝既窮兵則不得不以軍興之故而用乘孔建鐵官以贍農用開均輸以足民財官山海以取奇羨其術則聖賢所不道其於佐縣官之急抑亦救時之用矣而文學槩以井田什一太古久遠之法狙擊之所謂從旁議者與當局異憂也豈通方之篤論乎若乃弘羊之計過則有在矣葢武帝末年匈奴已自衰止及昭帝時將士承席鞭撻之餘烈介子不煩一領甲不費一斗糧而立功絕域之外呼韓稽首已見其端矣夫既已釋於干戈則并鹽鐵之利而散之與民休息明示天下以不貪此則識時務者首宜圖之而弘羊猶持其初說以抗文學吾不知其可也藥石以伐病病良而仍以之養生壽民為殤子矣霍光之智固已辨此特不敢自發其端以暴楊武帝之失故借文學之議而均輸征榷一切報罷若光者可謂知時務者也語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疆塲之事或張或弛皆於其窮焉而議之則幾矣

  ◆評

  讀陸賈新語賈誼新書劉向新序評(舘課)

  ○讀陸賈新語賈誼新書劉向新序評 【 舘課】

  古之以言語事君者各有本源則其學術醇駁不必盡同要以殫智畢慮考當世得失之林審往古善敗之效皆有獨是之見劃然不易預定於生平而後矢為論列鑿鑿中窽其神情氣韻自有不可得而磨滅者非若後世漫衍支離連篇累牘苟取辨臨事而已西京之疏莫善於賈太傅之治安策而治安策之所從出者新書也新書雖論治道國體及經學胎教凡七十二篇劉向刪定為五十八篇皮日休讀其書謂其心切其憤深其辭隱而麗其藻蕩而雅信所稱天下才者乎然書之粹者則治安策皆已備之矣即有策之所未及者如審微客經勸學諭誠退讓諸篇要亦為談理之典刑然非適時之急務也吾以是知新書者賈子平生學術之淵源而簸揚淘汰以為治安一策所謂痛哭流涕長太息者其詞似激其造事而攄悃則固非不疾而呻不病而噎者也賈生而下其惟劉向乎觀其外戚疏昌陵疏忠憤激烈至使闇主心動又取諷諫之意摭集故實為新序一書而妹喜妲己之戒腠理骨髓之戒班班寓言皆以感悟漢成雖間有頗謬如曾子固所譏至其正紀綱廸教化辨邪正黜異端以為漢規鑒則韓嬰而下勿論也此賈太傅之流亞也若夫陸賈之新語愚則有不能無疑者矣賈葢知士也立談而尉佗面內片語面平勃交歡意其所為書雖非粹然儒術而縱橫押闔開發人意必有洋洋灑灑戰國之詞鋒者今也其語駢而其氣薾且多闕其字以文其贋葢齊梁間好事者聞新語之名而妄為之耳史稱高帝謂陸生曰生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者何我所以得天下者何及古成敗之因今新語中自道基以至思務十三篇未嘗及此也此曾何足以動帝之聽者而輒奏輒稱善耶葢子書之散失多矣不獨新語而子書之偽如新語者又比比也豈新書新序之倫哉雖然士君子揆事圖策則於三者何擇也有賈之畧而當戒其疏有向之懇而當去其誕至於新語雖云贋哉而吾終不以非聖之書若墨子鬼谷者與同日而語何也為其近於儒術也操此以往於獻納有禆矣

  ◆說

  知命俟命立命說(舘課)
  墨禪軒說(寄吳周生)

  ○知命俟命立命說 【 舘課】

  古之以神道設教者若易象若箕疇其於吉凶福極之故詳哉言之矣乃一切委之於理而不聞有命之說何也皆為立命者也然立命之道非可槩語而吉凶福極之應又有參錯不齊而莫可究詰其繇來者則世之人以為命竟不可信理竟不可憑而各竭其私智巧力以為趨避之計孔孟有憂之於是有知命俟命之論其以濟易範之窮乎且曷言乎知命俟命立命也語曰珠玉在肆觀者不取一兔在野眾競逐之定與未定也物之定者莫如命彼其大塊為冶陰陽為爐同焉皆得雜爾密移豐之非亭育之私嗇之非虔劉之志此分一定有鬼神之所無奈何者而世之人內迷於情欲則求勝於命外昡於感遇則求勝於命卒之命不可勝而徒役役然為犯教傷義之人何益焉故聖人示以知命知者信也信其本定而一舉念不敢與命爭也然昔之言知命者若養形之人方之逃雨怨誹之士等諸落葉彼但可以息躁競之心未能免尤悔之累乃聖人又進之以行法廸之以修身若良農待歲良賈待價非但委運於天一無所事事而已此俟命者也若乃聖人之立命者不然朕兆未分安有理數五行不立安有吉凶宇宙在手陰陽為柄則有先天而天勿能違之者而豈為命之所制乎夫命不足以制之則不言命可也而曰知命曰俟命曰道之興廢有命而若不能以自主者何也曰為中人設也中人之吉凶禍福也必制於命而其趨善避惡之心與趨吉避凶之心嘗交戰於胸中惟以命之說覺之則其趨舍自審故聖人亦為之借命以自解孔之窮顏之天堯舜之子之不肖五百餘歲之不復生聖王皆以命槩之若曰命之為權非但眾人不能挽雖聖人亦無所施其力也豈惟聖人不能奪雖天亦不能自如其命何也則安可不知且俟也或曰信如孔顏之遇則言命者獨不制於命耶曰不然大易三百六十四爻皆反凶為吉者也何嘗聽命也若夫彭殤齊壽窮通等觀達者能之而况聖人乎聖人之所謂吉凶禍福者與世俗異顏以仁壽孔以道生雖要諸千載而終能齊造化不齊之數故曰立命也李鄴侯有言君相造命不言命夫使聖人而言命則孔子轍環七十二邦可謂不知止而使君相言命則堯之儆湯之禱尹之五就五去其為衡命者耶

  ○墨禪軒說 【 寄吳周生】

  莊子述齊侯讀書有訶以為古人之糟粕禪家亦云須參活句不參死句書家有筆法有墨法惟晉唐人真跡具是三昧其鐫石鋟版流傳於世者所謂死句也學書者既從真跡得其用筆用墨之法然後臨倣古帖即死句亦活不犯刻畫重儓之誚方契斲輪之意余事此道五十餘年矣初於虞顏入已而學右軍學鍾太傅煞有肖似蘭亭丙舍宣示等形模便自沾沾以為踞唐人之上三五年間游學就李盡發項太學子京所藏晉唐墨跡始知從前苦心徒費年月昔香嚴在溈山會下參父母未生前一句機語□□遂已息心願作長年粥飯僧正余爾時境□也金門大隱十年多暇又長安官邸收藏鑒賞之家不時集聚復於項氏所見之外日有增益如韓舘師之內景黃庭楊義和殷司空之西昇經禇登善書楊侍御之絕交書王右軍書 【 停雲舘定為李懷琳者誤】 王奉常之汝南公主誌虞永興書王司寇之太宗哀冊禇河南書米元章之西園雅集小楷楊凝式之韭花帖正書更僕不數皆得盤旋玩味稍有悟入還山以來損其負郭收一二種如徐浩所書道德二千五百言唐文皇時國詮所書善見律一萬字備具楷法人間鮮見雅不喜趙吳興書近有老廣文戴公自嶺表歸裝中貯吳興小楷內景經一卷數千言少一百九十字俞紫芝補其未絕類揚上真乃吳興生平神品頗恨晚而獲見唐人詩云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奈之何周生坐擁萬卷博雅好古尤精八法余老矣黃山勝遊不復可續周生饒濟勝之具新安江清淺見底舴艋順流至我谷水只數日間若與汪儒仲乘興一來觀茲真跡所謂讀書十年不如一日詣習主簿者也周生以為何如

  ◆議

  救荒弭盜議(閣試)
  軍興議

  ○救荒弭盜議 【 閣試】

  天下有救灾之計又有轉灾為福之計水旱頻仍盜賊嘯聚國之灾也能設策運奇以止之是亦足矣而曰轉灾為福無乃迂乎曰不然凡天下所以患荒者積蓄少也積蓄少者地有遺利民有遺力也凡天下所以患盜者武備衰也武備衰者國多冗軍兵多冗食也今有一舉而可備荒又可以弭盜而又惟民饑盜起之時可因其勢而用之則何策乎曰撫流民而已夫流民固民也進可以戰退可以耕饑灾所驅惟食是仰當是時使姦雄用之則倡亂之搆也使國家拊之則富強之資也顧處之得其術而已矣頃者天不降康肥■〈虫遺〉為虐吳越江右連州接境際此荒沴野無青草人有走心而江淮之間流離滿道或携老幻舉族共行或棄妻孥孤踪獨逝鄭俠之圖所繇以作誠得綱紀之臣忠實之吏擇公私廬舍及宮觀屋宇沿途團結給以粥糜能勞苦者傭其力有伎藝者食其業候至來春給賜牛具種食以曠土荒田計口分授使之耕種彼其父母妻子皆乍離南畝之人既感戴朝廷撫養之恩又深思一家溫飽之計必能深耕易耨以盡地力待其三數年後幹止漸寧人有固志徐以農隙之暇教以戰陣之法與其募市井之游手曷若收待哺之壯丁即古井田唐府衛之遺意如是而已非兩利之策哉昔西晉之亂起於李雄特招流遠之民而唐之末路張全義設屯將集流落教以種藝三年之內河東戶口歸復桑麻蔚然勝兵每邑七千餘人河東賴為長城夫一剌史行之猶足以効而况倚辦於天下之力何所弗得故曰轉灾為福者此也若夫議社倉議保甲則固有精言之者愚故可得而畧云

  ○軍興議

  禹謨曰六府孔修六府者水火金木土穀也五穀以為賦五金以為貢禹貢田賦與物貢竝用故有惟金三品之文今則偏重於田賦而五金之開採有禁所謂六府者廢其一矣且夫禁之者將以用之也遼東金復海葢皆礦之所自出一旦沒入於虜如齎盜糧當此三空四盡之時衰世苟且聚歛之術無一不用顧獨縮舌於開採以為老成為經濟其故有二迂者恐蹈言利之名孱者恐釀首事之禍故明知其有益於救時而莫肯出頭承當耳記不云貨惡其棄於地乎大學言生之者眾凡可利於民者若茶若鹽無所不榷皆謂之生而獨農畝為生乎若夫礦徒之聚不能無爭則有礦之處必有守巡兩道所養之兵此兵者縱不能臨陣殺賊獨不能自衛於開採經月之間消弭其或然之變乎且滇中行之二百餘年有司大吏之奉入無一不取於礦安在有首事之慮也大都謀國之事無全利亦無全害各從其所重所急以為轉移如九邊互市其弊必至於廢武備成積弱厥初議起羣臣動色相爭亦是長慮然行之六十年邊廷之氓保全首領蕃育妻孥何啻萬萬則以新鄭江陵與蒲坂獨斷獨行不畏和戎之名不畏首事之禍所謂安社稷臣也否則如頃者奴禍不知六十年中中幾何番矣軍無常士不往軍無財士不來計國家歲入不過四百萬只一關門每歲六百萬尚安得有剩力餘資以募兵而求猛士余謂宜如岳武穆精擇背嵬五百轉相訓練得三四萬人長聚畿南呼吸相應以防奴酋之豨突京師安枕臥矣或曰子修國史於神廟時請罷礦稅者不習聞之乎全曰此時惟以營三殿為語端猶是可緩可急之事曾如今者虜騎充斥郊畿震驚陵寢否曾以萬騎蹂躝我內地破五縣據一府如入無人之境否我師殺虜三頭虜屠一壯縣以報虜所掠子女玉帛無萬數而我師得其一領甲一隻箭騰之奏牘舉朝賀捷笑破人口如此否是則皇上之赫斯怒討軍實蘇軾所謂天地鬼神諒其有必不得已之實者也且事領於撫按不遣中使不擾閭閻正以為鞭撻奴酋之資又何至如歲歲加派吸民膏血一方有急四面從之為土崩瓦解之形乎試以吹入籌國者耳中或有省否

  ◆奏疏

  議國計疏(舘課)
  陳言時政疏(閣試)
  報命疏
  引年乞休疏

  ○議國計疏 【 舘課】

  臣聞之易曰何以守位曰人何以聚人曰財財之與位相提而論其重如此故古者冢宰制國用必於歲之杪視年之豐耗量入以為出用國而不知國計之虛實此最國家之大患也臣伏讀邇者大司農條奏當今仍歲儉之餘蠲恤之後一歲之入不足以支半歲之出公私之積真可哀痛雖乘孔持籌不能鑿空輸運以佐國家之急也古之立國者即有三年九年之蓄僅以預不測之備未有尋常一歲之用即撿括無門而仰給蓄積者又未有盡度支累年之積以為尋常一歲之用而猶屈強半者夫司農告罄矣其勢必借財於水衡水衡告罄矣其勢必借財於大僕太僕告罄矣其勢必借財於內帑展轉數年而內帑亦盡矣則安所取乎今關市之禁已至於無可復嚴矣廚傳之供已至於無可復嗇矣宗室之祿已至於無可復薄矣邊軍之餉已至於無可復削矣其所目前停止而可入利之孔者獨開納耳而衰世苟且之弊亦惟開納為甚非謂其褻國家之體開奔競之風也謂其以朝廷為外府也夫俗之稱貸者貸其一而倍償之是坐困也貸其一而十倍償之是禍本也而開納類是何則彼所謂錢官者非能委錢於溝壑也所謂債錢者非能登避債之臺以免也必於貪墨乎償之是以目前之輸而易異日之屬厭天子以四海為家彼之所屬厭者安從出哉而不謂十倍之酬也且開納之弊今已被之矣自殿舘而金吾而光祿而鴻臚諸曹冗員充斥靡大官粟而所稱名色武官者往往為真以濫戎行之任縱狼養羊計無左者必也一切閉其塗而以漸汰之乎又府史胥徒之屬居無廩祿進無榮望皆以啗民為生者也上自輦轂下至州縣文移對簿詞訟追呼租稅徭役出納紏合凡有毫釐之事關其手者非賂遺不行是以百姓破家廢產非盡縣官徭役使然也大半盡於吏家矣此其初亦以貲進尤當責之部寺之長撫按之官加意搜剔自今以後日减一日勿令滋殖者也此冗員之當議者也夫內府者聚天下之財以為民也非以奉一人之私也今內藏庫專以內臣掌之不領於司農其出納之多少積蓄之虛實簿書之是非有司莫得而知也社鼠難薰路馬難齒往往乘輿之費一而乾沒之費十山林不禁野火江河不實漏卮得無慮乎此弊竇之當清者也宮掖者風俗之原也貴近者眾庶之法也故宮掖之所尚則外必為之貴近之所好則下必效之自然之勢也今內自京師士大夫外及遠方之人下及軍中士伍農民其服食器用比於數十年之前皆華靡而不實矣嚮之所有今人見之皆以為鄙陋而笑之矣夫天地之產有常而人類日繁耕者寢寡而游手日眾嗜欲無極而風俗日奢欲財力之無屈得乎哉此奢侈之當禁者也自古理財用人相為表裏今吏治日敝狥名失實其所謂治財者凍餒其民而豐積聚者也□拾麻麥而喪丘山者也假惜一錢而費萬金者也不操白刄而為寇攘者也姦巧簿書而罔君上者也則有清謹自好者以簿書為煩而不省以錢穀為鄙而不問坐使猾吏上下其手幾曾有血誠真意為國家惜財耶此吏治之當飭者也最可痛者國家金帛皆生民之膏血州縣之吏鞭撻其丁壯凍餒其老弱銖寸以聚艱關以輸乃輦而歸之於夷虜歲幣不貲葢數倍於初講之時至朘刻軍士之月糧以待其非時之索者又稱之矣竊讀三邊帥臣之疏謂醜虜寒盟其形已成以理度之大都止其歲幣則變速而禍小益其歲幣則變遲而禍大而醜虜之變乃事有必至者以國家空虛而歲幣之日增有所不可繼也夫挑戎首難誰謂長計然今歲遼左之役虜不大舉乎縱不可取必於戰獨不能堅壁清野擊其惰歸乎以歲幣之半平時則養軍有事則犒士獨不足用乎國家守邊二百五十年其為款市者二十餘年耳未見二百餘年皆中虜也扁鵲之治病也病在肌膚則治病在凑理亦治病在骨髓則不治今國之窮於虜不止凑理病矣什此不講而曰節儉何裨於事哉夫國計之急在眉睫之近而迂濶無用之言豈足以救時乎顧國家之所以困者非一朝夕故也繇其於迂濶無用之言一切弁髦之積漸至此耳語曰見兔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臣之議止此惟
  聖明採擇

  ○陳言時政疏 【 閣試】

  臣聞居盈而戒豫者聖主之慮也憂盛而危明者藎臣之思也指瑕而摘盩者進言之節也矜愚而採善者從諫之明也故下不以主聖而忘藥石之規上不以時平而忽狂瞽之論何也天下猶一身也治天下猶治身也善治身者不幸其今日之強徤而常計其後之無衰善治天下者不幸其今日之治安而常計其後之無亂欲後之無衰必察於和扁之言而調其漸雖飲食嗜欲之無所過差亦不厭其言之切而防之周也欲後之無亂必審於忠臣之論而窒其萌雖政事紀綱之無所缺失亦不嫌其計之過而辭之激也竊見 陛下以神聖御極而又能信任忠賢緝熙聖學百度咸理四徼無驚誠亦已致治安之盛矣然 陛下春秋日茂聰明日廣正嗜慾憂勤之所基也故人臣之忠愛陛下者不以今日之已致者為幸而以他日之所常保者為憂何也難成而易敗者位也難勤而易怠者學也難約而易侈者心也難親而易簡者正人碩輔難疏而易惑者左右之便辟狎眤也故臣不敢槩摘天下之事而惟條其有關於聖學政治之本原者以獻惟 陛下思其難而采納之天下幸甚一曰嚴保身之戒夫 陛下臨御以來嗜欲未形天真純固其保身可謂至矣然臣以為是時聖母調護於內而輔臣翼贊於外今輔臣翊贊猶昔而聖母之調護亦少疏矣然則 陛下之起居動息飲食嗜好其皆當理而無欲耶大臣不得而知也夫聖母既有所不見而大臣又有所不知則大右近□之所以娛蕩而誘惑之者視前日必且信矣惟願 陛下惕然常省凜然常思以此身為天地宗社生靈之倚毗凡所以靡曼於耳目而娛悅於心志者皆以為迷心之鴆毒斲志之斧斤而日加樽節焉則萬壽無疆之本也二曰精講學之功夫陛下臨御以來日御經筵日親講讀其務學亦既勤矣然臣以為異時聖齡尚冲故但畧領其大旨而無勞於問究今聖心日益開朗則聖學宜日益精密今 經筵日講之時大臣在列講臣在前有所疑難而詢問乎否也有所自得於心而訂証乎否也有以今日所行之政事與古帝王所垂之訓典而參考乎否也是雖 陛下之生知不惑而亦豈聖王好問好察之至乎伏願 陛下於講筵既罷之後退 御後殿舉凡所講之經若史一一而思繹之內以求諸心外以騐諸政而又輪日講臣以備參問久之智慮益明義理益精其益不少矣三曰務咨訪之實夫 陛下之於天下至懸隔也所恃以熟知政務而練達民情者諸輔臣之獻替耳侍講侍朝畢事而退其他以非時召見者無幾矣召見而從容促膝上罄其所欲問而下盡其所欲言者又無幾矣伏願取諸司章奏置文華殿 陛下日御而日召輔臣面議之暇則羣諮曲詣旁及閭閻稼穡之細隱無傷也其他若九卿大臣 陛下之所使股肱樞要者也撫按藩臬之長 陛下之所使廉察宣布者也或非時召見以叩其職務之弛張或非時召對以審夫民情之利病則不惟可以審察人材洞悉民故而亦且以示神明於天下矣四曰防近習之蠱夫近習者陛下之左右便辟相與睥眤者也此輩忠實愛君者常什一而蠱惑衒誘者嘗什九至於忠實愛君而能導之以正者百無一二焉何也人君必有所沉溺於內而此輩始得以恣肆於外也今 陛下春秋日茂嗜欲漸形而又接見大臣之時少燕處深宮之時多臣意左右近習必有先意導諛以非常可喜之事殊尤難得之物俚穢淫惑之言伺間隙以求一中者矣伏願 陛下以閑靜娛其身以寡欲娛其心以經術文史娛其神以習見正人樂聞讜論娛其耳目則彼雖有窺伺之奸無繇以入即入而聖志亦無所遷矣五曰杜侈汰之萌夫 陛下以儉德臨下十六年矣邇者費用漸廣取發漸多豈聖心真加侈於前哉意必左右蠱惑之人謂人君富有四海此猶銖兩之費耳且以為法所當用例所常有故 陛下遂從而聽之也豈知大農之蓄積皆郡國之租稅郡國之租稅皆生民之膏脂生民之膏脂即國家之元氣窮州僻縣之民有以一金一錢之逋負而典衣絕粒者聖上弗知也有以十金百錢之逋負而賣妻鬻子者 陛下弗知也有以一歲二歲之逋負而絕戶以逃遂死於溝洫者 陛下弗知也又有以逋負日月之不時錙銖之欠缺而遂斃於捶楚之下者陛下弗知也然則積而至鉅萬可知矣奈何以充無名之賜予市無益之玩好哉伏願 陛下特令該部大臣條悉祖宗經費之典內費歲幾何今所增加而宜汰者幾何著為定式而日加節儉焉則非惟天下生雲之福而亦所以培國家之元氣也六曰絕神奸之惑夫 陛下聖明之君也而又留心經史之訓密邇講讀之臣其於五帝三王之道必有所槩於心矣夫何神奸之惑之有獨恠夫數年之間歲時多所禱祠宮寺多所修造意必左右蠱惑之人謂此為 陛下祈壽為生民祈福 陛下以為實然而聽之而在廷之臣亦以此名為 陛下祈壽為生民祈福是以雖知其非而不可言耳臣以為今日雖未見其大害於政而其漸不可長也伏願 陛下清心寡欲以養壽命之原厚下愛民以為祈天之本節財薄歛以造四海之福諸凡祠禱修造悉從罷止則昔臣所為大聖人之作為出於尋常萬萬者真於 陛下見之矣以上六事皆 聖學之所關係今日言之雖已見其端而未必見其害矣今不察則他日傷於德而蠱於政有不可言者陛下儻能留意臣言則 聖心益明 聖志益定聖德益純而天下之治皆可不勞而舉矣臣草野愚蒙罔識忌諱亦不勝惓惓忠愛之意耳非敢冐昧抵觸以干斧鉞之誅也伏惟聖明裁察

  ○報命疏

  奉差事竣中途患病進書報 命乞休事天啟二年八月初五日吏部一本奉聖旨董其昌題充纂修官俟 泰昌實錄稿成前往南京采輯邸報等冊以備參訂供用就彼支給完日回舘供事該部知道欽此臣聞 命自天感恩無地於十月前往南京將河南道所藏邸報摘其未奉 旨者一一錄出太常寺祠祭司督遣僧道助寫僅得十分之三緣事出剏見應天府例無工食而其事充棟就結為難臣仍歸里大集書傭給以紙筆雖奉有支給之 旨不敢破用官帑先差中書沈僎亦錄七年通其若干張裝為三百本但據原本對錄以備史官取材徵實無所點竄隨蒙欽命翰林院待詔宋啟明中書朱正色守催實以私家作事孑身獨力侵尋歲月不自知其罪莫逭也但臣有刪繁舉要之義茲四十八年留中之疏有事因疏而流言不以人而廢凡關於 國本藩封人材風俗河渠食貨吏治邊防議論精鑿可為後事師者別為選擇訪史贊之例每篇系以筆斷而其他請朝講請祭祀請起遺侯請罷礦稅請下章奏請補廢官請蠲內帑昔之所急章滿公車者皇上勵精圖治皆見施行令之謀國尤有進於此者畧存一二而已共四十卷目錄一卷別表進呈外抑史之所重者筆削耳善人勸焉惡人懼焉所係匪細故也每朝纂錄於三品以上大臣皆有小傳寂寥數行袞鉞斯在如世廟實錄於郭希顏胡宗憲唐順之等多有貶詞未恊輿論夫正史所書不公則私史之所記益雜何以起信於萬世哉計四十八年之中大臣當立傳者何止百數雖三長之史詞苑如林然生既後時莫詳本來竊見南京太常寺卿李維禎出入四朝囊括百代且與諸臣同朝同世習見習聞若就陪京之日曆抒腹笥之春秋其史直其事核非大典之光哉臣又聞司馬光纂資治通鑑受詔得自徵辟故劉攽劉恕范祖禹為之佐前後十九年其書始成成祖朝纂修性理大全所聘名流百餘人不以為濫况茲實錄比於通鑑性理孰重孰輕而神祖作養之中林皇上掄簡之髦士顧多逸於事外刻印銷印聖人無我賜環賜玦又何成心臣一念朴忠所日幾幾望之者也至臣五技已窮二豎相迫中道乞骸情無矯餙乞 敕下吏部允其休致自此與含哺鼓腹之民戴堯天而永永矣

  ○引年乞休疏

  奏為引年乞休以安愚分事臣聞無遺壽耈聖王所以禮賢也不能者止臣子所以自量也臣年三十五歲中己丑進士改翰林院編修又六年陞湖廣副使奉 旨以編修養病又六年起湖廣提學副使在任一年六個月歲科俱徧外官無告病之例致其仕歸科臣拾遺吏部侍郎楊時喬奉 旨留用又三年起補福建副使在任四十五日南科黃起龍拾遺吏部尚書孫丕揚仍咨臣供職臣已先告致仕自此安於肥遯雖時有山東登萊道河南彰德道汝州道之推擢臣皆懸車不赴家食二十年有餘矣恭遇皇上念先帝憑几之命敘講讀微勞起臣太常少卿洊列宮詹又以泰昌 實錄成敘纂修微勞陞臣今職榮寵逾涯夢想不到即當控辭以安愚分所為冐病間關匍匐人都者因編摩書冊當赴闕恭進贈蔭 殊恩當赴 闕祗承耳今則二豎交侵五技皆盡雖報國之忠靡展而引年之典已及臣能乞身於疆壯之日而敢趦趄於漏盡之時乎且夫隱鱗藏羽充牣九衢昔之緇衣幾為貂續郭隗有言曰致士請自臣始臣亦曰省官當自臣始實內暌於疏庸外迫於疾病披露腹心毫無矯餙者也惟敕下吏部允其放歸臣得以餘年同擊壤之民共歌帝力而祝 聖壽之無疆臣不勝感激之至

  ◆表

  進神廟留中奏議彙要表

  ○進神廟留中奏議彙要表

  伏以君有舉而必書國之彛典后從諫而作聖治之善經雖嘉謨嘉猷之顯晦有時而左史右史之網羅必悉既已刪繁而舉要故當彰往而詔來臣誠惶誠恐稽首頓首竊惟太古之事若存若亡典謨之書亦經亦史股肱耳目皆為獻納之司吁咈都俞即是嘿成之象一德陳而格天格帝徽言告於文子文孫時無五諫之名安取三長之採自堂簾之既遠致上下之不交議論則自蕳而之繁紏繩則以筆而代口雷霆摧而噤同仗馬雲霧墮而牘可汗牛非有淘汰之功執冀涓涘之益惟神祖際五百餘歲之景運在我明□四十八年之太平成訪初殷朝稱不諱堯勤既勌臣鮮勿欺玄黃之戰紛如而黑白之分寂若賜玦屢見闢門罕聞既非一一而吹之則雖九九亦進矣然玉管銀管與斑管必徵事以取材大書特書不一書難翻空而成案過而廢毋寧過而存傳其疑不若傳其信狐裘粹白必資眾腋之溫雞蹠棄餘猶是兼珍之味但有未焚之草恒多可獻之芹其大者如蜂蠆寢謀青宮成其羽翼驪駒導路赤社杜其菀枯持玉尺以程材操金篦而發覆陰陽為炭復太公圜府之規璧馬沉河修瓠子金堤之跡藏富於國藏富於民何以摧科而不擾上刑適輕下刑適重何以讞决而不冤他如九塞夷落之情三略弢鈴之秘多筭則勝捄時所須徙薪或失於幾先蓄艾可裨於善後醫有方而奕有譜庸可按乎建之鐸而設之鞀是之取爾茲葢伏遇皇帝陛下英姿天挺峻德日升欽翼於曰旦曰明肅雍於在宮在廟細旃廣廈神交帝驟王馳華渚丹山瑞叶星輝海潤丕揚 祖烈修金匱之編廸簡臣隣集石渠之選謂筆則筆削則削雖為孔子之刑書而日係月月係年即是近時之邸報顧三舘之挂漏已甚而舊京之藏副差完微臣寵藉輶軒書成漁獵惟此至是之是得諸眾尤以尤人閱世世閱人雖似刻舟之劍後視今今視昔何殊記事之珠披沙獲寶綴警策於片言開門見山攄庸愚之一得葢真主求賢將留為再世之用而藎臣陳善或借諸異代之言况相如之賦武皇恐生不同時崔寔之書人主宜寫置座右但使伏蒲蠹簡不憂 天聽之益高則東閣空談亦是孫謀之貽厥矣伏願 法乹之徤 體咸之虗時以 萬幾之暇畧垂 乙夜之觀師亦何常民可為監人惟求舊益廣清問於合宮直以從繩盡納羣流於大海則鳳見河清之瑞史不絕書而天苞地符之靈世其永賴矣書凡四十卷目錄一卷敬隨表上
  進以 聞

  ◆頌

  萬壽無疆頌(閣試)

  ○萬壽無疆頌 【 閣試】

  臣聞天佑下民作君而作師聖秉大德必名而必壽感靡弗應信而有徵恭惟我皇上握金鏡調玉燭纂大宅丕迓和鼓鬯宣九聖之重光襲百靈之奧祉十八載於茲矣時惟仲秋節屆聖誕重輪方朗天德出寧泰階入旦而靡輝蓂莢不春而愈茂是日也皇上麗左个服出龍受策上玄御圖靈岳汎祥烟於五節停瑞氣於三辰少室呼嵩河宗獻寶鳥牽椎髻旅於象胥天產地毛紀於王會既洽大禮於兩宮復聚歡心於萬國神人胥悅夷夏率俾羣公咸曰休哉天子嘉與其此可謂百福攸同千載其盛矣臣又聞之禮因義起頌豈忘規是以堯祝華封周咏天保沿及後代著為令儀每於震夙之期輒效天齊之頌莫不式歌且舞執壤稱觴然惟金鏡陳於垂拱無逸進於天申流徽後來肩美往牒豈不以道周萬物者其休弘功濟羣生者其祥大惟一二日兢業乃千萬年熾昌者乎繇斯以言雖宣敘景鑠鋪張符命義殊於導諛意合於明謨也敢拜手稽首而作頌曰
  天佑我明奕世載德勉勉我皇懋建有極得一以貞奉三為式乃集純假其數不億皇帝之仁煦焉以春斟酌元氣蘇鬯勾萌皇帝之明光照四表奧窔遐陬天霽日晶皇帝之武赫聲濯靈翕張魁柄震蕩風霆皇帝之靈江海下谷止輦惟勤轉圜匪速一十八載體道無疆儀天作兩叶化台光有秩斯佑既壽永昌相彼秋旻有露以湛鑠彼玄樞有繞其電里社自升河明若練乃披瑞籙乃納貞符九閽塵揚百辟雲趨韶武交錯琮璧分敷德至於天南極炳耀德至於地玉芝神草乹愷坤懌民熙物皞孰曰岡陵孰曰恒升於穆不已歲功久成惟聖時憲緝熙光明毋搖毋勞不邇不殖雖仲弗休日慎一日保毓太和凝承大曆不酺而醉含德以嘻長愉汪濊永固豐熙如游建德如在華胥自今以往至萬斯年睹聖之作象帝之先七十二家定命我兼下臣作頌颺於九挺

  ◆贊

  泰昌實錄贊

  ○泰昌實錄贊

  史臣曰臣讀書至周成王顧命曰無以元子釗冐進於非几而已不敢稱堯舜也稱堯舜者自先帝憑几始豈不炳爍千古哉要以言大非誇真知允蹈有可揚厲者焉狗齊蒙養弗論已出閣講學以後神智日開既已明習世故知險知阻而容色溫然而動止泰然內庭有菀枯之形而若弗知也者外庭有羽翼之激而若弗聞也者即 冊立尋常事耳時而舉碁時而反汗大臣去小臣譴宜何如動於耳目者而帝也有夔夔無慄慄潛之又潛恒以一德主器之重安於泰山非存通神明不至此福邸就國抱持慟哭左右皆泣不能仰視狂且發難羣臣讙譁帝於陛前曉諭曰爾等為無君之臣欲使本宮為無父子之乎群囂遂息所全實多神宗未年以 皇貴妃屬帝帝即跪而對曰兒子豈敢得罪於天地聞者無不感動 皇貴妃進封遵奉 遺命盈庭之爭曾不忍奪以戚畹哀請而後止鳴呼風雨不迷藏蓄俱化舜之大孝也若乃 臨御幾何欲善無厭撤稅使散內帑賚邊戍緩織造召耆碩起忠賢廣閣員錄舊講所謂急先務急親賢者帝皆有之升遐之日薄海窮陬若喪考妣此帝堯九十八載在位之民情而帝得之四十日間何以入人之深乃爾哉葢以舜之孝擴堯之仁感孚以本有在諸善政改絃之外者矣夫官天下者壽在令名家天下者壽在長世神宗雖不豫乎何難四十日延也使帝之出震未及而幹蠱莫施則國本人心幾不可問接續之際危於懸絲帝之不永天所以佑 國家千萬年之永也廟號曰光帝之光被上下者無餘憾矣

  ◆箴

  勤政勵學箴(舘課)

  ○勤政勵學箴 【 舘課】

  太極搆天大寶首物徤惟不忘動故不屈一念之怠萬情之鬱一日之荒萬幾之缺粵稽往古惟虞無為相儆相戒惟時惟幾政已風動猶思弼違學已執中猶慮危微何以勤政此心常迅威福必攬無參吾慍聽覽必公無恡清問靡敬而存不振而奮何以勵學此心常純外自講筵內達重闉扣文求交考古問津晝為宵得靜養瞬存毋曰深居不廢聽斷九重嚴邃三接猶判一念不新羣情必渙辰午二朝休哉舊貫毋曰索處不輟討論便辟易志冶豔汨真講筵濟濟格論齗齗召對盛典欽哉慎遵毋曰勤勞有妨珍攝此身康寧繇心兢業戶樞不朽流水不渫法天行徤諒哉往牒主不勤勵暇日必多曲房繡幕恒舞酣歌豈不愉快恐戕天和三風十愆聖哲所訶主不勤勵陰陽或易天之晦明人之感寂日出而作日人而息自古聖王宵衣旴食主不勤勵民瘼恐遺寸絲粧粟億膏兆脂閭閻之積宗社之貲有無不言少府何私主不勤勵愛憎恐懼頤指拂心榜箠任意敢不受哉其情實??對鳥窮則啄獸窮則鷙湯敬日躋盤盂勒詞武敬勝怠几杖得師聖主好善時命箴規小臣祗承敢告僕司

  ◆露布

  禦虜大捷露布(舘課)

  ○禦虜大捷露布 【 舘課】

  天啟昌期薄示無虞之警神資 睿筭旋成不戰之功氣祲廓清華夷寧謐恭惟皇帝陛下聖武廣運乹剛粹精紹八葉之洪基當萬年之景運憫生民之未又惻然如傷念世業之惟艱凜乎若墬秉執三重張皇六師維茲扯里之酋故是吉囊之部威祖犁而未盡先皇許以自新始因戀犢歸降執叛以求通後作饑鷹綰印稱藩而向內邊無斥堠烽火已二十年歲致金絮綵繒且數百萬謀臣石畫屢言表餌之疏 聖度海涵祗取干戈之偃豈意戎心難饜漢過不先俄聞蠭蝟之來敢肆犬羊之侮駕言迎佛久住牧於莽川假道搶番竟憑陵於河內因將士承戢兵之後尚緩靈誅致火酋有輕我之心大張游氣羽書累奏 廟筭獨神 皇斯一怒詢於帷幄之臣 御札十行明見疆隅之遠大蒐戎輅爰鑿橫門臣等仰承 英畧知宵旱以膺寧俯竭忠誠敢夙夜之或懈軍需十萬得借給於尚方士旅百千聽調集於他省隨機順勦進則豈暇身圖乘勢長驅滅之然後朝食以臣某統將吏則申令於畫戟雕戈之中而氣增百倍以臣某核功罪則載筆於牙旗玉帳之下而公恊眾心以某官某督糗糧則運策輓輸之計而餉足三軍以某官某人應援則陳師要害之衝而兵聯四伏前驅則萬騎俱馳先鋒之勇莫禦奇兵則一鼓遂合掎角之勢已成計道里則分地為防相便宜而并諜為助顧茲蠢爾之醜何當赫奕之威自用兵以來未逾九月即班師而返大捷一時搗穴窮搜若燎毛之易盡揮戈邁往果壓卵以無遺谷塹填尸獻馘遂踰於萬級長纓繫頸獲??奚奚止於七擒始焉奮螳臂以當輪今也截鯨皮而製皷太白人月星符摧虜之祥高鋒彗雲士奏吞胡之績昔漢斬郅支但乘其無備唐擒頡利葢得於已降猶足以揚昆山之威遂至於雪渭水之恥豈如今日卓軼前朝兵應者勝義讋者王百夷俱震進可以戰退可以撫二利兼收此皆繇皇上威極雷霆謀先造化得道多助惟斷乃成民勞訖可小康甫迓升平之福胡滅誠為大度願修安攘之猷臣等無任懽忭屏營之至謹露布以聞

  ◆考

  歲差考(舘課)

  ○歲差考 【 舘課】

  昔者聖人之制曆也所以觀乾象之變求寒暑之正授成作之期以定幽明而援神人以釐百工而熙庶事者也大撓以來賢聖代興求測之法亦云屢矣當其時非不犁然具合而行之既久竟不契驗何也天道之運盈縮之度常在杪忽之間而人以梗槩求之其日彌積其失彌著而歲差之不講也堯典仲冬日在虛一度故昏昴中自是而降漸退在女呂覽仲冬日在斗昏東壁中旦軫中自漢元和抵唐開元皆在斗度及元之初在箕十度今在箕五度矣起堯甲辰至於今日計年凡三千九百二十有六計度之差凡五十有一故天道之運未有四十年不差者也何也葢周天之數周歲之日皆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此其大凡耳天行於日之外故其分常有餘有餘則漸差而西日行於天之內故其分常不足不足則漸差而東故歲差之法自唐堯始計每差一度率以五十年自時厥後或以百年何承天或七十五年隋劉焯或八十二年大衍曆或六十七年宋統天曆槩而論之通於古必不合於今密於今輒又疏於古繇斯以談其不精一也然則評往匠之疏密窹晷景之修短窮玄玅之情狀而契今昔之信徵者其惟郭太史哉太史公曰天道運行如環無端治曆者必就陰消陽息之際以為立法之始欲求陰陽消息之機不過植表測影以求氣至耳古法擇地平衍設水凖續植表其中以度中晷顧表短則分杪太半多少之數未明表長則景虗而淡雖設望筩置小表而實景終未可得乃高之為三十六尺之表創為景符以微竅取日光實得中景不差毫末積日累月取仲冬前後相埒之期參筭得中以為履端履端既正一歲之候從而正矣故治曆者以人而求天者也非以天而從人者也昔人以管窺天天宿度餘分約為太半杪耳今制渾儀測用二線纖微可考其時測景之所凡二十有七東極高麗西至滇池南踰朱崖北盡鐵勒又前之所未有也故授時之法測景驗氣考古信今得每歲三百六十五日二十四分二十五杪日所周天得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七十五杪每歲而日卻一分五十杪積六十五年有奇而日卻一度定為歲差以考往古則增歲餘而損歲差以推來茲則增歲差而損歲餘逓推而上往往皆合故可信將來之無忒也然自春秋獻公以來推筭冬至凡四十九事授時之視大衍宣明紀元統天大明五曆較為精密而於中十事猶為未合太史以為日行失度之驗數其同而知其中辨其異則驗其變畧其十事之離而觀其三十有九之合此授時之所以度越前作也然余聞蜀有隱君子者玅解洛陽元會運世之數以合授時之法謂天地之運自子至已以漸而長自午至亥以漸而消帝堯以來授時之所以減筭而推者其法同此然授時知一元之運有增减筭而不知元會運世皆宜增减故推之往古大體雖合而纖微有違也余嘗用其言而妄意之譬則人焉以一生計則自少至壯歲長自壯至老歲消以一歲計則自春徂夏日長自秋徂冬日消以一日計則自子及巳時長自午及亥時消第其大者易明而小者易忽耳安得謂在幻之時皆長而無消在老之時皆消而無長也天道之運疑亦類此彼隱君子之言為直可信聊記於篇以俟後之修曆者採擇焉庶助太史之千慮云爾

  門人徐士竑
  許 經閱
  容臺文集卷之五終

  ●容臺文集卷之六

  華亭董其昌著 冢孫庭輯

  傳
  贊傳

  ◆傳

  熊贈公傳
  吳禮部敦之傳
  僉憲俞毅夫傳
  張唯卿傳
  吳次公傳
  贈參知冲宇戴公傳
  處士高南泉傳
  汪隱君傳
  韓太公傳
  李太公傳
  郭太公傳
  星海潘公傳
  太僕弘齋林公傳
  漸川兄傳
  許配汪太孺人傳
  朱母程孺人傳

  ○熊贈公傳

  熊侯為華亭以治行為天下最應 召行有日矣則手抱 璽書一軸而請曰此先君子所得 制詞也九原華袞奚取繁稱抑聞之王言有體寧束而就裁無廣而就核雖明綸有耀而表異實難惟遏佚前人光是懼敢徼之信史先是侯之考績曾次第贈公遺事貽代言者茲復理前語為小傳熊贈公者名澄處士之振奇者也熊為豐城右族累葉貴盛公以布衣頡頑纓緌間用名撿自立無敢易之者雅有鑒裁每預策人善敗後皆驗白里中兒早慧者必屬公試之一為品題無弗酬者持論慷慨蘊義生風嘗挾貲遠游所至必傾其賢豪長者公所居輒致千里客家以游道廢至鬻產以佐壺觴不令客知也公好方書能以秘方起奇疾又好形家言登山臨水指其要會往往與青囊玉髓契家藏法書名畵攷其人大節不足稱者雖復工亦置敗篋中戍子歲儉公曰饑餓與人同患盡焚劵不收責兄弟沒齒無分財里中有爭言率以公口為三尺其忠寔心誠信於人也公豪上自喜居家以矜莊見憚程督諸子畫繩而蹈不少縱既心奇令君則使為譚氏學譚氏者名汝魁其教以慎獨為宗趣與俗學左公獨以為人師經師終可嚴事葢至今君以砥礪有立而人始服公之遠識焉令君屢躓於里選意公不能無動公為好語酌酒慰之曰吾所望兒不止此嗟乎管敬仲有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知子亦不易也若公之教子有進於祿養者耶斯事皆可書也
  董子曰余讀熊贈公 制詞有云里稱仁孝夫仁孝之為德大矣贈公雖施不出里而託於令君以恢弘其未究今之施於南海東海者皆贈公之仁孝也夫謂 制詞不能盡公者豈然哉豈然哉

  ○吳禮部敦之傳

  余以乙未分較南宮舉吳敦之使君乃得士之名不大著葢君為臨朐馮文敏示伯所拔戊子楚闈第一人稱天下士余即非自迷五色而價爽連城知人故未易也先是禮闈挍文皆以制義為重制義有當然後求其論策余獨離而為二各加裁鑒三者合而後收讀敦之論大奇之謂必天下士以視袁伯修陶周望皆咄咄歎賞周望因是以撿論得湯嘉賓余又謂袁伯修曰此卷壹似漸於李卓吾者豈即楚黃吳解元耶伯修曰論則饒為之制義當更奇也一日道遇馮宗伯宗伯駐馬語曰始敦之出棘誦制義平平耳余不許也敦之曰然則不終試乎余曰若有佳論仍遇主司重論者亦見收矣何以若合符也是時方有宏詞之科余力不能為敦之先宗伯亦爾葢敦之磊軻任運競進為羞豈惟詞館即司理有聲宗伯且薦為吏部郎敦之固辭僅平進禮部竟宗伯之世感知而已感恩則無有也其司理潤州常鎮多忠諫逐臣提衡在口時有司或附之以買名聲或背之以媚津要敦之落落穆穆相與於無相與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假令敦之今尚在黨禍何從來耶敦之沒十餘年而余官南都其子光龍相見泪交於頤以京山李先生之埋誌視余且請為傳余則何能辭敦之名化號曲羅生而早慧兒時嘗閉目跏趺坐空囷中家人跡得之不知其所從習似從高僧中來者年十三已博通五經子史邑令號之聖童嘉禾姚少宰為楚學使置異等過蕭以占祭酒坐上搖筆千言有如宿搆祭酒歎服自以為不如然屢困名場戊子楚闈業已受嗤拙目矣忽風引一卷長丈許至案前主司敢視之歡呼起舞遂錄第一乙未成進士授鎮江理臺察倚重平亭疑獄數出意表民有壓死而訟諸生撲殺者君案之曰撲人者右其手理宜橫今縱而左非撲勢訟家情立得遠近神之軍吏譏關有御史客抗而鬪軍吏殺之御史當軍吏殺人獄詞具無敢反者君據律爭軍吏得免雖御史不能為其客報也海上有大盜臺察檄君捕之為出獄中盜問狀賊就擒征播之役司馬徵兵餉江南諸郡猝無以應君具白假漕粟應而徐督諸郡還漕歲終慮囚聞有 詔赦未至御史欲行刑不果君抗言曰律有决不待時之文詔未至則從律可眾稱其敏練先後五載擢禮部客曹主事出使襄邸卻襄王餽金王令人置之途已莫測所往踰歲補膳曹主事晉江李文節署部事曹郎競以細謹迎合君獨率其常度或中酒不以時人曹即對談諧謔笑傲若有意相忤者遂中以考功法不俟除而歸歸則稍作園圃澆花種竹狎忘機客為文字飲入不迎出不送人人樂其簡易居久之補河東鹽官聊復應之一行邊塞遂投劾歸期年擢戶部主事朝議方嚮用而君已病手足厥矣醫者以藥餌進或以修西方進皆笑謝之終不止酒彌留之際神色不亂葢其童時已有定力騐矣誌又言君雖坦率無腸迹於高曠至於倫常取予大有坊表父光祿公卒於京師徒步扶喪哀感行路父所幸諸姬二所名他人子悉以田廬童僕贍之自司理歸幾於垂橐第儲有奉入為季父太學公壽太學公圽遺孤五齡朝夕於側提獎顧復長則督之學俾有成立太學公第宅不能保歸之豪家時時飲恨君以倍值取歸訓遺命也舉族兄不能葬之櫬更恤其子宗族鄉黨待以舉火客至如歸必厭所欲生平不能握筭惟聽之紀綱蕭祭酒嘗推百金之惠君固郤之曰奈何以貧故累長者清節其介如此又好為不聞不見之德某子甲未知名譽之蕭祭酒得錄弟子籍祭酒曰非吳君幾失子某子甲請謝避不見有奇才生負氣而為邑冷所抑闈中得君卷誤以為生匿不出事後知為敦之殊悔泊舟赤壁過訪以出亡為解意深遠矣所著遺集若干卷李先生評其文曰骨力沉雄氣韻生動旁晲橫絕變化無方人以為篤論始余所疑敦之為李氏學者及詢之乃雅非所歸嚮特其性得之而持論與焚書合者惣之不名一器任真似達氣義似俠嗇取似狷生死去來之間似禪即馮宗伯以文章政事推君亦為知之不盡矣光龍俊爽有父風恂恂軌於度葢善繼志者敦之為不沒夫

  ○僉憲俞毅夫傳

  俞之先為吳興世家宋時有退翁者舉進士王荊公行新法以御史招之不就子有仕郡司理孫侔龍圖學士曾孫澄工部侍郎宋季徙居華亭終元世不仕高皇帝時有山月公允舉洪武甲戌進士擢儀曹郎與祭酒胡公儼洗馬楊公溥同纂修大典儀部公生悅悅生倫倫生琳舉癸卯應天鄉試官至臨江司理司理公生郡博士緒緒生封司馬大夫寅山公明時即公之考也公名汝為字毅夫號新宇生時太母宋宜人夢朱衣使者有金盤雙龍之授字之曰龍六歲以蚤慧稱口授書即成誦十七歲就里中林太常學與馮元敏稱兩才子學使者楚黃耿簡肅拔置郡庠試輒高等丁卯舉應天鄉試辛未舉進士出山陰王文端之門以才品相器重壬申選授德化令德化當九江孔道土瘠民貧公至决十年疑獄老吏喪膽竟公任無敢欺紿為奸公精心吏事守藏無踐更之村農對簿無追攝之豪隸行縣無供餉之富室書版取絕產之羨金又作義倉以備歲凶給囚食以捄疾死而永賴之利在築堤事瀕江有田數千頃每江漲蕩為洪流災民以築堤請監司守長輒同道謀公審勢度地獨稱築之便未有左驗也會歲饑使者檄發粟食饑民公今曰能操畚鍤從我為堤者倍給之赴工者雲集不日成堤數百丈乃以濱江可堤狀為圖以請大中丞楊公大喜遂定全堤之計自小池西岸抵德化觜延袤三千八百餘丈蓄泄有備旱澇無虞西距楚黃東達安慶上下三四百里間列防如隧皆象公條畫也丙子以內艱歸服除謁選則故相江陵之客修隙中以考功法改令壽陽公治之如德化兩臺使者廉治狀調建德建德壯邑也公治之才益贍去深文釋冤獄育人材獎後進兩浙履畝期會迫甚公以一人總攝三邑因民情授方畧竣事旬月間民不知擾諸旁邑有大政大獄當事者必决於公語具郡志循吏傳中甲申量移丞括蒼與豫章喻公均楚黃周公弘禴伺官皆名流拙宦相得甚歡公事之暇揚搉風雅江山開滌尋補陪京駕部郎駕部主乘輿侍衛及驛逓諸務而船政最稱繁鉅祖制額設風馬快船以千計夫役以二萬計武庫支金錢司農支衣粮絡繹江淮天津以中貴輸上供諸物實備非常慮至深遠也久之役夫多虗額而公家之費如故先臣王公問議令歲造如干艘夫役有缺不盡補垂七十年庫積至數十萬有先任駕部者更足其役夫之籍不三四年左藏為一空公於是議清虗詭士大夫有一家而占二三十役者公所革千餘人仍還王公故例而省直歲解以寬公私兩利即得罪於巨室不顧也又定為造船之式為修船之式官出緍錢而不以累軍軍領緍錢赴役而不以累商竇盡祛矣因上船政補救事宜疏下部具覆奉 俞旨行吏部紀錄壬辰擢山東按察司僉事備兵曹濮時島夷躝入朝鮮朝議所在增兵加餉山東尤急公亟趨省會陳議於兩臺謂朝鮮雖弱我師徂征合彼土著倭必不能據有朝鮮關白行長各握重兵不相下會須有變奈何聚不逞之徒坐食靡餉我先自亂已兩臺韙之又時有議征商抑末以禆軍興者公爭之力所轄故有張秋稅局自公在事始罷履任甫十月竟以留都船政為前任駕部者所忌大計得調是年南察唯公與閩中李比部多見最為誣善人盡冤之公故怡然以侍養太公為樂都無宦情太公病公與弟文學汝楫深夜露禱願以身代葢周旋子舍者七年太公捐養遺命無忘國恩既服除出補沁陽精心吏事不减筮仕時如李奉常本寧所為祠記緩賦期平役法時散歛招流移罷行戶絕餽遺繕城濬隍說經訓士復沁故隸不遠隸汾條上治河八議一一中窽奉有廷俞皆實錄也直指新安汪公以冀南道請總河曾公以河道疏請銓曹亦以岢嵐道疏請皆不報公以病歸徐補司空郎公堅臥不出多方外之游故從耿簡肅講學金陵邃於性命之旨及是善病出入空玄衷三教而一之易簀時屬弟道濟說金剛了義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曰止勿復葛藤手指其心而化所著有皇明史裨四十卷黃河考杞籌各上下卷荒政要覽泖■〈土龠〉記缶音集留樞稿銅鞮稿藏於家憶余以癸巳入都門值公解組歸晤於淮北公豪氣薄眉宇間不作風塵消沮態惟自敘船政本末甚具葢最得意之事最失意之繇也余既以外補懸車公賦七言律四首相慰勞多孤憤不平語余則何能當然知已之感深矣故因長公廷諤之請而傳其大者如此
  舊史氏曰昔人有學文而嗣主好武去而學武而嗣主好少者俞公所事惟神祖耳當公豪忌而賜玦易及公已見知於當路屢入啟事庶幾晚達而賜環復難可奈何李贊皇云官不前定何名真宰非達識聞道如公幾無以自廣矣

  ○張唯卿傳

  記曰七十老而傳謂傳其行事非車傳謂也張唯卿七十壽矣有屬余祝觴之言者公聞而辭曰子知我且知我閱世之變若有言也請必以金石之事夫物固有壽於金石者乎余謝不獲作張唯卿傳張唯卿者名希曾檇李人其先自宋進士圖南以來代有顯者公少而孤育於兄嫂嫂待之虐嘗今鑿氷汲水肌盡裂隣媼憐之為代汲茹荼嬰苦讀書不輟島夷之亂公伏匿田野間夢青衣道人扶其首趣之入城覺而亟走賊已尾接公繇間道得脫縋城而上依外親孫氏遂從孫氏理舊業再歲補邑博士弟子以文行有聲日進時吾郡薦紳先生莫方伯好持名撿斤斤依鄒魯姚參知雋爽自喜尚老莊公兩交之兩先生皆心重公遣子從公遊或友之或師之而參知稱死生交云有子孟端早歲能傳家學公則令徧交諸名士極其所詣曰是安取厲之類我者至乙未孟端成進士為宜春令孟端既令宜春適學使者御史饒公較吾郡士讀公文奇之寘高等其餘勇猶能使後生退舍如此計公為邑諸生四十年其餼於學宮者二十餘年其試於棘闈者幾閱月氣未嘗少挫雖以子貴受天子章服稱封公不謂不榮矣識者尚以為惜也公坦中直道俶儻而造事有韜世之量孟端既貴公恥為貴人父徒步行里門泊如也紀綱之僕舊日之長鬚供事研削者半畝之宮席門委巷但加棹楔而已及孟端沒於官而里俗升沉寒燠之態一無所加於公余嘗謂公以不張飽帆故石尤無力東門之不憂可能也徐公之有常不可能也公以余為知言然公之子原嘉宗嘉公之孫汝開皆有逸才汝開一出而冠多士公則故吾也而公家故物不遠矣
  舊史曰唯卿之脫身登城也時先君子方為諸生乘城陴守及見其行事云葢未幾而名籍籍起矣唯卿執友事先君子余兄事唯卿而弟蓄孟端凡受交兩世焉至於窮能守滿能持愁能達皆可為末世訓矣夫謂老而傳者非公哉

  ○吳次公傳

  吳次公者字子登名世科里人稱為瀛洲先生歙之有吳也自唐御史少微公始也宋慶元間自吳田徙巖鎮遂為巖鎮望族有修處士之行者曰南坡公則南坡公之仲子也公生而早慧嗜書南坡公憐愛之不欲苦以佔■〈亻畢〉公益自攻苦同舍生目為書笥游太學為大司成姜公所器重名高六舘入棘者數矣中歲病輟業雖已輟業每課子弟猶時時技癢誦故所為帖括所記持經史剌剌不自休也公於孝友葢天性伯兄圽南坡公倚為家督主出入修息之事伯兄有子公字之倍至恐傷厥考心南坡公病公以身禱願捐十齡益親筭南坡公開九袠祝觴者交錯公自喜得請命於天而為所親告人始知之公游道頗廣既病始屏居息交自隱藥褁茶竈間曰今而後三益之言不至於吾耳矣吾其畸人哉雖然所受父師之格言豈其以為瑱也葢公自謂於士行無所愧愧以病廢禮耳里中傳公有危道得天幸者數事當礦稅事起邑子實先倡望屋平吞豪賈大家爭先厚遺丐免獨易公可順風下勿為急乃首事者中敗竟無以難公人皆異之公所市鄰人廬舍將徙矣有病夫垂絕可為搆端故弗徙忽一日病者蹶然起謝公去去之日輒死葢行屍也守藏者病狂自經其宗人利其死將不利於公公藥之更生公有質庫在鹽官完於烈燄中必有為善於陰者耶公仲子之瑗有雋才交於洪奉常平叔平叔不為諛墓者余故按其狀而傳公
  舊史氏曰世吞火矣次公所居機利之輳乃以拙自全哉或謂公始孱弱於法不當多男且壽公竟多男且壽則非拙者之效也夫孝弟通乎神明古記之矣

  ○贈參知冲宇戴公傳

  諸侯奪宗孝子收族古風邈矣南楚猶有存者而涔陽之戴為最著葢贈奉政冲宇公自其為大學生時即以行誼為眾所推擇司其族政公廉且貞平而恕念里中多訐訟多公逋欲化里人自族始欲化族人自身始乃計一年之通亟輸井稅而凜凜德讓風示子姓有怨有容解紛息爭質成家廟不煩宮府環公而居者經歲無追呼之聲無勾攝之隸亦猶宗法之遺也公諱有光字仲弢自號冲宇少有蚤慧名工舉子業已入北雍大司成武陵陳春宇公奇其器業謂可張楚留使竟學適家郵至知二尊人念之甚公曰去鄉千里寧能俟齧指乎即日具牘請歸司成公嘉其孝情作討歌贈別猶以我輩人相期望也乃公已絕意遠遊惟菽水是戀其尊人西溪公倚為家督內外之事雖復倦勤莫不贍舉公自謂汜勝之書不減賢良之策北山之詠何如南陔之詩融融怡怡甚樂也然書有種經有畬伯子參藩君竟振公之緒云公兄弟四人友于倍篤分甘其被急難讓肥不顓以奉養為足樂親之志若使孝弟力田之科不廢於近世則公當為舉首矣公甘淡泊好施予漢南千畝粟其秩比封君而布衣蔬食終身不厭一綠綈袍御之十餘年色嘗若新至於荒有賑急有濟婚葬不能舉者有助里中稱為眾人之母公葢以積為散非以嗇為積也長公負異資博聞疆記讀可等身曬惟摩腹公指篋中藏書詰其成誦否長公言之易公怒而譙訶曰狐裘須千腋而溫雞蹠非百餘不飽汝所記者豈古人之糟粕已夫其義方之教多類此參藩君蚤歲應南金之貢公將之北上臨分訓之曰京師俗尚侈靡吾先世以儉德貽謀小子志之無製美服無購玩物無逐讌會戒此三者長安易為居矣公所見參藩君之成立止此而自後巍科廡仕皆不及待參□君銜哀風木恨切終天者有以也參藩君為西蜀治兵使者有勘定功天子御午門宣捷告 廟得貤贈三品與京朝卿參藩固辭當事者成其勞謙之美故公僅贈如子官賞不酬功亦足嗟矣
  史氏曰用兵家立枹鼓之下則忘其親太公有才而不用其才為親隱耳參藩君若有異焉間關戎馬身劘虎穴繫渠魁而獻之闕下此其險巇寧止叱馭九折坂哉要以戰陣無勇非孝顯親揚名為孝則太公之庭訓素矣

  ○處士高南泉傳

  公諱年字志遠自號南泉處士生而嶽立風儀魁岸見者神竦吐聲如洪鐘不妄言笑少從兩兄受書長為吏部驗封郎次為豐城學博而公以病輟業獨家居翁性高曠喜賓客公日飭酒脯甘毳以佐文酒退而總束臧獲課力作齗齗如也翁抓髯笑曰大兒明經次兒茂才兒其孝悌力田乎漢四科萃我一門矣嘉靖壬子迫倭警公奉翁與安人避之苕溪日聚群從置酒高會每戒客幸無語倭事懼傷兩尊人心既歸掃故廬之燼輔驗封公築兩堂以居翁■〈浦上女下〉娑甚樂也公嘗往都下心動趣裝歸則翁困背疽瀕死公禱請以身代至手浣牏廁衣不解目不睫者一月而病良已又數年而翁安人相繼逝公哀慕骨立即歲時伏臘上塜必潔蠲以從晚病足猶扶掖起拜如禮從兄南汀公疾革目二歲孤藉而屬之公公翼之終身曰敢負藐諸孤以遺地下憂者如日女兄弟朱氏瞽且聾顧氏老且貧公餉遺相屬奚氏病公操文禱於神願减筭益之周宗之夫婦夭殁埋田間公出其槥易新者具衾褥藏焉自是內外族洎故人交知而不推公為長者以緩急急公而橐若洗矣公既好行其德而又先公稅畢婚嫁遂不免貸子錢然劵約無爽獨罄產延名師并日夜督諸子伯氏斤斤好修仲氏元錫以己卯薦為鄉壬辰舉進士入讀中秘矣公居恒無他嗜嗜異書釀名酒勘古方而不喜習大人先生游客至輒閉戶不與通去亦無所報謝垂老益罕出即出未嘗一御巾車曰匹夫驟貴飭車騎炫鄉里小兒勢去則更徒步如初吾甚恥之故太史君既通籍里門蕭然至今德素如寒畯則公之教也公創家譜又訪先墓於盤龍塘為封樹立石其諸昆弟後先塋壙皆倚辦公識者服其敏而有禮公嘗為驗封公營別墅遣一婢侍公峻卻之有囊金壽公請為驗封居間者公面赤揮去絕不與通又絕不喜言人過聞則解護之不能則撫几嘆息而已是皆古人所難嗚呼宜公之有太史子也雖然一史官不足以重公子元錫足子矣

  ○汪隱君傳

  余讀錢公輔義田記范龍圖所捐田五百畝耳在慶曆時已為一代創見今新都之為義倉義屋義塾以振族人者且不貲矣乃其名不出鄉亦有不出家者太史公曰仁義附富或以富掩者豈少哉若乃小宗有專祠士庶不寢祭庶幾禮所謂治宮室先立宗廟者三吳右族多闕如而新都之君子克舉之矣豈非漸於紫陽之遺教乎余所聞汪隱君唯和可述焉君少而孤其大父環山公子之環山公有子敬環則君之季父也與君同受學學成環山公為治裝趣二子游南國學君辭曰不有居者孰操家秉焉用是匏繫為葢以韋布竟其世不改步焉君有心計能推心任人所至以廉賈聞贏得過當或說之曰試馳而之五都五都之豪可鞭箠使也君笑曰豈其逐什一而忘丘壑哉吾息矣於是一切付紀綱不復出先是巖多大賈其俗嘗數歲不一歸即歸輒復出老不得休市朝同態故君之蚤息也人以為達君修息由拳一夕心動間關歸省環山公環山公故不病及旬云亡而視含得無憾也即齧指之誠不篤於此已平生口不道人過當其急人之困畧無難色撫孤甥若方生者贍妻黨若閔生者周恤塾師若黃生者保持某醫之窮而避讐者經紀某友之垂死而無殯者施藥以療煢人之病者設粥以活儉歲之餓者輸穀以佐縣官之賑者所費錢刀以千百計至於為宗人立義約歲入子錢吉凶之事於是乎給之又倡族人建宗祠與敬環獨肩饗堂之役輪奐崇餙則新都故以此為重而君知重之矣邑侯江右劉公旌為善人棹楔在門君已即世傷哉君之子太學啟基問業於余甚久往余從白岳下山訪君於環山樓察其氣貌一似靜者且自言曾受道於葉氏服氣鍊精業有端緒已知為容成之術棄去不竟學有意乎其尊生也而僅得中壽獨其事有可書者故因啟基之請而傳之君名丞煦號繼環居士諸世次姻婭生卒之詳弗具論

  ○韓太公傳

  盧龍韓公鵬南筮仕為青浦令有異愛於民已移治長洲復然客有徵公治狀者公曰余惟服家大人之教以服官也誠不敢隕越以辱清白他何知焉於是識者知公有賢父然太公實未常至兩邑手誡自遠嚴於過庭無何公以內 召為尚書郎即趣歸省覲甫朞月而太公卒兩邑之民聞者為哭罷市繭足數千里負芻踵於門尋臚太公逸事及誌狀請余為傳余久庇公棠蔭當太公壽日曾為歌佐酌者茲奚辭按公諱應箕字希皋號南玄居士先世籍趙城永樂中始遷平盧五傳而為太公父龍灣公以倜儻尚誼聞舉三子伯為御史季任巖邑而公獨以逢掖老晚以貢入對大廷迄不仕雖用子貴受章服一再御之藏笥中耳當御史公出按青齊太公醮筆授之曰此南斗注生者也為老親祈壽無諭此御史銘其言按獄多縱舍至活二百餘人其朂季亦然兄弟政成歸率歸功太公公為引滿故青浦長洲神明之治人以為有縣譜甚秘不知韓氏之家傳止平恕二字也太公既不就兩邑養日率親故置酒高會短裘皂帽浮沉里社間而數數問南來使孺子飲吳水外復何事至斥產貽之以佐廉長洲上計為天下最當得臺省會失時貴意僅平進太公聞之喜孺子惟不瘠赤子以媚當路也清華半席何足嚇志士葢父子間守道恬進類如此公家世本素封以累宦挫業然行其德不衰疏族貧交滌釜待火者甚眾有負責者焚劵不復索搆宗祠修世墓繕義塾動費不貲無幾微恡色天郅孝友事御史公如父卒之前數日猶經紀其後事以孤侄托之子遺誡諄篤臨逝不亂凡公所為長者行甚烈悉孫宗伯誌中不具載獨鵬南公六年宦遊一日歸侍歛含自躬纖髮靡憾循吏孝子之報如此吾吳人所為哀慕永思者庶可釋哉有丈夫子四人皆傳家學鵬南公先顯鳳羽鴻逵駸駸繼起公為不死矣
  舊史氏曰以余聞韓太公文武材也績學不試白首逢掖晚受賜章稍通顯非其志也公雅精騎射白猿黃老之秘悉紬之腹鈐常出兩嬰孺於劇盜手有古劍客風而嗇精自藏不露圭角又何穆穆也至於釀元氣崇世德如築九重之臺日加層累宮其上而隆隆不至於天曷止乎彼以簪組門第為足夸者陋矣

  ○李太公傳

  霑益李太公以子給諫尊尼貴再徼綸袞列在夕郎而世稱康義先生最著葢公之沒而公之友少司空鍾公左方伯顧公皆一時惇史節其一惠錫以嘉名私謚之核嚴於國典者也遙遙名冑更僕不詳厥考廣文公為善於陰可書厚德錄公其次子蚤慧有聞以病足輟業青紫道絕黯然自傷寧為博徒游呼盧豪舉既受廣文公誡乃舍旃而事修息貲用溫給以廉賈名居久之厭其纖趨本務所外遂用其心計專力田功胼胝作勞歲入過當甘脆於是修脯於是上以奉親下以教子經師人師就其塾者趾相錯也謂尊尼兄弟曰孝弟力田科吾將老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爾曹勉之哉葢至尊尼以魁士名臣聞而延長詩書之澤恢弘廣文之緒者公也既藨既蔉終有豐年李氏之農乎公雖不多誦讀而資性開敏內行純備執喪孺慕哀感路衢辭腴取瘠產無常主迎養祖姑耄耋益謹內外仰以舉火者無數赴人緩急惟力是視終無德色嘗行游道上遇一隸臨橋而睨朱提有失不勝主人榜掠魚腹是甘公探懷中數鐶授之輕於脫屣廣文公官靈璧令上謁臺察公攝範庫有客託為御史父乘傳相過者騎從甚多視瞻有異公從屏後窺之白於廣文公曰此盜也當嚴為備大集游徼吏卒踐更環衛刁斗之聲竟夕不歇客解去無何有刼富家劉氏千金者客矣邑大水無所洩客有為公言者公曰濱海之區以水導水何患其壅時方飲次即取案上盤盂為喻决盂則盤受之决盤則盂受之比决盡則無水矣吏以此法行之灌溉數百頃始相歎服鄭白渠在乃公盤盂中其膽智多大畧如此公課尊尼兄弟不為小慈聞說古今時送一難老宿心折尊尼筮仕邢臺公扶杖送之郊皆諄諄六兼語謂公不竟學乎可不可也姻媾卒葬之詳具少保魏公埋誌中不復列史氏曰入觀定出觀變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自變生也太公仁心為質蘊義生風其遇事也應手輒辦改步必雅修計然之策而不滓精汜勝之術而不椎慕原郭之俠而不橫食義方之報而不驕既彫既琢復歸於樸緒言遺教大亢厥宗天之祐善誰其能亘之哉

  ○郭太公傳

  夫清白之澤遺之於于治縣之譜受之於父固有聞於史矣至若循良之與隱逸潛見分鑣而貽厥之與紹聞淵源一貫則孝友為政施可及於國而學道愛人訓可移於官彼為卓魯之傳而不本其所自者非世家之體例也作郭太公傳
  太公者廬陵之篤行君子也自其少嫻於文詞試必傾其曹偶食餼射宮與省試者十垂得而失者至於再至於三始以歲貢走禮部再應 廷試擬以教職候選而是時治郭氏易者已百餘人皆一時之選公念即廣文所造士寧復過此乃絕意仕進與有志者講學西原山中揭夫時時覺念念止之義或難之曰不近於禪家止觀乎公曰吾所謂覺者孟氏之集義吾所謂止者周子之無欲葢於倫常事物中求心體而非若止觀者之離見聞覺知外求空寂也識者以為傳習錄之註腳云公嘗謂講學者使人悟不若使人信故細行不矜力追古道恩撫孤侄虔事孀嫂後生小子正容以對之罔敢以狎進族黨里巷聞風顧化片言解紛凜於公府所謂獨行不媿影獨寢不媿衾者八十年如一日也諸子以文行稱而次公成進士宰莆田三年不以一縑一錢進廉善之教所服膺者深矣先生既沒而庠士請祀之瞽宗修神廟實錄輯遺書者以公入隱逸傳公名某號某
  太史公曰宋時之為洛社也鄉黨有為不善者恐司馬端明邵先生知吉水有御史大夫鄒先生今之端明也而太公以一貢籍參其間能令學者宗仰無異藉非篤行能不為所掩乎且聞太公賦詩數百篇有堯夫擊壤風吉水先生慎許可而稱說先生不啻口宛然洛社故事甚矣其有似於堯夫也獨次公之宰吾邑兼六廉三善而有之不知伯溫而仕能辦此否請以是為郭氏世家

  ○星海潘公傳

  語曰曲如鉤為公侯直如弦死道邊以余觀於星海潘公可慨焉公自在射宮以博雅籍籍稱名士中歲舉賢科官博士者再同時儕偶齊名者都致身日月之際公才不後人官不先人而落落青氊竟不自保以侘傺死此海內憐才者所為五嶽方寸也跡其生平坦衷負氣無柔腸媚骨與人交洞見底裡酒後耳熱抓髯抵掌或獨往獨來突兀自致百人亦見千人亦見彼脂韋窺瞷察見眉睫囁嚅進語者反謂公為狂公乃逢人輒作莊語非狂也委水王文肅嘗一見公而奇其人東阿于公則固公之師以畏友目公矣公為博士時視學監司杜公以所為詩屬公評公曰落韻詩不足金石請更之監司大以為恨公之解官繇此余友黃明宇令慈水中考功法語牽公公既歿數年黃訪余菰蘆中黃曰公不負我公不負我此足以志之矣若乃市義好修之槩具公子震開狀中前令楚黃金公者以尊賓饗公邑人士皆稱服所謂鄉先生歿可祭於社者非公其誰哉余受交於公最蚤晚而結山中之契公既歿又習於震開嘗歎公為古之遺直其世美不墜有以也聊敘論如此

  ○太僕弘齋林公傳

  嘉隆間吾郡之以無常起家者四人陸文定尚矣若乃朱司業象玄之博雅陳太史伯求之孝介皆坎壈無祿宗祊若掃有足悲者太僕林公最後起雖以宅憂輟業不在承明著作之廷抑其致身九列疏恩三世登年載德天廸子保得全全昌公復何憾而猶以未究公之用為惜嗚呼此可以觀公矣公之先上海人徙華亭為華亭名家公生而早慧駢語響答舞象時補博士弟子員試輒高等受餼學宮使者許以國器年稍進顓門明經師郡中治詩者多稱林氏學往往有與公同朝者會有家難身自對簿終不以雀角遺封公憂事既得直益肆力本業名益起辛酉舉於鄉戊辰成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徐文貞猶在首揆以鄉里後進屬意公勞問公曰不苦桂玉乎公謝幸自給朝夕卒無所濡迹時論重之時同舘二十有八人皆天下之選穆皇帝推擇望臣為教習師濟南殷文通好談文章西川趙文肅好談理學公兩為服膺而尤注意於西川每有所聞必書之簡曰吾向為人師今乃得師耳庚午丁內艱服除授禮科給事中公自念出入禁闥得隨事獻替主恩不薄何必廻翔金馬足重乎所條上皆天下大計上初即位公進聖治十二箴上嘉納焉又請正文體禁士子讀非聖書督學使較士必一歲周歷其幅員遼遠者若南直之江北以屬按臣湖廣之湖南廣東之瓊州以屬廵道良便又請大明會典詳議宗藩事例皆有 詔允行尋轉兵科左至禮科都給事中公在兵科議軍政勾補比試操練皆洞晳夙弊其廵視京營也議廣召募置選鋒均粮餉勤教演等十餘事具公奏疏中甲戌 冊封荊藩 荊王觴公以俳優進及吳篤不已公若弗聞也者山居二十年未嘗以子公入長安日與相知耆舊為酒人游意豁如也公懲俗之汰以營池臺教歌舞餙舟輿藪臧獲為士大夫四戒終身守之城南一畝之園花竹稍具竟棄弗有其慎如此公又有造於吾郡者二事金山衛去郡七十里魚鹽所凑用是多盜議者欲改衛為州公遺書兩臺謂改州必多設官多設官則掾史胥徒一時驟加官所治者少而掾史胥徒所擾者大且廨宇之役時詘舉羸非計兩臺感其言事遂寢胡中丞執禮議官民田出踐更錢為助每七十畝加一金公固爭謂蘇松歲輸縣官以百萬計民力餘幾顧安得重困且一絜為令有日益耳民隱謂何卒减十之七徐文貞嘆曰仁者有後在此舉矣公性至孝居喪孺慕哀毀柴立待宗黨有恩割上腴百畝以贍青衿三百畝以贍族之貧者族有有節婦以貧故不能自聞公語憲大夫表其閭有蜀爭荊州事公正言止之荊王改容謝丁丑分較禮闈得士為是科最若大宗伯臨朐馮公少宗伯高公敖公冏卿南城鄧公中丞濟河房公方伯涇水趙公皆當世名碩人以服公鑒裁焉以資望擢太常少卿圜丘禮成公受命將事有白金文綺之賜方見柄用公深念時事有所不可數請當事者求改南為迎養地當事者知公有意遠之也竟白主爵改南通政尋晉太僕卿太僕署在滁山川清遠公討求牧政之瑕與士子揚榷文萟又斥俸羨修治平山豐樂釀泉諸名蹟盖悠然仕隱無熱慕云壬午 皇太子生覃恩追贈祖父及父俱如公官蔭一子太學生未幾丁封公艱公既歸忌者遂乘間螫公天子未嘗賜公玦壯髮盛年直須時復耳而公已堅臥不出前後中丞直指使者惜公才剡疏無虛歲遂昌項黃門特以邊事荐門下士之當塗者勸從父當公微時佐豪家掎扢公父子既老貧甚公迎養畢世且厚葬之不問舊怨公以訟貸子錢馮太學太學圽其家無有知者公歸所貸有加焉曰人有德於我者不可忘也公昂藏伉爽矜莊自置動循繩尺恥為末俗夸毗敦尚本實有先民風範壽七十有五易簀之前擘畫家政細碎事皆可傳守幾於無怛化者憶余為諸生時方伯莫公甚愛其幼子且委禽宦家有日矣其家用婦言中格公聞之竟以女室其子託孤之義終始不貳余以此多公而入史局後以後進之禮事公公亦數引為忘年友謂相識晚也衷簡肅自南司空入都時唐宗伯楊宮諭尚在史館與余郊逆之簡肅者吾郡守也語次詢公起居無恙尋論公去國事曰諸黃門長上疏逓為先者江陵時有疏出同舍生手而借公名當時以此為言端今白矣嗟乎此海內所以惜公而公終不以自明也冑君仁甫既徵之於當也作者而猥及於余余逡廵不敢應葢三載而討諾責不休則亦以余為能知公者耶公名景暘字紹熙學者稱為弘齋先生前史氏曰古之賢者以人事君不必出於已林公既堅臥老矣先二歲聞敖高安圽則哭之慟已聞馮臨昫圽則又哭之慟若曰今而無以報國也豈顧私門哉宋王旦張詠皆有門下士裒其遺言厚德以傳於後假令兩君子不先公死足任此矣繇斯以觀公又何得無慟雖然公之不朽者自有在矣

  ○漸川兄傳

  按譜余家厥初為汴人自扈宋南遷更居華亭上世有官一公始著數傳為思賢思忠思賢又三傳至冕為母姨錢氏後襲其姓又三傳而為余兄今廷評漸川公公仕於穆皇帝時上疏曰臣學幸以幽介待罪刑曹遇明恩寵錫封章光施泉壤惟是宗系之未正先臣有緒言焉不勝嗚烟且懼春秋滅鄫之譏敢請於是有 詔復故姓事具家乘中公世有令德自先伯父靜軒翁以孝廉文學稱然困名塲者數矣公少善病情羸年十四猶讀小學靜軒翁謂所善友白齋顧公曰吾為青袍所誤不欲復以苦是兒令守家教鄉里稱善人足矣乃顧猶識公謂必國器第竟學及見其成不晚也公以此稍稍治舉子業居久之御史南湖徐公號人倫鑒有所鍾愛長女而難其配一日過靜軒翁見公卓犖沉遠心奇之試以文搖筆立就多出人語即靜軒翁亦不知公學成乃爾也於是徐公謂靜軒翁曰非此子莫能當吾壻非吾不能當而子師遂納公甥舘盡出所藏書授公讀而更為揚搉大義公遂覃精著述寒暑靡倦舊疴間發則書死字百餘置坐右終不輒業病亦不能為害而名大起諸生間矣庚子歲遂領鄉薦是科也最稱得人余家則公及五泉公郡中則今宗伯陸平泉先生而下數人皆相繼脫穎去而公與今孝廉馮敕齋先生一二輩凡幾上春官不遇中復丁 靜軒翁憂痛念以柔翰故不蚤事祿養至乙丑歲公乃歎曰固也先君子不若我學幾復為所誤遂謁選得河南歸德府司理公素慈祥愷悌且久諸生間洞曉人情世故涖官行法人無伏奸案無留牘尤特重斷罪當其有所平反風裁自持即貴豪請謁無路上官示以旨亦不能奪也時御史李公廉巨惡若干屬公考訊公鞫之乃為怨家所中者即疏其冤狀并怨家罪狀白之老吏跽請兩端恐重忤直指意公叱曰吾豈以三尺為豪民報仇者即不大創之亂法卒白之諸無辜得盡出而挾讐傷人者抵罪郡中大快李公以公為能遂令公悉行按郡縣事政聲籍甚焉白蓮倡亂既獲有司引繩批根頗為平民累太學胡大寀者寧陵巨族也以蒼頭與黨羅入獄獄已具公廉知其情為三請於郡將得釋公遷行生追送於疆贐以金幣公怒叱之生大慙感泣而去視郡篆郡中有富室無子族亦無繼嗣者而婦寡頗不修內行家僮爭產訟於郡公乃敕婦得從父母更嫁而以其夫家之田贍學宮以其所居為義塾一講院一諸家僮俱以法遣人服其詳當又某縣有巨室數十人上書告寡婦淫行宜去公訊之婦有所生子年可十四五詞與族人不殊義不能玷污祖父乃使母子共繫一室且唱言數日後聽族人縊婦祠墓矣及更出訊之是子持母哭叩頭為請命公於是令幽寘之既二載其宗人相率拜謝稱婦已改行遂為母子如初其順人情類此屬有 藩府藩府例有子粒收而無賴者從中為奸往往縮其出而倍收其入小民不能堪要結相抗上書撫臺動至數百人郡守下其事於公公為立法稍寬子粒額令收者自運於是藩府與小民兩便之羣聚者遂散視篆某州州故有里役其器冊驢騾馬匹之類畢役日悉歸之官其代役者更自置至有破家者公定制滿役之家即以諸供應具授之代者自一甲至十甲周而復始州置對簿官不得漁獵民甚便之上其事於撫按撫按檄諸州縣悉注為令甲他若均田平賦皆稱是臺章交薦凡七疏乃以治行高第擢為北大理評事 朝命贈靜軒翁如其官贈母夫人潘氏配徐氏為孺人當是時公經畧已露一斑而當事諸公將不次用公尊顯有日矣乃公急流勇退思靜軒翁雅志遽乞休歸歸而閉門教子厚洽宗盟施德鄉里日與二三先達結社林泉有以自適庶幾樂天知命者耶公至性篤於孝弟事靜軒翁備禮色養居二尊人喪哀毀骨立公始卜葬郡中有大姓走幣豫章致堪輿家黃翁且以百金為壽公亦往謁翁見公寒士乃謬為太言嘗公公曰此身非我有有可以實地下者都不復恤黃翁乃愧謝卒為先生行營善地既報以兼金翁曰君孝子也夫芋氏之子雖金多顧嘗使坐客與吾同飯吾熟察君意殷殷一蔬食必與老人俱是吾所以見君孝情者也郤金而去乙未公堂弟宗孟死於盜時舟人兄弟俱被傷公聞變心動且思曰盜不過刼財耳寧怨毒至是且舟子何與焉其以同難也窮治之果獲原鏹與兇械抵之法公又撫其孤婺幾四十年今聶氏以節顯而其子士鴻用公教成名士矣靜□翁沒有所遺產悉以讓兄雪潭公弟養訒公且育雪潭公二女為之擇配治裝而撫養訒公二子傳綱傳紳並至成立各捐貲以助其婚娶復給之以田宅皆世人所難者族之人待以舉火者甚眾歲時問遺不絕於路遇婚喪時為傾橐於所窮交解衣推食了無厭色賑窮憫乏旁及閭里脫■〈車參〉助殮施恩不報島寇之亂士大夫鄉村莊舍一經焚刼居民隨取其餘公兩莊米穀布帛不盡於寇而盡於鄉人里甲廉知名姓具以白公且訟之官公憐而釋之所全甚眾然公携家避寇嘗一宿村舍中宵心戰亟登舟人皆怪之俄而寇已接踵刄交於室獨公家不及於難實有天助矣公有二子長傳緒次九皋初公年四十餘無子忽所置某氏女者姑蘇人也入門其父母辭去公恠其女有所悲結者問故葢嘗受某氏之聘以貧故更鬻身時已深更公亟召其父以女屬之曰即至詰旦玷爾女名節并以簪珥與之俱不責所負女家感泣又徐侍御季君午泉育子允治其所生母不敢舉潛溺之公聞急救得免因撫養成立未幾公以禮聘側室徐氏而竟生二子皆儁才可謂陰德之報云傳緒垂髫時遊郡庠詩文在漢唐之際生福孫俱蚤卒九皋即陸宗伯壻博洽好古恂恂醇厚補博士弟子員今為太學生弟其昌曰一家之中必有宗老敦詩書服孝義為族人領袖若漸川先生之於吾宗吃然典型矣豈非子弟之厚幸乎然先生位不稱才厚修其德而薄收其報猶比不遇之士余以信其後之必盛也其昌於宗人中尤辱先生白眉之畜本與先生長子伯長所謂傳緒者同起童子科鉛槧徵逐形影相附中道而伯長夭歿余殆不復鼓琴每思之未嘗不泪沾襟也志欲采伯長遺文序行於世力未暇舉獨以所聞先生遺事百一不可以不傳稍錄次如左以備家乘之記錄云

  ○許配汪太孺人傳

  神宗朝相門家法之肅雍吾師許文穆公最著沒之日家無餘藏公有四子柝田廬為三汪太夫人出者各授其一汪太孺人出者兩子共其一非柝之法應爾也詘於力也然公捐館及今二十餘年兩幼子各成立能讀父之書能師公之儉世載其德曾不墜其家聲則太孺人之慈訓居多文穆公之刑于貽厥遠矣太孺人者汪氏即太夫人之從妹生有巨雷繞室之祥端淑聰慧動應女史文穆公中年悼內始操家秉嗃嗃如也文穆公素廓落不問米鹽細碎又好留客牢醴取非時應聲至太孺人能咄嗟辦方為宮詹時令携家屬入都道遇貴人巨艦薄之險舟幾覆太孺人曰此奴輩自為意氣耳令沒人白諸主者主者愧謝人服其有智文穆公居政府十年太孺人佐之約束臧獲庭以內肅然不聞人聲文穆公嘗買田陽羨俟明農之日將家焉及以爭定 儲事歸且償初志太孺人以為此及身之謀不能百世盛衰何常客子多畏不如安鄉井守坟墓便文穆公頷之議遂寢逮治文穆之喪幾欲身殉汪太公諭之曰其若藐諸孤為人魚肉何始受命強起啟戶開縢徧召族屬視其篋以明文穆之無偏私有以太孺人所居第當屬嫡長者太孺人曰此一第也而共居何復言乎必有覸之以為利者直於官可也既伐其謀訟遂已相臣身後之卹蔭一子中書舍人時立體方在襁褓旁人交搆其間異議紛起太孺人聞之畧不動容曰此有朝典非可以力爭也後卒歸立禮太孺人持正知大體類此至如訓兩子敦望逢年嚴明整肅為擇人帥無狎友諸子婦皆里中大家太孺人御之皆以禮晨昏定省無少假借如賑嫡女之困治庶女之裝不知其非已出也其助文穆為德於親故者不勝書書其大者如此

  ○朱母程孺人傳

  司馬子長不為婦人立傳但附書其事耳政姊以俠陵母以智其得書固也巴寡婦清為財雄者而次於范大夫之後何哉夫以匹婦修縣官之急至天子為築懷清之臺國體褻矣斯史家之微文乎國家令甲婦非以節烈聞者不受旌書非從子與夫貴者不受 制書豈不一湔漢事之陋哉朱母者故奉 恩綸封為孺人者也作朱母傳朱母者程氏封微仕郎中書舍人上園朱公配也程為學士篁墩公之裔朱則徽國文公之裔世相嫁娶如朱陳村孺人生而有文在其手法當貴孺人考文彩公難其配心奇封公竟歸之兩家俱素封孺人入門能黜紈綺習以荊布從事即貧家女不啻也封公少有邁種意伏首治一經孺人篝燈佐讀即寒士妻不啻也封公至孝常割股啖父行亭翁而孺人所以孝事翁者與封公等又以姑金孺人不逮養為恨歲時饋祀不勝愴悽若有盻蠁妯娌宗黨稱之曰孝婦孝婦云竹亭公捐館舍封公既兔喪以家之多故不能竟學將遠服賈邅廻其行孺人察其色曰男子生而乘弧蓬矢安能牽於帷牆坐隳先業不有行者孰任化居不有居者孰操家秉行矣毋顧內也於是封公得壹意修息淮以南江以北漢以東遊踪且徧每數歲一歸歸浹旬輒復往而孺人所拮据而問細鉅莫不贍舉中歲遘疾或強起治家事或臥而治之家人少踰其約束事輒僨孺人嘗曰行子冐霜露涉河山廉取贏羨而屑越用之是漏卮喻也於是家大饒裕施及州閭矣孺人奉西方之教常齋沐諷經以慈儉為寶里之人有逋租者沒母錢者度不能償或反頻誶語子姓弗能忍孺人力止之甚者更以酒肉金帛慰遣之語曰侮觀量迫觀守有忍乃濟可以覘母儀矣孺人有丈夫子三人封公行役幾於嗤嗤弗子在乳哺則孺人母之離襁褓則孺人父之□之程督甚嚴無敢媮惰視其性質所近士者士賈者賈各有成立諸子孫若婦每旦詣寢門問安月朔望率而朝祖廟門以內齗齗如也封公年老土思始稅駕於里與孺人白首同牢三子逓視膳奉觴就無方養而家用仕於朝供奉 秘殿會 儲宮冊立 覃恩京朝官得疏 恩父母孺人始翟車茀裳式慰瘁劬云先是孺人家數見異徵有伏鷄一生三卵者有巨蟒夜蟠軒窓孺人亟拜視即逸去者有烏巢園亭之松上羣雛次第相反哺者占之者曰雞三卵將雛兆也蟒逸者慈懾暴也烏反哺孝感之徵也葢物恠竟為祥而邑中烏反哺之歌最著朱氏之盛豈虛哉孺人後封公兩歲卒年七十四卒之日無怛化諸子若女若婦猶能誦其遺言外典所云慈善根力壽盡乃見信矣孺人細碎事皆可書不具論論其大者諸生卒子孫姻婭之詳具載狀中
  內史氏曰余昔簪筆承明掌 綸制則閣學相戒曰代言有體無若諛墓然葢其餘也雖然志墓有不愧者以此為 制辭何諛之有朱母之 制辭故在余本其意廣之比於范史則鮑太君傳近之矣彼懷清之事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贊傳

  督同杜公贊傳

  ○督同杜公贊傳

  桓桓將軍忠廉勇義昔鎮三陲奇功鮮二歌凱獻俘告成飲至史不絕書府不停 賜蹀血窮邊角巾私第帝鑒忠勳捬髀興喟鄂國汾陽適當吾世含毫削牘用書厥事作杜鎮西傳
  鶴林杜公者贈特進榮祿大夫右都督漢之季子鎮西將軍特進右都督桐之母弟鎮西將軍都督僉事文煥之季父也少英偉慨慷負氣節不嗜貨利尤善騎射矯徤如飛人咸以飛將目之生二十九歲襲職總旗例加副千戶非其好也浮湛里中且十年所廵撫賈公仁元擢守魚河即已穎脫兵部尚書石公星聞其謀勇推守寧塞營寧本公梓里公行法無所狥人咸畏服時酋首火落赤台吉圖內訌公日謹斥堠嚴譏察常於道上遙見一人於眾中令左右械之曰疾視而郤步必間諜也致詰之則所謂劉應隆者以罪投赤為之覘我虛實遂請諸當事磔於市赤聞應隆死為之寢謀甲午八月赤復紏大眾謀犯寧塞公曰彼眾我寡恐其侵軼我也曷先出不意以制之乃統驍騎出亂窰澗直薄虜營虜恃秋高不為備忽見我兵至遂亂眾擊斬虜首十九級虜復紏套長吉能大眾入犯定邊鹽池公從鎮守麻公貴為前鋒與虜大戰走之擢領正兵坐營中軍二月麻公復出常樂塞公以兵從令部將王寵等先諸軍殊死戰斬虜首八十五級視各營不啻過之三月出清平東擊火落赤等公身先三戰斬首二十五級奏凱而還四月虜入寇保寧堡公將輕騎赴敵斬其名哈走之六月奉 敕進署都指揮僉事充遊擊將軍官參將事分守清平路八月鎮守麻公檄調公將親兵出常樂塞逐虜臺瓮山公從便道直薄虜營大呼虜驚散邀斬其徤虜十有六級而歸虜不敢逼吉能恥其酋長屢敗遂紏眾大舉入犯寧塞長驅數百里分兵抄掠將入環慶公提師馳援至葉家岔與虜相接為陣時虜勢眾而鎮兵道遠未齊人甚危懼公躍馬誓眾賈勇先登合戰十餘陣公師益奮無不以一當百虜扶傷遁去棄所擄掠萬計陝西廵按御史林公奏公血戰以少破眾忠勇為諸將冠十一月兵部敘常樂功有 詔陞實授參將照舊管事仍賞銀二十兩丙申二月套長吉能謀大舉廵撫李公春先鎮守麻公貴檄各路出勦時虜已有備公將本路兵出清平斬虜十五級公不悅謂諸部將曰虜今見我獲級歸必且弛備可再一出須大獲焉乃令部將李義等從波羅堡繞出虜後多持火鼓夜犯虜營虜果不備遽驚起公統眾繼至合兵大破之義等逐北至單樹梁又斬虜首四十五級酋長嚙指徙幕李公與總督李公汶聞於上上詔兵部議敘尋加陞副總兵職銜丁酉六月酋首莊禿賴明愛等七台吉大舉入犯延東永興諸保時特進公桐再鎮延綏統兵往禦相持者二十餘日特進公屢出奇兵擊虜虜勢怯稍稍散去公聞報趨援與特進公合擊之公挺身而前斬其名哈七級禿賴等相顧錯愕曰杜家兄弟兵勁不可當遂遁還七月兵部敘葉家岔禦虜功奉 旨厚加賞賚十二月恊守定邊副總兵缺總督李公廵撫王公見賓交章薦公奉 敕以原官恊守延綏西路駐劄定邊營節制安邊鎮靖寧塞諸路已亥二月甘肅廵撫田公樂鎮守達公雲拓河西地築松山為內固而奪酋方謀擾功 詔下令延寧分道邀擊以牽制之時公方赴西恊道出安邊適奉鎮守檄令公出塞遂揮兵出安邊口仍檄恊屬分道搗勦公適與火落赤遇赤已預備擁眾四起扼公公身集二矢勇氣益倍赤不能敵遂率眾走其斬虜首三百六十有一級虜獲尤眾功為一鎮冠諸將無不推服焉四月酋首鐵雷等人犯寧塞營公率眾斬其前鋒走之閏四月火落赤等人犯寧夏安定堡而花馬池副總兵李崑被圍甚急公曰延寧雖曰二鎮實俱天子封疆且吾兄方鎮寧寧去安定遠而定邊去安定近余敢不恤同室之患而急在原之難乎遂飛馳赴敵與大虜接戰者兩移晷殺傷過當而安定圍解寧撫楊公時寧以奇功奏 聞七月火落赤等謀人犯公遣輕騎出定邊塞至明水湖與虜戰斬其驍騎走之八月赤復紏鐵雷等東犯寧塞公馳援轉戰至關門墩走之九月套長吉能大舉人犯延東高家諸堡直薄葭州而雷赤等俱率眾東隨吉能大掠延東岌岌 朝野危之公乃請於總督李公願以本恊精騎直走火酋巢穴以牽其勢李公壯而許之公將兵夜出定邊塞直搗雷赤二部所殺傷不可勝數雷赤等適自東路歸率萬人追襲公後公返兵與戰終日身集數矢而氣愈厲虜不敢逼遂揮眾圍之時行糧已盡有以濁醪進者公揮去曰眾皆渴矣吾安忍獨飲乎於是眾益感奮咸下馬為步陣奮擊虜圍解公馳斬其名哈三級雜虜五十一級虜乃燃狼烽遙集寧虜宰僧等部與雷赤等合復圍之而公兄桐聞警自興武營馳至虜遂解圍邊去全軍而歸庚子六月鐵雷台吉大舉入犯磚井敗之其年請告歸臥三峽別墅甲辰以總督李公廵撫孫公維城縉雲鄭公汝璧交薦奉 敕以原官恊守延綏東路九月炒忽兒等七酋擁眾入犯孤山之紅崖公先驅與戰虜眾雲集公繼至不再合而斬虜名哈十二級奪其駝馬甲仗過當復追搴其二旗炒忽子以奪旗中矢死虜遂號哭遁去先是公屢出塞破虜虜不能支虜每入又輒失利去虜中畏公曰杜將軍勇如虎狼吾輩當謹避之因號公為紅狼公又以其面赤故也自是知公守孤山乃相戒曰是紅狼公出矣吾輩不可輕犯乙巳九月延綏鎮臣缺兵部以公為首推因奉 制敕以右軍都督府署都督僉事掛鎮西將軍印充總兵官鎮守延綏公以酋首火落赤數為邊患雖於往時數敗赤顧牽於節制不得一大創今專鉞在我時哉不可失也因興師出安邊塞俘其部虜一百一十有二人囚而問之罪赤悚懼遣使請如約受罰公不從赤窘甚乃轉凂其嬸母切盡比吉并其兄弟六台吉等為赤請罪公始受罰釋其俘丙午四月火落赤憤俘虜之恥遂聚眾謀內犯公飛馳迎擊於安邊塞下公身先士卒援抱而鼓三軍奮勇轉戰三十餘里從午及酉至明水湖虜合眾自固公張兩翼夾攻之虜遂披靡四散共斬其名哈以下二百四十有七級所殺傷尤眾赤恚甚欲自剄遂發痲右臂痺焉總督李公廵撫鄭公露布以 聞五月中路酋首擺言太台吉等乘公西征兩犯保寧公聞報棄大軍輕兵從僴道赴擊之太等不虞公至倉卒四奔遂不能合公揮兵斬其首虜五十九級七月太恥倉卒致敗復聚眾保寧塞外欲潛入掩我不備公與廵撫涂公宗濬議欲逆擊之於塞外時公侄都司僉書文煥自安邊 予告在里公命文煥將千騎為前鋒公率五千騎後繼出塞數十里太統眾虜迎戰文煥督眾賈勇奮擊十餘陣斬虜首四十六級會公眾繼至虜遂狼狽北走八月沙計等七台吉人犯高家堡公曰鎮城至高家幾二百里而遙馳援必難驟至不若直走其巢而邀其歸路此孫臏所以勝龐涓也遂出常樂塞命子指揮僉事文燁將健兒二千人為前鋒公統大眾繼之至塞外蛇并梁適遇沙計自高家路歸短兵相接喧呼聲動山嶽至晚斬其名哈端大以下六十六級火砲所斃無筭十二月薊鎮酋首煖兔白言等為薊患當事苦之帝王急畿輔而鎮守左都督尤公繼先又以收夷丁過當為總督蹇公達所紏參於是奉 敕移鎮薊薊當承平久兼以重守諱戰武備大廢將不知兵兵不習戰公乃喟然興嘆者久之因遍廵各路嚴加選練如法者輒出橐中貲以犒之不則以軍律從事所至自褁行糧不取行間一菜苞苴屏迹廵撫劉公四科稱公曰武穆有云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怕死今乃兼之乎戊申四月兵部敘延綏建安前後功奉 敕賞銀三十兩大紅紵絲二表裏六月遼東虜方猖獗而鎮守適缺 詔椎名帥代之兵部舉公遂奉 制敕掛征虜前將軍印充總兵官鎮守遼東地方兼管備倭七月薊酋煖兔等以公既調遼遂漸漸臨邊挾賞因相與聚族而謀曰薊門以守為功即一犯無敢主戰者必與增賞而後可和紅狼公業已調遼無暇禦我矣復何畏而不犯乎於是遂以精騎千人入寇界嶺口公聞警誓師曰薊雖以匹馬不人為功虜勢實以是而驕我備亦以是而廢若不一創之則虜驕益甚我廢益極汝曹其誓克此醜賞罰俱在吾必依軍法行之不以移鎮故為汝貸也眾躍然曰諾遂騰踴赴之虜素輕薊兵且不虞公猝至亦踴躍來敵公揮兵亟擊之不再合而虜驚愕相謂曰紅狼公至矣遂大犇公率眾追斬其勁虜二十三級所全活者以百千計捷 聞 朝臣無不舉忻忻相告以為薊門僅見之功而同事者或慮虜報復恐滋多事然虜氣既奪卒不敢犯而賞亦無加焉八月兵部敘延綏安邊大捷功宜宣捷告廟行賞上然之進公署都督同知廕一子本衛正千戶世襲仍賞銀四十兩大紅紵絲二表裏十二月酋首來暉大台吉入犯薊鎮河流口大掠而去薊兵莫敢誰何暉大得志復謀紏合遼酋插漢兒台吉諸部虜十餘萬騎聲言復犯薊門震恐薊遼總督王公象乹薊鎮廵撫劉公及廵按黃公等合辭奏請令公親提勁兵搗插漢之巢牽其內顧事下兵部尚書李公化龍覆奏如制府議上俞之公集師捲甲疾趨出中左所之長嶺山深入二百餘里與插漢虜遇轉戰至哈流兔時插漢已西行聞報急歸按戰於中途公張兩翼分道亟擊之虜遂北向走斬其名哈爪兒兔以下二百四十有六級駝馬甲仗倍之總督王公廵撫李公炳方露布以 聞而隨以錦州之役虜破大靖屯公麾下王寵等輕騎赴敵不及事沒於陣為同事所中公歸臥三峽矣乙卯四月以廵撫馬公從騁薦敕下兵部遇缺起用八月套長吉能等以挾討王封金印十事不得遂大舉入犯延綏各路東虜沙計等攻圍大栢油堡副將孫弘謨全軍殞而復今西虜火落赤等分犯寧塞公侄鎮守寧夏督僉公文煥破之九月赤謀令寧虜合犯清水營遣督僉公西援而赤復深入大掠公聞虜警遂自嘉嶺歸虜獲我路人路人語曰汝曹毋狂逞我杜公歸矣虜驚曰是紅狼公耶遂走報赤赤顧謂眾酋曰白彪方自西返紅狼又復南來謂之奈何白彪者虜稱公侄督僉公號也虜哈聞赤言遽揚鞭招南下諸虜棄所掠輜重人畜星散遁歸赤不能止亦遁歸其威名震懾虜眾者如此吉能既自大栢歸氣益驕馳書延鎮復欲益大眾攻圍中路城堡挾講十事其氛甚惡總督劉公敏寬檄公統領固原及延西主客官兵應援中路公出治兵而延固兩鎮將士無不樂為公用吉能聞公且將遂散歸巢穴今火落赤等七台吉更迭西出以疲公師十月赤等人犯靖邊公聞警馳赴之虜至紅柳河方半渡公邀擊之斬其前鋒七人虜遂大敗盡奪其所掠而還十一月赤等以靖邊之敗大聚於旗杆山一點沙諸處火光亘數十里欲臨邊設伏誘公於伏所而甘心焉公諜知之調集西路恊守蕭捷等四路兵自寧塞守口澗繞出虜後多持火鼓乘夜夾擊之虜方圖人犯不虞我兵出其後遂驚亂赤惶遽不知所為跨馬率眾逆戰公身先諸將大呼奮擊之赤遂驚潰公揮眾逐之明水湖斬虜首四十二級公班師歸寧塞謂諸將曰虜雖小挫計必復來宜乘其散亡未定再一擊之乃從間道出磚井堡棗茨梁黎明與赤左部遇虜畏公積威又衄於新敗遂不敢戰而走赤等舉狼煙聚眾數千騎遮公於柳門力戰者十餘合虜左部復先潰赤止之不可眾俱潰公揮新兵直衝其中搴其皂纛眾益不可止其斬虜首一百六十九級其斃於砲矢者無數赤遂遠徙不敢出 朝野無不嘉悅先是公自磚井奏捷歸調降夷於靖邊守守難之公固爭而左轄李公左袒守間公於督撫故定邊明水湖諸捷俱不敘敘於公在鎮之後云葢公結髮從戎親冐矢石所當名王黠虜幾數十載前後俘馘累千六百級降附者合二千部九塞稱勇將者無與比顧其成功所自乃得之於廉惟廉故士卒樂為之死亦以廉故貴人不樂為之用雖累立大功或忌功或分功或不為上功公竟歸私第稱故將軍雖然他弁一失足不難以溪壑相點竟公之世而無以薏苡明珠謗者則廉徵也薦公於朝者有曰報 國心真吞胡志壯有曰遇敵曾經百戰養士不愛一錢言言實錄矣嗚呼自款塞以來文法吏不勝畸重一二名將皆仰鼻息功成則如隆冬之絺綌有急則如大旱之土龍故有言縣官不足為盡力者臨淮不免矣公無偷心無懟色可以解印而歸可以擐甲而出庶幾哉汾陽之風乎公名松字來青自號鶴林居士延綏榆林人
  舊史氏曰當世將門有將者稱榆杜三傑其以大將鎮西同其善為兵又同其屢奏大捷天子為之告成大廟璽書褒而河山誓者則又同然則督同仗節而二傑者益生色於是家聲太華重矣夫李陵兵敗降虜太史公猶忍極刑以相明藉令見杜公之忠廉勇義且若為揚厲哉

  門人徐士竑
  許 經閱
  容臺文集卷之六終




《容臺集》 中 (明)董其昌 著

●容臺文集卷之七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頌
  贊
  箴
  露布
  考
  贊傳

  ◆頌

  萬壽無疆頌(閣試)

  ○萬壽無疆頌(閣試)

  臣聞天佑下民作君而作師聖秉大德必名而必壽感靡弗應信而有徵恭惟我皇上握金鏡調玉燭纂大宅丕迓和鼓鬯宣九聖之重光襲百靈之奧祉十八載於茲矣時惟仲秋節屇聖誕重輪方朗天德出寧泰階入旦而靡輝蓂莢不春而愈茂是日也皇上麗左个服山龍受策上玄御圖靈岳汎祥煙於五節停瑞氣於三辰少室呼嵩河宗獻寶鳥牽椎髻旅於象胥天產地毛紀於王會既洽大禮於兩宮復聚歡心於萬國神人胥悅夷夏率俾群公咸曰休哉天子嘉與共此可謂百福攸同千載共盛矣臣又聞之禮因義起頌豈忘規是以堯祝華封周咏天保沿及後代著為令儀每於震夙之期輒效天齊之頌莫不式歌且舞執壤稱觴然惟金鏡陳於垂拱無逸進於天申流徽後來肩美往牒豈不以道周萬物者其休弘功濟群生者其祥大惟一二日兢業乃千萬年熾昌者乎繇斯以言雖宣敘景鑠鋪張符命義殊於導諛意合於明謨也敢拜手稽首而作頌曰
  天佑我明奕世載德勉勉我皇懋建有極得一以貞奉三為式乃集純嘏其數不億皇帝之仁煦焉以春斟酌元氣蘇鬯勾萌皇帝之明光照四表奧窔遐陬天霽日晶皇帝之武赫聲濯靈翕張魁柄震蕩風霆皇帝之靈江海下谷止輦惟勤轉圜匪速一十八載體道無疆儀天作兩叶化台光有秩斯佑既壽永昌相彼秋旻有露以湛鑠彼玄樞有繞其電里社自升河明若練乃披瑞籙乃納貞符九閽塵掃百辟雲趨韶武交錯琮璧分敷德至於天南極炳燿德至於地玉芝神草軋愷坤懌民熙物皞孰曰岡陵孰曰恒升於穆不巳歲功久成惟聖時憲緝熙光明毋搖毋勞不邇不殖雖休弗休日慎一日保毓太和凝承大曆不酺而醉含德以嘻長愉汪濊永固豐熙如游建德如在華胥自今以往至萬斯年曙聖之作象帝之先七十二家定命我兼下臣作頌颺於九埏

  ◆贊

  泰昌實錄贊

  ○泰昌實錄贊

  史臣曰臣讀書至周成王顧命曰無以元子釗冐進於非幾而巳不敢稱堯舜也稱堯舜者自先帝憑几始豈不炳爍千古哉要以言大非誇真知允蹈有可揚厲者焉狥齊蒙養弗論巳出閣講學以後神智日開既巳明習世故知險知阻而容色溫然而動止泰然內庭有菀枯之形而若弗知也者外庭有羽翼之激而若弗聞也者即 冊立尋常事耳時而舉碁時而反汗大臣去小臣譴宜何如動於耳目者而帝也有夔夔無慄慄潛之又潛恒以一德主器之重安於泰山非孝通神明不至此福邸就國抱持慟哭左右皆泣不能仰視狂且發難群臣讙譁帝於陛前曉諭曰爾等為無君之臣欲使本宮為無父之子乎群囂遂息所全實多神宗末年以 皇貴妃屬帝帝即跪而對曰兒子豈敢得罪於天地聞者無不感動 皇貴妃進封遵奉 遺命盈庭之爭曾不忍奪以戚畹哀請而後止嗚呼風雨不迷藏蓄俱化舜之大孝也若乃 臨御幾何欲善無厭撤稅使散內帑賚邊戍緩織造召耆碩起忠賢廣閣員錄舊講所謂急先務急親賢者帝皆有之升遐之日薄海窮陬若喪考妣此帝堯九十八載在位之民情而帝得之四十日間何以入人之深乃爾哉葢以舜之孝擴堯之仁感孚之本有在諸善政改絃之外者矣夫官天下者壽在令名家天下者壽在長世神宗雖不豫乎何難四十日延也使帝之出震未及而幹蠱莫施則國本人心幾不可問接續之際危於懸絲帝之不永天所以佑 國家千萬年之永也廟號曰光帝之光被上下者無餘憾矣

  ◆箴

  勤政勵學箴(舘課)

  ○勤政勵學箴(舘課)

  太極搆天大寶首物徤惟不忘動故不屈一念之怠萬情之鬱一日之荒萬幾之缺粵稽往古惟虞無為相儆相戒惟時惟幾政巳風動猶思弼違學巳執中猶慮危微何以勤政此心常迅威福必攬無參吾慍聽覽必公無恡清問靡敬而存不振而奮何以勵學此心常純外自講筵內達重闉扣文求交考古問津晝為宵得靜養瞬存毋曰深居不廢聽斷九重嚴邃三接猶判一念不新群情必渙辰午二朝休哉舊貫毋曰索處不輟討論便辟易志冶豔汨真講筵濟濟格論齗齗召對盛典欽哉慎遵毋曰勤勞有妨珍攝此身康寧繇心兢業戶樞不朽流水不渫法天行徤諒哉往牒主不勤勵暇日必多曲房繡幕恒舞酣歌豈不愉快恐戕天和三風十愆聖哲所訶主不勤勵陰陽或易天之晦明人之感寂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古聖王宵衣旰食主不勤勵民瘼恐遺寸絲粒粟億膏兆脂閭閻之積宗社之貲有無不言少府何私主不勤勵愛憎恐懼頤指拂心榜箠任意敢不受哉其情實??對鳥窮則啄獸窮則鷙湯敬日躋盤盂勒詞武敬勝怠几杖得師
  聖主好善時命箴規小臣祗承敢告僕司

  ◆露布

  禦虜大捷露布(舘課)

  ○禦虜大捷露布(舘課)

  天啟昌期。薄示無虞之警。神資 睿筭。旋成不戰之功。氛祲廓清。華夷寧謐。恭惟皇帝陛下。聖武廣運。軋剛粹精。紹八葉之洪基。當萬年之景運。憫生民之未又。惻然如傷。念世業之惟艱。凜乎若墜。秉執三重。張皇六師。維茲扯里之酋。故是吉囊之部。成祖犁而未盡。先皇許以自新。始因戀犢。歸降執叛以求通。後作饑鷹。綰印稱藩而向內。邊無斥堠烽火。巳二十年。歲致金絮綵繒。且數百萬。謀臣石畫。屢言表餌之疏。 聖度海涵。祗取干戈之偃。豈意戎心難饜。漢過不先。俄聞蠭蝟之來。敢肆犬羊之侮。駕言迎佛。久住牧於莽川。假道搶番。竟憑陵於河內。因將士承戢兵之後。尚緩靈誅。致火酋有輕我之心。大張游氣。羽書累奏。 廟筭獨神。皇斯一怒。詢於帷幄之臣。 御札十行。明見疆隅之遠。大蒐戎輅。爰鑿橫門。臣等仰承 英畧。知宵旰以靡寧。俯竭忠誠。敢夙夜之或懈。軍需十萬。得借給於尚方。士旅百千。聽調集於他省。隨機順勦。進則豈暇身圖。乘勢長驅。滅之然後朝食。以臣某統將吏。則申令於畫戟雕戈之中。而氣增百倍。以臣某核功罪。則載筆於牙旗玉帳之下。而公協眾心。以某官某督糗糧。則運策輓輸之計。而餉足三軍。以某官某入應援。則陳師要害之衝。而兵聯四伏。前驅則萬騎俱馳。先鋒之勇莫禦。奇兵則一鼓遂合。掎角之勢巳成。計道里則分地為防。相便宜而并諜為助。顧茲蠢爾之醜。何當赫奕之威。自用兵以來。未逾九月。即班師而返。大捷一時。搗穴窮搜。若燎毛之易盡。揮戈邁往。果壓卵以無遺。谷塹填尸。獻馘遂踰於萬級。長纓繫頸。獲??奚奚止於七擒。始焉奮螳臂以當輪。今也截鯨皮而製鼓。太白八月。星符摧虜之祥。高鋒彗雲。士奏吞胡之績。昔漢斬郅支。但乘其無備。唐擒頡利。葢得於巳降。猶足以揚昆山之威。遂至於雪渭水之恥。豈如今日卓軼前朝。兵應者勝。義讋者王。百夷供震。進可以戰。退可以撫。二利兼收。此皆繇皇上威極雷霆。謀先造化。得道多助。惟斷乃成。民勞訖可小康。甫迓升平之福。胡滅誠為大度。願脩安攘之猷。臣等無任懽忭屏營之至謹露布以聞

  ◆考

  歲差考(舘課)
  熊贈公傳
  吳禮部敦之傳
  僉憲俞毅夫傳
  張唯卿傳
  吳次公傳
  贈參知冲宇戴公傳
  處士高南泉傳
  汪隱君傳
  韓太公傳
  李太公傳
  郭太公傳
  星海潘公傳
  太僕弘齋林公傳
  漸川兄傳
  許配汪太孺人傳
  朱母程孺人傳
  李太公傳
  參和夷度祁公傳

  ○歲差考(舘課)

  昔者聖人之制曆也所以觀乾象之變求寒暑之正授成作之期以定幽明而援神人以釐百工而熙庶事者也大撓以來賢聖代興求測之法亦云屢矣當其時非不犁然具合而行之既久竟不契驗何也天道之運盈縮之度常在杪忽之間而人以梗槩求之其日彌積其失彌著而歲差之不講也堯典仲冬日在虗一度故昏昂中自是而降漸退在女呂覽仲冬日在斗昏東壁中旦軫中自漢元和抵唐開元皆在斗度及元之初在箕十度今在箕五度矣起堯甲辰至於今日計年凡三千九百二十有六計度之差凡五十有一故天道之運未有四十年不差者也何也葢周天之數周歲之日皆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此其大凡耳天行於日之外故其分常有餘有餘則漸差而西日行於天之內故其分常不足不足則漸差而東故歲差之法自唐堯始計每差一度率以五十年自時厥後或以百年何承天或七十五年隋劉焯或八十二年大衍曆或六十七年宋統天曆槩而論之通於古必不合於今密於今輒又疏於古繇斯以談其不精一也然則評往匠之疏密寤晷景之修短窮玄妙之情狀而契今昔之信徵者其惟郭太史哉太史公曰天道運行如環無端治曆者必就陰消陽息之際以為立法之始欲來陰陽消息之機不過植表測影以求氣至耳古法擇地平衍設水凖續植表其中以度中晷顧表短則分杪大半多少之數未明表長則景虗而淡雖設望筩置小表而實景終未可得乃高之為三十六尺之表創為景符以微竅取日光實得中景不差毫末積日累月取仲冬前後相埒之期參筭得中以為履端履端既正一歲之候從而正矣故治曆者以人而求天者也非以天而從人者也昔人以管窺天天宿度餘分約為太半杪耳今制渾儀測用二線纖微可考其時測景之所凡二十有七東極高麗西至滇池南踰朱崖北盡鐵勒又前之所未有也故授時之法測景驗氣考古信今得每歲三百六十五日二十四分二十五杪日所周天得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七十五杪每歲而日卻一分五十杪積六十五年有奇而日卻一度定為歲差以考往古則增歲餘而損歲杪以推來茲則增歲差而損歲餘逓推而上往往皆合故可信將來之無忒也然自春秋獻公以來推筭冬至凡四十九事授時之視大衍宣明紀元統天大明五曆較為精密而於中十事猶為未合太史以為日行失度之騐數其同而知其中辨其異則驗其變畧其十事之離而觀其三十有九之合此授時之所以度越前作也然余聞蜀有隱君子者玅解洛陽元會運世之數以合授時之法謂天地之運自子至巳以漸而長自午至亥以漸而消帝堯以來授時之所以減筭而推者其法同此然授時知一元之運有增減筭而不知元會運世皆宜增減故推之往古大體雖合而纖微有違也余嘗用其言而妄意之譬則人焉以一生計則自少至壯歲長自壯至老歲消以一歲計則自春徂夏日長自秋徂冬日消以一日計則自子及巳時長自午及亥時消第其大者易明而小者易忽耳安得謂在幼之時皆長而無消在老之時皆消而無長也天道之運疑亦類此彼隱君子之言為直可信聊記於篇以俟後之修曆者採擇焉庶助太史之千慮云爾

  ○熊贈公傳

  熊侯為華亭以治行為天下最應 召行有日矣則手抱 璽書一軸而請曰此先君子所得制詞也九原華袞奚取繁稱抑聞之王言有體寧束而就裁無廣而就核雖明綸有耀而表異實難惟遏佚前人光是懼敢徼之信史先是侯之考績曾次第贈公遺事貽代言者茲復理前語為小傳熊贈公者名澄處士之振奇者也熊為豐城有族累葉貴盛公以布衣頡頏纓緌間用名撿自立無敢易之者雅有鑒裁每預策人善敗後皆驗白里中兒早慧者必屬公試之一為品題無弗酬者持論慷慨蘊義生風嘗挾貲遠游所至必傾其賢豪長者公所居輒致千里客家以游道廢至鬻產以佐壺觴不令客知也公好方書能以秘方起奇疾又好形家言登山臨水指其要會往往與青囊玉髓契家藏法畵名畫攷其人大節不足稱者雖復工亦置敗篋中戊子歲儉公曰饑餓與人同患盡焚券不收責兄弟沒齒無分財里中有爭言率以公口為三尺其忠寔心誠信於人也公豪上自喜居家以矜莊見憚程督諸子畫繩而蹈不少縱既心奇令君則使為譚氏學譚氏者名汝魁其教以慎獨為宗趣與俗學左公獨以為人師經師終可嚴事葢至令君以砥礪有立而人始服公之遠識焉令君屢躓於里選意公不能無動公為好語酌酒慰之曰吾所望兒不止此嗟乎管敬仲有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知子亦不易也若公之教子有進於祿養者耶斯事皆可書也
  董子曰余讀熊贈公 制詞有云里稱仁孝夫仁孝之為德大矣贈公雖施不出里而託於令君以恢弘其未究今之施於南海東海者皆贈公之仁孝也夫謂 制詞不能盡公者豈然哉豈然哉

  ○吳禮部敦之傳

  余以乙未分較南宮舉吳敦之使君乃得士之名不大著葢君為臨朐馮文敏宗伯所拔戊子楚闈第一人稱天下士余即非目迷五色而價爽連城知人故未易也先是禮闈挍文皆以制義為重制義有當然後求其論策余獨離而為三各加裁鑒三者合而後收讀敦之論大奇之謂必天下士以視袁伯修陶周望皆咄咄歎賞周望因是以撿論得湯嘉賓余又謂袁伯修曰此卷壹似漸於李卓吾者豈即楚黃吳解元耶伯修曰論則饒為之制義當更奇也一日道遇馮宗伯宗伯駐馬語曰始敦之出棘誦制義平平耳余不許也敦之曰然則不終試乎余曰若有佳論仍遇主司重論者亦見收矣何以若合符也是時方有宏詞之科余力不能為敦之先宗伯亦爾葢敦之磊軻任運競進為羞豈惟詞館即司理有聲宗伯且薦為吏部郎敦之固辭僅平進禮部竟宗伯之世感知而巳感恩則無有也其司理潤州常鎮多忠諫逐臣提衡在口時有司或附之以買名聲或背之以媚津要敦之落落穆穆相與於無相與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假令敦之今尚在黨禍何從來耶敦之沒十餘年而余官南都其子光龍相見汨交於頤以京山李先生之埋誌視余且請為傳余則何能辭敦之名化號曲羅生而早慧兒時嘗閉目跏趺坐空囷中家人跡得之不知其所從習似從高僧中來者年十三巳博通五經子史邑令號之聖童嘉禾姚少宰為楚學使置異等過蕭以占祭酒坐上搖筆千言有如宿搆祭酒歎服自以為不如然屢困名場戊子楚闈業巳受嗤拙目矣忽風引一卷長丈許至案前主司取視之歡呼起舞遂錄第一乙未成進士授鎮江理臺察倚重平亭疑獄數出意表民有壓死而訟諸生撲殺者君案之曰撲人者右其手理宜橫今縱而左非撲勢訟家情立得遠近神之軍吏譏關有御史客抗而鬪軍吏殺之御史當軍吏殺人獄詞具無敢反者君據律爭軍吏得免雖御史不能為其客報也海上有大盜臺察檄君捕之為出獄中盜問狀賊就擒征播之役司馬徵兵餉江南諸郡猝無以應君具白假漕粟應而徐督諸郡還漕歲終慮囚聞有 詔赦未至御史欲行刑不果君抗言曰律有决不待時之文 詔未至則從律可眾稱其敏練先後五載擢禮部客曹主事出使襄邸卻襄王餽金王令人置之途已莫測所往踰歲補膳曹主事晉江李文節署部事曹郎競以細謹迎合君獨率其常度或中酒不以時入曹即對談諧謔笑傲若有意相忤者遂中以考功法不俟除而歸歸則稍作園圃澆花種竹狎忘機客為文客飲入不迎出不送人人樂其簡易居久之補河東鹽宮聊復應之一行邊塞遂投劾歸期年擢戶部主事朝議方嚮用而君巳病手足厥矣醫者以藥餌進或以修西方進皆笑謝之終不止酒彌留之際神色不亂葢其童時巳有定力騐矣誌又言君雖坦率無腸迹於高曠至於倫常取予大有坊表父光祿公卒於京師徒步扶喪哀感行路父所幸諸姬二所名他人子悉以田廬童僕贍之自司理歸幾於垂橐第儲有奉入為季父太學公壽太學公圽遺孤五齡朝夕於側提獎顧復長則督之學俾有成立太學公第宅不能保歸之豪家時時飲恨君以倍值取歸詶遺命也舉族兄不能葬之櫬更恤其子宗族鄉黨待以舉火客至如歸必厭所欲生平不能握筭惟聽之紀綱蕭祭酒嘗推百金之惠君固郤乏曰柰何以貧故累長者清節其介如此又好為不聞不見之德某子甲未知名譽之蕭祭酒得錄弟子籍祭酒曰非吳君幾失子某子甲請謝避不見有奇才生負氣而為邑令所抑闈中得君卷誤以為生匿不出事後知為敦之殊悔泊舟赤壁過訪以出亡為解意深遠矣所著遺集若于卷李先生評其文曰骨力沉雄氣韻生動旁睨橫絕變化無方人以為篤論始余所疑敦之為李氏學者及詢乃雅非所歸嚮特其性得之而持論與焚書合者惣之不名一器任真似達氣義以俠嗇取似狷生死去來之間似禪即馮宗伯以文章政事推君亦為知之不盡矣光龍俊爽有父風恂恂軌於度葢善繼志者敦之為不沒夫

  ○僉憲俞毅夫傳

  俞之先為吳興世家宋時有退翁者舉進士王荊公行新法以御史招之不就子有仕郡司理孫侔龍圖學士曾孫澄工部侍郎宋季徙居華亭終元世不仕高皇帝時有山月公允舉洪武甲戌進士擢儀曹郎與祭酒胡公儼洗馬楊公溥同纂修大典儀部公生悅悅生倫倫生琳舉癸卯應天鄉試官至臨江司理司理公生郡博士緒緒生封司馬大夫寅山公明時即公之考也公名汝為字毅夫號新宇生時太母宋宜人夢朱衣使者有金盤雙龍之授字之曰龍六歲以蚤慧稱口授書即成誦十七歲就里中林太常學與馮元敏稱兩才子學使者楚黃耿簡肅拔置郡庠試輒高等丁卯舉應天鄉試辛未舉進士出山陰王文瑞之門以才品相器重壬申選授德化令德化當九江孔道士瘠民貧公至决十年疑獄老吏喪膽竟公任無敢欺紿為奸公精心吏事守藏無踐更之村農對簿無追攝之豪隸行縣無供餉之富室書版取絕產之羨金又作義倉以備歲凶給囚食以捄疾死而永賴之利在築堤事瀕江有田數千頃每江漲蕩為洪流災民以築堤請監司守長輒同道謀公審勢度地獨稱築之便未有左驗也會歲饑使者檄發粟食饑民公令曰能操畚鍤從我為堤者倍給之赴工者雲集不日成堤數百丈乃以濱江可堤狀為圖以請大中丞楊公大喜遂定全堤之計自小池西岸抵德化觜延袤三千八百餘丈蓄泄有備旱澇無虞西距楚黃東達安慶上下三四百里間列防如隧皆象公條畫也丙子以內艱歸服除謁選則故相江陵之客修隙中以考功法改令壽陽公治之如德化兩臺使者廉治狀調建德建德壯邑也公治之才益贍去深文釋冤獄育人材獎後進兩浙履畝期會迫甚公以一人總攝三邑因民情授方畧竣事旬月間民不知擾諸旁邑有大政大獄當事者必决於公語具郡志循吏傳中甲申量移丞括蒼與豫章喻公均楚黃周公弘禴同官皆名流拙宦相得甚歡公事之暇楊搉風雅江山開滌尋補陪京駕部郎駕部主乘輿侍衛及驛逓諸務而船政最稱繁鉅祖制額設風馬快船以千計夫役以二萬計武庫支金錢司農支衣粮絡繹江淮天津以中貴輸上供諸物實備非常慮至深遠也久之役夫多虗額而公家之費如故先臣王公問議令歲造如千艘夫役有缺不盡補垂七十年庫積至數十萬有先任駕部者更是其役夫之籍不三四年左藏為一空公於是議清虗詭士大夫有一家而占二三十役者公所革千餘人仍還王公故例而省直歲解以寬公私兩利即得罪於巨室不顧也又定為造船之式為修船之式官出緡錢而不以累軍軍領緡錢赴役而不以累商竇盡祛矣因上船政補救事宜疏下部具覆奉 俞旨行吏部紀錄壬辰擢山東按察司僉事備兵曹濮時島夷躪入朝鮮 朝議所在增兵加餉山東尤急公亟趨省會陳議於兩臺謂朝鮮雖弱我師徂征合彼士著倭必不能據有朝鮮關白行長各握重兵不相下會須有變柰何聚不逞之徒坐食靡餉我先自亂巳兩臺韙之又時有議征商抑末以禆軍興者公爭之力所轄故有張秋稅局自公在事始罷履任甫十月竟以留都船政為前任駕部者所忌大計得調是年南察唯公與閩中李比部多見最為誣善人盡冤之公故怡然以侍養太公為樂都無宦情太公病公與弟文學汝楫深夜露禱願以身代葢周旋子舍者七年太公捐養遺命無忘國恩既服除出補沁陽精心吏事不减筮仕時如李奉常本寧所為祠記緩賦期平役法時散歛招流移罷行戶絕餽遺繕城濬隍說經訓士復沁故隸不遠隸汾條上治河八議一一中窾奉有廷俞皆實錄也直指新安汪公以冀南道請總河曾公以河道疏請銓曹亦以岢嵐道疏請皆不報公以病歸徐補司空郎公堅臥不出多方外之游故從耿簡肅講學金陵邃於性命之旨及是善病出入空玄衷三教而一之易簀時屬弟道濟說金剛了義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曰止勿復葛藤手指其心而化所著有皇明史稗四十卷黃河考杞籌各上下卷荒政要覽泖■〈土龠〉記缶音集留樞稿銅鞮稿藏於家憶余以癸巳入都門值公解組歸晤於淮北公豪氣薄眉宇間不作風塵消沮態惟自敘船政本末甚具葢最得意之事最失意之繇也余既以外補懸車公賦七言律四首相慰勞多孤憤不平語余則何能當然知巳之感深矣故因長公廷諤之請而傳其大者如此
  舊史氏曰昔人有學文而嗣主好武去而學武而嗣主好少者俞公所事惟神祖耳當公蒙忌而賜玦易及公巳見知於當路屢入啟事庶幾晚達而賜環復難可柰何李贊皇云官不前定何名真宰非達識聞道如公幾無以自廣矣

  ○張唯卿傳

  記曰七十老而傳謂傳其行事非車傳謂也張唯卿七十壽矣有屬余祝觴之言者公聞而辭曰子知我且知我閱世之變若有言也請必以金石之事夫物固有壽於金石者乎余謝不獲作張唯卿傳張唯卿者名希曾檇李人其先自宋進士圖南以來代有顯者公少而孤育於兄嫂嫂待之虐嘗令鑿氷汲水肌盡裂隣媼憐之為代汲茹荼嬰苦讀書不輟島夷之亂公伏匿田野間夢青衣道人扶其首趣之入城覺而亟走賊巳尾接公繇間道得脫縋城而上依外親孫氏遂從孫氏理舊業再歲補邑博士弟子以文行有聲日進時吾郡薦紳先生莫方伯好持名撿斤斤依鄒魯姚參知雋爽自喜尚老莊公兩交之兩先生皆心重公遣子從公遊或友之或師之而參知稱死生交云有子孟端早歲能傳家學公則令徧交諸名士極其所詣曰是安取厲之類我者至乙未孟端成進士為宜春令孟端既令宜春適學使者御史饒公較吾郡士讀公文奇之寘高等其餘勇猶能使後生退舍如此計公為邑諸生四十年其餼於學宮者二十餘年其試於棘闈者幾閱月氣未嘗少挫雖以子貴受天子章服稱封公不謂不榮矣識者尚以為惜公也坦中直道俶儻而造事有韜世之量孟端既貴公恥為貴人父徒步行里門泊如也紀綱之僕舊日之長鬚供事研削者半畝之宮席門委巷但加棹楔而巳及孟端沒於官而里俗升沉寒燠之態一無所加於公余嘗謂公以不張飽帆故石尤無力東門之不憂可能也徐公之有常不可能也公以余為知言然公之子原嘉宗嘉公之孫汝開皆有逸才汝開一出而冠多士公則故吾也而公家故物不遠矣

  ○吳次公傳

  吳次公者字子登名世科里人稱為瀛洲先生歙之有吳也自唐御史少微公始也宋慶元間自吳田徙巖鎮遂為巖鎮望族有修處士之行者曰南坡公則南坡公之仲子也公生而早慧嗜書南坡公憐愛之不欲苦以佔■〈亻畢〉公益自攻苦同舍生目為書笥游太學為大司成姜公所器重名高六舘入棘者數矣中歲病輟業雖巳輟業每課子弟猶時時技癢誦故所為帖括所記持經史剌剌不自休也公於孝友蓋天性伯兄圽南坡公倚為家督主出入修息之事伯兄有子公字之倍至恐傷厥考心南坡公病公以身禱願捐十齡益親筭南坡公開九袠祝觴者交錯公自喜得請命於天而為所親告人始知之公游道頗廣既病始屏居息交自隱藥褁茶竈間曰今而後三益之言不至於吾耳矣吾其畸人哉雖然所受父師之格言豈其以為瑱也葢公自謂於士行無所愧愧以病廢禮耳里中傳公有危道得天幸者數事當礦稅事起邑子實先倡望屋平吞豪賈大家爭先厚遺丐免獨易公可順風下勿為急乃首事者中敗竟無以難公人皆異之公所市鄰人廬舍將徙矣有病夫垂絕可為搆端故弗徙忽一日病者蹶然起謝公去去之日輒死蓋行屍也守藏者病狂自經其宗人利其死將不利於公公藥之更生公有質庫在鹽官完於烈燄中必有為善於陰者耶公仲子之瑗有雋才交於洪奉常平叔平叔不為諛墓者余故按其狀而傳公
  舊史氏曰世吞火矣次公所居機利之輳乃以拙自全哉或謂公始孱弱於法不當多男且壽公竟多男且壽則非拙者之效也夫孝弟通乎神明古記之矣

  ○贈參知冲宇戴公傳

  諸侯奪宗孝子收族古風邈矣南楚猶有存者而涔陽之戴為最著葢贈奉政冲宇公自其為大學生時即以行誼為眾所推擇司其族政公廉且貞平而恕念里中多訐訟多公逋欲化里人自族始欲化族人自身始乃計一年之通亟輸井稅而凜凜德讓風示子姓有忍有容解紛息爭質成家廟不煩宮府環公而居者經歲無追呼之聲無勾攝之隸亦猶宗法之遺也公諱有光字仲弢自號冲宇少有蚤慧名工舉子業巳入北雍大司成武陵陳春宇公奇其器業謂可張楚留使竟學適家郵至知二尊人念之甚公曰去鄉千里寧能俟齧指乎即日具牘請歸司成公嘉其孝情作詩歌贈別猶以我輩人相期望也乃公巳絕意遠遊惟菽水是戀其尊人西溪公倚為家督內外之事雖復倦勤莫不贍舉公自謂汜勝之書不减賢良之策北山之詠何如南陔之詩融融怡怡甚樂也然書有種經有畬伯子參藩君竟振公之緒云公兄弟四人友于倍篤分甘共被急難讓肥不顓以奉養為足樂親之志若使孝弟力田之科不廢於近世則公當為舉首矣公甘淡泊好施予漢南千畝粟其秩比封君而布衣蔬食終身不厭一綠綈袍御之十餘年色嘗若新至於荒有賑急有濟婚葬不能舉者有助里中稱為眾人之母公葢以積為散非以嗇為積也長公負異資博聞疆記讀可等身曬惟摩腹公指篋中藏書詰其成誦否長公言之易公怒而譙訶曰狐裘須千腋而溫雞蹠非百餘不飽汝所記者豈古人之糟粕巳夫其義方之教多類此參藩君蚤歲應南金之貢公將之北上臨分訓之曰京師俗尚侈靡吾先世以儉德貽謀小子志之無製美服無購玩物無逐讌會戒此三者長安易為居矣公所見參藩君之成立止此而自後巍科廡仕皆不及待參藩君銜哀風水恨切終天者有以也參藩君為西蜀治兵使者有勘定功天子御午門宣捷告 廟得貤贈三品與京朝卿參藩固辭當事者成其勞謙之美故公僅贈如子官賞不酬功亦足嗟矣
  史氏曰用兵家立枹鼓之下則忘其親太公有才而不用其才為親隱耳參藩君若有異焉間關戒馬身劘虎穴繫渠魁而獻之闕下此其險巇寧止叱馭九折坂哉要以戰陣無勇非孝顯親揚名為孝則太公之庭訓素矣

  ○處士高南泉傳

  公諱年字志遠自號南泉處士生而嶽立風儀魁岸見者神竦吐聲如洪鐘不妄言笑少從兩兄受書長為吏部驗封郎次為豐城學博而公以病輟業獨家居翁性高曠喜賓客公日飭酒脯甘毳以佐文酒退而總束臧獲課力作齗齗如也翁掀髯笑曰大兒明經次兒茂才兒其孝悌力田乎漢四科萃我一門矣嘉靖壬子迫倭警公奉翁與安人避之苕溪日聚群從置酒高會每戒客幸無語倭事懼傷兩尊人心既歸掃故廬之燼輔騐封公築兩堂以居翁■〈浦上女下〉娑甚樂也公嘗往都下心動趣裝歸則翁困背疽瀕死公禱請以身代至手浣牏廁衣不解目不睫者一月而病良巳又數年而翁安人相繼逝公哀慕骨立即歲時伏臘上塚必潔蠲以從晚病足猶扶掖起拜如禮從兄南汀公疾革日二歲孤藉而屬之公公翼之終身曰敢負藐諸孤以遺地下憂者如日女兄弟朱氏瞽且聾顧氏老且貧公餉遺相屬奚氏病公操文禱於神願减筭益之周宗之夫婦夭歿埋田間公出其槥易新者且衾褥藏焉自是內外族洎故人交知無不推公為長者以緩急急公而橐若洗矣公既好行其德而又先公稅畢婚嫁遂不免貸子錢然券約無爽獨罄產延名師并日夜督諸子伯氏斤斤好修仲氏元錫以己卯薦於鄉壬辰舉進士入讀中秘矣公居恒無施他嗜嗜異書釀名酒勘古方而不喜習大人先生游客至輒閉戶不與通去亦無所報謝垂老益罕出即出未嘗一御巾車曰四夫驟貴飭車騎炫鄉里小兒勢去則更徒步如初吾甚恥之故太史君既通籍里門蕭然至今德素加寒畯則公之教也公創家譜又訪先墓於盤龍塘為封樹立石其諸昆弟後先塋壙皆倚辦公識者服其敏而有禮公嘗為驗封公營別墅遣一婢侍公峻卻之有囊金壽公請為驗封居間者公面赤揮去絕不與通又絕不喜言人過聞則解護之不能則撫几嘆息而巳是皆古人所難嗚呼宜公之有太史子也雖然一史官不足以重公子元錫足子矣

  ○汪隱君傳

  余讀錢公輔義田記范龍圖所捐田五百畝耳在慶曆時巳為一代創見今新都之為義倉義屋義塾以振族人者且不貲矣乃其名不出鄉亦有不出家者太史公曰仁義附富或以富掩者豈少哉若乃小宗有專祠士庶不寢祭庶幾禮所謂治宮室先立宗廟者三吳右族多闕如而新都之君子克舉之矣豈非漸於紫陽之遺教乎余所聞汪隱君唯和可述為君少而孤其大父環山公子之環山公有子敬環則君之季父也與君同受學學成環山公為治裝趣二子游南國學君辭曰不有居者孰操家秉焉用是匏繫為葢以韋布竟其世不改步焉君有心計能推心任人所至以廉賈聞贏得過當或說之曰試馳而之五都五都之豪可鞭箠使也君笑曰豈其逐什一而忘丘壑哉吾息矣於是一切付紀綱不復出先是巖多大賈其俗嘗數歲不一歸即歸輒復出老不得休市朝同態故君之蚤息也人以為達君修息由拳一夕心動間關歸省環山公環山公故不病及旬云亡而視含得無憾也即齧指之誠不篤於此巳平生口不道人過當其急人之困畧無難色撫孤甥若方生者贍妻黨若閔生者周恤塾師若黃生者保持某醫之窮而避讐者經紀某友之垂死而無殯者施藥以療煢人之病者設粥以活儉歲之餓者輸穀以佐縣官之賑者所費錢刀以千百計至於為宗人立義約歲入子錢吉凶之事於是乎給之又倡族人建宗祠與敬環獨肩饗堂之役輪奐崇飾則新都故以此為重而君知重之矣邑侯江右劉公旌為善人棹楔在門君巳即世傷哉君之子太學啟基問業於余甚久往余從白岳下山訪君於環山樓察其氣貌一似靜者且自言曾受道於葉氏服氣鍊精業有端緒巳知為容成之術棄去不竟學有意乎其尊生也而僅得中壽獨其事有可書者故因啟基之請而傳之君名丞煦號繼環居士諸世次姻婭生卒之詳弗具論

  ○韓太公傳

  盧龍韓公鵬南筮仕為清浦令有異愛於民巳移治長洲復然客有徵公治狀者公曰余惟服家大人之教以服官也誠不敢隕越以辱清白他何知焉於是識者知公有賢父然太公實未常至兩邑手誡自遠嚴於過庭無何公以內召為尚書郎即趣歸省覲甫朞月而太公卒兩邑之民聞者為哭罷市繭足數千里負芻踵於門尋臚太公逸事及誌狀請余為傳余久庇公棠蔭當太公壽日曾為歌佐酌者茲奚辭按公諱應箕字希皋號南玄居士先世籍趙城永樂中始遷平盧五傳而為太公父龍灣公以倜儻尚誼聞舉三子伯為御史季任巖邑而公獨以逢掖老晚以貢入對大廷迄不仕雖用子貴受章服一再御之藏笥中耳當御史公出按青齊太公醮筆授之曰此南斗注生者也為老親祈壽無逾此御史銘其言按獄多縱舍至活二百餘人其勗季亦然兄弟政成歸率歸功太公公為引滿故青浦長洲神明之治人以為有縣譜甚秘不知韓氏之家傳止平恕二字也太公既不就兩邑養日率親故置酒高會短裘皂帽浮沉里社間而數數問南來使孺子飲吳水外復何事至斥產貽之以佐廉長洲上計為天下最當得臺省會失時貴意僅平進太公聞之喜孺子惟不瘠赤子以媚當路也清華半席何足嚇志士葢父子間守道恬進類如此公家世本素封以累宦挫業然行其德不衰疏族貧交滌釜待火者甚眾有負責者焚券不復索搆宗祠修世墓繕義塾動費不貲無幾微恡色天郅孝友事御史公如父卒之前數日猶經紀其後事以孤侄托之子遺誡諄篤臨逝不亂凡公所為長者行甚烈悉孫宗伯誌中不具載獨鵬南公六年宦遊一日歸侍歛含自躬纖髮靡憾循吏孝子之報如此吾吳人所為哀慕永思者庶可釋哉有丈夫子四人皆傳家學鵬南公先顯鳯羽鴻逵駸駸繼起公為不死矣
  舊史氏曰以余聞韓太公文武材也績學不試白首逢掖晚受賜章稍通顯非其志也公雅精騎射白猿黃老之秘悉紬之腹鈐常出兩嬰孺於劇盜手有古劍客風而嗇精自藏不露圭角又何穆穆也至於釀元氣崇世德如築九重之臺日加層累宮其上而隆隆不至於天曷止乎彼以簪組門第為足夸者陋矣

  ○李太公傳

  霑益李太公以子給諫尊尼貴再徼綸袞列在夕郎而世稱康義先生最著葢公之沒而公之友少司空鍾公左方伯顧公皆一時惇史節其一惠錫以嘉名私謚之核嚴於國典者也遙遙名冑更僕不詳厥考廣文公為善於陰可書厚德錄公其次子蚤慧有聞以病足輟業青紫道絕黯然自傷寧為博徒游呼盧豪舉既受廣文公誡乃舍旃而事修息貲用溫給以廉賈名居久之厭其纖趨本務所外遂用其心計專力田功胼胝作勞歲入過當甘脆於是修脯於是上以奉親下以教子經師人師就其塾者趾相錯也謂尊尼兄弟曰孝弟力田科吾將老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爾曹勉之哉葢至尊尼以魁士名臣聞而延長詩書之澤恢弘廣文之緒者公也既藨既蔉終有豐年李氏之農乎公雖不多誦讀而資性開敏內行純備執喪孺慕哀感路衢辭腴取瘠產無常主迎養祖姑耄耋益謹內外仰以舉火者無數赴人緩急惟力是視終無德色嘗行游道上遇一隸臨橋而睨朱提有失不勝主人榜掠魚腹是甘公探懷中數鐶授之輕於脫屣廣文公官靈璧令上謁臺察公攝筦庫有客託為御史父乘傳相過者騎從甚多視瞻有異公從屏後窺之白於廣文公曰此盜也當嚴為備大集游徼吏卒踐更環衛刁斗之聲竟夕不歇客解去無何有劫富家劉氏千金者客矣邑大水無所洩客有為公言者公曰濱海之區以水導水何患其壅時方飲次即取案上盤盂為喻决盂則盤受之决盤則盂受之比决盡則無水矣吏以此法行之灌溉數百頃始相歎服鄭白渠在乃公盤盂中其膽智多大畧如此公課尊尼兄弟不為小慈聞說古今時送一難老宿心折尊尼筮仕邢臺公扶杖送之郊皆諄諄六廉語謂公不竟學乎可不可也姻媾卒葬之詳具少保魏公埋誌中不復列
  史氏曰入觀定出觀變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自變生也太公仁心為質蘊義生風其遇事也應手輒辦改步必雅修計然之策而不滓精汜勝之術而不椎慕原郭之俠而不橫食義方之報而不驕既彫既琢復歸於樸緒言遺教大亢厥宗天之祐善誰其能亘之哉

  ○郭太公傳

  夫清白之澤遺之於子治縣之譜受之於父固有聞於史矣至若循良之與隱逸潛見分鑣而貽厥之與紹聞淵源一貫則孝友為政施可及於國而學道愛人訓可移於官彼為卓魯之傳而不本其所自者非世家之體例也作郭太公傳太公者廬陵之篤行君子也自其少嫻於文詞試必傾其曹偶食餼射宮與省試者十垂得而失者至於再至於三始以歲貢赴禮部再應廷試擬以教職候選而是時治郭氏易者巳百餘人皆一時之選公念即廣文所造士寧復過此乃絕意仕進與有志者講學西原山中揭夫時時覺念念止之義或難之曰不近於禪家止觀乎公曰吾所謂覺者孟氏之集義吾所謂止者周子之無欲葢於倫常事物中求心體而非若止觀者之離見聞覺知外求空寂也識者以為傳習錄之註腳云公嘗謂講學者使人悟不若使人信故細行不矜力追古道恩撫孤侄虔事孀嫂後生小子正容以對之罔敢以狎進族黨里巷聞風顧化片言解紛凜於公府所謂獨行不媿影獨寢不媿衾者八十年如一日也諸子以文行稱而次公成進士宰莆田三年不以一縑一錢進廉善之教所服膺者深矣先生既沒而庠士請祀之瞽宗修神廟寔錄輯遺書者以公入隱逸傳公名某號某
  太史公曰宋時之為洛社也鄉黨有為不善者恐司馬端明邵先生知吉水有御史大夫鄒先生今之端明也而太公以一貢籍參其間能令學者宗仰無異藉非篤行能不為所掩乎且聞太公賦詩數百篇有堯夫擊壤風吉水先生慎許可而稱說先生不啻口宛然洛社故事甚矣其有似於堯夫也獨次公之宰吾邑兼六廉三善而有之不知伯溫而仕能辦此否請以是為郭氏世家

  ○星海潘公傳

  語曰曲如鉤為公侯直如弦死道邊以余觀於星海潘公可慨焉公自在射宮以博雅籍籍稱名士中歲舉賢科官博士者再同時儕偶齊名者都致身日月之際公才不後人官不先人而落落青氊竟不自保以佗傺死此海內憐才者所為五嶽方寸也跡其生平坦衷負氣無柔腸媚骨與人交洞見底裡酒後耳熱掀髯抵掌或獨往獨來突兀自致百人亦見千人亦見彼脂韋窺瞷察見眉睫囁嚅進語者反謂公為狂公乃逢人輒作莊語非狂也娄水王文肅嘗一見公而奇其人東阿于公則固公之師以畏友目公矣公為博士時視學監司杜公以所為詩屬公評公曰落韻詩不足金石請更之監司大以為恨公之解官繇此余友黃明字令慈水中考功法語牽公公既歿數年黃訪余菰蘆中黃日公不負我公不負我此足以志之矣若乃市義好修之槩具公子震開狀中前令楚黃金公者以尊賓饗公邑人士皆稱服所謂鄉先生歿可祭於社者非公其誰哉余受交於公最蚤晚而結山中之契公既歿又習於震開嘗歎公為古之遺直其世美不墜有以也聊敘論如此

  ○太僕弘齋林公傳

  嘉隆間吾郡之以庶常起家者四人陸文定尚矣若乃朱司業象玄之博雅陳太史伯求之孝介皆坎壈無祿宗祊若掃有足悲者太僕林公最後起雖以宅憂輟業不在承明著作之庭抑其致身九列疏恩三世登年載德天廸子保得全全昌公復何憾而猶以未究公之用為惜嗚呼此可以觀公矣公之先上海人徙華亭為華亭名家公生而早慧駢語響答舞象時補博士弟子員試輒高等受餼學宮使者許以國器年稍進顓門明經師郡中治詩者多稱林氏學往往有與公同朝者會有家難身自對簿終不以雀角遺封公憂事既得直益肆力本業名益起辛酉舉於鄉戊辰成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徐文貞猶在首揆以鄉里後進屬意公勞問公曰不苦桂玉乎公謝幸自給朝夕卒無所濡迹時論重之時同館二十有八人皆天下之選穆皇帝推擇望臣為教習師濟南殷文通好談文章西川趙文肅好談理學公兩為服膺而尤注意於西川每有所聞必書之簡曰吾向為人師今之得師耳庚午丁內艱服除授禮科給事中公自念出入禁闥得隨事獻替主恩不薄何必廻翔金馬足重乎所條上皆天下大計上初即位公進聖治十二箴上嘉納焉又請正文體禁士子讀非聖書督學使較士必一歲周歷其幅員遼遠者若南直之江北以屬接臣湖廣之湖南廣東之瓊州以屬巡道良便又請大明會典詳議宗藩事例皆有詔允行尋轉兵科左至禮科都給事中公在兵科議軍政勾補比試操練皆洞晳夙弊其巡視京營也議廣召募置選鋒均粮餉勤教演等十餘事具公奏疏中甲戌 冊封荊藩 荊王觴公以俳優進及吳駕不巳公若弗聞也者山居二十年未嘗以子公入長安日與相知耆舊為酒人游意豁如也公懲俗之汰以營池臺教歌舞飾舟輿藪臧獲為士大夫四戒終身守之城南一畝之園花竹稍具竟棄弗有其慎如此公又有造於吾郡者二事金山衛去郡七十里魚鹽所凑用是多盜議者欲改衛為州公遺書兩臺謂改州必多設官多設官則掾史胥徒一時驟加官所治者少而掾史胥徒所擾者大且廨宇之役時詘舉羸非計兩臺感其言事遂寢胡中丞執禮議官民田出踐更錢為助每七十畝加一金公固爭謂蘇松歲輸縣官以百萬計民力餘幾顧安得重困且一絜為令有日益耳民隱謂何卒减十之七徐文貞歎曰仁者有後在此舉矣公性至孝居喪孺慕哀毀柴立待宗黨有恩割上腴百畝以贍青衿三百畝以贍族之貧者族有節婦以貧故不能自聞公語憲大夫表其閭有蜀爭荊州事公正言止之荊王改容謝丁丑分較禮闈得士為是科最若大宗伯臨朐馮公少宗伯高安敖公冏卿南城鄧公中丞濟河房公方伯涇水趙公皆當世名碩人以服公鑒哉焉以資望擢太常少卿圜丘禮成公受命將事有白金文綺之賜方見柄用公深念時事有所不可數請當事者求改南為迎養地當事者知公有意遠之也竟白主爵改南通政尋晉太僕卿太僕署在滁山川清遠公討求牧政之暇與士子揚搉文萟又斥俸羨修治平山豐樂釀泉諸名蹟盖悠然仕隱無熱慕云壬午皇太子生覃恩追贈祖父及父俱如公官蔭一子太學生未幾丁封公艱公既歸忌者遂乘間螫公天子未嘗賜公玦壯髮盛年直須時復耳而公巳堅臥不出前後中丞直指使者惜公才剡疏無虗歲遂昌項黃門特以邊事荐門下士之當塗者勸從父當公微時佐豪家掎扢公父子既老貧甚公迎養畢世且厚葬之不問舊怨公以訟貸子錢馮太學太學圽其家無有知者公歸所貸有加焉曰人有德於我者不可忘也公昂藏伉爽矜莊自置動循繩尺恥為末俗夸毗敦尚本實有先民風範壽七十有五易簀之前擘畫家政細碎事皆可傳守幾於無怛化者憶余為諸生時方伯莫公甚愛其幼子且委禽宦家有日矣其家用婦言中格公聞之竟以女室其子託孤之義終始不貳余以此多公而入史局後以後進之禮事公公亦數引為忘年友謂相識晚也衷簡肅自南司空入都時唐宗伯楊官諭尚在史館與余郊逆之簡肅者吾郡守也語次詢公起居無恙尋論公去國事曰諸黃門長上疏逓為先者江陵時有疏出同舍生手而借公名當時以此為言端今白矣嗟乎此海內所以惜公而公終不以自明也冑君仁甫既徵之於當時作者而猥及於余余逡巡不敢應蓋三載而討諾責不休則亦以余為能知公者耶公名景暘字紹熙學者稱為弘齋先生前史氏曰古之賢者以人事君不必出於巳林公既堅臥老矣先二歲聞敖高安圽則哭之慟巳聞馮臨昫圽則又哭之慟若曰今而無以報 國也豈顧私門哉宋王旦張詠皆有門下士裒其遺言厚德以傳於後假令兩君子不先公死足任此矣繇斯以觀公又何得無慟雖然公之不朽者自有在矣

  ○漸川兄傳

  按譜余家厥初為汴人自扈宋南遷更居華亭上世有官一公始著數傳為思賢思忠思賢又三傳至冕為母姨錢氏後襲其姓又三傳而為余兄今廷評漸川公公仕於穆皇帝時上疏曰臣學幸以幽介待罪刑曹遇明恩寵錫封章光施泉壤惟是宗系之未正先臣有緒言焉不勝嗚咽且懼春秋滅鄫之譏敢請於是有 詔復故姓事具家乘中公世有令德自先伯父靜軒翁以孝廉文學稱然困名塲者數矣公少善病清羸年十四猶讀小學靜軒翁謂所善友白齋顧公曰吾為青袍所誤不欲復以苦是兒令守家教鄉里稱善人足矣乃顧猶識公謂必國器第竟學及見其成不晚也公以此稍稍治舉子業居久之御史南湖徐公號人倫鑒有所鍾愛長女而難其配一日過靜軒翁見公卓犖沉遠心奇之試以文搖筆立就多出人語即靜軒翁亦不知公學成乃爾也於是徐公謂靜軒翁曰非此子莫能當吾壻非吾不能當而子師遂納公甥舘盡出所藏書授公讀而更為揚搉大義公遂覃精著述寒暑靡倦舊疴間發則書死字百餘置坐右終不輒業病亦不能為害而名大起諸生間矣庚子歲遂領鄉薦是科也最稱得人余家則公及五泉公郡中則今宗伯陸平泉先生而下數人皆相繼脫穎去而公與今孝廉馮敕齋先生一一輩凡幾上春官不遇中復下 靜軒翁憂痛念以柔翰故不蚤事祿養至乙丑歲公乃歎曰固也先君子不苦我學幾復為所誤遂謁選得河南歸德府司理公素慈祥愷悌且久諸生間洞曉人情世故涖官行法人無伏奸案無留牘尤特重斷罪當其有所平反風裁自持即貴豪請謁無路上官示以旨亦不能奪也時御史李公廉巨惡若干屬公考訊公鞫之乃為怨家所中者即疏其冤狀并怨家罪狀白之老吏跽請兩端恐重忤直指意公叱曰吾豈以三尺為豪民報仇者即不大創之亂法卒白之諸無辜得盡出而挾讐傷人者抵罪郡中大快李公以公為能遂令公悉行按郡縣事政聲籍甚焉白蓮倡亂既獲有司引繩批根頗為平民累太學胡大案者寧陵巨族也以蒼頭與黨羅入獄獄巳具公廉知其情為三請於郡將得釋公遷行生追送於疆贐以金幣公怒叱之生大慙感泣而去視郡篆郡中有富室無子族亦無繼嗣者而婦寡頗不修內行家僮爭產訟於郡公乃敕婦得從父母更嫁而以其夫家之田贍學宮以其所居為義塾一講院一諸家僮俱以法遣人服其詳當又某縣有巨室數十人上書告寡婦淫行宜去公訊之婦有所生子年可十四五詞與族人不殊義不能玷污祖父乃使母子共繫一室且唱言數日後聽族人縊婦祠墓矣及更出訊之是子持母哭叩頭為請命公於是令幽寘之既二載其宗人相率拜謝稱婦巳改行遂為母子如初其順人情類此屬有 藩府藩府例有子粒收而無賴者從中為奸往往縮其出而倍收其入小民不能堪要結相抗上書撫臺動至數百人郡守下其事於公公為立法稍寬子粒額令收者自運於是藩府與小民兩便之群聚者遂散視篆某州州故有里役其器皿驢騾馬匹之類畢役日悉歸之官其代役者更自置至有破家者公定制滿役之家即以諸供應具授之代者自一甲至十甲周而復始州置對簿官不得漁獵民甚便之上其事於撫按撫按檄諸州縣悉注為令甲他若均田平賦皆稱是臺章交薦凡七疏乃以治行高第擢為北大理評事 朝命贈靜軒翁如其官贈母夫人潘氏配徐氏為孺人當是時公經畧巳露一斑而當事諸公將不次用公尊顯有日矣乃公急流勇退思靜軒翁雅志遽乞休歸歸而閉門教子厚洽宗盟施德鄉里日與二三先達結社林泉有以自適庶幾樂天知命者耶公至性篤於孝弟事靜軒翁備禮色養居二尊人喪哀毀骨立公始卜葬郡中有大姓走幣豫章致堪輿家黃翁且以百金為壽公亦往謁翁見公寒士乃謬為大言嘗公公曰此身非我有有可以實地下者都不復恤黃翁乃愧謝卒為先生行營善地既報以兼金翁曰君孝子也夫某氏之子雖金多顧嘗使坐客與吾同飯吾熟察君意殷殷一蔬食必與老人俱是吾所以見君孝情者也郤金而去乙未公堂弟宗孟死於盜時舟人兄弟俱被傷公聞變心動且思曰盜不過劫財耳寧怨毒至是且舟子何與焉其以同難也窮治之果獲原鏹與兇械抵之法公又撫其孤婺幾四十年今聶氏以節顯而其子士鴻用公教成名士矣靜軒翁沒有所遺產悉以讓兄雪潭公弟養訒公且育雪潭公二文為之擇配治裝而撫養訒公二子傳綱傳紳竝至成立各捐貲以助其婚娶復給之以田宅皆世人所難者族之人待以舉火者甚眾歲時問遺不絕於路遇婚喪時為傾橐於所窮交解衣推食了無厭色賑窮憫乏旁及閭里脫■〈車參〉助殮施恩不報島寇之亂士大夫鄉村莊舍一經焚劫居民隨取其餘公兩莊米穀布帛不盡於寇而盡於鄉人里甲廉知名姓具以白公且訟之官公憐而釋之所全甚眾然公擕家避寇嘗一宿村舍中宵心戰亟登舟人皆恠之俄而寇巳接踵刄交於室獨公家不及於難實有天助矣公有二子長傳緒次九皋初公年四十餘無子忽所置某氏女者姑蘇人也入門其父母辭去公恠其女有所悲結者問故葢嘗受某氏之聘以貧故更鬻身時巳深更公亟召其父以女屬之曰即至詰旦玷爾女名節并以簪珥與之俱不責所負女家感泣又徐侍御季君午泉育子允治其所生母不敢舉潛溺之公聞急救得免因撫養成立未幾公以禮聘側室徐氏而竟生二子皆儁才可謂陰德之報云傳緒垂髫時遊郡庠詩文在漢唐之際生福孫俱蚤卒九皋即陸宗伯壻博洽好古恂恂醇厚補博士弟子員今為太學生弟其昌曰一家之中必有宗老敦詩書服孝義為族人領袖若漸川先生之於吾宗屹然典型矣豈非子弟之厚幸乎然先生位不稱才厚修其德而薄收其報猶比不遇之士余以信其後之必盛也其昌於宗人中尤辱先生白眉之畜本與先生長子伯長所謂傳緒者同起童子科鉛槧徵逐形影相附中道而伯長夭歿余殆不復鼓琴每思之未嘗不泪沾襟也志欲采伯長遺文序行於世力未暇舉獨以所聞先生遺事百一不可以不傳稍錄次如左以備家乘之記錄云

  ○許配汪太孺人傳

  神宗朝相門家法之肅雍吾師許文穆公最著沒之日家無餘藏公有四子柝田廬為三汪太夫人出者各授其一汪太孺人出者兩子共其一非柝之法應爾也詘於力也然公捐館及今二十餘年兩幼子各成立能讀父之書能師公之儉世載其德曾不墜其家聲則太孺人之慈訓居多文穆公之刑于貽厥遠矣太孺人者汪氏即太夫人之從妹生有巨雷繞室之祥端淑聰慧動應女史文穆公中年悼內始操家秉嗃嗃如也文穆公素廓落不問米鹽細碎又好留客牢醴取非時應聲至太孺人能咄嗟辦方為宮詹時令携家屬入都道遇貴人巨艦薄之險舟幾覆太孺人曰此奴輩自為意氣耳令沒人白諸主者主者愧謝人服其有智文穆公居政府十年太孺人佐之約束臧獲庭以內肅然不聞人聲文穆公嘗買田陽羨俟明農之日將家焉及以爭定 儲事歸且償初志太孺人以為此及身之謀不能百世盛衰何嘗客子多畏不如安鄉井守坟墓便文穆公頷之議遂寢逮治文穆之喪幾欲身殉汪太公諭之曰其若藐諸姑為人魚肉何始受命強起啟戶開縢徧召族屬視其篋以明文穆之無偏私有以太孺人所居第當屬嫡長者太孺人曰此一第也而共居何復言乎必有覸之以為利者直於官可也既伐其謀訟遂巳相臣身後之卹蔭一子中書舍人時立禮方在襁褓旁人交搆其間異議紛起太孺人聞之畧不動容曰此有朝典非可以力爭也後卒歸立禮太孺人持正知大體類此至如訓兩子敦望逢年嚴明整肅為擇人師無狎友諸子婦皆里中大家太孺人御之皆以禮晨昏定省無少假借如賑嫡女之困治庶女之裝不知其非巳出也其助文穆為德於親故者不勝書書其大者如此

  ○朱母程孺人傳

  司馬子長不為婦人立傳但附書其事耳政姊以俠陵母以智其得書固也巴寡婦清為財雄者而次於范大夫之後何哉夫以匹婦修縣官之急至天子為築懷清之臺國體褻矣斯史家之微文乎 國家令甲婦非以節烈聞者不受旌書非從子與夫貴者不受 制書豈不一湔漢事之陋哉朱母者故奉 恩綸封為孺人者也作朱母傳朱母者程氏封徵仕郎中書舍人上園朱公配也程為學士篁墩公之裔朱則徽國文公之裔世相嫁娶如朱陳村孺人生而有大在其手法當貴孺人考文彩公難其配心奇封公竟歸之兩家俱素封孺人入門能黜紈綺習以荊布從事即貧家女不啻也封公少有邁種意伏首治一經孺人篝燈佐讀即寒士妻不啻也封公至孝常割股啖父竹亭翁而孺人所以孝事翁者與封公等又以姑金孺人不逮養為恨歲時饋祀不勝愴悽若有盻蠁妯娌宗黨稱之曰孝婦孝婦云竹亭公捐館舍封公既免喪以家之多故不能竟學將遠服賈邅廻其行孺人察其色曰男子生而桒弧蓬矢安能牽於帷牆坐隳先業不有行者孰任化居不有居者孰操家秉行矣毋顧內也於是封公得壹意修息淮以南江以北漢以東遊踪且徧每數歲一歸歸浹旬輒復往而孺人所拮据無問細鉅莫不贍舉中歲遘疾或強起治家事或臥而治之家人少踰其約束事輒僨孺人嘗曰行子冐霜露涉河山廉取贏羨而屑越用之是漏卮喻也於是家大饒裕施及州閭矣孺人奉西方之教常齋沐諷經以慈儉為寶里之人有逋租者沒毋錢者度不能償或反顏誶語子姓弗能忍孺人力止之甚者更以酒肉金帛慰遣之語曰侮觀量迫觀守有忍乃濟可以覘毋儀矣孺人有丈夫子三人封公行役幾於呱呱弗子在乳哺則孺人母之離襁褓則孺人父之師之程督甚嚴無敢媮惰視其性質所近士者士賈者賈各有成立諸子孫若婦每旦詣寢門問安月朔望率而朝祖廟門以內齗齗如也封公年它士思始稅駕於里與孺人白首同牢三子逓視膳奉觴就無方養而家用仕於朝供奉 秘殿會 儲宮冊立覃恩京朝官得疏 恩父母孺人始翟車茀裳式慰瘁劬云先是孺人家數見異徵有伏鷄一生三卵者有巨蟒夜蟠軒窓孺人亟拜視即逸去者有烏巢園亭之松上群雛次第相反哺者占之者曰雞三卵將雛兆也蟒逸者慈懾暴也烏反哺孝感之徵也葢物恠竟為祥而邑中烏反哺之歌最著朱氏之盛豈虗哉孺人後封公兩歲卒年七十四卒之日無怛化諸子若女若婦猶能誦其遺言外典所云慈善根力壽盡乃見信矣孺人細碎事皆可書不具論論其大者諸生卒子孫姻婭之詳具載狀中
  內史氏曰余昔簪筆承明掌 綸制則閣學相戒曰代言有體無若諛墓然葢其餘也雖然志墓有不愧者以此為 制辭何諛之有朱母之制辭故在余本其意廣之比於范史則鮑太君傳近之矣彼懷清之事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李太公傳

  管幼安渡海居遼東四方避亂者輻輳竝集以為依歸豺虎縱橫不入其境史載幼安惟皂帽布袍深居簡出善閉關耳曾無斗粟寸鐶以望人之腹而遼倚為金湯始知虞氏三成周官九兩不虗也吾讀王覺斯太史所作李玉夫傳而有感焉李於睢陽世稱甲族玉夫者大司徒之介弟苐五名高與驃騎埒郡邑守長所就而問政慮無弗意喻色授高下在心者公獨固自匿迹少所容接恥車上儛類谷中愚步趨常混於里門尺牘不入於公府有以田廬售者必厚其值巧取豪敓無為也常曰古人遺子孫以安何如當吾世而夢寢以安乎有范太學與王商搆訟持千金求公解者公曰長者為行不使人疑此何為至於我乎立揮之去益自訟於是公之不取信於兒童走卒而苞苴請託者望塵退矣雖然世有嚴冷自持而谿刻太甚不復知人痛癢者公則清而有容公正發憤如父執揚令之沒也周其舍歛卹其藐孤迨子殤而禁止其族之耽耽且買田若干以奉蒸嘗而鏤諸石見豪家以追逋穽人者則陰為脫其械諸所為德於鄉皆類此梁宋之問千里誦聲矣夫國家以六廉計吏士大夫解薜登朝清議在前官刑在後而象齒為灾而蠶食無厭者間亦有之公則浮湛里居在繩之外而斤斤獨行至老不衰以萬石之恭謹兼關西之清白所謂鄉先生沒可祭於社者真父鵠矣公仲子黃門夢辰以兵垣奏滿書奉 恩綸貤贈公兵科給中中州方有秦晉饑民之變寇聚於垣藉令得公數輩以為甲冑干櫓眾心成城於弭盜何有是黃門所永懷孝思者也邇者萊州困於劇賊幾不保賴鄉士大夫拮据之力危而復安何難弭群盜哉

  ○參和夷度祁公傳

  金蕳琅函羽陵石紐帝之策府散在九有祖龍一灼樸滅匪久大地為笥百靈為守金齒天中世藏亦厚能藏能讀能用或否用之三立道乃不朽文苑循良宜左宜右長袖善舞洪鍾待叩作參和祁公傳公為晉祁奚後徙梅福里五世丈夫閥甲於越是公之世系也紫溪蘇公慕渠蕭公識公於茂才毅庵黃公器公於成均玄白李公平華林公賓吾魏公青嶼熊公冲白周公緝敬李公才公於郎署青螺郭公南皋鄒公明自劉公賢公於治郡是公之質友也兩治劇邑二守名郡徘徊南曹韓佐中樞備兵河朔是公之仕版也在寧國則絕外讞建蕪倉最著在長洲則清逋賦勘荒畝活餓人最著在宿則嚴郵符練義勇解散煤徒最著在南則修舫政裁匠局最著在北則盧龍兵議標兵營制最著在河朔則部勒訓練弓社村鼓鑄的諸事最著貯之不盈如萬斛器酌之不竭如千頃波是公之政譜也自先秦兩京迄隆萬經史子集薈蕞成書為古今四大籍一百卷雜著百倍是離鉤易測可空太玄徵信史苑足光石室他如司舫袽言治兵虞言明民略爰書案符離弭變宋西事牧津諸書鑿鑿可見施行惜用之不盡是公之著述也橅幼弟食同器寢同被分甘絕少老而彌篤聞從子豸佳得雋輒數日喜侍御公彪佳少年兩魁如拾未嘗幾微動顏色第五倫不愧死乎尤所難者公既卓異徵應受華選落落屏居蕭寺僅得南比部此於人情且傳舍視而孜孜盡職官下有若筮仕當其去吉也宵人用南考功法中公南皋鄒公輩以順逆兩言介介相慰公絕不為意舟出嚴先生祠賦園居樂見志嗚呼是公之忠孝大節也公為諸生即以天下為巳任端凝如山不妄言笑食無重器室鮮姬姜家世鳴珂敭歷中外素袍布被圖書之外僅立四壁當沈恭人姙公夢黃冠入懷自少巳聞周海門先生之教既而好易深悟無生臨化竟無一語及私惟以國恩未報勉之世世此豈偶然者耶公名承■〈火業〉字爾光學者稱為夷度先生太史公曰古者立右史記事其意甚遠欽使千百載後為考鏡得失之林也堯典開編首言置閏意必有精言之者而謂皋夔時無書可讀非篤論矣祁先生不善宦獨善用書觀其所至著績若吏弊戎機邊情民瘼四面應之悉中窽要一一得之於史家成局其所貯書與用修晦伯鬪勝有以矣名無虗士用不稱才博雅夙好照暎當代侍御諸昆大振厥緒俎豆於杜征南元道州之間何愧哉公宰邑時倒屣命觴引不佞昌為重客今再入都而侍御公以金石之事相属言言實錄故為狀其略如此比於掛劍之義云爾

  ◆贊傳

  督同杜公贊傳
  張太公葆我先生傳

  ○督同杜公贊傳

  桓桓將軍忠廉勇義昔鎮三陲奇功鮮二歌凱獻俘告成飲至史不絕書府不停 賜蹀血窮邊角巾私第帝鑒忠勳拊髀興喟鄂國汾陽適當吾世含毫削牘用書厥事作杜鎮西傳鶴林杜公者贈特進榮祿大夫右都督漢之季子鎮西將軍特進右都督桐之母弟鎮西將軍都督僉事文煥之季父也少英偉慨慷負氣節不嗜貨利尤善騎射矯徤如飛人咸以飛將目之生二十九歲襲職總旗例力副千戶非其好也浮湛里中且十年所巡撫賈公仁元擢守魚河即巳穎脫兵部尚書石公星聞其謀勇推守寧塞營寧本公梓里公行法無所狥人咸畏服時酋首火落赤台吉圖內訌公日謹斥堠嚴譏察常於道上遙見一人於眾中令左右械之曰疾視而郤步必間諜也致詰之則所謂劉應隆者以罪投赤為之覘我虗實遂請諸當事磔於市赤聞應隆死為之寢謀甲午八月赤復紏大眾謀犯寧塞公曰彼眾我寡恐其侵軼我也曷先出不意以制之乃統驍騎出亂窰澗直薄虜營虜恃秋高不為備忽見我兵至遂亂眾擊斬虜首十九級虜復紏套長吉能大眾入犯定邊鹽池公從鎮守麻公貴為前鋒與虜大戰走之擢領正兵坐營中軍二月麻公復出常樂塞公以兵從令部將王寵等先諸軍殊死戰斬虜首八十五級視各營不啻過之三月出清平東擊火落赤等公身先三戰斬首二十五級奏凱而還四月虜入寇保寧堡公將輕騎赴敵斬其名哈走之六月奉 敕進署都指揮僉事充遊擊將軍管參將軍分守清平路八月鎮守麻公檄調公將親兵出常樂塞逐虜臺瓮山公從便道直薄虜營大呼虜驚散邀斬其徤虜十有六級而歸虜不敢逼吉能恥其酋長屢敗遂紏眾大舉入犯寧塞長驅數百里分兵抄掠將入環慶公提師馳援至葉家岔與虜相接為陣時虜勢眾而鎮兵道遠未齊人甚危懼公躍馬誓眾賈勇先登合戰十餘陣公師益奮無不以一當百虜扶傷遁去棄所擄掠萬計陝西巡按御史林公奏公血戰以少破眾忠勇為諸將冠十一月兵部敘常樂功有 詔陞實授參將照舊管事仍賞銀二十兩丙申二月套長吉能謀大舉巡撫李公春先鎮守麻公貴檄各路出勦時虜巳有備公將本路兵出清平斬虜十五級公不悅謂諸部將曰虜今見我獲級歸必且弛備可再一出須大獲焉乃令部將李義等從波羅堡繞出虜後多持火鼓夜犯虜營虜果不備遽驚起公統眾 至合兵大破之義等逐北至單樹梁又斬虜首 十五級酋長嚙指徙幕李公與總督李公汶聞於上上詔兵部議敘尋加陞副總兵職銜丁酉六月酋首莊禿賴明愛等七台吉大舉入犯延東永興諸堡時特進公桐再鎮延綏統兵往禦相持者二十餘日特進公屢出奇兵擊虜虜勢怯稍稍散去公聞報趨援與特進公合擊之公挺身而前斬其名哈七級禿賴等相顧錯愕曰杜家兄弟兵勁不可當遂遁還七月兵部敘葉家岔禦虜功奉 旨厚加賞賚十二月協守定邊副總兵缺總督李公巡撫王公見賓交章薦公奉 敕以原官協守延綏西路駐劄定邊營節制安邊鎮靖寧塞諸路己亥二月甘肅巡撫田公樂鎮守達公雲拓河西地築松山為內固而套酋方謀擾功 詔下令延寧分道邀擊以牽制之時公方赴西協道出安邊適奉鎮守檄令公出塞遂揮兵出安邊口仍檄協屬分道搗勦公適與火落赤遇赤巳預備擁眾四起扼公公身集二矢勇氣益倍赤不能敵遂率眾走共斬虜首三百六十有一級虜獲尤眾功為一鎮冠諸將無不推服焉四月酋首鐵雷等入犯寧塞營公率眾斬其前鋒走之閏四月火落赤等入犯寧夏安定堡而花馬池副總兵李崑被圍甚急公曰延寧雖曰二鎮實俱天子封疆且吾兄方鎮寧寧去安定遠而定邊去安定近余敢不恤同室之患而急在原之難乎遂飛馳赴敵與大虜接戰者兩移晷殺傷過當而安定圍解寧撫楊公時寧以奇功奏 聞七月火落赤等謀入犯公遣輕騎出定邊塞至明水湖與虜戰斬其驍騎走之八月赤復紏鐵雷等東犯寧塞公馳援轉戰至關門墩走之九月套長吉能大舉入犯延東高家諸堡直薄葭州而雷赤等俱率眾東隨吉能大掠延東岌岌朝野危之公乃請於總督李公願以本協精騎直走火酋巢穴以牽其勢李公壯而許之公將兵夜出定邊塞直搗雷赤二部所殺傷不可勝數雷赤等適自東路歸率萬人追襲公後公返兵與戰終日身集數矢而氣愈厲虜不敢逼遂揮眾圍之時行糧巳盡有以濁醪進者公揮去曰眾皆渴矣吾安忍獨飲乎於是眾益感奮咸下馬為步陣奮擊虜圍解公馳斬其名哈三級雜虜五十一級虜乃燃狼烽遙集寧虜宰僧等部與雷赤等合復圍之而公兄桐聞警自興武營馳至虜遂解圍遁去全軍而歸庚子六月鐵雷台吉大舉入犯磚井敗之其年請告歸臥三峽別墅甲辰以總督李公巡撫孫公維城縉雲鄭公汝璧交薦奉 敕以原官協守延綏東路九月炒忽兒等七酋擁眾入犯孤山之紅崖公先驅與戰虜眾雲集公繼至不再合而斬虜名哈十二級奪其駝馬甲仗過當復追擊其二旗炒忽子以奪旗中矢死虜遂號哭遁去先是公屢出塞破虜虜不能支虜每入又輒失利去虜中畏公曰杜將軍勇如虎狼吾輩當謹避之因號公為紅狼公又以其面赤故也自是知公守孤山乃相戒曰是紅狼公出矣吾輩不可輕犯乙巳九月延綏鎮臣缺兵部以公為首推因奉制敕以右軍都督府署都督僉事掛鎮西將軍印充總兵官鎮守延綏公以酋首火落赤數為邊患雖於往時數敗赤顧牽於節制不得一大創今專鉞在我時哉不可失也因興師出安邊塞俘其部虜一百一十有二人因而問之罪赤悚懼遣使請如約受罰公不從赤窘甚乃轉凂其嬸母切盡比吉并其兄弟六台吉等為赤請罪公始受罰釋其俘丙午四月火落赤憤俘虜之恥遂聚眾謀內犯公飛馳迎擊於安邊塞下公身先士卒援枹而鼓三軍奮勇轉戰三十餘里從午及酉至明水湖虜合眾自固公張兩翼夾攻之虜遂披靡四散共斬其名哈以下二百四十有七級所殺傷尤眾赤恚甚欲自剄遂發癲右臂痺焉總督李公巡撫鄭公露布以 聞五月中路酋首擺言太台吉等乘公西征兩犯保寧公聞報棄大軍輕兵從間道赴擊之太等不虞公至倉卒四奔遂不能合公揮兵斬其首虜五十九級七月太恥倉卒致敗復聚眾保寧塞外欲潛入掩我不備公與巡撫涂公宗濬議欲逆擊之於塞外時公侄都司僉書文煥自安邊 予告在里公命文煥將千騎為前鋒公率五千騎後繼出塞數十里太統眾虜迎戰文煥督眾賈勇奮擊十餘陣斬虜首四十六級會公眾繼至虜遂狼狽北走八月沙計等七台吉入犯高家堡公曰鎮城至高家幾二百里而遙馳援必難驟至不若直走其巢而邀其歸路此孫臏所以勝龐涓也遂出常樂塞命子指揮僉事文燁將徤兒二千人為前鋒公統大眾繼之至塞外蛇井梁適遇沙計自高家路歸短兵相接喧呼聲動山嶽至晚斬其名哈端大以下六十六級火砲所斃無筭十二月薊鎮酋首煖兔白言等為薊患當事苦之帝正急畿輔而鎮守左都督尤公繼先又以收夷丁過當為總督蹇公達所紏參於是奉 敕移鎮薊薊當承平久兼以重守諱戰武備大廢將不知兵兵不習戰公乃喟然興歎者久之因遍巡各路嚴加選練如法者輒出橐中貲以犒之不則以軍律從事所至自褁行糧不取行間一菜苞苴屏迹巡撫劉公四科稱公曰武穆有云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怕死今乃兼之乎戊申四月兵部敘延綏建安前後功奉 敕賞銀三十兩大紅紵絲二表裏六月遼東虜方猖獗而鎮守適缺 詔推名帥代之兵部舉公遂奉制敕掛征虜前將軍印充總兵官鎮守遼東地方兼管備倭七月薊酋煖兔等以公既調遼遂漸漸臨邊挾賞因相與聚族而謀曰薊門以守為功即一犯無敢主戰者必與增賞而後可和紅狼公業巳調遼無暇禦我矣復何畏而不犯乎於是遂以精騎千人入寇界嶺口公聞警誓師曰薊雖以匹馬不入為功虜勢寔以是而驕我備亦以是而廢若不一創之則虜驕益甚我廢益極汝曹其誓克此醜賞罰俱在吾必依軍法行之不以移鎮故為汝貸也眾躍然曰諾遂騰踴赴之虜素輕薊兵且不虞公猝至亦踴躍來敵公揮兵亟擊之不再合而虜驚愕相謂曰紅狼公至矣遂大犇公率眾追斬其勁虜二十三級所全活者以百千計捷 聞 朝臣無不舉忻忻相告以為薊門僅見之功而同事者或慮虜報復恐滋多事然虜氣既奪卒不敢犯而賞亦無加焉八月兵部敘延綏安邊大捷功宜宣捷告廟行賞上然之進公署都督同知廕一子本衛正千戶世襲仍賞銀四十兩大紅紵絲二表裏十二月酋首來暈大台吉入犯薊鎮河流口大掠而去薊兵莫敢誰何暈大得志復謀紏合遼酋插漢兒台吉諸部虜十餘萬騎聲言復犯薊門震恐薊遼總督王公象乾薊鎮巡撫劉公及巡按黃公等合辭奏請令公親提勁兵搗插漢之巢牽其內顧事下兵部尚書李公化龍覆奏如制府議上俞之公集師捲甲疾趨出中左所之長嶺山深入二百餘里與插漢虜遇轉戰至哈流兔時插漢巳西行聞報急歸接戰於中途公張兩翼分道亟擊之虜遂北向走斬其名哈爪兒兔以下二百四十有六級駝馬甲仗倍之總督王公巡撫李公炳方露布以 聞而隨以錦州之役虜破大靖屯公麾下王寵等輕騎赴敵不及事沒於陣為同事所中公歸臥三峽矣乙卯四月以巡撫馬公從騁薦 敕下兵部遇缺起用八月套長吉能等以挾討王封金印十事不得遂大舉入犯延綏各路東虜沙計等攻圍大栢油堡副將孫弘謨全軍殞而復令西虜火落赤等分犯寧塞公侄鎮守寧夏督僉公文煥破之九月赤謀令寧虜合犯清水營遣督僉公西援而赤復深入大掠公聞虜警遂自嘉嶺歸虜獲我路人路人語曰汝曹母狂逞我杜公歸矣虜驚曰是紅狼公耶遂走報赤赤顧謂眾酋曰白彪方自西返紅狼又復南來謂之柰何白彪者虜稱公侄督僉公號也虜哈聞赤言遽揚鞭招南下諸虜棄所掠輜重人畜星散遁歸赤不能止亦遁歸其威名震攝虜眾者如此吉能既自大栢歸氣益驕馳書延鎮復欲益大眾攻圍中路城堡挾講十事其氛甚惡總督劉公敏寬撽公統領固原及延西主客官兵應援中路公出治兵而延固兩鎮將士無不樂為公用吉能聞公且將遂散歸巢穴令火落赤等七台吉更迭西出以疲公師十月赤等入犯靖邊公聞警馳赴之虜至紅柳河方半渡公邀擊之斬其前鋒七人虜遂大敗盡奪其所掠而還十一月赤等以靖邊之敗大聚於旗杆山一點沙諸處火光亘數十里欲臨邊設伏誘公於伏所而甘心焉公諜知之調集西路協守蕭捷等四路兵自寧塞守口澗繞出虜後多持火鼓乘夜夾擊之虜方圖入犯不虜我兵出其後遂驚亂赤惶遽不知所為跨馬率眾逆戰公身先諸將大呼奮擊之赤遂驚潰公揮眾逐之明水湖斬虜首四十二級公班師歸寧塞謂諸將曰虜雖小挫計必復來宜乘其散亡未定再一擊之乃從間道出磚井堡棗茨梁黎明與赤左部遇虜畏公積威又衄於新敗遂不敢戰而走赤等舉狼煙聚眾數千騎遮公於柳門力戰者十餘合虜左部復先潰赤止之不可眾俱潰公揮親兵直衝其中搴其皂纛眾益不可止其斬虜首一百六十九級其斃於砲矢者無數赤遂遠徙不敢出 朝野無不嘉悅先是公自磚井奏捷歸調降夷於靖邊守守難之公固爭而左轄李公左袒守間公於督撫故定邊明水湖諸捷俱不敘敘於公在鎮之後云葢公結髮從戎親冐矢石所當名王黠虜幾數十載前後俘馘累千六百級降附者合二千部九塞稱勇將者無與比顧其成功所自乃得之於廉惟廉故士卒樂為之死亦以廉故貴人不樂為之用雖累立大功或忌功或分功或不為上功公竟歸私第稱故將軍雖然他弁一失足不難以溪壑相點竟公之世而無以薏苡明珠謗者則廉徵也薦公於 朝者有曰報 國心真吞胡志壯有曰遇敵曾經百戰養士不愛一錢言言實錄矣嗚呼自欵塞以來文法吏不勝畸重一二名將皆仰鼻息功成則如隆冬之絺綌有急則如大旱之士龍故有言縣官不足為盡力者臨淮不免矣公無倫心無懟色可以解印而歸可以擐甲而出庶幾哉汾陽之風乎公名松字來青自號鶴林居士延綏榆林人
  舊史氏曰當世將門有將者稱榆杜三傑其以大將鎮西同其善為兵又同其屢奏大捷天子為之告成太廟璽書褒而河山誓者則又同然則督同仗節而二傑者益生色於是家聲太華重矣夫李陵兵敗降虜太史公猶忍極刑以相明藉令見杜公之忠廉勇義且若為揚厲哉

  ○張太公葆我先生傳

  郡國循吏聲聞于朝者則考功氏覈其績太史氏掌其制以貤恩于親禮也然而中書省有約曰無以君譽臣君譽臣則體不莊無以子譽父子譽父則筆不直蓋始未嘗不謹嚴而令稍委夷也夫史官非有肉譜能稽世系非有仕籍能考世德而一尺之捶易窮齊吹之竿難辨時有摭入豈曰貌言至于卿士大夫之孝謂之譽子之事父猶臣之事君嘉謀嘉猷我后之德乃自古記之矣何况以蕳為貴摹寫家常實歷在雕繪之外者哉八閩張使君之宰吾華政成三載奏最有日矣以予舊掌詞頭習代言之槩乃敘太公葆我先生之略請作傳以待史氏之採吾聞太公年逾艾無幾耳益修汜士之節無取趙孟之偷七十老而傳今非其時也夫游武夷者以九曲為止乃初曲棹歌予不敢讓作張太公傳太公名  字得昌號葆我系出河南固始元季有司訓建州者因家富沙入國朝高祖秀公登弘治丙辰第歷戶部郎奉制犒大同軍忤逆瑾逮獄幾斃是生庠生東魯東魯生孝廉應詔令廣之和平卒于官公時弱冠御廣桺歸哀感行路廉吏子為官裝甚薄拆產時無所不讓獨以養寡母為任蓋肩其重者不問行次云既授室恥事家人產兄弟力學期振家聲搖筆伸紙千言立就籍籍黌序間會三兄淪喪諸孤弱植殮殯大事皆身為拮据力盡則館穀繼之而 孺人亦斥奩具奉甘毳夫婦嘗并日食勿令劉孺人知也劉孺人晚遘疾公侍湯藥唯謹因諳藥性而兼廝養之役躬執盥櫛滌牀褥者經年無少懈劉孺人不起公毀幾滅性憊而復蘇疆起視事殯葬如禮不累孤兒寡婦及少弟也自是謩範益尊執經問字者日進咸謂公身入孝經中人師哉居怕恂恂若不勝衣至赴人之急氣義勃發急病讓夷人人稱為長者家有祖山地名磨窠累代守之無妄覬者會公從兄封都憲儼竹將營高敞族人以啚進公聞而持論不少假封都憲顧獨嘆服遂以大義曉族人事乃寢其守正不阿又如此使君令吾邑迎養公干署中公樂其韋弦在室枯魚在懸鮮敲朴聲居甚安適乃枕經藉史手不停披口不輟吟將賈餘男再事榆收使君以達生語路難語委命語宛曲諫止猶數日不怡也公豈為殉祿謀哉心懷濟世飲有所用其未足耳太史公曰吾嘗宦游富沙富沙山深俗厚朱蔡胡真四大儒之遺教存焉士之賢者皆以重倫常植名節為本務而張公尤表表者間關三紀不離逢掖何遇合之難也雖然父子一身耳使君所得于義方者足沾溉我華邑今而後觸膚出雲霖雨八表之功德曾何涯涘世有不遇如如此者無有哉

  廣
  孫男庭 閱
  廙
  容臺集七卷終

  ●容臺文集卷之八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策
  募緣疏
  銘
  誥
  像贊

  ◆策

  第一問(丁酉江西程)
  第三問
  第五問

  ○第一問(丁酉江西程)

  問天保之詩歸美以報上也曰俾爾單厚何福不除曰受天百祿降爾遐福而終之曰如南山之壽葢臣子忠愛所願望於君者無是為大矣無逸一書說者以為周公晚歲所作是時成王固盛年也而諄諄於享國修短之說以視召公言永命者不少局乎乃夫子論舜孝曰得名輒曰得壽古者建公孤曰傳之德義導之教訓輒曰保其身體而宋儒曰人主保身以保民曰君德清明君身強固正人君子所深願則皆周公意也豈尊生之道即帝王不廢與三代以降其享國永年比於堯舜禹湯商三宗周文王者何罕覩也將無逸之主固不世出與乃若唐宋諸臣有言和氣洽則長生可得者有言飬身莫若寡慾者有言敬袒宗則壽親賢則壽者有言修德正事反災為祥則永年者其說亦有合於無逸否與周公作無逸獨詳文祖我聖祖以憂勤開基則周之文王也諸士亦能揚厲之與皇上春秋鼎盛將萬億年敬天之休比歲端居拱默若有意於靜攝者而忠計之士拳拳以無逸進豈以帝王尊生之道在此不在彼與時惟八月皇上誕彌之辰諸士試推周公之旨具言之將採為千秋金鑑錄以獻帝王祈天永命之道有味乎洪範言之也建極之謂皇歛福之謂皇歛而能錫之之謂皇錫而能嚮之之謂皇錫者以為惠也嚮者以為令也夫五福者則天之神道也藏於無端運於象先迎之不來攬之不得在世主與民萌其聽之悠謬忽荒之鄉而在皇者能握之以為惠秉之以為令者若雨露焉貸萬物而不窮若風霆焉鼓萬物而不倦則是無逸建極之主先天而不制於天造命而不制於命也不如是鳥乎稱歛福自古藎臣哲輔所為危明主攄讜論者亦多術矣入之者或若而不甘受之者或貌而非質至如納約甚切苞攝甚多能使人主一聽而即悟一悟而百悟者其惟周公享國修短之說乎今夫生之有涯不必智者信也生之可樂不必貴者曉也以康寧壽考之身而長有崇高富貴之奉不必不肖者趨也至悍莫如秦皇至英莫如漢武至迂莫如方士徐福輩至誕莫如金莖寶鼎文成五利之術然以至迂驅至悍便若弄丸以至英試至誕帖若吞餌夫亦重生為之蔽也因其所信而感之以忠誠款惻之意靡弗動矣因其所曉而詔之以正大顯常之理靡弗投矣因其所趨而劘之以修德弭災斡旋氣化之事靡弗格矣因其所重而引之以哲王列祖經驗巳試之方靡弗用矣夫謂納約甚切可一聽輒悟者此也岐伯曰至人之壽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不顓顓術延也廣成子曰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不顓顓恬飬也彼所衛直藐然之軀耳宜無甚高論而殽於天地列於陰陽六通四辟於皇王之塗得無大而無當哉及流覽載籍人主固有委命於天忘身徇欲者始於不自愛其生終之不復能愛天下之生何也樂不與奢期而奢至奢不與橫征期而橫征至橫征不與暴虐期而暴虐至暴虐不與姦佞期而姦佞至酒池也禍水也迷樓也於身為伐生之斧斤於國為殄世之膏肓其民離其社屋其名曰萬世積毀其德曰穢聞於天矣故保身保民兩得之道也國之永命君之永年兩得之道也名配堯禹身後彭祖兩得之道也君德清明君身強固兩得之道也夫謂苞攝甚多可一悟百悟者此也乃帝王何以為尊生之經哉或曰人主者神用而不巳必竭貴有以韜之此柙劍喻也形佚而太甚必渝貴有以習之此轉樞喻也於求無所弗供貴有以嗇之喻在千矢之射鵠也於意無所弗騁貴有以節之喻在萬物之酌尊也俯仰屈詘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吐故納新以練藏專意積精以寧神斯則似矣然宇宙在手萬化生身而墮體黜聰之為務非體也居如大神動如天帝而熊經鳥伸之為習非適也窮天之笙罄地之毛而鶉居鷇飲之為享非情也是導引之益而非無窮之門負暄之獻而非所以酬順風之請也吾以為飬莫上於飬神而形為下壽莫大於壽國而身為小帝王者父皇天母后土萬物一體天下一身四聰為聰四目為目以祖宗德澤為元氣以萬邦黎獻為心膂以耆儒宿德為膏粱以法家拂士為藥石以四夷八蠻占氣候以三辰六符察脈色晏安之毒有弗懷也美疢之傷有弗邇也夫孰知尸居龍見之為飬目也夫孰知淵默雷聲之為飬耳也夫孰知和羮蘖糵之為飬口也夫孰知肅雝宮廟之為飬安也夫孰知戰勝而肥之為飬威也夫孰知一日萬幾之為飬性也六龍時乘何必减於遙興之快明德馨香何必減於禱畤之福庶土交正何必減於丹砂之化細旃經史何必減於紫庭之書繇庚之詩作而知六氣之訢暢矣繇儀之歌作而知百脈之舒平矣觧慍之歌作而知元神之闓懌矣八荒之內披淳風沐膏澤登春臺煦化日被天和飲地德物無疵厲民無夭札油油然各安其性命之情者誰非萬物一體天下一身者之大年與而奚譾譾焉見所為我見所為人見所為生見所為壽也卒之萃四表之歡心迓兩間之善氣除天下之害者享天下之利貽天下之安者履天下之福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於無逸之主覩矣商三宗文王弗論巳古稱堯居民上振振如臨深淵舜居民上兢兢如履薄氷禹居民上慄慄如恐不滿湯居民上翼翼恐不敢息然堯壽一百十八歲舜一百十歲禹湯皆百歲今夫憂勤愓厲世主苦之為桎梏者也玉食威福世主乘之為愉快者也以愉快則至後世而代增以桎梏則視前王而日薄乃三季以後抑何耄期者之少耶惟有梁武明皇而多壽多辱矣無逸永年詎不千古龜鑑哉斯道也自周公之後輟不講矣其唐之劉知古乎曰和氣若洽神仙自至雖詭詞哉可以語大理矣其宋之王昭素乎曰飬身莫若寡欲雖非閎議哉居其要矣進而求之必也真德秀所謂敬祖宗則壽親賢則壽乎朱熹所謂修德正事反災為祥則永年乎二臣葢大暢周公之旨而惜其時無訪落之王也天祚我明聖作明述二百年壹以無逸為家法恭誦訓錄高皇帝嘗謂羣臣曰朕達旦臨御晡時還宮臥不安席不敢怠荒畏天故耳當時有以道書獻者高皇帝卻之曰朕將躋一世生民於壽域寧一巳之長生為葢周有文祖近接三宗我明皇祖直接堯舜垂範遠矣皇上纘承洪緒式揚而光大之二紀以來庬祉純禧與天無極邇以 三殿之災修省甚設雖中宗之嚴恭武丁之正事何以加茲乃上方加意修省即不得復言靜攝而明問曰帝王之尊生若何其以逸勸也是不然夫修短者福極之為也福極者天之為也人無法以知天以雨暘燠寒風之序知天人無法以回天以貌言視聽思之敬回天敬者逸之反也無逸者敬之異名也修省也攝生也同條共本合之雙美者也請以唐宋諸臣之言反覆推演為 建極之主助可乎夫懲於忿懥者匹夫皆不見之圖溺於嗜慾者萬乘無不窮之物儻其宦官宮妾朝露自危山澤村墟秋毫必折愁苦上薄精神亂營而欲以全沕穆之衷飬和平之福不亦難乎師古昭素之言柰何勿念也奉先思孝神是以能有報接下思恭臣是以能有沃乃或蕭薌代薦萃渙何存宸禁高居晉接都廢假廟之誠衰憑翼之士遠而欲望茀祿之爾康繁祉之爾綏不亦難乎真德秀之言柰何弗念也今夫拱庭之桑非吉徵也雊鼎之雉非瑞應也在高宗帝乙之世皆不為災非直不災或以過曆何則域中之有大力者王耳逸有大力釀禍實多無逸有大力禔福亦博夫天何常之有向使二主者逆忠而不用愎過而不悛政事改為之機失而復失上帝譴告之意傷而重傷其能登年載德令聞長世為高賢君乎朱熹之言柰何弗念也昔周公之言無逸也叢怨有戒何民之弗和正供有則何慾之弗寡保惠教誨奉以周旋也何賢之弗親先王政刑母敢變亂也何享之弗誠一日躭樂曰非天攸訓也何天之弗敬彼其老成忠愛先事預防譬則國醫也能辨証能絜方懸俟後世使自得其證而藥之沈疴立起矣又譬則道家言固巳洞於久視之術然非捐當年之樂而從之何益於延促之數哉夫惟 明主設誠而致行以幸天下以育羣生至德也以繩 祖武以答玄貺丕基也以謠於康衢以歌於樸棫顯名也雖壽敝天地可也雖然尤在於上下之交嘗讀易至否泰剝復於君子小人消長之際何憂之深也曰否曰泰上下之志交與不交而巳矣不交之極自否而剝世道更何可恃恃有一陽之復可馴致泰耳故曰朋來無咎正以世道一綫之生意在此而雖潛來君子之朋但能無咎葢有意君子之道長也洪範省騐卿士師尹有助焉此又錫福之旨通於易道之生生者乎

  ○第三問

  問楊子雲之言異端也曰史興而經道廢矣夫史果為道之異端則春秋非史乎而曰說理者莫辨於春秋何也葢夫子之言性與天道子貢不得聞而春秋筆削亦曰游夏不能贊則安見其孰精而孰麤也吾以為史學有異端道學亦有異端史學之異端在私史道學之異端在外道自古以然顧自宋以後益又甚矣以史言之有為碧雲騢者有為孔氏野史者有為建隆遺事者有為林氏野史者其誣善盖愆即唐以前所未有也諸士能舉其畧與以道學言之有言先立其大者有以滅意為宗者有言至近而神者有言致知者其同門異戶即道學家無定論也諸士能破其的與葢又有為宋史辨疑者果足以討雜傳之失與有為困學記者果足以扶正學之脈與夫今之史難言之吾直與諸子談宋事足矣若夫析道術蘄以正人心而專談宋儒何益其參古今而折衷之無勦說夫道獨行於天地之間者也夫史不得與道參行者也顧丘明以來代不乏史而軻氏之後世巳喪道至濂洛關閩諸君子出而摽之幟而世亦命之曰道學此史學道學執事所以稽世次而竝稱之也乃其本末亦無弗同夫民者冥也冥然罔覺無所施教聖人者揭日月以開其盲而道行焉範古今以為之鏡而史作焉道者教之本也史輔教者也其用一也仲尼述史者三詩書在焉雅言者三詩書亦在焉春秋則史矣而儒者曰說理莫辨於春秋又曰春秋之微又曰傳心之典吾竟不知史之與道孰精而孰麤也其源一也夫史固須學也文中子曰古之史也辨道今之史也辨文彼其程量萬品榮辱百代而非道孰為折衷之夫學固須史也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彼其練心以事見道以文而非讀史不能徑約矣其相通一也是兩家者莫不有君子莫不有小人莫不為利莫不為害莫善於上之相成莫病於下之相黨莫不以僭統而失權莫不以異端而亂正何也筆有曲直則信史穢史之分也行有真偽則醇儒霸儒之辨也史之效也善人勸焉淫人懼焉否則以筆端殺人不可言也道之明也大夢以觧焉大惑以靈焉否則以學術殺天下不可訓也有為法受惡者而狐史之風凜焉其不幸也遘於國書之禍矣有罷黜百家者而仲舒之說伸焉其不幸也挂於偽學之網矣黨左氏者著三長五短之論尊公羊者發墨守膏肓之談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迄無完史也主尊德性者詘讀書之支離主道問學者訾存養為空慧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迄無定論也夫史天子之刑書也天子之事聖人不敢專而曰我有罪乎乃或家操斧鉞人擅雌黃殆竊國靈者也罪將安辭夫學聖人之微言也聖人之統聖人不敢有而曰我無知也乃或皋比自擁門戶曹興幾代大匠斲也希不傷矣昔楊子雲之論異端也曰史興而道廢愚以為不然夫史果為道之異端則春秋何書哉史自有史之異端道自有道之異端史學之異端在私史非私史之自能為異端又非私史之即為異端也道學之異端在外道非外道之自能為異端又非外道之即為異端也請畢其說昔者史之統嘗一矣有左右史以書君舉有外史以掌四方之志庶人則至側陋矣亦且黨正月書族師歲書鄉大夫三年獻書藏於內史則是無人不史而亦無人不領於天子之史也無人不史則私史不必作無人而不領於天子之史則私史不敢作也周衰盟府之權失諸侯之籍去蓽門圭竇之善多遏佚而不彰於是私史興焉若師春汲冢越絕楚漢實偏記之祖皆巳出於丘明子長之世然不聞其為二史害何也彼二史者託王義以流藻秉素心以定裁予善必信而有徵創惡雖剛而不吐定哀之微寧錯經以辨義羲皇云邈乃闕疑而不書觀其并包諸乘羅網舊聞三五墳索倚相讀之以為多百國春秋墨翟綜之以為博者無不尋以斧柯引之繩墨即有私史皆榱桷而椽桁之矣由此以譚史家之統惟天子能一之天子失之良史收之異端不足患也愚所謂非私史之自能為異端者此也昔者道學之統嘗一矣將為愚人耶曰困焉勉焉將為賢人耶曰擇焉執焉聖人則天聰明矣然且憤忘食思忘寢七十而後敢從心所欲則是無人弗學而亦無人不稟於聖人之學也無人不學則外道不得作無人不稟於聖人之學則外道不敢作也仲尼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杏壇洙泗之塗過而不問於是外道興焉若莊生之敘九家荀况之非十二子凡似是之說皆相望於子思孟軻之世然不聞為吾道害何也彼二子者紹聞一家之遺私淑五世之內其脈真故詮言絕肖其祖其傳的故覺世不愧於師兩間位育收諸未發之中千聖淵源發於幾希之竅故能叩扃啟鑰振瞶鼓聾若索隱行怪孔子之所憂詖淫邪遁楊墨之所據者莫不望洋而嘆見睍曰消苟其來歸即天包而海納之矣繇斯以譚道學之統惟聖人能一之無聖人而絕有賢人而接亦不患異端也愚所謂非外道之自為異端者此也私史之日煩也其在晉魏之後乎有家乘有郡書有偏記有小錄有逸事有瑣言有別傳皆謂之私史私史者史之惑術也其言出於朝士者也則以為實歷而有稽其言出於野士者也則以為虗中而無據凌誶之事察士之所求也刻核之言不肖者之所索也非史家之異端可乎雖然非私中之私也未甚異也以言其厚誣則失入之科而非舞文之罪也以言其不根則供笑之優而非憎主之盜也以言其承虗則吠聲之犬而非含沙之魚也以言其淺膚則陷井之鼃而非黎丘之鬼也至於宋而遂有不可詰者讀碧雲騢而先憂後樂但妄語耳讀孔氏野史而焚香告天定欺人耳王元之不得志於史職也則有建隆遺事以修怨焉若無意於趙韓王也者林希古黨於章惇也則為林氏野史以葢愆焉若持平於元祐諸君子也其設心積慮將使姱修之士蒙疵類於汗青黠詐之夫掩肺肝於白日而不為異中之異哉宋臣李天性患之於是取名臣之受誣而的然有據者案而斷之曰典故辨疑誠史家之金湯乎而執事猶若有未盡者何也豈以正史之中亦有升天按地上下其手者耶亦有茹霜噴露寒煖其筆者耶無論魏收伶玄之於班掾何為耶無論陳壽歐公之於錢氏何為耶即厚誅叢史以如鉤而薄貸蘭臺之亦黨何以服魏秦諸人之心而關其口也且夫熙寧之事符離之役宋之大關鍵也以實錄不能正而遵堯錄正之以時政記不敢書而齊東埜語書之豈得謂私史之中無如陳瓘周密其人而略無助於謀野之獲哉今宋史具在謂宜倣唐書紏繆之意刊其曲筆歸之雅馴亦千載一快也外道之日繁也其在戰國之後乎有諸子學若管商者有註疏學若服鄭者有老莊學若晉之王何者有釋典學若唐之房融梁肅者有禪宗學若宋之張天覺張無垢者同謂之外道外者吾道之岐路也有聖法以為之藉則庸聽惑有巨子以為之驅則風尚成遊方之外放誕者適也觧世之紛高曠者趨也不謂之異端可乎然未異也非同中之異也言乎其相畸則門外之敵而非室中之戈也言乎其相濫則涇渭之分而非淄澠之合也言乎其相形則榆枋之飛而非修明之彩也言乎其相親則分席之交而非攣子之似也至於道學之中乃有不可曉者金谿以飬性為宗也而欲廢格物近於動念即乖者焉楊簡以滅意為宗也而曰底用思為近於疑處即魔者焉釋之所爭者神不滅也江門則易之曰至神而把柄可見矣禪之所默者知之一字也文成則易之曰良知而面目畢露矣此皆與濂洛君子生則同修闕里之言沒則共廁兩楹之奠而何其同中之異如此哉先臣羅欽順憂之於是取諸儒之逃禪而顯然近理者案而斷之曰困知錄誠正學之金篦乎而執事猶若有未盡者何也豈以時雨之化亦有為上智設者耶豈以徇象之弊亦有與玩物同者耶夢寐即白晝之為屋漏即康衢之見又何求多於子靜耶寧為真狂無為真鄉愿又何苛責於伯安耶即含其完爍之懿而惟撿其毫釐之差何以服子靜諸公之心而奪之符也且夫藏室之老西方之曇二氏之真鼻祖也猶龍之歎同世而弗攻有聖之稱先時而懸斷豈以楊陸諸子故嘗闢邪崇正者而反麾諸門墻之外哉今諸語錄具在謂宜於性理一書之外總其條貫別其門庭亦千載指南也宋之鄙人有寶其刓鏡者過於肆見秦宮之匜直洞其膽乃自失也此史學喻也有學歌者自以盡師之巧且辭去其師為送歸之曲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而後終身不敢言去此道學喻也雖然今之彈事史也能皆得情乎吾恐白簡之鏌鋣不憯於稗官之刺客也今之剡薦史也能無虛美乎吾恐滿牘之吹墟不重於一字之華袞也今之庠序學也能不長傲乎吾恐處士橫而憂在君父二氏之徒其有辭矣今之詞章學也能守傳註乎吾恐吊詭勝而憂在人心朱子之脉從此遂絕矣語曰學視者先見輿薪學聽者先聞撞鐘此今日史學道學之所急者也

  ○第五問

  問唐有哲人奇士隱淪屠釣科而劉邵復推本觀奇之繆乃士亦何必奇虞周之才盛矣無奇也兔罝之詩鄭氏以為野人美閎夭散宜生而作不然豈其干城腹心而遺之野乎乃叔世戰爭之秋天下果有奇士若商人也而存鄭九十老人也而力能出秦救以存魏處士也而滅烏丸土人也而止王宗侃使不復淘虜布衣也而起義以抗金亮下第進士也而以空頭敕徵兵五千觧澧鼎諸州之危此其人怕倜儻負才萬不試而出一焉猶足以修國家之急又往往能逃之爵賞之外或物色之不可得何奇也諸士試按次其事而評之可乎宋范仲淹蘇洵蘇軾秦觀之建議皆急奇士不難越拘攣以搜巖穴然觀古將相大臣如裴度烏重胤則既試之效矣而識者猶有李元平劉秩之懼豈知人善任有未易言者與今方內久安人材靡於豢飬謂宜有不測之察舉以收嶔■〈山欹〉歷落穎脫絕倫之士而樂浪之役布衣輕俠稍一嘗指乃天下之責四面至矣明詔方逮治之以正欺紿之罪豈不當哉雖然懲於若輩而謂仲淹蘇洵諸子之論亦可一切廢者否也茲欲使真偽區分羣策畢舉操何術而可自昔謀國者曷嘗不與豪儁共功烈乎張百目以為羅是恢弘之遠畧也乘眾尤以為翼是忠篤之長慮也得一士而制千里之難舉一人而開彙征之門壯尊俎之折衝洗山川之閼滯顧不韙哉雖然事有同指而異歸同情而異效者何也人固不易知用人亦不易也與之為有方豪傑之士或逸而出焉與之為無方嵬譎之士或貿而入焉是敗道也敗生懲懲生疑遂曰天下果無奇士夫使賢知長往而姦雄竊笑者必繇此矣此之不可不辨也葢劉邵有用奇之論而世多非之曰士要於適用巳耳常人吉士自古所須絕智異能世不多得用人者不出乎莫不然之數而道乎百無一人之行非儀的也吁此豈以常人吉士者處於才不才之閒固機緘謹營壘立於不敗巧於用短者乎又豈以絕智異能者閃爍不測詭故不情吐霧五里揮日三舍蹈險若騖與沒俱出以人國僥倖者乎非也制治未亂謂之常人勱相國家謂之吉士吉士非奇士弗勝而能為常人者能為非常人者也今夫觧臚理腦刳腹滌藏醫之奇者也未若肌膚之治之尤奇也動於九天藏於九地戰之奇者也未若上兵伐謀之尤奇也不講於用奇之說而但以溫平無毒之劑為善醫堅壁清野之師為良將吾不知其能終無患乎且夫人固有一不為少萬不為多者五人曰茂十人曰選百人曰俊千人曰英倍英曰賢倍萬曰傑萬傑曰聖此皆絕智異能之別名也天下之高以為三公一國之高以為九卿一州之高以為二十七大夫一鄉之高以為八十一元士聖人在上百里而有一賢則猶無有也王道衰微千里而有一賢則猶比肩也故曰亂國之廷無人焉無人者非無人也蚉負山鼎折足視其印固巳纍纍而綬固巳若若矣邵之言用奇得無意乎昔者堯舜之世比屋可封唐虞稽古建官惟百以官不勝少以賢不勝多以十六族則不能舉以萬邦黎獻則不盡臣以巖居穴處許由巢父州伯石戶之徒則不能致然而謂之野無遺賢何則彼其五臣九官皆萬傑之聖也一璣衡而測天地之度一干羽而動頑苗之格一手一足之烈而偃四海之洪波一奇一偶之迹而發九疇之秘藏以非常之人致非常之績雖有遺賢焉猶之乎無遺也葢其所謂無奇若此公旦以碩膚之度弘吐握之勤所執贄而見者十人還贄而相見者三十人貌執之士者百有餘人欲言而請畢事者千有餘人於是得三士焉以定天下所籠致若彼所推擇若此無亦惟是天下之選是崇是急豈其薄收白屋之譽為今觀其布月令則仲春聘名士季夏贊傑儁不問時矣訓商奄則曰廸簡在王廷有服在大僚不問仇矣繫九兩則曰友以任得民藪以富得民不問官矣麗八議則曰議賢曰議能不問疵矣士生是時苟有絕智異能無不承光仰流赴尊帝之求而與賓王之列能眇天下而不稱奇才焉略眇天下而不稱奇謀焉直眇天下而不稱奇節焉勳眇天下而不稱奇功焉非無奇也燕函粵鏄夫人而能為也雄駿不創壽於旂幢豪傑不勒名於盤盂無事而表異也烏乎奇烏乎不奇奇士之有聞也多於三季之衰戰伐之世矣封畧之內莫非君土食土之毛莫非王臣計過憂天義不逃雨如此者奇天下盡亂無有安國一國盡亂無有安家完卵於巢觧醉以酒如此者則又奇鶴實承軒予何能戰鶩有餘食士饑欲死急而不之應是果知我也出而圖吾君是使失士者愧也如此者則又奇生厚則安存之慮深事苦則矜全之情薄以金注者惛也以瓦注者巧也彼飽而不飛此困而思鬬如此者則又奇屠龍之術當年莫試失矢之壺千金可享技癢而不禁貨畸而欲售如此者則又奇名未聞於人建鼓而行之能巳見於世善刀而藏之不為爵勉不為祿勸以憂社稷者貞士之槩也排難觧紛而輒取者商賈之行而義之所不敢出也如此者則又奇葢執事所問弦高諸人大都近是矣方秦之襲鄭也弦高販於周以乘韋先十二牛犒之孟明曰鄭有備矣卷甲而還語曰智貴卒力貴突弦高有焉方楚之攻魏也魏使人求救於秦秦救不出於是唐且九十餘矣西說秦王秦王為之濟師而魏故得無恙也詩曰辭之懌矣民之莫矣唐且以之烏丸數擾北邊田疇躬耕徐無山中者耳不數年威信大行鮮卑致貢烏丸竟受首焉王宗侃淘虜彭州王先成與眾同患者耳一出奇而流亡盡出宗侃意消百姓得復業焉此二子者無半通之綸一尺之銅而屹然以其身捍大患庶幾哉社稷之福矣當宋紹興時有以忠義三百人復沂海諸州而金主亮環攻之不得志者魏勝也當宋開慶時有以不知誰何之卒五千人保澧鼎諸州而制使物色之不能得者張惟孝也此二子者不費一斗粟不挂一領甲而毅然以其身敵王愾庶幾哉尊攘之義矣不得為奇士乎哉雖然卻敵者奇矣而寄斥堠於塗之人何其危也請援者奇矣而制國命於辯士之舌何其無策也田疇先成之計奇矣而當時之牧民禦眾者何如也魏勝惟孝之兵奇矣而當時之橫門專閫者何如也為國家計與其藿食者之善謀不如肉食者之無僨也為諸子計與其生而為亂世之奇士孰若用而為治世之能臣也且夫權藉者萬物之率也而時勢者百事之長也無權藉皆時勢萬不試而出一焉猶尚如是况於順風而招登高而呼騁逸足於康莊縱遊鱗於大壑其所成就不尤足稱哉故有言信義可疆而豪傑不可學者蘇洵也有請兩制大臣密舉忠義有謀之人邊塞武臣陰求壯勇出羣之士者范仲淹也有謂成才不易得而奇材最可惜者秦觀也有請破庸人之論開功名之門者蘇軾也言人人殊皆欲國家收奇士之用而巳矣乃執事顧患其若房琯之於劉秩關播之於李元平者何哉善乎劉邵推言之也日用奇有二尤之失尤玅與尤虗者也夫尤玅之人被褐懷玉者也吾愛吾鼎者也若滅若滅者也不飛不鳴者也耽耽逐逐者也望之似木鷄者也不為鼯鼠發機者也尤虛者不然乘人鬪捷者也喙長三尺者也羊質虎皮者也鴟義矯虔者也借叢馮社者也鮒入鯢居者也不畫狗馬者也故曰尤玅之人多含精尤虛之人多瑰姿彼含精而我皮相則失之彼瑰姿而我舉肥則又失之而且曰使貪耶是相於賄也使詐也是相於姦也舉盜而盜耳舉虜而虜耳不亦輕朝廷薄巖穴之士耶是故莫急於知人莫要於善用夫知人難也造事者能知人虗懷者能知人廣詢者能知人去讒者能知人善任難也禮士者能手人因應者能用人推誠者能用人一權者能用人今夫以愚欺智罔弗察也以私投私罔弗受也兼聽之言罔弗公也偏聽之言罔弗私也造事則權度精虗懷則藩籬撤廣詢則以耳正目去讒則以心正耳皆知人之術也士故有志不可豢也材各有宜不可枉也信而見疑不可任賢也能而復御不可用將也禮士則士殉知因應則官任器推誠則心膂輸一權則手足展皆用人之道也斯以萬舉而萬當也不然慎勿言用奇哉方東事之興也葢亦有布衣輕俠深入虎穴矣過而信之則遂以為陸贄為酈生過而疑之則遂以為巫臣為趙信今其言多鑿空效如捉影曾不得鷄鳴狗盜之用而顧有剖胎焚夭之名世有姦雄必以覘 朝廷之深淺矣要以國家賞太輕罰太重資格太拘文法太刻自勞臣力吏終身自墮者何限而况草澤之士乎其為沈淪可勝道哉夫豪傑猶龍也寸雲尺霧澍雨百里則執事所稱者是巳元平劉秩其土龍乎葢又有毒龍焉其怒而飛白日晦而海水立高歡李密輩非與好龍不得真則毒龍端可慮矣

  ◆募緣疏

  積慶寺建禪堂疏
  玄墓造殿疏
  古杏募緣疏
  上海縣龍華寺建藏經閣疏
  建石殿疏
  重修積慶寺募緣疏
  重修新橋募緣疏
  飯僧疏
  化佛燈疏
  募齋疏
  為劉居士題疏
  題古潭疏
  重建虎丘禪寺募緣疏

  ○積慶寺建禪堂疏

  積慶寺後有宅一區是先伯之故廬本給孤之初地厥考肯堂厥子搆人都非矣南方入定北方起僧其病諸雖污泥不礙蓮花而穢土難參香積每梵鍾之到枕似得皈依或勃谿之度垣殊妨晏坐非維摩摶取三千界乃歌利割截無邊身雲水褁足而不來居士攢眉而便去必有布金之緣如水投水庶成捨宅之事以空還空庶子首作金湯素菴因而荷擔願我同志咸廣檀門捐彼杖頭阿堵餘展此袈裟一角地叢林廢叢林興衣鉢宛爾招提游招提宿蓮社開乎

  ○玄墓造殿疏

  姑蘇有玄墓者蓋震澤之上游梵夫之靈境也雪映梅花似得孤山之路泉歸蓮社如游慧遠之林昔萬松曾一口吸盡其區今僧灌披三條悟明大事荊秦既剪輪奐將興雖蘭亭故有茂林船子上無片瓦念佛地有金尚資檀度而僧人作定反與道謀信能傾瓶鉢之餘嬴便可落招提而游宿多材為林不取期於一歲善因成果是所望於十方嗟乎昔也僻島窮巖尚有銜花之鳥今也朱門大宅閴如緣木之魚何則名聞既普剎那而化寶坊感應未交畢世而難茆蓋欲攝慳貪之種須豎精進之幢不日成之吾筆非椽斯言左券哉

  ○古杏募緣疏

  此旃檀林有文杏樹雖老僧過其甲子實古剎齊其春秋半瘁半榮或娑羅之受記一花五葉值少林之懸絲有僧以成法破法皆為涅槃欲樹之捨身分身而作佛事匠石屢顧斧柯將尋嗟乎未刦攛販如來佛猶不免樹何以堪哉章吉甫等捐布地之數金壽參霄之百尺恒使僧不有而俗復不有如連鷄之難棲庶幾才亦全而不才亦全免萬牛之廻首人閱樹樹閱人畢竟人能呵護後視今今視昔直須今作津梁若也勿剪勿伐嘗存烏屋之思則何壞何成共證鳥窠之法矣

  ○上海縣龍華寺建藏經閣疏

  今海內奉大雄之教甚盛列剎相望不知其數矣其得 敕賜大藏經五千四百八十卷者蓋寥寥乎千里而遙曾無一焉間有之必其封望之名山如三峩五岳者又不然則如陪京興都神靈之發跡也又不然則如金焦落伽江海之奧區也乃茲海邑之在郡縣間其彈丸乎龍華寺之在名藍淨剎間其秭米乎而得與於 敕賜之一數譬夫幽人寒畯而與將相大臣竝膺帶礪之封豈不異數中之尤異哉雖然匹夫而帶礪也則有濯磨修餙以答殊寵耳蕞爾叢林而聖天子之法施及之則必為聖天子弘法弘法之要在於闡教故夫建閣以庀藏集僧以繙經作室以安僧聚糧以接眾使平原易地而勝於江山僻壤孤村而壯於都會斯數事何可一廢吾聞佛法付囑在天王帝釋龍華建於錢忠懿王而賜藏在今皇帝帝王之事古今一揆矣代之有終者非此方眾庶而誰望

  ○建石殿疏

  近時法師有造銅殿者有造法華鐘者皆巳成就為震旦希有功德至為石殿而四壁刻法華經者其事尤勝何則銅殿可欲石殿無可欲無可欲則其傳永也壁經易讀鐘經不易讀易讀則其教普也是為萬緣和尚之發心余為手寫序品第一又以詫於諸同心者書且刻之此經此石此因此願此開示此悟人盡未來際無有窮盡是舉也雖謂靈山一會可矣

  ○重修積慶寺募緣疏

  江以南列剎相望未有稱坐化菴者惟吾郡積慶寺元壽堂祖師之肉身在焉是以得名自元至今三百餘年矣夫以地水火風之幻軀靈光巋若而宴坐經行之淨域風雨漂搖豈壽師護法弘誓之願乎宿桒非至人所戀而苃樹亦後代遐思瞻祖容者既作希有想皈敬想則此寺之栴檀瑞像即師之七寶臺此寺之苔蘚閒房即祖之方丈室忍視其日就傾圯而使詩人有禪宮亦銷歇之篇與世尊亦塵埃之歎耶且其求易供其出易核無王珣捨武丘之千間龐蘊擲湘流之百萬證明功德有壽堂祖師良足起信非若他方興作始則建鼓而招後乃空華不實敢以諗於檀施者

  ○重修新橋募緣疏

  范龍圖詩云一棹危於葉旁觀亦損神他時在平地莫忘險中人余頃度婁水之新橋頗念斯語觀其柱欹材朽無風自搖承足之處支離不屬垂垂欲墮剎那失足使入魚腸吁嗟險巇乎危哉彭祖懇絙而觀井王陽望棧而廻車尊生之人不過此橋過橋者復不念險中人當誰望耶余故稍為損貲且以論於同心者

  ○飯僧疏

  淨土即禪也飯僧與放生即淨土也離饑火得正命食非飯僧境界乎離怖畏得意生身非放生境界乎本迹雖殊不思議一也是故飯一僧與供飬十方賢聖等無有異活一生與度盡恒沙物命等無有異兩者剎那運心與盡未來際永不退轉等無有異在修淨土者弘願深悲值此德本耳靜方禪師之說彌陀經也諸檀越之飯僧以百計放生以千萬計也此吾郡之現淨土相也吾聞優鉢羅花千年一開花既開矣各檀越勿生退轉心以圓此果可也余請先登以導焉

  ○化佛燈疏

  迦文佛坐道塲四十九年不說一字慧度僧造藏經五千餘卷不挂一錢蓋眾生現行具有檀那之因而法道流通或當時節之至於是慳貪蠲破勝果圓成娑羅向東而榮貝葉從空而墜矣嗟乎永嘉欲粉骨粉身以酬恩永明欲皮紙骨筆而繕寫况於捐此朽貫續佛智燈寔人天之福田豈衲僧之家具然而顛倒見無難遭想有情躭世樂委用恢等泥沙事涉法林護錢不啻腦髓將使閱百繇旬無一經徧四天下無一藏矣凡我同志勿受邪因若也祗樹孤園仍見黃金之布地庶幾吳門匹練忽見白馬之追風

  ○募齋疏

  法輪未展先展食輪十萬八千人俱遊香積土雖然人人喫飯不曾咬一顆米是名不住相布施是名真法供飬廣土人發願如是如是

  ○為劉居士題疏

  昔有龐居士擲百萬於湘流今有劉居士破家散宅行五千藏於赤縣神州其友不必簪紱而惟天親無著之相求子不必祿仕而以探微道子為貽謀行無人損心與天游富可使貧深悟無常之理化而無怛當乘大願之舟

  ○題古潭疏

  三峩高出五岳秀甲九州震旦第一山也余嘗為僧書云五岳之外峩岳最高六度之中檀度為上蓋以先施者今日為古潭舉之

  ○重建虎丘禪寺募緣疏

  虎丘禪寺者大吳勝壤西晉名藍為王珣捨宅之破荒亦支遁買山之小隱龍宮鷲嶺與雲日而蔽虧鳥革翬飛極人天之鉅麗葢形家以眾大取小故南朝四百八十寺為最尊而釋子以弘法付僧故竺典五千餘函其恒轉者也盛衰相禪成壞本空始睿皇帝己巳之年罹鬱攸氏丙丁之罄曆元初屆陽九再逄突如其焚嚮邇不戢長者反風鮮應徵君噀酒無靈聽經石饒貯千頃火雲可中亭無恙一方明月丹霞全提正令若一佛二佛之可燒趙州橫肆宗鋒謂木佛金佛之難度堂堂像設莫捄頭然訿訿闡提懼懷腹誹疑護法之神通汗漫使太乙之定數堅牢生退轉心斷皈依種矣余聞而訶之曰是何言與是烏知佛恩之廣大佛戒之密嚴與何以言之今者八紘之內一紀以來遼薊則猰■〈犭俞〉未剪黔巫則干羽猶賖骨以澤量燐多夜爛而惟是吳水吳山宴然樂郊樂國豈非沿蕭梁有漏之果重眾生慈善之根佛寶法寶隨蓮宇以紹隆刀塗血塗際棘林而跳出寧得歲以及此何戴天而忘之耶若乃茂苑長洲舊是管絃之地樓船簫皷慣為游冶之塲晨鐘夕梵雜釵釧聲鮑肆屠門溷旃檀供諸輕垢罪註梵網條歲月滋深天龍積慍出異災而儆眾委焦土以為師契經云共業所感者非耶夫共業所感者仍湏以共業消之譬夫因地倒而因地興反手雲而覆手雨奚必待身為牀座徧三千有若個地布金錢先四眾鋤其穢而淨者現舍其舊而新是圖天火有同人之文澤火有革故之象祝融峯清凉寺境在人移毗耶室香積邦土緣心造則三十二相重瞻善逝之真容五十三參復開彌勒之樓閣矣慎勿銖銖兩兩靳泉府之一毛故當剎剎塵塵奉檀門於六度援毫前導拭目觀成謹疏

  ◆銘

  原心亭銘(舘課)
  犀角銘(為王圭叔觀察)
  附復書
  天然几銘

  ○原心亭銘(舘課)

  三才未分渾淪一氣氣本靈虛陶鼓天地天地有心惟人攸寄圓顱方趾含陰抱陽中有主者巍巍堂堂經緯萬行綱紀五常人各有心心無形相焦火凝冰膈膜蔽障非心本初如鏡現相像本不有鑑常自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虛非罔覺應不失宗以靜為心心不屬靜喜怒哀樂竅於真性檻馬牢猿彌增躁競以動為心動即屬情欲也無涯聲色縱橫隨波逐浪醉死夢生是以學人識心為要既識真心觸機是道糟粕非麤神化非玅何以識之心有靜時靜而忽應不及思維未發氣象於此可知既巳知之存飬省察活潑潑地常惺惺法習而安焉先登捨筏亭揭原心至教是存銘以志警丹書竝尊

  ○犀角銘 【 為王圭叔觀察】

  非熊非羆厥獲維犀利用行師非金非玉厥觴維角大斗斯酌文武孝友執訊獲醜肜弓兕觥燕喜則有叔作寶尊章帝之佑有酒如淮有福如酒王氏子孫永保受

  ○附復書

  明公文武忠孝世濟其美往者絕鯨波劘虎穴廓清三韓撫定邛僰有存與國拓土疆之殊勳而讒人蔽之未耀於光明天用錫公殊物以彰公之功此嶷者角也無謂玩物杳杳冥冥其中有精若照鬼之鏡驅山之鐸公輔之刀除毒之劍濯河之璧記事之珠龍濱之墨自公佩服以來必有鬼神潛衛吉祥咸集而公不自知者陰符經曰食其時百骸理以為如意乎手食也以為假山乎目食也手食目食孰口食親乎琢之為杯日飲醇酒數斗必收刀圭之用以堅報主之身何則蟲之蟄下聚於足犀之炁上聚於角犀與蚌不同類而其採吸月華則同蚌得月則珠生犀得月則紋生皆通靈之物也曩聞之劉大夫在海南見一犀觥等犀也而實之以酒浮光晃耀跳丸盪摩晝輪紅而夕輪白劉不觧郤之惜此夫叔夜之失石髓者也犀角度二尺以上此自犀中龍剖之必有奇治以為杯寧待邀明月明月自貯楞嚴所云十種仙人有堅固日月而正性命者公坐進此道矣公若曰吾趣向宗乘十種仙人法塵影事未足當吾犀辟也則請以觴借野叟為一口之用野叟試其何如杯銘應教作數言則游方之內者也

  ○天然几銘

  南海之南輪囷離只棲鶻屯雲騰蛟致雨其生也不知幾千年其來也不知幾萬里君子所憑能勝則喜

  ◆誥

  二十八宿寶現誥

  ○二十八宿寶現誥

  龍尾之質鳯池之凹端州東井昆吾寶刀真如兔角贋如牛毛神藏鬼護余也實遭其紋柳浪其韻雲■〈金敖〉不砥而平不危而高月尚圓魄斗轉星杓如玉有笥如琴有軫非鸜鵒來乃璇璣本如手之樲文心是引石室參羅雲臺可凖婁明雖瑩混沌詎損昔余東壁子虗長揚爾不余拙亢彼奎章今命爾翼畢世相將余如木鷄觜距忽張月氐非遠芝房非祥塵土腸胃守黑乃臧延於世冑箕裘之藏歲次鶉火日中星昴太史氏著寶硯真誥

  ◆像贊

  定光佛像贊
  大士像贊
  十六羅漢像贊
  佛贊
  達磨像贊
  飛霞大仙像贊
  希夷像贊
  緱山王太史像贊
  奉常沈日峯像贊
  馮少墟像贊
  施奕之像贊
  宇溪陸隱君像贊
  陳丸餘像贊
  馮忠襄公像贊
  海道人像贊
  覺虗師像贊(有序)
  題延生像贊
  夜臺禪師像贊
  諸德祖像贊
  得岸杲公小像贊
  沈革齋先生像贊
  周虞卿小像贊
  盧原甫像贊
  題蔡道寅小像贊
  環溪陸居士像贊
  塵隱居士像贊
  周公羙像贊
  吳江村像贊
  施沛然像贊
  沈海情像贊
  澄源上人像贊
  孫儀蜃像贊
  丁南羽像贊
  喬方伯像贊
  劉松野像贊
  夏有之文學像贊
  吳周生像贊
  姚五山像贊
  潘泰鴻像贊
  總憲華東張老先生像贊
  御書贊為賀中冷訥言
  吳山人像贊
  黑將軍贊
  贊自小像
  湯平子先生像贊
  熙山葉太公像贊

  ○定光佛像贊

  木佛不度鑪金佛不度火四大所和合孰是真法身定光是何人幻形亦常住水浸浸不爛火燒燒不著父母所生骨堅固如金剛或名長耳僧或名宗慧師游戲大神通而依寂光土以依寂光故無把茅蓋頭莊嚴此道塲坡公猶欠事有修檀度者見佛亦非難錢貝不唐捐人天成善果

  ○大士像贊

  兢伽剎內古如來又向毫端現寶臺欲識大悲真面山十方鐘鼓普門開

  ○十六羅漢像贊

  獨有一尊者過海不赤腳便著何物行初無一物著

  ○佛贊

  火燄轉法輪象王無轍迹欲知不二門無智亦無得

  ○達磨像贊

  依經觧義三世佛窟離經一字即同魔說佛魔俱掃是繫驢橛曠然無聖解語非舌瞻對師容少林衣鉢

  ○飛霞大仙像贊

  文皇本同時胡瀠奉 詔旨旁求江海間歷紀徒為爾忽自開生面云類純陽子虬鬚而鶴骨臞肥稍異耳清都故翱翔塵世亦覯止鏡光因像現鐘聲隨叩起飛霞若可攀頂禮首重稽

  ○希夷像贊

  白驢入華山劍客心巳了猶嫌愛睡歌不如一宿覺

  ○緱山王太史像贊

  氷壺方潔玉尺鎮浮介不崖異和不比周盎兮如春肅兮似秋畫地而蹈虛巳以游履盈若墜疾惡如仇振衣千古撿鏡九流胸蟠錦繡腹貯墳丘單辭月旦尺牘天球氣劘鹿角聲動螭頭鶴鳴子和克紹箕裘魯前周後國論家謀無子牟戀懷杞人憂不朽著述秀甲九州平視元美齊肩用修若相門之有相則贊皇忠宣之儔吁嗟乎脩名既立大命不猶將託豪翰寫神照終愧於道子與僧繇

  ○奉常沈日峯像贊

  東海鍾靈婁多耆碩公也後起先民時式方潔氷壺持平玉尺不競不絿有孝有德神祖端居釜鬵相隔天官子部升沉靡測姚江高邑克舉其職公鼎為三聲光奕奕勁骨冲襟朗鑒淵識周踐望即星霜數易爰從民譽首正選席抑躁懲貪表微揚側舐犢柔情冥鴻健翮老洫成怒我道正直瞠目雲霄初衣蘿薜挫廉剷采息交掃迹蘭剪方悲梁傾見迫筮仕花封民巖洞晰澤罔不覃弊罔不革或尸而祝或社而稷入棘程材以克貢藉爨下收桐璞中辨璧村晷槱薪為國柱石文苑循良不磨史冊傳神寫照索隱探賾身無私藏半鐶寸帛口誦白華目迷赤仄君賜為飬親顏以懌甘毳之進廁褕之滌尋常稱孝度越千古億忝維桑從游交戟月旦子將玉山叔則音容雖杳風義如覿豹變之一班可窺虎頭之三毛或益

  ○馮少墟像贊

  亭亭鶴骨噦噦鳯鳴德符春藹正氣秋澄萬物同體一介必矜白玉絕纇朱絲為繩茂叔之胸中灑落子輿之壁立崚嶒聖脉獨契關學大興自南自北如車指路橫說竪說如水建并?令其隱也太華增而重其出也黃河忽而清豈待形求於巖野固將金鑄於帝廷者耶

  ○施奕之像贊

  奕之為七閩大將軍之從子少從將軍學書劍巳復觧音律盡其玅理吳中老宿往往避匿以為弗如然又携陰符一卷日箋且誦嘗以訓兒絕口不及琴襆箏柱昌冷淡生活欲有所用其未足也兒十三善劍槊施於東海蝥弧甲族武溪馬援樓船楊僕將門有將知足之足自隱於聲若沉於陸絲不如竹竹不如肉天籟人籟滿谿滿谷出塞入塞之歌大垂小垂之曲惟殺奪之自如知雅歌之可續能走胡騎於參差能挫秦威於鉛筑有兒墮地氣吞牛劍舞崩奔夸逐鹿乃知壯夫弦上之聲如道者桑中之宿吾安得以伶師琴友而目之哉

  ○宇溪陸隱君像贊

  是廣顙而豊頤為有道之腴是白袷而方袍則隱德之儒于思戟張若抵掌當世而便便之腹又可容數輩而貯群書人以為受計倪而耦陶朱我則欲進君於松陵笠澤之間而與俱

  ○陳丸餘像贊

  何然而不肥以不食五侯之鯖也胡然而不癯以不齎千里之糧也以為任俠豪而常守其括囊以為禮法士而嘗遊於醉之鄉蓋君家有孟公有仲舉而立乎其中央

  ○馮忠襄公像贊

  吉甫文武張仲孝友佐 帝中興象天北斗立德立功可大可久堯階指佞虞廷代狩禹鼎伏姦秦匜照蔀神策天閑宜左宜右彤矢登壇金章繫肘斤斧寬髀昭蘇枯朽挽童牛鼻扼風馬首戎消於莽鳯鳴於阜仗鉞臨邊素書夙受熊羆桓桓公侯紏紏刁斗秋閑氊裘夜走出將入相鷹揚鼇負營丘尚父召南壽耈詘彼買餌堅吾墨守卒賴訏謨以驅小醜釜銘五熟秬錫二鹵礪山帶河周前魯後廈庇萬間被覆九有黃裳元吉白賁無咎神宇摹清情田寫厚營海其目補天其手信社稷之元臣而韓范之為偶者耶

  ○海道人像贊

  頭陀刻苦羽人瀟灑以清淨心游翰墨海米顛之絕伎可追玄度之家風猶在

  ○覺虗師像贊(有序)

  覺虗開堂吾郡北禪舉揚宗乘以佐講經人得聞所未聞及讀雪浪此語乃知曹溪衣鉢信有所自吾嘗論法華以貪起教楞嚴以媱起教華嚴以癡起教雪浪每首肯之覺虛於此必不疑也於其行贈之以言
  虛非不覺是覺亦虛太虛同體無欠無餘僧繇難貌海墨難書洞下兒孫其觧此者與

  ○題延生像贊

  長松落落白石齒齒揮塵談玄韙哉二士

  ○夜臺禪師像贊

  歲在甲辰夜臺訪余南屏請書牓書三於五臺曰金色世界於峩嵋曰銀色世界於補陀曰琉璃世界丁未又書離垢世界以寘九華先是丁酋余游九華有題額三大字寺弗戒於火而余書獨存似有緣合師之屬余書以此乃其意巳在此四世界中矣今其投身大海蓋與琉璃世界相應也因瞻遺像潸然贊之假四大以成身還四大而莫靳斯造化之逋民非覺王之所訓惟其生也若浮故其死也若游原以水而入水乃在流而返流不受逼於四山奚妄認乎一漚枯情塵於沃焦之土而盪壽相於壺閬之洲溠乎普化搖鐸而入雲吾師捨筏而蹈海末後一句希奇精彩龍王順風而迎象眾望洋而駭滄溟之水皆立金剛之體不壞清涼山上腳頭禪寂滅海中得自在

  ○諸德祖像贊

  皋門安隱燕市藏名騷人劍客畵史墨卿五雲彩筆五岳豪情太丘之道自廣季布之諾不輕躬昂藏而玉舉神瑩徹以霜清雖能摹其形照而安能寫其心神

  ○得岸杲公小像贊

  萬像森羅內有茶星應真方廣乳花滿缾是甘露滅是幽蘭馨飽能使消老可復丁道與之貌天與之形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拉陸鴻漸而遊趙州之庭

  ○沈革齋先生像贊

  先生之少也周貧給乏而恥言治生先生之壯也含真葆和而善譚長生先生之晚也灰形滅質而卒歸無生嗚呼其斯以為華齋先生

  ○周虞卿小像贊

  溫乎其度烱乎其衷奕如搜句思詩有覆棊功尚書期會曾不顧名岳遨遊道不窮

  ○盧原甫像贊

  原甫自號珠江漁父既書弁卷首復為題之元氣為舟才情為柁泛學海之茫茫遵驪淵而得路綠簑青笠製荷芰以相參空鉤意釣棄陽鱎而不顧賦心故楚澤之騷狂態乃桐江之故

  ○題蔡道寅小像贊

  井丹高潔季野春秋外晦內朗人貌天游啟期三樂孫公四休寫經成篋退事成丘無心道人有髮緇流是以欣然而常笑浩然而忘憂其鹿門居士之儔與

  ○環溪陸居士像贊

  素封之富富於錢刀心雖薄之亦足以豪學士之富富於經史亦既兼之不為羔雉其居也一息而千秋其游也每無糧而千里易稱嗃嗃見家政之肅雍詩詠振振樂子孫之蕃祉實市隱而天游非說鈴與書肆

  ○塵隱居士像贊

  此余丁亥年為平湖馮季山先生贊也甲午先生巳千古贊所謂東方避金門者竟不及酬今為欽仲再書感慨係之矣神儀靜適韻度矜莊其志則潔其行則芳乃繩乃矩肯搆肯堂孝友立家既稱萬石兄弟競爽亦曰季方覃精素業標異青箱賦三都而籍甚抱連城而未償下澤款叚得少游之閒曠園林山水類仲長之徜徉方且結羊裘而著書於竹徑行將侶曼倩而避世於帝鄉猗歟人能畫先生之色澤我能畫先生之肺腸

  ○周公羙像贊

  斯人也吾見之彥輔之室矣此其避人而耐老者耶吾見之季長之堂矣此其讐經而顧曲者耶吾見之金馬之門矣此其歲星而甘否者耶吾訪之苕溪之濱矣此其釣徒而華屋者耶豪於酒癖於書隱而文俠而儒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畫史能寫其外之癯而不能寫其中 【 之膄】

  ○吳江村像贊

  圖書彛鼎琢玉雕金人食以耳汝衡以心璞中剖璧爨下賞音芾耶瓚耶風流可尋昔人陶隱居云不作無益之事何以悅有涯之生庶幾似爾之槩其知爾之深者耶

  ○施沛然像贊

  陶弘景龐安常註百草汎三航惟沛然之頡頏青雲器白墮鄉肱不必三折而眼可見垣一方儒耶仙耶吾安得而罄其藏

  ○沈海情像贊

  其研四聲高八咏者耶其釀白酒留回仙者耶鶴骨雖癯桃顏則腴其鹿門襄陽具列仙之像者耶

  ○澄源上人像贊

  欲堅精進幢先披忍辱鎧天目舊袈裟恥為兒孫賣求劍似刻舟一漚見全海貌悴而骨剛願力終不改

  ○孫儀蜃像贊

  白眉最良美髯則賢謙謙君子壇宇自閑曰恭曰儉不敢為天下先方踵星辰之履忽廢蓼莪之篇人謂以君世祿之家燕處超然我謂君以無涯之智將結為大年

  ○丁南羽像贊

  布急私交式取不訾以諾以輸君則衷之好義生風緩急詎辭冠則如箕飲不盡卮人詗其扃爾固吾圉和同禦寇百難斯舉人癖於錢爾癖於書孝友家摹萬石之餘遺範如存芳聞未謝蓋生而為德於鄉沒而可祭於社

  ○喬方伯像贊

  卓爾道骨冲兮素心濯濯氷壺皎皎玉繩有千仞翱翔之氣而守之以盈有百鍊不折之才而御之以識文武是憲夙夜惟寅其謀國也先機於蓄艾其居官也後困於積薪未老懸車惜哉干城廉鑑一書作我儀刑

  ○劉松野像贊

  使道而可告則人莫不告之於其親然佛之言大報恩也在皈依三寶而染慈親以歷刼之神方松野之守師承詘檀度而自比於韓朱之外臣也且不知寒山為何如人及其四川相逼一念廻光而曰我立寒山則巳超之乎去故而即新蓋疑而信者為龍華之廣額信而疑者有淨土之迷津此其間之相去曾何止於隔塵君自以為寒山而吾以為龐蘊之後身惟是還金之密用終為易簀之正因一家眷屬幹蠱析薪斯言也為朱子提綱而說法亦為居士寫照而傳真

  ○夏有之文學像贊

  夏有之文學余門人也其為人坦中無競外落拓而內行醇至與人交傾蓋如故久要不忘人樂近之性不喜問治生游跡幾遍天下所得橐中裝隨手散去環堵蕭然常自謂當以樂死竟阨下壽身歿之日家無餘貲所藏者特余書畫數種其子長春文而護撿不愧王謝風間出遺像相視宛然笑語可呼也因為之贊同塵和光鞠躬履方不為理窟不為智囊不陶糠粃不謀稻粱土木其形龍鳯其章于思華元殊毛謝即標格興會雲上霞翔其人雖往其儀不忘肯以化鶴而戀亡羊碧落空空曙星煌煌巳游八極當歸眾香

  ○吳周生像贊

  心樂名山門有喬木行既亢宗惠能收族敦念本源剏修祠屋若堂若封增膏增馥廣水為梁荒年為穀書破五車筆盈五簏豈惟眇封君之素貲蓋亦步韻士之芳躅

  ○姚五山像贊

  時游畫中山雅有戶外履元方難為兄季亦難為弟

  ○潘泰鴻像贊

  淵然若冲頹然若侗家聲世業令德孝恭繩其祖武綽有父風寄情簪組樂志雲松座上客常滿尊中酒不空其斯為泰鴻之德容

  ○總憲華東張老先生像贊

  衣冠巢許巖壑夔龍貞而不諒和而不同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則子房之家風好善如緇衣惡惡如巷伯則張仲之孝德是以瞻道貌者若開青雲覩白日而見彭咸之遺則

  ○御書贊為賀中冷訥言

  湛恩雷動睿藻霞鮮左繩右矩鳯攫鸞騫繇羲夾侍虞褚呈妍世字之難下歛旁連連非岳立歛亦基顛庖羲一畫媧極同堅厚德載物貞下起軋錫福寶臣天子萬年

  ○吳山人像贊

  青鞋布襪白岳黃山其容通脫其意蕭閒隱矣安文甘作墻東之臥遊亦乘興蚤離冀北之関所謂雲無心而出岫鳥倦飛而知還者耶

  ○黑將軍贊

  矻然如山赫然如虤善猿背射矢馬革還宜將軍之義隆華夏而威懾夷蠻

  ○贊自小像

  平子思玄賦香山池上篇壯心俱誤汝愚貌亦悠然僻學屠龍似忘機狎鳥來維摩非病病莊叟不才才

  ○湯平子先生像贊

  神游八極心綜萬有孝弟獨行詩書尚友清而有容直而能厚著作宗工經綸大手粉署含香望即出守廉平敷政式歌且舞尺水興波夷塗躓步父它排閽聲聞九五玉煆成虹劍沉冲斗弘農輿誦洪都同口蠖屈將伸鷁飛仍迕似老其才美成在久乃範乃模變齊變魯関洛為宗湖蘇是祖柔亦不茹剛亦不吐袞之鉞之以上天府甲之乙之冠彼九土帝曰休哉允文允武遂荒大東張皇戎伍爰整皇綱以掃豺虎朱芾煌煌明綸異數譽命方來如日卓午公實遺榮餐霞自許洪喬居右浮丘居左子房居前長源居後待三立之既成雖一塵之無取吾不能肖公之神情而但能寫公之毛羽

  ○熙山葉太公像贊

  褆躬白璧邁迹青箱潛則重規疊矩顯則剷采摧□甯氏之商歌彌厲龐公之隱德相莊孝弟力田鄉推雅望賢良方正朝鑒義方人師經師帷多高足庶老國老公養上庠飲水知源作春臺之眾父降神維岳承天寵為大良蓋與無懷胥庭共世而太丘萬石同堂者耶

  孫男庭
  廣
  廙仝閱
  容臺文集卷之八終

  ●容臺集卷之九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墓誌銘

  ◆墓誌銘

  封簡討少微許公墓誌銘
  封少司馬吳來儀公墓銘
  黎平府知府葛川喻公偕配王恭人張恭人合葬墓誌銘
  中書舍人許玄祐墓誌銘
  別駕澄源潘公墓誌銘
  沈高士公路墓誌銘
  程桺汀隱君墓誌銘
  王隱君墓誌銘
  墨林項公墓誌銘
  徐豫菴隱君暨配王孺人合葬墓誌銘
  處士宇溪陸公暨配張孺人合葬墓誌銘
  龍安府照磨怡泉許公元配沈孺人墓誌銘
  許伯上配鮑太孺人墓誌銘
  王母季太恭人墓誌銘
  祝母陳孺人墓誌銘
  參軍靜吾賀公墓誌銘
  文學虹山汪公墓誌銘
  劉母吳孺人墓誌銘
  太學東里鄭公墓志銘
  明故贈文林郎後池吳公暨元配熊孺人合葬墓誌銘
  勑封徵仕郎禮科右給事中熙山葉公墓誌銘
  敕封文林郎監察御史吳公暨元配胡太孺人合葬墓誌銘
  誥贈大中大夫太僕寺卿程公暨湯淑人墓誌銘
  誥贈中憲大夫進階雲門蘇公暨元配吳夫人墓誌銘
  明奉訓大夫玉屏施公暨元配祁安人墓誌銘
  明處士懷野吳公墓誌銘
  明處士楊心泉暨元配姚孺人合葬墓誌銘

  ○封簡討少微許公墓誌銘

  海虞封太史許公為諸生時京山李本寧先生序其集行於世矣後十有三年而長公太史屬不佞昌為埋誌讀其狀多序集時所未盡者敢按次而論之曰公名某字某自號少微居士厥先有貴一公者始居海虞貴一生子安安生怡晚怡晚生王?勿王?勿生■〈日上永下〉■〈日上永下〉生鎦鎦生神武衛參軍汾是為秀峰公之考也秀峰公家擅素封豪奢自亢族有訟其田廬為未析之產者既判不直業有牘藏邑中乃賂書史且沒其籍無巳文盡燬通邑之籍而以為公罪拷掠備至公不誣服搜其家家人怖散并失公所在無何而直指下檄郡佐覈其實事得解乃公密倩隣導夜走百四十里效秦庭哭為直指哀憐也當是時公年未舞象邑人稱為智童孝童云弱冠補愽士弟子即卑卑帖括慱雅好古冀為當世鉅儒其學各有師承經史學得之趙文毅公陳莊端公經濟學得之曾魯川公而趙公子玄度陳公子抱冲皆藏書萬卷公與周旋久揚扢甚習漁獵古今貫穿時務凡山經地志與河渠水利農田兵制無不精計前後邑宰如江夏叚侯試士發策皆時事之要士莫置對公風簷條議燭跋請續鑿鑿中窽叚公擊節歎賞目為臥龍邑數困於無年征輸不屬叚公患之公請履畝相視捐其積逋裁其羡稅而復葺其塍圍以時捍患叚侯以扁舟偕公相度邑中利弊犁然縷舉見諸行事言不及私也藍陽耿侯喜談名理尤善韜鈴公與上下其論聲氣莫逆嘗密迎公詢武侯公陣法亟稱得未曾有郡伯朱公禱雨有應試士以甘雨賦公援筆立奏賦一千三百言似出夙搆郡伯大奇之每多士於郡縣有所開陳必推公前為致辭無弗欽袵長袖善舞多財善賈為是耶趙文毅公里居有元咺之訟乃青衿子始奴事之後叛之者諸子衿少年連數聚黨以不辱黌序為辭莫為趙公眀者公獨昌言於眾曰左袒非類不為黌序辱乎與二三正人白於臺察宵行露宿罔有寧處趙公即世玄度孤危益莫為助力公聲罪討逆義無旋顧奴子以重賄求解公叱之自是左袒者手足俱露咋舌匿跡懼於正法公力也公雖公正發憤乎然不隨人作俠郡伯周公庭朴士士群起而蹋試院擲果中郡伯肩背公伏首揮翰如故或激之曰公乃素剛何怯也公曰男子故當有怯時即亟携伯仲深入西山巳而諸臺果大索群譟者而公以先達莫之害及當事移怒於盧廣文將切責之公乃投袂起白學使者曰難非邑始禍則邑受李代桃殭固巳冤矣又波其師不亦枉乎必爾則諸生請俱黜學使者義之并廣文置不問其忍事先幾又如此公屢躓名塲豪氣不挫迨長公成進士官庶常迎公養宦邸公駕而歷齊魯燕趙之墟吊古懷賢翰墨間作過常山祠北岳處謂一統之世不當仍石晉之舊移祠於渾源古也草疏且上不果長公邸中門清如水公衡氣消盡虔脩白業焚香跌坐以持佛母咒放魚鳥為常每有勝日游行郊關覽宮闕之壯麗朝會之填駢興盡而返歎曰京華之夢止此矣而世何入之深也時趙玄度以秋官即入都公與握手道故不勝感慨未幾玄度客死姻家為難旅襯幾不得還公揮淚經紀喪事復竭蹙禦侮歸其骨師友深情生死交誼不愧古人矣先是癸亥冬 皇子生大慶覃恩公與元配某孺人例及 封典待時乃給長公以甲子春授館職公得封如子官巳而長公銜 命封楚藩巳而竣於事方奉公命行營孺人之高敞而公不待矣哀哉公至性孝友多所收恤不治家人產而為友朋謀區畫周悉甚於自謀秀峯公田廬既於終世公坎壈赤貧家無儲粟而落落軒軒無可憐之色食可兼數人饌而或累日不食不言饑家距城一舍屬有所思獨往獨來蒙犯風雨涉水不避門者熟知狀輒為啟鑰或無所寄宿廵簷而行莫知所之暑月寒窓好集子孫談古今節義事泣數行下京山先生摸寫娓娓人微矣乃余反覆公之遺事若有所得豈其以魯連為師者耶平原之事公所謂排難解紛而不取輕世肆志而長貧者魯連矣魯連年十二而拄田巴之口公幼智同史稱魯連好奇偉俶儻之策談笑卻奏縱橫百折公雄辯又同若以文論則聊城一書豈思光所敢望公之宗尚吾知其為此不為彼也京山先生謂公合於張思光者有五余擬公於魯連亦然葢非楊雄之反騷猶束晳之補闕云爾銘曰
  虞山芨嶪懸龍門談公振奇道乃尊豹駒鴻鷇旭始暾飛霜之哭雪戴盆無雙江夏何足論詞源浩浩渺無垠逸氣噴蕩幡原坤匣中佩劍秋水痕龍淵烈缺相吐吞以冠苴履清流渾群輕折軸白日昏摧其角距披其根人綱人紀夙所敦立義不解酬人恩有懷石畫康世屯謀野歷歷詹詹言飲不盡樽貽哲昆九苞符采高騰騫紫泥丹詔露華溫軺車北指依帝閽摩娑秦篆魯嶧樊高歌澆酒督亢村景先老筆獨闌飜上林羽獵夕藻繁珠書貝葉涉其藩木雞氣守游德圍胡為歸來厭世喧乘赤豹兮驂玄猿靈為箕尾度奎垣怡然委順歸化元龍攄有奇離蠖蟠大招天問耳不煩佳城埋玉雙璵璠過而拜者碑可捫惇史微實永勿諼

  ○封少司馬吳來儀公墓銘

  往余與少司馬吳公同肄學北雍也時大司成田公甲乙多士而余兩人受國士知游日暱因問兩尊人何狀皆抱風木恨矣每相欷歔泣下曰古人有親沒而三徵七辟不就者吾兩人獨何心而事應舉哉第朝家令甲得追贈所生為地下光寵故不能自割耳巳相繼成進士余浮沉宦路三十年司馬公敭歷中外杖中丞節奏最贈其尊人為中憲大夫四川廵撫都御史母贈恭人復自請告起家納言與 覃恩會載贈其尊人為通議大夫通政司通政使母方恭人贈淑人而不佞昌亦承乏春卿徼恩貤贈得追隨司馬以酬昔願於萬一司馬猶以罔極之痛余有同心從塞上授簡昌使志贈公墓中之石昌義不得辭也按狀公諱應道字自明別號來儀居士唐左臺御史少微公之後世居休寧之長豐里始祖太乙公領元總管之職國初遷桐城十一傳而至公自髫齓有穎異資授之書即上口贈通政儀亭公絕憐愛之嘗曰神大用則耗何况稚子雖就外傳多有暇日其執經家塾者十之三耳公既弱冠稍悟學殖易落韶年不再乃奮志力學寒暑靡間嫻於帖括色澤高華學使者天臺耿公有人倫鑒補慱士弟子頭角嶄然有昂霄之勢而以試宣城遘疾歸在死法中時司馬公生九歲垂絕之日公手摩其頂而謂方淑人曰汝無憂後事有此子在吾為不死矣善事二尊人汝食報無涯也言畢而瞑得年二十九耳哀哉追其遺行則太公一嘗遘疾籲天請代醫禱服勞裾不解帶太公六十陳牢醴以奉之集親賓之娛之季路負米之孝也述其遺文則有長訶云所憂非憂貧所憂其可休處處凌九霄行行戒深溝是茂先勵志之詩也假令嗣其年力三不朽事豈顧問哉長材厄於短晷英風鬱於促齡此司馬所泣盡而繼之以血者也雖然嘗一臠而知全鼎若司馬戈之傳神寫照赤何止顴上三毛而巳銘曰
  讓王之後華冑緜緜以任得民自歙而宣鍾祥儲社誕此名賢雲生泰嶽江出岷川有孝有德既陶既甄筆花燦燦腹笥便便福謙可信佐善則愆飲不盡尊潛乃躍淵龍門亢族麟閣凌煙朱斿獵獵紫誥箋箋是眾父父是大年年何造物之尚缺終食報以得全爰述太丘之行以題京兆之阡

  ○黎平府知府葛川喻公偕配王恭人張恭人合葬墓誌銘

  穆皇帝登極之初臺省奉 詔薦天下孝廉之以行誼著者三十餘人於蜀則有若趙公頤吉來公知德而葛川喻公寔為之冠云喻公者今侍御公醒拙之府君也侍御以視漕至江南按次府君之遺事屬錢太史立傳而以墓中之石屬舊史不佞昌銘不佞昌習侍御不敢辭公名應台字秉符號葛川居士司寇月梧公之從孫也公生而母王孺人有異夢葢高僧再來之祥及髫齓即夙慧異凡兒每獨寐喃喃覓袈裟不輟司寇公奇之曰吾家待爾而大豈吾四十年宦路不欺之報平甫十餘歲喪父賴長兄別駕公應豸者遵遺命撫育倍至公亦奉別駕如嚴君孝友之聲浹於閭里里有兄弟訟產者廷辨不相下有司折之曰何面目見喻氏兄弟哉訟者息爭而去甲子登卿書與豸之仲子思恪者同上春官是時司寇壽躋九十猶及見一孫一曾孫成名真盛事矣公事司寇公最久司寇公有震隣之儆公獨身侍衞相依為命雖風木銜悲竟承先志焉萬曆庚辰中周公子義本房副卷首謁選得漢陽令蓋楚大夫蕭公良有輩雅重公固請主爵云公治漢陽以廉善騰譽兩臺薦剡無虗歲既就徵授廷評尋議改御史公怡然不屑曰擇官而仕無為也在大理執法明允稱文無害陞南虞部榷稅杭關人謂羶途公無膏潤齋廚蕭然若應高僧之夢也繇虞漕出守黎平不數月歸志浩然投簪命駕酒社詩盟石氏下里門之步鄭公題通德之鄉七十考終諸福駢集當代完人如公無幾矣公生嘉靖甲午二月十四日卒於萬曆丙申得年七十有七公配王氏贈孺人繼室張氏封孺人頃以季子侍御貤贈公晉中議大夫兩孺人竝贈恭人公既沒而漢陽士民追思循吏請於學使顧公祠之名宦蜀之學使杜公亦采輿論祠公於鄉賢蓋司寇公與別駕巳相繼尸祝而公復相從饗於孔廟之側祖孫兄弟咸列祀典喻氏積善之慶未有艾也合葬於城北石寶山之陽銘曰
  惟神不滅惟生有自孔釋手携祖孫世濟謝氏芝蘭孫家荊樹令德孝恭夙標其譽處養潛龍出觀馴雉不豔要津而安冷署乃佐度支乃司關市我心如秤臣心如水五馬專城知足知止桐鄉遺愛太丘表里尸而祝之榮哀備矣義方所貽澄清纘緒公侯之後必復其始不朽者名終酬者志琢石幽墟載事惇史冷冷素風垂芬千■〈礻冀〉

  ○中書舍人許玄祐墓誌銘

  過甫里不入許玄祐園林猶入輞川不見王裴也玄祐致身清華如司馬相如吾丘壽王而恬退好道蕭然有物外之致乃其歿也以哭母故遂成死孝士何可以一端測哉玄祐諱自昌其先太岳之胤宋淳熙中有自江右尉吳江者十餘傳而遷甫里又四傳為郡幕怡泉公以孝友好誼聞於鄉邦即公父也公配沈孺人舉子不祿卜簉得陸太君實生玄祐玄祐少有奇表廣上而豐下少讀書即好漁獵傳記兩漢四唐之業築倉而藏之飲食其中不屑屑為經生言既遊南雍登覽江山志意抒發四方名士皆折輩行與交顧數奇屢阨京兆試玄祐慨然河清詎可俟哉而以為吾二人憂遂謁選得文華殿中書浮沉金馬日以揚扢風雅為事輦下豪賢之會坐無車公不樂也玄祐居邑邑顧不自得亟請假歸侍郡幕公夫婦細詧聲氣宛然孺子慕也而代郡慕公為德益力歲凶則减半平糶屑粥療饑所全活甚夥凡里中徭役最劇者率身任之不以煩桑梓先後燔責券無數末年產益落然族屬故人以之緩急告者未嘗不捐歲入應之也玄祐既負勝情又以閒居奉親治圃葺廬水竹宜適杖屨相隨養志甚篤而丘壑神情愜隱殊蚤客有以驅車諷者輒笑曰池頭鳯何如海上鷗五侯鯖□如千里蓴哉與玄祐交者吾邑陳徵君景陵□伯□由陰祁夷度及不佞輩咸樂其曠逸花時柑侯命駕相期雀舫布帆間集梅花墅木開簾張樂絲肉迭陳而微窺玄祐意顧曲選舞摠借為萊綵娛者迨郡幕公捐舘舍沈孺人繼圽窺園之日遂以□也□□□侍陸太君起居稱藥量永不能刻晷□左右巳□□□□度具不起即有以身殉之之志預為戒敕諸子微及後事家人方訝其不祥及承諱神氣綿惙巳不可為猶匍匐成喪以勞毀卒卒之前一日里人聞有旌幢導從喧鬧於市者為往生之騐云玄祐性闊達雖生長素封不問奇贏子母事生平以讀異書交異人為快所居與陸天隨故址近為剔莽搆祠祀之刻其唱和詩他如盛唐名家集行世者多出其校讐皈命西方夙期出世名僧靜士密與往還而內行薰潔動循矩度事寡女?穸褚氏終身如一日厚嫁姪女過於所生屬纊之前猶以女?穸節被 旌為摶顙簀上至卻醫流涕以死奉母如玄祐死生皆無憾矣當玄祐有嫡母喪乞余文為誌墓中之藏去此幾何而其孤元漙復以陳徵君狀乞銘玄祐有如歐陽公所嘆方從其遊遽哭其死以為身世一大悲者然玄祐多子孫皆有雋才平泉樹石可保無恙而青緗之學昌顯於世者孝子不匱天意固可俟也所著有秋水亭草唾餘集■〈木雱〉齋詩草■〈木雱〉齋漫錄生卒詳狀中銘曰
  其仕也為親而不祈一命三釜半綸不易溫清其歿也為親而不難一殉相見黃泉唯諾必應是其以近臣為隱人而以才子為孝子者耶閭史狀之國史銘之誰曰不信

  ○別駕澄源潘公墓誌銘

  始余讀顏氏家訓其所以勗有造迪吉康者詳哉乎言之也及觀魯公家廟碑奕世載德繩繩繼繼靡非聞人乃知佳子弟即為賢父祖門第之高有以耳海上甲族自潘恭定公後重賢疊肖其聞人更僕不數而恭定從子有別駕澄源公者又恭定公所素奇為國器者也公有聲太學久不得志於名塲乃應 詔八貲拜大官丞所署內法酒故多乾沒公有心計輒釐其弊尚方器物向用瓦缶公捐俸稱以銅鉛代之且絜為令所省不貲堂庫出入年久耗捐數百金廵使將按籍彈事勳卿攢眉無以應公積有麴價贏金克額得免吏議處脂膏不自潤而所全甚多其才優幹濟皆類此久之擢汀州半刺居溫州公之喪服闋起補慶陽地屬邊徼專督軍餉公申嚴灼束給散以時將士悅服府有悍卒訐其營長公援律治罪凌上之風為衰止焉甫兩月奉檄攝郡篆廉平不奇禱雨有應秦邑士民交頌比入覲事竣公巳倦游賦歸來矣公歸而秦人之思更數載不替祠桐鄉而碑硯首也寧俟以一第重哉先是溫州公之歿也公獨侍湯藥仲氏造宦季尚冲齡公封識遺橐即一簪一履不敢私啟眾有持均分之說者公力卻之推以予季壬人莫得其釁焉變囂喧為雍睦有以也邑有踐更役諸從兄弟爭相訐公直代肩其鉅終其身不自功大都以儉德厚道斤斤自將室無姬姜奉鮮華侈所至郡邑大夫皆重之若江右劉黃門作令時就公問政信其不欺東郡畢大司農司理時為公發姦多其不較即有武徤吏中先入語始未嘗不耽耽而後竟心折也公有僕楊仕從婦翁家來賴公貲行貨江淮間驟富以終訟凶楊族乘危攫其藏不盡不止或謂公曰如楚弓楚得何公曰奴不吾負無過亂門足矣公所居直學宮之陽諸生陳言上官當毀其墉以廣學宮之路其詞不直賄眾可巳公慨然曰世有舍宅為寺者矧學宮乎吾何愛於家衖眾亦無以難之也識者評公孝謹如萬石君惡聞人過如馬文淵未嘗臧否人物如龐德公柔和忍辱如張公毅言言不愧矣壽躋八十高朗令終諸子若孫皆以文行才美濟縣官之急豈非盛世完人哉公曾孫余孫婿也稔知公生平而銘之銘曰
  仕不必崇班要之營職隱不必深山要之寧極既桑且謙師聃與易閨門肅雍鄉里矜式蓋無懷葛天之民而恭定公之遺則

  ○沈高士公路墓誌銘

  天啟初年禮部奉 詔移文海內求巖穴佚才有所纂述可為 實錄用者所司以聞於時附麗而起者甚眾兩都九卿之署各自脩誌誌成其秉筆者各予官郡倅或中書舍人而江以南大雅之士如沈公路臺使者張公式廬表宅欲以光茲選公路傲然不屑曰方有幽憂之疾未能從也比余入朝而大宗伯閩中林公詢吾卿勝流某某輩余號其姓名公路在焉方謀削牘而黨事起高木風搖無論繇蘖矣林居以來慰藉相屬今年公路五十余賦詩為壽又作草堂圖比之鴻乙而公路巳彌留不及見嗟乎公路剷采逃虗遂狷介之性似靜者其結客振窮挾湖海之氣似俠者其憤世放情寄聲色之游似達者至夫沉酣竹素讐校魯魚聚可汗牛藏無游蠹斷簡必續僻事能徵又今之慱雅君子也然而坎壈盛世奄忽逝波宅相僅託於陽元血胤竟同於伯道不亦可悲哉公路所交善惟婁子柔李長蘅兩君子狀且傳而其子穀似泣請余誌墓中之石曰治命也何忍辭公路名弘正自其十二世祖都遠守楊州始遷蘇居郡城之烏鵲橋巳復徙嘉定之青浦為江東之沈六世祖思善以好義表其閭曰旌義子輔娶於瞿夫婦篤孝直指請於朝表其閭曰雙孝有四子脩職郎槩其季子也槩生燆燆生應元世以耕讀亢厥宗而應元之子太學生昌德字叔懷者最著則君之父也君生而岐嶷至性過人年十六文藻飈發華亭故宗伯唐文恪公誦其行卷大奇之曰此我輩人也叔懷公課子嚴君巳弱冠猶欣然受杖無迕視居母喪三年柴毀不御酒漿族黨咸嘖嘖稱孝子孝子云為文高朗自喜調與時背三試不售二竪相侵遂絕意制科之業顓以稱詩為事所著蟲天志小名錄枕中草為世所賞譽詞客酒人坐上常滿即有匄貸未嘗以囊澀觧嘗僑居海上余友陳太僕子有與定忘年交後以論文失歡客有與君為難者余嘗諷太僕曰兩賢豈相厄哉太僕亦悔然君自此與海上聲跡都絕矣歸於邑城有水石竹林之勝尊彛書畫之賞客贈以東坡雪堂玉印因顏其堂曰春雪賦詩亦命之雪堂集志所存也君嘗自謂富於黔婁徤於叔寶壽於長吉雖復五男不有聽之冥數子姊之子曰穀似更有遺命以叔父昌國之長孫竝繼宗祧書籍田廬分授有緒葢困於市義死之日家無餘貲云穀似秀而文足繼君之素業將以此月二十一日奉公之柩葬於江灣之光塋元配孺人李氏先一年卒別有誌銘曰
  昔白香山之池上詩云有水一池有竹千竿有書有酒有歌有弦者貧士不能致之夸士不能安之力能致之心能安之者公路也膏以明煎身隱則天全火以薪傳稱詩為大年豈羡千百歲之頑仙不為五十歲之樂天乎吾嘗銘王公大人之阡要以亟稱無愧者惟若士為然

  ○程桺汀隱君墓誌銘

  太史公曰陰陽家言使人拘忌而多畏自宋時賴文俊董德璋以青鳥之術著於歙而歙之慈親孝子惕於禍福之說行營高敞數十年不能成一兆域者而素封之家為尤甚信乎以金注者惛也程隱君桺汀八十時其子繼志走幣四方求酌者之什再易歲而以世父參知公之狀乞余墓中之石且以葬期告是所謀在地下不在地上者其孝可念也程之在歙者皆者姓而□用之程則自唐中丞澐始宋時則少師珌有洛水集行於世數傳而為文和文和之子九峯鄉里穪善士有丈夫子七人長為隱君名灼字見甫自號桺汀習見家世脩計然策牙籌之與親駔僧之與使非其好也乃從掌故家游繙經閱史幾於遷業九峯韙之柰家督非君不可而君自度不能竟學迺脩息吳越間鮮有遺策自謂用其所短反以見長葢出納在手高下在心者垂四十年而子母錢與六弟共之一贏一縮截然分授歸於至平雖童奴廝養無有腹誹唇稽者友于睹矣祝黃門石林作令時行鄉約法察舉君以為約正里中有疑事每以相質君不任受德不受任怨而至於緩急之際密有幹旋或捐橐解紛終無知者故有長者之譽其理家也衣不重帛食不兼珍禽蟲之屬不忍恣刀俎以供口腹儉德如此而作宗祠建書院不惜鉅費以成壯觀至書院名九峯令昭示子孫知嚮之輟學非九峯志也君之八十也余友陳眉公徵君為譔仁壽堂記君讀之曰仁則吾何敢知里巷小善逋者蠲疾者藥亡者櫝力猶可勉我子孫無以老耄而失我時以告我可也嗚呼假令司命者多假之以年君之為德於鄉者寧不與遐齡竝暢耶生卒婚媾之詳具狀中不復贅銘曰
  染與淨何常淤泥有蓮花雅與俗何常貨殖有儒家政以孝友成人見其老而彌劭富為仁義附猶惜其生之有涯

  ○王隱君墓誌銘

  古之學者耕且養三年通一經近世士人一事佔■〈亻畢〉何能復問家人產且恥言耕况賈乎有佳子弟能服賈為父兄勸學此孫武三駟之法所謂一不勝而再勝者也武林王見石先生有三子皆負雋才先生既屢躓棘闈以食貧故不能一意竟學於時仲隱君長跪請願為家督持門戶修什一之息以供朝夕年踰舞象即以賈起家見石先生始得將長公季公跳身就四方都養之維揚之海上之大滌山中下帷攻苦不反顧先生舉明經季公亦對大廷登甲第葢至季公迎二尊人祿養京邸而隱君如弛於負擔世稱樂有賢父兄寧知子弟之能成其父兄若此可謂豈年穀矣隱君名國柱字君奉別號潤菴系出晉始興文獻國初繇暨陽徙錢塘世者隱德七傳而為雲石公慱雅慨慷振人之急千里誦義是生見石先生隱君則其仲子也生而有至性得膝下歡初割產僅田十畝會見石公有女弟無以為嫁憂形於色隱君輒鬻所受田治粧宗黨服其孝義友愛伯季二女弟終其身無間言同舍生歿於他州訪其遺孤時加周卹戚屬有乘儉歲而操券以窘隱君者亟償之比家既饒與相窘者數見曾不舉前事以重其愧即季公顯貴里閈皆屬耳目於隱君無若夫巳氏之子改玉改步何隱君顧夷然故吾撿押若寒畯無驕氣也他所焚券掩胔設粥施餌長者之事不勝書而武林述某為內弟沈無回孝廉經紀其家政令一意竟學稱天下士乃在無回七歲時心許之類有鑒裁者士大夫或難之矣見石公壽躋大耄祝觴無幾何捐舘舍隱君痛欲絕凡三日而不起猶令人掖而就苫次死孝哉死孝哉隱君雖韋布而脩處士之行其緒言餘教以勗文學克家等孝友家聲方來未艾可傳巳生卒婚媾詳狀中銘曰
  有以樂其親不必其榮也有以榮其親不必其躬也貧有所不辱滿有所不足此之謂荒年穀而豐年玉鬱鬱佳城千秋吉卜

  ○墨林項公墓誌銘

  陶隱君論書曰不為無益之事何以悅有涯之生世無達者鮮知其解其檇李項子京乎公蒙世業富貴利達非其好也盡以收金石遺文圖繪名蹟凡斷幀隻行悉輸公門雖米芾之書畵船李公麟之洗玉池不啻也而世遂以元章伯時目公之為人此何足以知公元章論書以端明為畵字蔡卞為得筆伯時故游蘇門蘇助之羽翅黨事起尋負之一死一生之際豈有達人之觀哉子京夷然大雅自遠權勢所與游皆風韻名流翰墨時望如文壽承休承陳淳父彭孔嘉豐道生輩或把臂過從或遺書問訊淡水之誼久而彌篤此外則寧狎飛鳧弗親軒葢郡守某以年舊請見雖復倒屣殊乖鑿坏為數日不怡其介特如此先是吳中好古之家浸尋疲于勢要搜括公以翰墨徜徉竟厥世不為他嗜以故廉者不求貪者不顧人以是服遠識繇斯以觀公之賢於元章伯時不巳多乎公名元汴字子京項之先汴人也以扈宋居秀胥山里為甲族自襄毅公以來七葉貴盛有以孝廉令長葛者曰綱綱生贈吏部即銓銓有丈夫子三人長上林丞元淇坎東澳少參篤壽公其季也少而穎敏十歲屬文不難究其家學巳念贈公既背養而太宜人苦節即仲致身王塗不遑將母吾寧以青氊故重遠子舍乎於是絕意帖括顓奉太宜人色養親自浣滌終身孺慕少參公忠孝大節公有助焉公居恒以儉為訓被服如寒畯如野老婚嫁讌會諸所經費皆有常度至於贍族賑窮緩急非罪咸出人望外曰吾自為節縮正有所用之也戊子歲大祲饑民自分溝壑不恤扞網公為捐廩作糜所全活以巨萬郡縣議且上聞牢讓不應終不以為德市閭巷聲有司益重之公雖蚤謝呫嗶謂祖父遺經堂搆斯在不欲令子弟亦知達生之趣有六子各受一經嚴為程課猶子孝廉夢原六齡失母鞠誨備至孝廉蔚為名儒而諸子彬彬皆不愧王謝家風云公畵山水學元季黃公望倪瓚尤醉心於倪得其勝趣每作縑素自為韻語題之書法亦出入智永趙吳興絕無俗筆人爭傳購初稱墨林居士皇甫子循作墨林賦以貽之晚年意在禪悅與野衲遊因感異夢更顏其齋為幻浮且手題椑槥比於司空表聖之誌生壙者洵稱達人矣憶予為諸生時游檇李公之長君德純寔為夙學以是日習於公公每稱舉先輩風流及書法繪品上下千載較若列眉余永目忘疲即公亦引為同味謂相見晚也公與配錢孺人歿數十年而次君德成圖公不朽屬余以金石之事余受交公父子間不可不謂知公者何敢以不文辭他若生卒姻婭之詳子姓曾玄之屬具京山先生行狀中不復再銘曰
  易著謙吉老稱儉寶孰藉高明而甘枯槁孰秉素心而事幽討今游古初神傳象表越山嘯傲長水潦倒清虗之鄉達人所保有嗇其躬施及國荐有朴其容藝文窮巧死何如生大夢獨曉向平猶惑彭祖為夭史銘諸幽聊識其小舟壑之藏齏臼可攷

  ○徐豫菴隱君暨配王孺人合葬墓誌銘

  澄江以徐氏為望族自其始祖本中以布衣奉高皇帝命使蜀辭官歸里朝士高之賦詩送別為國初盛事本中歸而出粟賑卹為德於鄉及至歿也當世名公若魏文靖王文端胡忠安葉文莊輩皆哀挽銘誄語無虗美大書深刻傳布海內大江之南以碑板不朽先德者繇徐氏風之也數傳而有豫菴隱君及仲子弘祖復能脩本中之業以高隱好義稱弘祖之母王孺人八十餘違養將歸隱君之藏匍匐五百里請余銘不忍辭按狀豫菴公名有勉字思安贈光祿丞柴石公之第三子十九罹父喪伯季六人以射覆法析產公一再得正室乃讓於伯兄而自處東偏之曠土是時家巳中落與王孺人拮据脩息竟復舊觀園亭水木之樂甚適也或勸之以貲為即輒不應葢公性喜蕭散而益厭冠葢徵逐之交即秦中丞楊冏卿侯司諫皆周親相善時訪公公固匿避以疾辭亦無所報謝其雅致如此中年傷足不良於行晚而為盜所苦疾作卒不起僅得年六十公有三子伯仲皆王孺人出常與仲子弘祖居仲子好遠遊所至必探幽窮勝傾其獨行嶔崎之士然每結束行裝則有戀戀趑趄之色孺人察其意慰之曰吾幸徤善飯足恃耳男子生而射四方遠游得異書見異人正復不惡無以我為念故仲子足跡幾所謂州有九遊其八者孺人成之也隱君不事纖嗇其蹙而復振所拮据脩息者靡非謀室之獲巳多泛宅之游孺人望衡築室令無垂堂虞季子弘褆生孺人字之不啻出入腹隱君卒先一月謂孺人季吾孽也若援產勿得視兩兒孺人不以為治命舉田廬鼎分之甲子歲祲米斗百錢孺人命仲子出粟以活餓夫歲數十石仲子念孺人所居湫隘將改作鳩材矣孺人聞墓碑在風雨中撤使甃而垣焉又辦祭田數十畝倡族人享祀嘗有所感憤同冢孫質之青陽張氏入門見其家無長物有素風則喜恭人躬紡績則又喜既而計部君自拭藤床恭人自進茗饌益大喜竟忘所白事歸歸而疽發於背俄頃竟尺醫云是疽非憤極不成非喜極不散今發矣當無恙後果然其虗懷服善識大體學士大夫所難也孺人有兩孫以學成列黌序孺人嘗同仲子之子卯孫勗之曰民生於勤勤則不匱今里媼之纖者無數而吾家獨以精好聞學猶是矣張山人復有晨機秋圃圖名公題詠殆徧焉先是弘祖遊華山至青柯坪忽心動歸而孺人示疾自此依膝下絕跡不出戶孺人八十為徵作者詩若文以佐祝觴迨乙丑自春及秋侍湯藥幾廢寢食以身殉孺人勞苦之曰無為死孝吾從而父巳晚矣彌留之除神識超然令妻壽母不巳兼之哉嗟夫隱君不喜冠帶交而孺人成其志仲子為振奇之士多林下風此如萊婦鴻妻雅稱偕隱可以傳矣生卒姻婭之詳具狀中銘曰
  布衣之豪動九閽家聲不冺餘仍孫市交客滿隨朝昏乘車戴笠氣可吞夫耕婦織素業敦不為皋門為鹿門幽人坦坦真足存龍蛇既厄孤鳯騫善作善成貽穀繁寶慈寶儉合道言風雨如晦雲雷屯半榮半瘁同一根中分後合干將材管彤鬱鬱照墓門

  ○處士宇溪陸公暨配張孺人合葬墓誌銘

  余既為亡友參知雲臺張公銘玄宮之石矣公有遺文狀其仲姊及宇溪公公子超越皆遊黌較負儁聲問業於余即雲臺誌中從讀書吉州二藐孤也翁媼葬卒既久虗墓石若有待余不敢失亡友之誼乃無辭操筆按狀公姓陸諱瓊字思佩別號宇溪世為錢塘北郭里人諱基者生敬敬生華華生政政生水村公論代著隱操水村公有三子公其仲也公生有至性八歲喪母屠哀踊如成人時島夷寇起水村公納婦稚於郭獨身跳伏視廬舍公登陴凝睇偵知寇退乃始敢進食既習章句穎敏絕人以水村公不樂儒去而習計倪家言甫當戶事水村公偕繼母賈得其歡心喪父如喪母喪繼母如喪父時哀踊也撫弟妹憊極恩厚蚤敦伯淮之愛長而析箸非其意巳公雖心計服賈而士行丙夜篝燈縱橫百氏慱洽如經師出與里中兒論難皆屈服去里兒以是日攝公會有殺人當道者所棄屍乃公家匠也縣令騶呼適過之無賴子遂以誣公兄弟公慷慨申雪不數日而事竟白諸兄弟人人才公倚左右云江陵相當國量田議起公應縣教董其事下令以旬日報竣公側身塍陌目送手畵不爽銖寸悍長吏不能難反優獎之公自是始得脫踐更與張孺人專為家也未明起視臧獲率作視其勞者衣食視其下者先業益拓又不規規什一常貸賈人金數焚責券一語許諾即赤手丐千緡與之無恡色有於某驟歿公撫其幼子迄於成立方某者欲寘宅力未給也而有遠行託公市之公如約有諷公此美宅何不自取公笑弗應俟方歸即推予焉隣沈叟素德公欲以田園賤售公竣謝之沈圽而恤其婺有加也王生搆於讐幾陷重辟公捐貲出生犴陛不責報邑令陰遣椽訪按里中豪某某擬聞之臺使者椽夙重公德望從容廷問公為極辨脫三人於死卒不令其人知也其敦概重俠類如此公為儒不卒獨好與儒者游張孺人能識公意咄嗟治其閨中若無音響以是公負賢豪間聲益遠孺人生名族嫻內則諸訓家世豪舉而翁性儉樸甫迎車牽即敕新婦不得張樂入門乃易椎布操作而前尊章大喜事繼姑賈莊其處妯娌如姊妹和氣照暎佐公襄大事動合程範析產非公意尤非孺人意也當公主量田事鄉胥縣吏以千指集其家晝夜旁午孺人為椎牛致酒勞問勤苦人人滿意去歲時伏臘輒手織縹錦躬炮甘炙以貽太安人撫愛諸弟時偕公為經紀門戶故參知伯仲得耑意本業浸達貴顯焉公既憐愛幼弟寰溪君欲令治儒孺人曰是孱而少神何可令獨困虀鹽哉佐公調護卒愈痼疾他若迎外媼撫孤甥公倡義孺人無不應者檢綜管鑰嚴而有體督二子就傳伊吾聲不丙夜不休孺人歿而公忽忽不樂稍縱意詩酒間時戚然有良友之嘆奄忽數年竟亦下世余讀參知狀而悲之然公夫婦可謂能行其志也內行整潔慈風穆如使公生前代必首應孝弟有道諸科列婦德於少君孟光間又何媿乎手投佳種旋獲秬芑雙鸞對翔兩穀齊薦儒効彰灼斯其應矣公嘗有興作巨斧猝從梁墮葛衫中劃而膚理無傷無賴子鬻田於公迫負官錢腊毒衣帶至公所索釁公飲以酒出好言慰去之他所爭攘死公葢有天幸人以為盛德之報云年月姻婭具列狀中銘曰
  冀之畝恭如友皋之廡肅若俎唯德符如鼓桴以鳴厚同絃奏山輝璧川媚珠睪哉藏澤不渝

  ○龍安府照磨怡泉許公元配沈孺人墓誌銘

  甫里之許埒於素封非藉世貲也葢謀室而獲焉先是許公之翁媼以家難廢箸蕭然貧也自沈孺人為冢婦不愛簪珥俾郡幕公用昌大而賈逐什一之息而家乃大饒或曰孺人有心計躬自操作與僮奴同勤苦亦賴有天幸舉無遺莫斯二者孺人有之而非其所以造許之繇也家之將興也有內德相夫子以慈孝友恭而得全全昌有保之者矣按狀孺人沈氏崑山里人幼有慧性父母遺愛之為擇快壻得郡幕公笄而歸許能潔脩瀡奉尊嫜稱孝婦時許翁多宿逋收責者叩關而呼無以應翁有窘色孺人謂郡幕公曰此家督事也色養之謂何於是翁析產郡幕公請獨任逋不及季季以此得息肩家亦起而不兄若者每當無年意不能無少望郡幕公周子無算而孺人更以妯娌情陰餽季婦無床第惑葢終季之世靡誶語嗟乎婦言是用友于道缺許氏之友愛也以用婦言更著非家之祥乎孺人生子既壯不祿郡幕年將艾且莊孺人殊無意及副簉藉令孺人牽於帷房之愛不為宗祐計即財雖與眾共之非所以長守富也孺人則為求良家子得同里陸翁女餙以進與之相得甚歡巳而舉中書君孺人為解襟抱懷中屬毛離裏不啻也時其寒暑調其飲食視其藥餌為之虔管鑰者若而年自就傅而授室而孫子婚對而賓客酒醴乾餱無問細大孺人是供即陸孺人無所加其愛孺人年六十七中書君徧走海內名公若文若詩若傳若序為母壽人謂中書君孝無與比實母慈所感也孺人成其夫孝又成其子孝可謂賢也巳是宜銘銘曰
  先民有言孝衰於妻大岳之後潛德有齊而室不谿而情不携而熊是丸以愧彼牝鷄琢石玄室而史為之題

  ○許伯上配鮑太孺人墓誌銘

  故太保新安許文穆公以純德素風刑于門內家法之美為當代士大夫所稱方其立朝巳悼亡哭子而厥有成之者其長公配鮑太孺人實以冢婦代為家督云嗟乎盛衰之際人所難處也文穆之榮衰太孺人身閱之矣當其鼎貴不以盈及其殄瘁不以輕非以其能持盈故能定傾耶彼鬚眉男子憑藉光寵至使其父兄不可以死者矣何論閨帷婦太孺人於是乎賢矣太孺人生二十七年而許長公沒誓以死從絕粒不食文穆使保母諭之曰殉死易撫孤難請從其難者太孺人執志不回自經者再絕粒者又六日文穆呼天而泣再遣保母致語曰亡子之孝婦之所知也老人身半枯矣而忍重悸之乎有親不能養而遺以身後憂亡子不瞑矣今日之事所謂死重於泰山者也婦其易慮庶存孤以安我太孺人迫於義奄奄床褥間泣謝始進粥糜終三年不絕哭積哀成病數瀕於死至三孤成立而自謂可弛於負擔也太孺人雖無年抑有不欲盡其年者矣令甲節婦非六十者不得旌其以子貴貤封者亦不得旌太孺人格於令弗被旌也諸宗親乃私謚之曰賢節而不佞昌文穆門下士且受交於長公者不敢不以文辭而誌之曰
  太孺人者鮑氏名靜華撫州倅獻旌長女贈中書舍人許伯上之元配太保文穆公冢媍也太孺人大父贈工部尚書季賢公與文穆交善為婚媾太孺人年十六而歸於贈中舍公鮑故大家治裝甚盛文穆雖通藉汪夫人猶然荊布也太孺人即去綺紈以儉素事汪夫人時軋軋聞機杼聲矣文穆公家無負郭□奉入以贍宗親不足又恥為匄貸太孺人曰仕不家於官婦豈家於裝哉出裝具以為二尊人資斧其知大體如此太孺人事汪夫人甚孝常一日晏起汪夫人曰日可中否太孺人自是雞鳴盥櫛問寢汪夫人即汪夫人夙興莫能先太孺人也汪夫人有茗具索之不得或謂失之新婦所則戒左右勿復索太孺人聞之但謝過不自剖也後竟得之他所汪夫人服其有量汪夫人疾太孺人衣不解帶侍湯藥者月餘以身為禱家人為之感動焉文穆携家宦邸既喪汪夫人令太孺人與娣姒逓司中饋時臧獲非素御皆凜凜奉程朿無敢撓其政者每上食文穆必親滌器調羮不敢假手侍者葢其慎也文穆既解相印歸益不問家人事太孺人內奉高堂外支門戶井井有條每嘉辰令節必集親知設牢醴與文穆勸酬以樂其志文穆疾革顧諸孫曰汝曹有賢母我與而父俱可瞑矣其生事死葬畧無遺恨云太孺人教諸子最有法自能言即無敢以罵詈為戲者能行坐即無敢躐次先長者及其就外傳每傳意塾師勿以姑息從事諸孤每塾中暮歸或受荊楚必問所繇或以書法不謹句讀不習為秉燭危坐從旁課之必得當然後就寢諸孤有過必令侍兒設氊具杖跪而責之旁引曲喻俾自知罪而後撻之每撻未嘗不呼贈公而哭自咎其不能教也諸孤至無以自容痛自懲艾葢仲子巳服官太孺人從之宦邸猶數數覘其言動督過如兒時諸孤恂恂如處子不隤其家聲微太孺人之教不至此太孺人治家嗃嗃儼若朝典然嚴不廢恩擁一布被二十餘年敝猶不改然嗇不廢施見道旁之枯骨槥之驛傳之挽卒糜之宗親之不能舉火者脫簪珥以助之有從叔祖殯太孺人屇期邀娣姒會葬或曰貧老而孤何當此禮太孺人曰吾知禮而巳不知其他先是文穆公析諸子田廬太孺人不辭寢丘曰何如先姑機杼時也太孺人持禮意甚謹妯娌娣姒望其神檢以莊見憚諸子婦師保奉之不敢失尺寸其撫王夫人遺女如巳女皆以端操貞靜儀之既出閤皆能執賢婦道矣里中婦洪氏者喪其夫時起居太孺人與居閱月輒感而自矢曰婦人再譙真禽行耳終不離太孺人左右京邸就居相傳有妖崇達官貴人無弗移避之者太孺人命弗移終亦不為崇也太孺人素不佞佛當其喪贈中舍時所謂瀕於死者家人巳治後事矣一旦不藥而蘇遽呼侍兒問曰適白衣女郎自何所來乃倒瓶中甘露飲我耶葢大士默相云太孺人栢舟之節皎於氷霜動物感神不虗矣太孺人就養北征之清涼而病革猶端坐呼子若婦諄諄戒勉俾歸而傳語遵奉遺訓預定化期不移晷刻幾於委順者太孺人沒時享年四十有八子三人抑太孺人之賢故自天篤要以文穆公之清邵若綰故太孺人式其儉贈中舍公之孝謹若慶建故太孺人習其恭而諸孤之枕經藉書若謝之玉樹王之青箱故太孺人益閑古訓襲美彤史其淵源遠矣是宜銘銘曰
  人之壽年惟識所持同於壽者壽亦得之懿彼賢節豈與壽期為死者孝為死者慈寄生之身捐之若遺不則今之鮑太君與昔之鮑大君何脩短相越之如斯吁嗟乎是惟相門之女師

  ○王母季太恭人墓誌銘

  吾郡母德之賢垂耀彤史者更僕不數而最著為包母楊太孺人其兩子俱稟慈訓以忠孝大節為名侍御徽言懿範天下莫不聞至今而有王母季太恭人者與之匹不惟三珠竝耀二方競爽次公陳臬於雄藩季公含香於比部其家門之盛世德之美與包氏同而徽言懿範百年再見是固史家之所當採者况重以孝子之徵言也按狀太恭人太學孟巖公之女母曰秦孺人其始娠也王父憲副雁山公夢鳯翔於庭厥明占之宜誕貴女生而婉靜不凡女範女紅過目即脫日成誦脫手成剪襞雁山公休沐授以孝經內則諸篇及史書賢媛事輒持記不忘心益奇之孟巖公之游太學也與毅宇王公同研席交善遂締朱陳之盟以太恭人歸毅宇公之第三子是為贈中憲瑤林公敬姜和鳴之繇果不虗矣毅宇公烏衣世業高自標置交無塵雜獨敦禮經師督課諸子靡晨夕輟家駒千里尤目屬贈公贈公口不言錢手不握筭自太恭人入室則內政井井米鹽出入皆有記注臧獲受成鮮所乾沒贈公得以肆力於學籍籍黌較間謂巍科可芥拾而數奇興歎名心漸薄太恭人恐損樂生之趣時時慰解之又廣其意曰吾視君豈長貧者考作室子肯堂一身也且君巳作達吾子安得復爾於是贈公無厚業矣太恭人乃以辨兼珍而營夏屋脩毅宇公義方之訓有過無不及焉太恭人嫁時簪珥珠璣盡於脩脯居然荊布妝錯趾鳴環盛餙間無怍色謂佳兒可恃也贈公孝行無與比太恭人善成其志姑憂孺人病籲天請代既巳垂絕得少延毅宇公困於焚券豪於傳觴太恭人擊鮮召客不聞罍恥促毅宇公既貧而無憂生之嗟以此至於孝奉尊章迎養母秦孺人與姑季孺人之歸何司理者恩禮備至贈公副造所生愛勞均一三黨周親賑窮憫乏惟力是視尤閨德所難也次公癸丑成進士廷對服官季公以己未成進士太恭人各有手書以清白慈儉相勗憲副兄弟既免贈公之喪依戀膝下不作魏闕想太恭人曰兒以此為孝吾少讀孝經不曰孝始於事親終於事君乎憲副兄弟奉命惟謹是以單車就道而不意大期忽至風木銜悲憲副陳臬奔自鹿泉水部衡文奔自象郡各以畏此簡書缺然含歛為終天之憾而太恭人以孝子觀成 君恩洊被比於包母之遭際有險夷之異焉故含笑入地也余為諸生時與吳廣文者會文於贈公之家塾時贈公猶未弁稱為同社小友去今四十五載而復與憲副兄弟為同朝為姻戚既誄贈公而又誌太恭人雖滿柳之未雕而虀臼之難稱矣是宜銘銘曰
  清淮世澤有開必先既叶鳯卜克成象賢名為伯鸞之婦而何以蔍蔉之逢年召為義方之母而何以纓緌之蟬聯舟方泛而藏壑劍欲合而歸淵繼包母者彤史祚王氏者青氊

  ○祝母陳孺人墓誌銘

  余友祝堯觀舉孝廉三載矣蕭然藿食不治家人產也泣謂余曰先慈陳孺人自為女而為媍為母畢世而與貧俱何瘁也忍言逐貧而吾母之賢有暗合女史傳多可書者吾母陳氏陳之先世有隱德而樂善公多賢豪之游為最著其家故不貧也再傳為東山居士椎不造事困於徭役產日挫既捐舘家益蕩散不能守先世之舊廬孺人與寡母形影相弔雖處艱危嘗有以慰母意令忘亡者無改度孺人以十五而歸我父外祖母張力不能治奩具吾母以荊布錯綺羅珠翠中若有以自異者無蓄縮吾父少即習賈始探茶楮禹航山中嘗經月一再歸繼以單舸走吳楚間徵穀貴賤嘗經歲一再歸賴吾母持門戶無內顧即折閱助以織絍無室謪祖母鄔孺人性嚴卞御子婦易為譙訶吾母莊事有節無失歡吾祖治家嗃嗃子弟使人各一藝每始旭耕者春者讀者走日中者食指動數十皆仰給中饋母椎髫操作入廚治餕咄嗟立辨無廢事不肖既就外傳奉母訓如嚴君仲吾之聲晝於塾而暮於寢也有以屬句賞余早慧者母卻之曰勿以驕兒志即先祖父母含飴相憐母益以游惰戲渝為戒無小慈鄔孺人寢疾吾母與伯母陳更番入侍母衣不解帶者浹四旬每中夜起撫摩扶掖親滌中褕久而愈無勌色母以故善病以哭余祖父成瘵不治彌留之際從容布席從床褥間稽首以不肖屬伯父母曰陳氏書種在此子矣此子也才惟伯氏之賜子也不才惟伯父之望顧卒子之乃命不肖跽而進杖不肖伏地泣不止正色曰死生命也若不忘吾言吾且不死奚泣為於是以二篋授吾父其一皆含歛喪服具也葢怡然委順無怛化孝廉之述母大畧如此而孺人生前歿後可悲可憤之變尚難更僕數也中壘蔚宗所載孝婦賢母何讓焉嗟乎祝公父子世牟什一孺人獨信詩書之可以亢宗庶幾哉斷機畫荻之流且於寵辱死生之際有士大夫所不能自持者孝廉之不醜窮亦猶孺人之遺教乎孝廉又泣而謂曰昔吾外王父樂善公與吳文定交善文定嘗為脩譜而顏其居曰灣陳世家吾外父死且不朽今何以不朽吾母非一片石哉於是以狀授余余讀之不勝嗚咽葢三輟編而後竟嗟乎祝母之下世以三十四先慈以三十六其貧瘁同短折又同生無五鼎之食而死有半通之綸亦何解於終天之恨哉惟是孝子之請不忍虗也乃敘其槩而銘之曰
  若或嗇之富壽而康其身則殃若或?之端淑而臧其家則祥身之殃殁則巳是謂女中有顏子家之祥子之以孟母之名照彤史

  ○參軍靜吾賀公墓誌銘

  朱方之有賀氏也陽夏之有謝也汝南之有袁也賀之有承德公也袁之有邵公謝之有弘微也公名學文字知本別賀靜吾仕為河南都閫幕官非其好也而自以孝友獨行顯公祖曰封主事默齋公鎬父曰江西按察使澹庵公邦泰澹庵公筮仕為莆田令尹猝中倭嬰城誓守而歸其家人公嫡母鄧安人卒於途公時方九齡哭踊如禮巳代澹庵公居子舍事封公封安人備極志養當公遊南雍封公誡之勿作少年遊公題其訓壁間以巨石支僧寮不一窺桃葉歸而受家秉益食淡茹苦盡煎世家子習氣以是當封公意而澹庵公亦藉公無內顧憂巳而封安人封公相繼卒公哀毀幾絕如奪怙恃為敕斷酒肉者三年其居生母歐孺人喪及奉澹庵公諱皆然澹庵公宦□在千里外公問關定省往來策一瘦衞津人候吏初不復覺巳家居十年公無晷刻不立侍澹庵公性卞急小有所忤公且受撻盤旋寢門間俟怒小釋即復入欣然巳應奔走矣澹庵公日喜誦金剛般若經圽後二十年公持誦如一日且詔諸子曰吾非為爾祖乞冥福也庶幾開卷見羹墻耳其純孝如此公諸兄弟豪舉任達每歡飲爭慱得公片言輒解公亦儻易絕無城府及周旋尊親矩趨尺步不敢纖毫越禮賀族之大用於江南而家乘未脩公慨然任輯之水木淵源遂如鏡焉性好施予尤敦於故舊故舊子弟多倚公為外府至屢凟不厭戊子己丑歲大饑公倡諸兄弟大賑里黨所全活不可勝計他若貧而不克婚者負而不克償者名山梵宇之宜復者黌宮勝地之宜飭者不繇勸諷觸目動懷未嘗市以為德亦未嘗徼以為福也公雖以祖父意責令當戶拮据家難備嘗辛劬而實不樂屑屑問生產歲入所羸半為綱紀者所沒或併其橐負去公知之弗問也為趣具召客客至投轄轟飲或遍呼子姓賞以巨卮雖貴顯滿座鼾聲如雷語多衝口怒不淹時人亦無怨之者公晚年邃於道術嘗閉戶演習滿百日始開關紫光奕然在其大宅雅好奇遊以過魯遊岱嶽以奉使適晉遊恒山以宦轍中州遊嵩少如禮九華登泰和謁武夷溯梅岑振策裏糧陟危踰險皆少壯人所趑趄迴馭者公獨從衰暮鼓勇髣髴靈仙庶幾一遇嘗夢入福地邂逅數老人題詩滿幅覺而誦之飄飄有凌雲意疾革時揮手碧落猶以未踐衡華為生平缺事可以知公曠懷矣公生以嘉靖壬子歿以天啟乙丑得壽七十有四元配華安人有賢操助公起家者也子三人長太學生懋元次南京光祿寺典簿懋光即以 覃恩進公階者次太學生懋亮側閻出女四人孫四人孫女三人嫁娶皆名族詳懋元行實中元等既葬公荊城塂祖塋之次而以墓中石見屬余觀公生長巨閥人地高華展騏驥之足日入猶輕千里也乃知足英年躭玄壯歲儀結心一專氣致柔如公可謂善學道者若其孝友之澤揚之愈芬為公子姓者麟祥鳯舉皆逡逡萬石家風公所貽又不趐遠矣是宜銘
  銘曰籍登散吏儒証列仙身超物外意象帝先姜肱陽城友愛比肩皇人窓下白傳池邊鶉居爵躍審鯢淵大還既熟捐小年吾銘其宮永不騫

  ○文學虹山汪公墓誌銘

  汪之先葢出魯公之後自穎川受姓散居江左世有聞人在漢時則有若龍驤將軍文和在晉時則有若司馬叔舉在唐時則有若越國公華而其自唐模遷巖鎮為巖鎮甲族則宋孝子時揚始著時揚有二子皆舉明經寔亢巖鎮之宗詩書孝友之澤所繇來遠矣十三世而為竹塢處士處士有文夫子二人虹山君其仲也君生而沉靜幼不好弄垂髫從師受費易同舍生間以嬉輟業君恥與為伍同舍生易之私相念汪氏子獨善臥耳何不能致而六壁窺之則挾筴讀書甚莊同舍生遂嚴視君不敢以狎進弱冠慱士弟子試輒先其曹偶有司恒鍥其文以為士的公益潛心竹素紛華無所好遊閒無所接斤斤如也先是處士公好任俠家用中落會季弟蚤夭按大宗法當以君為之後君不可曰吾母脫而舉某天下豈有無母之子哉即不能五鼎養菽水故不乏而以利遺親也處士壯其志乃推猶子以嗣之君處脂膏不自潤而所郤貲鏹千金于是藉藉孝義聲重里中矣君有伯氏以收息轉輸為家督母夫人 氏嘗念其勞因燕集諸子婦咸在謂處士公曰大兒非余所出顧其佐夫子冐霜露遠服賈吾子安得與等異日折產當割其肥以不平平之處士公曰吾家素業賴仲而引長之安得左儒右賈以隳後人志矧書生攻苦茹淡不得與冐霜露遠服賈者等乎伯氏長跽稱善而處士之配項孺人猶悒悒不自得君心識之當折產時母夫人巳捐養君篤田薛之誼默承母志焉識者多之處士公嘗倣司空表聖治生壙于環山之麓且闢丙舍其旁為家塾時以勝日策杖往憩聽伊吾聲而命園丁蒔松種菓君則親為盥鐺執爨以進日暮掖處士公以返以為常及處士公沒君復挾書讀于墓側風晨雨夕悲感同舍同舍友為咽不成誦云君試于鄉者六主司莫能收乃嘆曰吾始不五鼎養今而後知不五鼎祭矣唯昔人所云教養子孫以忠後退讓誰復難我者于是手輯名儒家訓與先代格言與子姓相勗書凡若千卷藏于家里族有相搆者多取平于君君不自為倡每當群議既定輒理前語曰某某議是聞者心折雅不喜為豪侈衣不重絲食不兼味至於賑窮結客豁如也君所錄經書子史皆成于手端謹有法大類鍾體而不以書自名語曰知希為貴君之制行近之矣君生本嘉靖丁亥八月二日沒于萬曆壬午八月二日其沒也前知大期曰以是日來以是日去葢莊子所云無怛化者殆是乎得壽五十有六子四人宗傳宗周宗魯宗榮孫十六人玄孫三人多黌序之彥女一人適癸卯舉人方可觀歲乙卯九月廿七日奉君與元配曹孺人側室徐孺人合葬于範里桃林塢之原負坎肉離徐孺人者魯榮之生母而宗魯與余游談藝有日行業自樹能追述君德言懿行不墜先美余故不辭其請而為之銘銘曰
  以天合者棄璧而趋錐刀為親離裏為疏君雖不伸于奉檄而愧彼絕裾吁嗟乎斯史氏之可書

  ○劉母吳孺人墓誌銘

  壬戌之秋余以歲事至舊京時齊魯方用兵取道河洛過睢陽讀文學劉子瓚制義灑然異之劉子願交東南名士因以高子應聯席結社相得甚歡無何劉子喪其嫡母吳孺人走使雲間徵余為埋志讀其所按次行畧葢一字一淚也嗟呼婦人之德不著於閫外而鳴鳩小星流徽千古非孝子能言作者何以採焉余感劉子之孝情不容辭劉母吳孺人者故教授劉公之室教授則參知劉公之子贈公之孫也吳在柘城華冑綿綿世為甲族 國朝有名郁者始以詩書起家為山東學憲再傳而為景以隱德為鄉里所推自景四傳而為西溪公以饒財好施為遠近所歸嚮孺人則西溪之第三女也母張方姙時西溪公夢宅中層樓上摩霄漢指張孺人腹喜曰是必產佳兒巳而舉女西溪公又喜曰是必適名家子因搆層樓奉母而抱孺人與俱以當夢徵孺人生而穎慧幼而柔淑西溪公心奇之數有議聘者不許也是時劉太公亦為教授君擇婚對會西溪公遊於睢陽交相善以為德門世親無若吳者遂委禽焉又六年嬪於劉庚辰參知成進士令濬喪妻有年滑恭人為繼有嗃嗃聲贈公慮勃谿止孺人無赴濬孺人謝曰所不能事嚴姑者孝婦之謂何怡色下氣調羮問寢鮮有惰容生二女孺人方因小姑以脩嚴姑之歡乃侍兒有讒搆其間者孺人但受過不置辨久而滑恭人與二女皆賢之無間然矣教授公遊道廣賓朋益進每文士徵逐間徵歌姬侑觴孺人以巾帕為勞教授喜出意外其知大體如此教授公既補慱士弟子員稍俟計然之策孺人脫簪珥無少靳教授公以所得復為治奩具孺人固止之終其身食不兼味衣不綺縠惟儉是寶耳顧念贈公春秋高尚未見曾孫謀所以廣繼嗣者進側室謝氏孺人自靜居一室誦經虔禱謝免身得雄若有陰祐即文學瓚云參知敭歷宦轍以家督倚教授公公方向學有難色孺人從容請曰行者報國居者勤家逓展臣子心君何辭焉教授公之收族賑窮克成參知之志者孺人助也參知既歿里中豪猾群起齮齕文學無寧日孺人且憤且悲與文學相依為命朝出而灑淚以送之暮歸而含淚以訊之幾欲奮身告變其恤孤愛子天下無有賴貽謀無釁事竟得直文學方攻苦下帷數冠其曹偶冀申一日之養而孺人長逝矣哀哉又言孺人童時西溪公不戒於火孺人見巨人提之烈燄中在濬官衙嘗有狐化美婦從壁孔出踞床燃燈照孺人面孺人危坐不為動其恠尋滅晚年頗奉西方之教然不為福田因果所愚也孺人嘗自以婦道內夫家外父母家既施及劉宗而以其餘力賑吳之急若免役若折券克昌西溪公之後云睢之稱閨門雍睦者首孺人有以也嗟乎妬記所書賢婦不免房帷之愛需弗能割至斬其夫之宗祊而為若敖氏之鬼者何限若孺人屢進宜男克觀肯搆者豈不誠女丈夫哉孺人生嘉靖乙丑十一月卒天啟甲子五月壽六十有一姻婭之詳具狀中不具載銘曰
  暌次家人長舌為病以默止囂坤道其順綽彼聖善動叶女師何以勸學贈珮之思何以繁類比心螽斯屬毛離裏恩斯勤斯克崇儉德不主小慈在滿若冲在險若夷陵谷自變安貞匪夷泉臺劍合連理樹滋徽音不冺惇史有辭

  ○太學東里鄭公墓志銘

  歙有鄭氏者遜國時御史道同參政桓之裔葢傷心殉節立義不宦以為家法者也然啇家義士三紀風移周誥逋臣百年土著烈聖有生育深仁累朝有昭雪公論寧忍以逃堯終乎世宗朝有潔潭翁者始抗讀書應舉之議再傳為太學東里公竟用此亢宗而歙之鄭與姚江之孫同為忠烈光也公名之彥字仲雋生而蚤慧有至性稱孝童疆敏慱記於書好蘇端明集為文意特近之勿作常語弱冠以商籍補廣陵郡諸生游南雍傾其名宿大司成傳公新德奇之取冠多士曰忠節子孫即劣於戚施椎於傖父猶當寵異况落落國彥激昂青雲如鄭生者哉甲午丙午秋試幾得雋復失之公自知數奇顓意教子及姪自是倦游矣廣陵五方雜居秦晉吳楚高貲貨殖之家皆受塩筴臺使者周爰咨詢謂賈人百輩不足與計事望之文學知名者眾推公專對大見采用於是稟承决事者輻輳并進公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兄言依於友與人弟言依於恭排難觧紛依於忍大姓方氏程氏用公言得相保其終訟者傾家一如公所預策而有神奸汪某誣訐公叔者公復力發其奸麗於法兩淮之蠹以除當是時公非不能忍念忍之彼將以攻堅為招必有望風而下者周處驅蛟為此也公家五世不分產公曰此雖義門事非長慮乃勾稽五世之籍而析之無偏厚薄眾推羡金三千酬主者公揮而群剖之歙中爭產之風為一變乃若賑窮周?扶喪封窀之類歲不絕書橐無賸物楚袁滄孺參知疏理鹺政有功德於淮揚讒人以多賍中之繫廣陵公心傷其冤首倡義三日內代上數千金袁公竟有完譽其節俠維國論如此公每服膺予友陳眉公惜福積德二語勤行無厭姜宗伯傳之曰生平然諾無二言閨閤無二色皆實錄也仲子元勳舉甲子經魁季子元禧舉丁卯鄉進士公皆及見元禧辛未奉廷對則公先圽含笑九京不虗其教督意矣元勛與予交善予以姚江孫文融期之非謂一舉首足重鄭生惟是人地家門足并重耳生卒姻婭之詳狀中不具列銘曰
  遜國之鄭媲方與鐵蘭雖可焚香不可滅破巢存卯顛木餘蘖雷霆摧折日月朗徹司空錫圭侍中灑血孰是天網可超而越孰是帝紘可懟而絕不有雙忠曷挺人傑良玉溫如斗光列缺以我書城傲彼金穴魯連排難倪說觧結隱豹而文履虎不咥俠掩荊高介如田薛壇宇其躬蓍蔡其舌千里頌義一經貽厥孝秀鵲起家聲軒揭欝欝佳城緜緜瓜瓞於萬斯年視此銘碣

  ○明故贈文林郎後池吳公暨元配熊孺人合葬墓誌銘

  楚鶴澤吳侯三仕為令以循卓聞於朝宰臣疏請為天官之属即未奉 諭名品巳定為天下令長最此非有治縣譜也實稟贈公之教云贈公名仰高自號後池吳太伯之裔世祖居金陵洪武三年徙居荊州之江陵因家焉公生而穎異湛思力學冀有所立在榮名利祿之外顧素無厚業力不能藉先容即見學使者如見天帝用是屢躓公氣不少挫刻意尚行豁達慷慨志存兼濟略無憔悴可憐之色鄉閭重之壇宇在躬金湯在口高下在心春秋在筆里人每有爭言就公質劑公不吐不茹人猒其意魯連觧紛而不取彥方正巳而化物不是過也嘗以歲除見一負薪者赤足履氷上悵悵無所之似求死不得者公就而問故曰吾有母巳耋人皆以椒盤進膝下觸吾獨不得升合以供一餐安用生為言巳泣如注公亦泣如注急觧橐中金僅四分曰急持此以備一餐吾皇迫亦不减若然若有母吾猶可緩耳歸語熊孺人孺人曰何不畀與之公曰巳與之矣其夫婦篤義大略如此孺人賢淑能捐奩具勤紉織佐公孝養靡甘旨闕公不事生產課三子負笈每患脩脯之不繼幾廢學賴孺人竭力丸熊斷杼之事竟觀厥成既御板輿恒規丹筆寶慈寶儉漸於金天氏之教深也祿養巳及而風木仍悲惟是廻鑾之誥足發函光與公同榮未有涯耳公生於嘉靖庚戌閏六月二十二日卒於萬曆丁巳七月廿六日享年六十有八孺人生於嘉靖丙辰年九月初七卒於天啟丙寅四月廿一享年七十有一以崇禎三年九月十六日并受覃恩敕贈生子四長元功配劉氏俱蚤世次即弘功中天啟乙丑進士初授浙之東陽令任三月以內艱歸起補南直之如皋以三年滿授封敕隨調繁江都配談氏封孺人三紹功縣庠生配劉氏四懋功縣庠生配楚氏女一適王自柄孫男二長士遂娶羅氏元功出次士雅懋功出孫女三一適儒士嚴之寬元功出一適庠生尹樂賓一適庠生楊麟武俱弘功出曾孫士遂出以天啟六年合葬於南湖之原今將遷葬於而属舊史為隧道之碑銘曰
  善無小視其力惠無少視其時富者捐所有餘不如貧者割所不足而艱危一飯敵暇豫千里而且遠過之葢勺水具滄江之用片雲沛時雨之施是以曾閔孝情有觸即應原嘗俠事有倡輒隨宜高陰騭之閥而勒隴岡之碑

  ○勑封徵仕郎禮科右給事中熙山葉公墓誌銘

  郡有吉人為善不醜窮不榮通沒而可祭于社者為封右諫熙山葉公公宋葉侍講少蘊之裔也侍講子孫入明居海上之石筍里世有隱德數傳為靜愚公舉丈夫子五人皆奮迹隴畝以詩書為業而公與伯氏徵山游射宮名最著靜愚圽遺田壹頃五析之公不滿中人產顧獨肆力于問學無論諸子百家及岐黃星緯諸書皆以腹為笥益擅博雅聲執經問業為都養者日眾脯修之入以佐友愛不入私橐幼弟佐山未受室為謀婚對屢以游閑廢其奩具公復屢周之無勌色即居址隴畝間有與昆季相關者抑意推讓以故兄弟垂白同堂如手足里有鬩墻者見之心折知田薛不遠也公雖落落窮巷乎中有以自負眉宇間無可憐之色其訓子曰與不足者言有餘彼謂我驕也與有餘者言不足彼謂我求也口不言貧恥辱免矣有朱某者家頗饒習公長者思資其緩急而口不忍言餽以貸為名公歲以子母錢往來不愆晷刻卒無所受其介如此公嘗宿于海上之邸舍舍主人有僕逸而父子董迯者家止一艾婦公私念此瓜履當避也時日巳下舂且驟雨趣裝遄歸婦留之不顧乃絕浦行泥淖中投逆旅宿幾至委頓有妾媵弗堪于主母者中夜負重貲走迷失道困公田園中因投自匿延其主者至誡勿箠楚而盡所挾歸之其夫請酬公不許笑曰世故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者乎新鎮去郡六十里土風淳朴四十年來顓蒙始開簪纓輩出然公慮子姪輩漸于浮佻居家以身為教斤斤禮法無襍坐之歡無意錢之戲給諫公是以專其業舉南省第一人明年復捷南宮移疾弗就廷對更三載謁選閩之候官迎養官邸夜必詢庭讞若何有所平反則為數浮白留邸中三月歸以一編授給諫公曰有活人事可直書寄我我當焚香告天勝斑襴舞大椿祝也既而給諫公政成召入省垣罪璫用事諂者有封王之議給諫公持不可竟鐫秩歸并奪公封章給諫公怦怦懼傷二尊人心及家郵至發而讀之公故以棄官相保為勗矣巳給諫公奉命備兵金衢初欲乞養公固趣裝曰是跡于懟非所以對揚新皇之譽命抵官甫浹旬聞公病歸故事監司乞養必待三移文始發給諫公獨否抵子舍公驚喜飲噉如平昔居久之大漸家人環泣公止之曰我自寒素累膺封詰且備嘗諸趣迄未嘗有一疚心事及違心語今享年得爾天之所以報我者亦甚奢矣哉復何求其知足達生又如此公始名不出鄉施不及里而自受封後益自發舒思有異于諸貴人父如閘港之役以千夫計發之自公即蠲數十金為市艘倡計所濬東西三十里南北十里三月觀成非是者田疇龜圻一方病矣華邑徭役極弊者軍困于三倉民困于躐收與邑令徐公直指使者徐公王公等慷慨條對撰次成帙邑人利之至于施人弗念受施弗忘振乏資無事居送往三黨親知靡弗量力存恤令沾溉實惠嘗思義田義塾而齎志未就亦足悲矣公名蕃春字時行學者稱熙山先生享年七十有二以辛未歲二月二十七辛未日葬于新塲鎮之阡其昌居與公同庠出與右諫同朝自託世親而得公孝友之政甚晰即右諫極力摹真而細瑣事尚有足傳者顧墓中片石辭尚體要不自知其挂漏也銘曰
  石林世業何緜延五常竝起白眉賢初如蠖屈終鵬騫行方德劭身完堅鹿門太丘聲巋然三朝名在聖人前塞翁達識為福先是眾父父大年年里門緩步車可捐射宮祭酒重賓筵順風問政相廻旋河渠平賦言便便為眾請命殊寒蟬家風萬石與薛田孝哉令子神照傳真龍入畵鱗甲鮮野史承之筆若掾幽墟冢布永勿愆

  ○敕封文林郎監察御史吳公暨元配胡太孺人合葬墓誌銘

  歲在己庚虜薄城下四十八日時侍御吳公與予家姪羽宸業廵畿甸 上命羽宸守通州命吳公提督九門乘城策應 召對平臺 賜銀幣 特簡監軍 欽頒甲鎧單騎入漁陽請兵辨餉凡六月餘躬擐甲冑親冐矢石擊賊七十餘陣賊敗東遁三日而恢復遵永灤遷四城蒙上嘉悅與家侄羽宸同有京堂擢用之 旨於是家侄以病請?公奉諱歸將以封太孺人與封公合葬請銘墓中之石余心儀公直詞雄略一見定交且公所敘太公事多有類先尚書者又侄孫象恒忝侍御同榜何敢以不文辭按狀封公吳氏諱弘道學者稱為心齋先生世為陝西之乾州人系出宋大將璘之後其先世有為元萬戶侯者厥孫三老携子伯剛始徙河南之裕州四傳為處士相是生封公公生而蚤慧肆志典墳弱冠游庠試輒傾其曹偶不讀非聖之書不蹈非禮之地向學者資其慱雅脩行者欽其範摹經師人師有孝有德脩脯之入悉以奉甘毳書種筆耕囊無私蓄於是望風來學者甚眾公訓之曰晝觀諸妻子夜卜諸夢寐兩者無愧學如是可矣公閒居晏處鮮有惰容師嚴道尊高足滿百與州大夫分士州大夫亦數舉公德行式廬表宅公高尚其志絕迹公府寧為黃鵠不逐陽矯四十年如一日也偶行廣陌見有金釵墜路者公手拾之追付其僕不以姓名告夫鋤金不顧公豈讓幼安恐攫者遂其貪失者重其病陰德之中有仁術也里人寄金三百公三載為之外府比其取也咄嗟交授原橐塵封其人屈指他所有羽化者矣田有疆界隣人利其木奴越畔而爭公即以歸之其雅量有容多類此公嘗讀錢公輔田記慨然以范希文自期且以期侍御君居恒佩服太上感應篇尤甚過庭之訓每諄諄焉即予所謂與先尚書同志者也侍御君既成進士兩宰壯邑政成內 召藉甚西臺公益以持盈寶儉自勗不作車上儛改其常度萬石之恭謹太丘之端方無以踰也公雖內行純備乎亦得胡太孺人之助太孺人毓自名家夙閑婦則井臼羮菽蘋蘩之事必躬必親姑某孺人嚴卞視其色少弗愉輒長跪以杖進某孺人憐之曰吾試汝耳汝實孝婦吾何忍杖以侍御公奏滿書受封食不兼味衣不重裀所供什器惟用瓦缶居然素風且洞曉大體異於閨閤中習者當侍御公令歷城白蓮搆變封公捐金錢募壯士數十人星馳歷下諭侍御君曰 上恩厚矣即有難當以身殉張睢陽顏常山何人哉封公沒至壬申秋太孺人聞關西寇警漸逼方城亦出貲數千百募壯士往應賊是以退夫封公偉男子其慷慨赴義固當而太孺人若合符節乃知晉史錦繖夫人之事非虗也封公生於嘉靖四十年七月十二日以天啟七年五月十二太孺人銘曰
  延陵世冑出讓王乃文乃武澤則長如冕有纓玉有璋褐衣溢出萬丈芒玄亭問學追頡倉授神有契緯不荒揮金還璧無所臧寧以讓畔酬侵疆鳳毛簉羽皇哉唐儲祥委祉開星郎史家循卓推桐鄉臺有祥烏筆有霜紫泥丹詔褒鴻光軍功曰多我武揚九陵百雉資金湯家聲媲美葛與龐令妻壽母鳯有鳯大慈不小柔能剛散財募勇驅天狼神阿列缺嗟分張牛眠龍耳榮連崗葱葱欝欝延吉祥千秋不冺齏臼章

  ○誥贈大中大夫太僕寺卿程公暨湯淑人墓誌銘

  方今天潢闕里之裔皆以賢良方正對策大廷官交戟之下不啻世及而程氏未有聞焉乃伊川先生之泒有昌熾於楚者人未之聞也予於南大司空程公註世譜可異焉譜之言伊川先生次子端忠知六安軍死王事因家焉至八世孫萬二公任宋宣教即以避兵故自霍徙楚黃又自黃岡徙孝昌孝昌於是有程氏三傳而為守訓公式景泰庚午鄉舉天順癸未禮闈災公恃其膂力不蹈火於同儕之弱植者或肩或負凡脫者數十人竟以不免甲申特贈進士時人有曰程氏陰德之報未有涯也式子昇敦尚儒行里門雍穆七世同居食指千計齗齗如也敬宗皇帝旌其門曰世義昇子秭清標雅度有聲庠序輕財好施里人德之生二子其次則贈公也公生有至性六歲喪母哀毀若成人侍父養二十餘年滌愉視膳形影相依臥塊寢苫毀幾滅性先是學使者讀公文至第一當食餼俟公至旦下檄而猝聞公居憂公憐之示意學慱士當有所遷就學慱士見公銜哀骨立公不忍發嘆曰君子愛人以德細人愛人以姑息吾幾失孝子學使者聞而益重公焉事繼母喪伯兄撫孤侄送往事居情禮周洽屢經使者旌異有母繼母如子致繼母子之如其母子孤侄如父致孤侄父之如其子相傳以為寔錄公雖慱極群書而紹明家學惟伊洛淵源是討與冏丞后臺公冏鄉二滿公弟兄鼎足自相師友敦尚氣節隱起士望至其清約朴素根於性成冏卿宦遊歸諸子弟悉有分贈公卻不取惟圖書數帙王?爾重襲藏以故孝廉之名四敷執經之屦恒滿人朋自遠人師共欽及門之彥登高第列賢書者項背相望公雖數奇不得志於名塲而傳經善俗所居而鄭重康成王彥方不啻矣公不讀非聖之書以考亭家禮實伊洛正傳凡喪祭冠婚一遵朱法緇衣黃冠鮮所延接惟邑有東岳行宮歲久圯敝五岳視三公為福一方非淫祠比首倡脩之咄嗟治辨繇信服者眾也配湯淑人出自望族克閑姆訓荊布操作助公孝養戊巳之歲邑無康食死者澤量公猶處諸生間目擊心惻不知計所出淑人曰今力即不能多活人幸圃有蘐蔬可以救饉且饑民不知塩味者越數閱月矣盍濃煎茗水實大豆塩菜其中人與一盂亦續命膏也於時里之婺婦稚兒卑田餓莩日踵相接如飲甘露程之先志在活人舍生以殉者其風義不墜如此丙午少司寇舉於鄉庚戌成進士壬子謁選拜大行人公春秋高矣布衣徒步約束僮奴深居蕳出不改素風郡邑大夫以不見顏色為恨即竿牘亦絕跡三賓於門而三辭之泊如也癸丑公年七十有八卒於家少司寇雖懷風木之悲猶及板輿之御淑人至京邸含飴弄孫授太恭人迴鑾之誥春暉有耀而歸終正寢得年七十有八且孫之登第神者告之死不怛化徵矣公名學契字近教學者穪為見塘先生生卒婚媾之詳具狀中憶不佞視學楚中公在逢掖比承乏容臺問公起居無恙也今再入春明公墓草巳宿而少司寇拜南大司空之命狀公事一字一淚幾不終讀不可以負孝子之請為銓次其厓略如此銘曰
  七澤三湘舊郢門今之豊汜道術尊大儒有種伊川孫腹笥五典綜三墳孝經一卷夙好敦皋比講學典刑存活人不必釜庾溫仁心為質救元元范金瓏玉桃李蘩鳯毛麟趾高騰騫伏滿獻納有本原教忠疇昔趨庭言持盈守約游德園醇醪之飲不盡樽名聞九陛康錫蕃萊婦鴻妻御錦軒珠還劍合返其根若堂若釜雲氣屯史銘其幽永勿諼

  ○誥贈中憲大夫進階雲門蘇公暨元配吳夫人墓誌銘

  己丑同籍交宇蘇左轄兩度請?侍養尊人皆及含歛窀穸之事若有神者告之雖罔極難酬而不至遺恨千古則純孝之效也嗟乎同籍三百落落晨星海內所存不過數輩况踰六之年寢苦臥塊當世無兩若其昌七十有九喪先慈者七十一年天地煢人名教所棄何忍以研削之役應左轄之徵名乎顧義不忍辭也按狀公諱樂字德崇別號雲門居士始祖克明占籍濮陽三傳為公高祖亮世有隱德施及鄉閭四傳為曾祖恩俱累朝兵部尚書祖諱祐即大司馬兵部尚書勳藏盟府名重邊疆公之父濂繇選貢任鞏昌府倅聲績表著積甚三秦者也公聪明性生岐嶷天篤江夏稱為無雙膺門引為小友聞詩聞禮在世祿而克家有孝有德表積善之餘慶年方髫鬌即挂膠庠麈尾蠅拂之習不逐烏衣丹鉛竹素之勤有同白屋每臺察所臨品題多士公文不加點思若流泉何湏夙夜取之腹笥而有餘豈藉先容索之暗中而亦得公雖褒然首掄人乃翕然心服逃名而名我隨敬人而人恒敬下澤款叚少游之願不奢舉策數馬萬石之風再見加以麥舟市義范氏之父子同心羹瀋濺衣劉寬之僮奴懷德待舉火者百家猶存乎見少誦義風者千里未嘗以自功二東之間咸謂祖硯得傳父菑立播矣乃薇省屢事爭衡龍門時聞點額公嘆曰豈文憎命達與鬼瞰高明與吾知止矣今而後吾可以息意青雲之業而脩家督之務矣司馬故無多藏別駕亦鮮厚業不有武侯之桑八百株乎不有平泉之園一拳石乎吾安得株守經畬而荒三徑又安得匏繫書櫃而忘一區葢條桑種杏搃是箕裘女織男耕靡非經濟無何而神光照閭石麟摩頂是生左伯公身以為教愛不忘勞經師人師匪朝伊夕左伯當終童之年視理官之牘既仁流於丹筆且榮錫以鴻章公敕封文林郎平陽府推官制也三釜及親家慶與國恩咸耀三公復始貽謀與繩武合符既而左伯循良奏績進秩中憲大夫自是屢膺玉綍皆如子官熊軾所之元方為御歷三輔渡洪河叱馭太行揚舲江汜有登高臨水之賦有懷賢弔古之篇豈惟秩比封君抑亦雄詞伯會左參以四岳雲為六月息公勉以匪躬寬其將父左伯外示驅車中懷祝噎戀戀膝下其行趦趄者久之乃大期忽至委順而游矣享年六十有六嗚呼哀哉公元配封太夫人吳氏汾陽太守之女坤厚居貞巽柔履順女而士行志雅慕乎詩書貴以儉承勞不辭於井臼教嚴九膽敬展齊眉一食長齋畢生戒殺鳴鳩均愛盡如離裏属毛挽鹿襄勤不贊荊釵裙布壽兼考終之福沒聞巷哭之悲享年八十有四距封公之捐舘十年矣嗚呼哀哉茲左伯將以某月之吉合葬於某山之原計朝家之所以褒卹贈公者尚有待也是宜銘銘曰桓桓司馬翼子裕昆少府奕奕是挺文孫將繩祖武素業是敦行惟蓬累此高門尺蠖未伸黃鵠忽舉範金瓏玉迴商換徵父也而師子之能仕棘木持平璽書寵異家有嚴君國有循吏敭歷四遐絲綸並賁黑頭就養錦軒隨止官衙上食安吾七箸孝誠動天大期先示靈椿中折背萱後萎觧組抽簪考終事死風木雖悲榮哀脩矣石琢幽墟書傳惇史於萬斯年鍾祥在此

  ○明奉訓大夫玉屏施公暨元配祁安人墓誌銘

  玉屏施公仕為廣東惠州府倅未奏滿拂不歸身不得稱承德郎其稱承德郎者何以予沛倅洛貤贈也其稱奉訓大夫者何以熹廟登極恩詔進一階也公與唐元徵文恪同舉於乙酉文恪眼白天下士居恒人物論以公為畏友曰吾鄉故多才若夫廉靜好脩檢押如處子者施天卿之外鮮見其儔文恪無年予以其言質公始終之際何其斤斤完行不愧賞譽也歲乙未南宮之誠予與文恪同入棘闈時四明薛黃門三才自謂得奇卷溢額不得收甚以為恨既發卷知為公以失名士益用恨云公名大經字天卿自號玉屏居士其先吳興甲族自宋徙華亭六傳而至怡樂公文貴又四傳而為高士月舟公翼五傳而為孝子憶州公良金仕山東靖海衞經歷公其伯子也公生有異質談書五行俱下公車之業不作錚錚細響屢試童子科為貴冑富家兒所壓見臺使者如天帝間關得與子衿列又隸金山學宮金山學百年科目鮮破荒者乃以例游南雍大司成黃公鳯翔少司成習公孔教讀其文大奇之科試第一隨登鄉薦文譽飈馳視一第若掇之矣而丙戌下第以後兩奉尊人諱不與計偕乙未以乙科謁選得丹徒諭公喜曰以吾為吏則談經以吾為隱則食祿寧渠羡一第乎慨然以胡瑗師模為巳任所拔士若李公蔚王公政新萬公編皆一時儁流未經別識者而所當龐令氣决自遂欲裭諸生張鳯翼以快私憤公執不許令亦不能奪也公於銓法例得六舘屬以無媚骨擢江西瑞州府迕會漕使者雅聞公名檄觧淮餉檄造糧艘一滌陋規卻金八百為艅艎費當事者心重復委署新昌署高安署大府皆有惠政稅璫潘相頗橫有以開採利啖之者公爭之力曰黃岡洞劇盜李大鸞向負固剽鹵不能討柰何削乎嶮阻闢門而引之寇乎璫懼事乃巳闔境以寧乃江右又競傳公隱德事葢邑有嫠婦凃據窖金自恣族眾攻之託黠胥以千金夜餽冀免對簿公立斥譴罷之竟序族以為之後即家人骨肉無以告也壬寅督通省漕粟渡淮舊有餽遣司餫者每溉其潤公一一為裁禁卒母敢以例進盖公之清德著聞而追逋不及格考功封典坐此稽矣輓漕事竣公宦情逾薄僑居白門幾三載大中丞夏公良心強公再抵任署武寧七閱月求觧官去當事者特疏請量移居久之補惠州尋署歸善行法不避貴要左遷崇府審理聞報即發猶以篋中擕英石一拳為生平恨云公自白下歸故鄉杜門掃軌手註異書雖門生故舊如中丞徐公民式王公應麟直指曹公汝蘭每相愛慕卒不懷刺一通姓名而郡邑大夫脩式廬之恭者亦無所報謝及長公沛倅廉廉之與惠皆粵地長公乃御公侍養於宦邸而大期忽至矣哀哉公配祁安人能損奩具作童子科道地資其入成均也亦如之治家嚴而有恩訓子勞以成愛甫三十即屏居一室自達燕私恭儉勤劬有孝有德萊氏逸妻安人足當之矣先是吾鄉有馮侍御恩以建言嚴譴歸與憶舟公為可憐之交憶舟舉公侍御夢宴鹿鳴憶舟公在席侍御曰是子當乙酉鄉舉三十年果叶其夢語云官不前定何名真宰公所為守道安貧闇闇德讓信命之力多矣公有四箴十戒得力巳試之方比於顏氏家訓又著閱古農書三吳役法皆布帛菽粟之文沛從予問業故聞其崖略語煩不具錄公生嘉靖丙辰九月四日終天啟乙丑五月四日享年七十祁安人生嘉靖癸丑八月十五日終萬曆己亥八月六日享年四十有七子三人長沛河南府通判陞南康府同知未任娶浙江布政使司參議蔣公夢龍女贈安人繼松潘副搃兵顧公鳯翔女封安人祁安人出次漙栢鄉丞娶太學吳公敬峰女次澍早卒聘太學富公永年女俱側室孫出女三長適吏科給事中夏公時冢孫太學生道行祁安人出次適福建按察司副使殷公廷樞冢孫浙江布政司理問基祥孫出次幼未字湯出孫三棠漙出棟楷沛出幼未聘孫女三長適懷慶府同知張公汝開子太學生光復沛出次字文學唐昌瀛子庠生子建漙出次沛出幼未字崇禎辛未十月四日沛遵公遺命啟公暨祁安人柩於淺土合葬浦北茜涇公妣吳孺人之昭位銘曰
  居為靜者言規行矩出為廉吏奉法循理簿領勞人持衡者鄙相馬舉肥程材振圯一行離次有同棄屣虗巳而游偃蹇自喜若斷而續若仆而起時實憐才見端求委童牛之牿路馬之齒忽賦歸來蕳伉之以不屑不潔不求不取吾鼎可愛完玉何毀諧隱同心俛車齊軌鄉先生沒祭社可矣我鳴其幽不愧信史

  ○明處士懷野吳公墓誌銘

  于忠肅之為大司馬也特薦職方望郎吳自副云于公督兵出戰少司馬居中調度社稷賴之于既功高不賞少司馬以勇退自完比於互?鳥夷之隱焉其雲孫懷野名園成請予署額予牓曰陶園非謂柴桑也謂少伯也少伯智隱司馬以之居陶修計然之策三致千金積而能散懷野有相似者故命之陶云懷野捐館其孫禎致書長安請為埋誌久未有以應及予歸討諾乃按汪侍御之狀而誌之曰公諱鉉字惟鼎吳泰伯裔也其居休寧者自唐御史少微公始其遷歙之澄塘者自六公悚始又遷莘墟者自宋大用公始大用生永年舉賢良授融州司戶永年生浙省解元靖靖生仕仁是生寧即少司馬是生綱綱生瀚四川道御史是生楫授江西藩幕楫生燭燭舉子八人長曰域公域之子也公生而岐嶷音吐宏亮甫髫喪母未幾父祖相繼捐棄藐孤孑立獨支門戶佔■〈亻畢〉之業奪於寢苫宗老憐之曰孺人蚤慧青雲可期種木干霄途遙難冀俛而修息亦得中策公少無宦情安意服賈然新都大賈多轉輸四方高者寓公下者蕩子冐風波糜歲月有垂老歸鄉兒童解識者公依祖母羅太孺人奉養如禮足不出里閈僅用心計拮据而所嬴得亦相當別為一家法故足術也中表羅華袞壯勿子公為置側室於別館竟舉雛而殞祝賴以延內弟曹生蚤世卵翼其子修脯婚對至長子孫三十年不勌有良家以女納券撫如巳出成立矣以禮歸其宗時遼警急餉黃山征稅株連則身先以應之又繕漁梁葺欹道數里遠近德之晚課諸孫學若禎輩為六館雋訓之曰語云公侯之後必復其始毋若爾祖之惰而學殖荒也郡邑大吏劉公倪公共相引重屬博士弟子敦趣欲處以尊賓堅謝不敢應青鞋布襪間一至黃山九華興盡而還則以陶園為真宅持誦禎所鋟唐文宗太和年集右軍書金剛經似有動語示疾之日如委蛇然蓋好修之徵矣公生於某年某月卒于崇禎四年某月壽六十有 配曹孺人航阜少石公女子一太學生之英孫三長太學生禎次兆祺次鴻志孫女二曾孫五炳衡炳文炳漢炳奎炳乾皆禎出曾孫女六禎出者四祺出者二嫁娶皆甲族墓在某山之原以某年某月某日封焉是宜銘
  銘曰延陵之裔司馬開吳寶仆於公定亂戎樞同官曰寮軍官曰都介山一炬鴟夷五湖綿綿華冑穆穆潛夫克孝克友若虗若愚遙堤濟溺長鋏蠲逋豈伊程卓似祖陶朱知止知足養恬養愉佳城鬱鬱隱德不渝

  ○明處士楊心泉暨元配姚孺人合葬墓誌銘

  世祿之家所稱令德孝恭者當以德義相成為大何謂相成將為善思貽父兄令名必果將為不善思貽父兄羞辱必不舉是巳武林里號鳴珂門多喬木者不乏而楊觀察里居獨有完譽蓋得介弟  君之助焉君名  字  號  司空大夫南泉公之孫封比部杏里公之次子也少與觀察公同學頭角嶄嶄慧性穎露時杏里公承清白之遺食貧不自給君自念以為巧短不如拙長同能不如獨勝願修其急者于是服賈析薪自是走臨安山中負米歸供父兄晨夕一家賴之皆有康食及貲稍裕則周遊齊魯間犯風濤凌冰雪歲以為常舉無失事宿諾必酬於是人服其能金錢大出藉其指揮儼然主進杏里公安其養且書且憐之嘆曰假令竟學者未可量也會伯子  從兄  先科成進士宦遊四方於是授筦鑰本友人而行家督之政其童奴之翹然黠者黜之其遊客之靡然佞者遠之干謁不走於門車服不炫於市西湖之舞榭歌船人跡其中有楊氏舍人子否無之也有主人楊季公否亦無之也以信為與以禮為御以智為囊以振窮憫乏為情田以下澤欵叚為安土君於是鼎於京兆觀察伯仲間無慚色矣觀察之陳臬畿南也逆璫之黨李明道以使事南下聲勢甚張慮無弗奔走伏謁者而津門為發軔作意凌厲觀察若弗聞忤璫意上意劾去怒不解潛属其黨偵探為楊氏怨家者姓名以聞觀察閤門震恐卒無事實璫尋敗用交薦起君執觴慰兄觀察曰非吾弟之力不至此蓋實錄也觀察辭楚臬歸隱湖山方將與君永保天倫之樂而君不待矣哀哉君初授室於姚蚤沒繼娶江孺人皆賢淑婉順孝事兩尊人而江孺人奉太孺人之教撫姚孺人之遺孤恩意備至觀者不知其誰出也今太學將以某月某日葬於某山是宜銘
  銘曰人有怕言小貴大富君負百會之才既可卓而可程藉伯仲之力亦可丞而可簿胡為飲不盡尊行必讓路鷃笑其適鵠舉其度詠白華以怡色歌鶺鴒以葆素豈必躍赤鯉聯紫荊而踵前賢之故步是以為孝恭之墓

  孫男庭
  廣
  廙仝閱
  容臺文集卷之九終

  ●容臺文集卷之十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墓表
  神道碑
  誄
  行狀
  祭文

  ◆墓表

  通奉大夫正治尹光祿寺卿周公墓表
  侯太公墓表
  憲副中涵吳公墓表
  廷貢畸艇姚公墓表
  大司馬馮忠襄公墓表
  太學澹菴吳君墓表
  少參太玄沈公墓表
  明故吏部左侍郎贈禮部尚書閑齋汪公墓表

  ○通奉大夫正治尹光祿寺卿周公墓表

  公諱延光字孚卿學者稱為斗垣先生其先世秀甫公以豫章人為蘄陽刺史子義婚於蘄因家焉數傳而為粵西平樂郡司理梅軒公是生贈左方伯三望公三望生贈左方伯虗吾公則公之考也公生岐嶷有異質弱冠為督學錢塘金公所賞識食既廩屢冠多士萬曆甲午舉於鄉辛丑試南宮成俊士奉家諱歸既免兩尊人喪甲辰廷對授大理評事會鞠巨奸獄有勢璫祈賄免公拒之峻時襄陽鄭冢宰為大廷尉以此知公深相結甫筮仕彊直聲籍籍起歲丙午奉 璽書典黔試文獨雅馴多得名士巳握計部稍遷望郎幹濟在輩轂惠愛在齊魯歷城大司農趙公以所司章奏倚公非同心相引重不及此出守金華金華故好訟公精心法比剖决如流案無留牘下車之日酒家四布為訟者居停無何漸罷市去而他郡質成者踵集於庭武斷有懲沉冤有雪溺女有禁義倉有儲間與子衿講學稱詩訪蘇穎濱之裔流落於婺者裒其遺蹟勒之貞珉請置守祠守塚生大非俗吏之所務巳浙重會省適杭守缺銓部疏以公移治杭婺人聞之舉旛集眾請留賢守者無慮萬數 當宁為收還成命近世所罕見也辛亥入覲臺省舉天下清廉五人公首之擢本省學憲秉公持明抑絕奔競搜奇拔異不主故常若姚江黃侍御上虞陳黃門或識玉於在璞或賞音於焦尾竟皆為名臣與公較黔所首舉熊中丞楊吏部者相類葢鑒裁有素也公自離郡後復以試士臨婺婺之民扶老擕幼著處驩迎填街塞陌幸復睹故使君風采想見史書所書黃穎川郭細侯故事為不謬余有金華謠記其事云浙中至今稱名學使曰前有蘇公後有周公蘇公者晉江紫溪先生也丙辰夏擢參閩藩巳得 旨浙三臺疏請為本省參政公潔巳率屬絜法釐弊通建平運道之梗罷吳關額外之征人咸德之語具大學士沈公碑記中巳未晉山東觀察使東省方困於軍興與墨吏之朘削民其無如矣公至多所彈治多所平反而功最鉅者在定戍卒脫巾之亂先是大中丞趙公檄援遼兵三萬赴登萊儲偫不繼眾怒水火其勢甚惡公仁聲素孚曉以忠義應時解散當是時公巳移浙右轄徒以讓夷急病義不袖手不者為重慶之續矣屬內考天下總臬舉卓異者二人公又首焉葢趙公推轂力也外吏去任而以卓異褒者自公始壬戌晉左轄浙之錢穀半以供織造恊馬價公一切捐除浮羨且立平平凖之法每朱提之入命冶人鎔小為鉅數馬可知不得以細碎上下其手解役便之溫台等郡逋賦公酌通省之逋裒多益寡公私咸賴長興石令為盜所刄有駕言令之族人者公曰此屬利在逭地方之責耳卒戮罪人以報賢令事聞於朝奉 旨廟食公於左轄中資望獨重方議伏鉞顧有尼者僅得平進為光祿卿嗚呼罪璫讐楚刄發於硎公幸以完璧歸而大期忽至天不可問矣哀矣公事親有至性南宮入棘怦怦心動欲委卷而出曾太史長石共闈舍強之終事巳家郵至而尊公捐館即公心動之日也自廷評至左伯凡恩綸貤贈者四風木之悲終身不解至如建家祠□義田贍宗尚??之困恤布素之交殷念維桒晰其利弊有問政者不作寒蟬文學後進或助其羽翅或出之陷穽不任受德也公頎軀玉立神情高朗本斤斤禮法中人顧負俠士之槩意氣軒軒肝膽洞豁於孝標所論談交勢交利交乍暄乍冷乍盈乍虗者痛心疾首遠之若凂也武陵楊公誄之有云汪汪千頃似黃叔度高志正義似孔文舉善善同清惡惡同濁如范孟博憂人之憂樂人之樂似杜季良排難解紛似魯仲連可以託妻寄子似程嬰杵臼誠心直道似司馬吾實愛人喜施似范希文言言實錄矣不佞昌無似不知何以有當於公公嘗以贊毀余者以為其人之善否又因以為其交之親疏馮敬通云天下有一人知巳雖死不恨公則是巳而恨無能酬公之知也因仲子奔跣徵言而表之曰明通奉大夫正治尹光祿卿周公之墓

  ○侯太公墓表

  夫種德百年卜昌五世當其儲社既久含章欲光則必有偉人綰結其間以纘前休而開後葉要之以孝弟為本今中州侯太公其人哉太公之先祥符人也其自祥符而徙家商丘者為始祖成成生英英生滑滑生顯顯生和和生贈通奉大夫進娶王夫人是生太公太公生而穎異七八歲時嘗從長老行田歸通奉公問狀長老無以應公從旁占對歷歷明了眾共異之既弱冠日記千言腹笥甚富數困於有司弗售也通奉公倦勤倚公為家督入課農作出應踐更供子職惟謹而是時公之長君光祿公玉立神清公之猶子太常公幼孤育於公頭角嶄嶄非凡器公自念既巳不得竟學成吾志者不在子輩耶乃一意教督人師乎有舘經師乎有修入其庭聞伊吾之聲琅琅四壁於是光祿公以己丑成進士奉常公以戊戌成進士而奉常之子侍御及太史公以丙辰成進士三紀之間簪貂相望文章氣節皆極天下之選中州稱鳴珂里者必首侯氏知公之拮据家政者非獨供子職而巳也公長身豐凖望之知為福人其孝友亦天性也一游燕邸忽趣裝歸重趼七日抵子舍凡三日及於含歛古有齧指心動者因公而信焉居母王夫人喪哀毀踰禮繼母喪亦如之太常公以御史奉 恩綸告墓公泣於廟葢自傷立孤之難又以痛逝者不及見也父子叔侄同飲爨二十年曾無畛域奉常公令寧津公一往省之不令驛傳知既按甘肅有罪弁持暮夜金求脫□卻之亦卒不言其主名異時封公以無官謗故少義聲公名撿自飭絕去干請郡邑大夫有終任不識公者即學宮以尊儐請勉一應輒不復出士論重之每謂家以勤興名以儉立晨而起夜而息恒有常度至老不渝食不兼珍衣更屢浣有以修息之說進者謝卻之至於三族周親與平生知故振窮憫乏待以舉火者不可勝紀歲己亥郡大水癸卯大饑宮開倉設賑不足公前後輸粟若干院司守令表其門閭橋道路之費歲以數千緡其著者曰包家橋水池舖曰堤而蔡家河更鉅施及國邑矣至其坦中大度不修舊郤微時為里中無賴子所窘既貴或理前語動色相挑激公若為弗省者其度量如此先塋有吉地以次當屬公族人力取之通奉公有憤色公曰幸非異姓又何爭乃別有行營而與形家言懸合厚德之報也公年八十餘微疾而化邑人巷哭曰太公沒矣自今以往紛爭孰平危難孰捄津梁孰繕饑荒孰賑所謂鄉先生沒可祭於社者非耶大學士少師何公評公謂修謹似萬石君悃愊似陳太丘化俗似王彥方家政出顏桺諸名家之右可為實錄矣抑援神契之觧孝也曰卿大夫之孝謂之譽譽之為言名也太公懿行當受顯名而太常公娓娓傳神寫照千秋不朽光祿公又以其昌年家子舊史氏當載筆以從諸作者之末輒不自揆而表其大者如此葢以成卿大夫之孝云

  ○憲副中涵吳公墓表

  友人黃大夫長卿以鳩司記視余即余同年中涵吳公為比部時事也公未第時夢婦人為夫訟冤自稱陳伏案語剌剌不休咸可記臆及入鷞署每宣言於同官居無何而薊州陳橋見告矣陳橋者大璫矩兄也悅婦人而殺其夫并殺其殺夫者以滅口婦人擊登聞鼓哀籲緹騎械致於州州畏璫稱北虜掠去事遂寢部所為伏案也伏案者立案之義也廷詰婦與夢合於是權璫束手而橋當大辟舉朝異之嗟乎孝婦銜冤東海赤地公為烈婦雪讐鬼神向告之矣何陰報之渺悠也余友陳懿卜山人從公於宦邸可五載每歸則述公之奉母汪太恭人之孝敬無與比大者萊子小者景讓退公之暇歌呼啼笑不異嬰孺公守兗遘危疾兗人禱於神神以隱事告謂是嘗請以身代母者當弗藥則公十歲時以起母恭人於垂死而秘不語妻子者也公沒及期而其子承古徒跣走海上臚公忠孝大節以屬野史余重公不得辭吳為泰伯之裔自唐宰相少微公居歙有俊公者自城徙鄉三傳而為廸功郎午川公是生贈中憲見川公公之考也公始為諸生即以文行壓曹輩戊子舉於鄉甲辰成主士乙巳選刑部山西司主事戊申晉本部福建司員外己酉晉本部山西司郎中庚戌擢兗州守以賑政稱最天子賜金褒異之癸丑上計擬卓異是年推山西學憲未奉命兩臺交章請以憲副守濟南丙辰中讒量移葢先後為盡力吏者十年云公之在刑部也多所平反稱文無害故事官山西司者一掌篆箋表章奏於是乎取之歲約數千緡前司寇奏而獻之輸鍰入內帑而紙役如故乃以富民應紙無正額高下在心一值宦寺離其本始求取坌至家且立傾公惻然傷之草疏請留贖鍰即內廷反汗不虞其難也巳從大司寇姚公沈公以聞得旨報罷無論三輔之內歡若更生而彰主德甦民困愧言利之臣有三善焉名籍藉起巳公守兗時四配子孫食餼於射宮者僅二十人公請如郡例廣數四十著為令兗有顏子廟滋陽縣因之二百年釋奠於顏子公曰此非禮之禮也春秋大一統今闕里在瞻而以顏氏為一邑私吾所不取竟改正之士大夫始而譁既大心服其得體魯公貧宗惟祿是仰而祿取之他郡多後時嘗與守閧公疏其貧者先應之終公之任廩約束惟謹汶上縣雙廟集自宋時稱盜藪其渠魁張臨等紏千人據之百餘年吏不敢捕嘗支解捕者勢張甚公一夕坐堂皇驟集丞倅率民壯千人夜襲之獲渠魁二十輩夷其居他置不問群盜相戒不敢近兗境公為郡以察吏為首務滕邑令張悃愊吏也有狡令者傾之幾中考功法公察其誣爭甚力得免魚臺令某倚監司為聲援多苛政又屢為胥史盜印章訐人於御史臺御史偵之公公狀無所隱以劾去監司雖庇之不能奪也泗水典史李茂春者膽力過人公所使縛汶上鉅盜者也監司誤治以罪公保持之楚黃張中丞開幕遼陽因公得李尉檄致麾下會卜兔入寇李尉力戰手刄三虜張公薦於朝謂可建大將旗鼓則公不茹不吐之槩也滋陽孝廉龔至道為弟任殺人罪葢有倖心焉讞者念入之非實出之非所以為名十年不得决公曰殺人者死有其弟在矣即出之鄒縣李文光通輕俠結守長久橫里中公至文光不得間心動走匿五百里外忽若有憑歸而就法豪右股栗暇則進諸生談藝勸學士蒸蒸變舉於鄉者二十七人且三居經首袞前此未有也至於拜火火熄捍水水止詛蝗蝗赴海死以今證古乃知風可反潮可射鱷可祛神可感不虗耳公之為憲副也會天子賜福籓田轄於東省者二萬頃諸上書陳不便者甚眾有旨宗田益急公議以虗冊授王而加賦通省以為租入便於是福使以履畝來不許以徵佃戶來亦不許福使怒後以嚴旨來禍且不測公持議益堅福使俛首受租而去歲以為常乙卯大旱人相食公條議捄荒策甚設得粟十餘萬備賑東省賴之兩臺方以公應卓異而一二府道疑公忌公者共害之矣惜哉公念乃祖廸功素愛金陵山水因卜居秦淮御板輿為終身焉計而太恭人疾革不起為滅性之毀未幾公亦隨之所謂死孝者也計公筮仕以至陳臬其孤立行意果斷不惑所至聲績卓然名臣他人得其一足以有立而顧以得官謗君子是以知任事之難也公軒舉英英髭髯如戟議論慷慨肝膽傾盡嘗訓其子承古曰陽德不如陰德報恩不必報讐葢生平無謟語長者之言也以故承古述公涉世之際不勝憤痛余皆存而弗論論其大者如此公名汝顯字養微學者稱為中涵先生
  舊史氏曰陸士衡有云廣樹恩不足以敵怨為政者將敗羣是去何怨之避乎而末世汶汶恒以官殉亦足慨也不然彊直自遂如吳公假令在神爵五鳯間即趙韓何多讓哉

  ○廷貢畸艇姚公墓表

  明之自初而盛在成弘間是時吳中聞人輩出大暢厥詞而主盟風雅簪裾與韋布實分厥任以詩品為甲乙公卿大夫且羞稱折節何論傲士惟賢者不為鑿坯之遁則幸矣故老所紀沈啟南最著而與啟南竝超者惟畸艇姚公最著畸艇公者今宮贊孟常之高祖也生而穎慧絕羣從夏侍御艮齋受尚書稱高足浮梁戴恭簡公董學政以國士遇之乃數試棘闈輒弗售公狹小佔■〈亻畢〉而雅意千秋之業遂肆力詞賦詩篇一出壓其宿老同時若徐武功天全李太僕貞伯邵文莊國賢趙觀察栗夫楊儀部君謙姚侍御公綬馬比部清癡祝京兆希哲桒桺州民懌皆有倡必和有會必書流傳藝林稱為韻事而尤善啟南翁啟南居相城之東公居城濠之北相思命駕如嵇呂詩筒來往如皮陸葢公所居有非屏非障而雲烟飛動四壁者皆啟南之蹟其暱可知也與吳文定為青衿之交嘗以會舉首期之後文定在禁林公寄以詩曰殷勤寄與吳宮諭老我追陪沈石田夫以乘車戴笠之盟而不為結綬彈冠之喜覺巨源絕交書亦為多事矣與王文恪論交在其擢第後登莫釐峯宿華寺杖屨兩兩擬於謝許山陰之會文恪在中書公以子陵臺詩寄之文恪悟其意荅書稱謝訂入林之約巳而文恪解相印歸不復入城市終老於具區之濱葢以洞庭為客星灘示不食諾云王端毅撫江南公以諸生上詩有兒童走卒知司馬白日青天見仲淹之句輿論以為允愜後中官王敬狡弁王臣與公訐奏 憲廟殛二人以謝撫臣公復有詩志喜識者曰此石徂徠慶曆聖德詩也弘治丙辰膺貢試大廷同試者幾千人四明楊太宰守阯董試事以公弁其首聲價逾重戶外高軒常滿公反厭苦之從風雪中策蹇遊玉泉諸山題詩見志遂飄然歸隱子壻吳文端時為史官勸駕弗應而與諸故人角詩逾勁嘗和溫飛卿陸放翁詩自署曰集虗齋藁者是也公雖倦遊乎而探奇選勝之志始終不渝非獨託境取材以昌其詩跡其清虗日來有自矣若乃孺慕之孝粥子之友創家祠卜宅兆內行純備足副才情與夫家世生卒姻婭之詳具吾鄉陸文僖埋志中葢有吳君子如楊君謙文徵仲皆眼白天下士不輕許可人也儀部之評公曰有奇氣薄功名待詔之評公曰遊鄉序而周旋諸公間所至有卓然動人者言言實錄在稱詩之外矣公名丞字杂道號畸艇居士嗟乎公以承明著作之才而老於太學世莫不悲之公沒一百二十年而宮贊紹其家謩在日月之際祖孫一體百年旦暮公何嘗不承明著作也宮贊之言曰不知其人視其友余謂公之道廣亦足不冺諸和人不然以李長沙之牢籠才士而竟不能致公則其能致公者顧不重乎宮贊以危行觸權璫引繩鐫秩賴天子神聖戮罪璫召還率府與王端毅事相類公解頤於地下矣余故因宮贊之請而表之曰明廷貢畸艇姚公之墓

  ○大司馬馮忠襄公墓表

  大司馬馮公薨於官天子為震悼輟 朝曰是惟我皇祖所遺不二心之臣勛勞夙著追 卹之典其從殊厚於是禮曹銓曹起曹各以應得 恩例請上於額祭有加特贈少師葬如一品制給水衡錢遣行人敦其事閣臣以謚請 欽定忠襄按謚法以死勤事曰忠因事有功曰襄名稱其情榮哀備余長公金吾映鑾貽書昌請表墓門之隧予與公同舉於鄉四十年中或離或合葢彈冠掛劍之交也何忍辭公名嘉會字文亨自號履亭家居河間府之連城村自曾祖能始遷於宋家左村能生大寧大寧生仲子宜配黃氏曾祖父三世皆贈太子太師曾祖父母皆贈一品夫人始以孝弟力田積德於陰而卒亢厥宗盟帶礪也公生而穎敏有至性髫年時冏伯中齋一見而奇之曰此公輔器吾弗如也冏伯先成名少所許可人以是共奇公及冏伯登第六年公亦接武若呂虔之鑒王祥云贈公業儒不顯顧獨課公學不以食貧少挫公沉酣經史潛心大業試輒冠其曹耦學使者授之餼公以佐二親滫瀡而餘以資同儕講肄之須籍籍推伏小馮君不容口戊子舉於鄉乙未成進士初任為冠城令經術餙吏治以循最聞奉贈公諱歸既免喪除華陰令華陰關內之瘠壤也無華實之毛而有輪蹄之困葢登太華者麕至民亦勞止公為立法調劑去甚去泰賓至如歸以暇羣秀子弟與之談經析義彬彬向學華陰自是比於齊之士鄉越之君子軍蜀之文翁講堂矣乙巳膺 內召入西臺慷慨論列不避權要建酋投書御道其辭誖即劾當事者通夷啟釁先後四疏而奴酋之患巳蚤洞於十餘年之前其淵識如此按部二東風稜岳岳持大體不小苛貪墨之殘民者黜之猾吏之舞文者法之至有以刻核之心擿曖昧之語使主上輕朝士為不足任疑朝論為不足信者公所深絕也讞决要囚未嘗輕出以市恩其幽滯可理者即予平反無左右顧所司有求生無憾錄平反釋繫錄皆一時實政可紀云故事按臣廵方歲餘周行部內即得代去神祖末年逾期見格公遂以三年淹不勝陟岵之思既得 請即疏終養而終黃太夫人之世戀膝下懽宅憂禫除天子召還理營務議招募議訓練議簡汰禁伍為之肅清晉太僕少卿庚申冬齎孝靖徽號於澶州道經冠邑邑人扶老携幼遮道留連車枳不得遄發懷舊恩也辛酉晉大理寺卿廵撫中州時西川轉戰榆關戍守皆仰於中州之兵公曰不備不虞姦人所為生心也設不幸有伏戎猝發何以應之疏請募義勇以實行伍而省浮羡佐軍興嚴斥候畫郊圻儲偫嘗克刁斗不絕彼蒙安襲故者若以為必不然之慮而孰知公竟以消震隣之禍也先是焚香捶手之妖連跨燕齊梁宋間約以一日四起會齊東索之急故鄆滕首難不待期會本謀既露潛迹相窺得當即發惟中州所在嚴備鼠伏鳥散不煩血刄及妖黨敗亡群逸而西將有風馬於汴者於是秉纛夷門揚旌河渚枕席過師執訊獲醜事具楊直指敘功疏中再奉廷推以少司馬總督宣大時諸當事者重榆關則急榆餉而宣大將士嘗累月無糧枵腹欲譟公為請於大司農應時散鏹無庚癸呼者會虜酋亦以多負歲賞敗盟有辭憚公威名讋服不動葢公曙於古今兵畧九塞情形所彙有萬變真韜及名世奏議諸編故其當機應猝斷而不惑耳丙寅春受簡恊戎政時奴酋入犯烽火徹於邊關奉有十日入京之命星馳赴 闕值上幸東郊列營衞蹕軍容整餙扈從惟謹大典告成聖衷嘉悅徹食慰勞有意大用之矣未幾代王公永光為大司馬王公故所與同心許國者受事之後衷於前摹或如平陽繼酇侯之政規隨弗忘或如臨淮入令公之軍旌旗一變所用職方皆極郎選苞苴掃迹債帥息心為樞府一時之盛焉老酋物故有意其子可欵者經撫持論頗有異同經臣王公之臣謝事且去公疏於朝曰奴方桀驁何所創而帖耳就我款非情也以款自愚而忘戰守之備非計也竟還王公於本兵耦俱無猜卒賴其鎮定以有錦寧之捷上將决勝之奇大臣推賢之義兼得之矣公居邸舍以老蒼頭自隨雖長公亦遣歸屏跡遠嫌故父子不及為訣惟以賊遺君父為恥夙志未酬為恨嗚呼忠矣捐館之夕忽陰雲四合電光挾雨群鳥飛翔哀鳴上下都人士共異之又祖居去京師四百餘里亦於是日連雞驚啼聲聲相接古所傳大星殞櫪馬驚者豈虗哉公以殿功成敘勞者一以甘鎮滇南之捷敘功者再凡兩廕執金吾三任子入冑監初晉太子太師再加柱國近代文臣所僅見云公頎軀偉貌吐音琅琅舉止矜莊神情朗秀不以冥冥隳行不以昭昭信節與人交城府洞然而坊表屹若趙清獻告行事於天知韓忠獻不錮人於盛世正直忠厚惟公當之無愧色耳映鑾博雅好修有父風以廩生授錦衣衞同知撰次行畧辭斐而情悲能識其大者仁者有後信哉敬抆淚而表公之墓如此

  ○太學澹菴吳君墓表

  余嘗讀宋吳文肅公狀謂公之高曾世修處士行以平糴為惠施及旁郡全活者甚眾果生文肅公以開吳云後公十四代而有澹菴君抑何恂恂好修不墜先美也君幼有至性穎敏絕人從厥考理問君聞餘姚王氏學巳知向往於里中豪少年綺紈聲色之好弗喜也自署曰澹以見志既入成均習游當世賢士大夫而其意益廣曰刮帖俗學不足學學求濟世耳不能濟世亦且濟人兀兀伊吾何益稍以心計佐其素封之資家以大起乃務發其積以濟親族之急嘗築室廬百楹以居子侄之貧者死不能葬君為卜塋域以安之先是理問公以君請歲捐錢三百緡為德於族君當官而目加拓焉葺宗祠者一建橋梁者六郤良家女之為妾而遺厥父金者一賑其家令母粥子者二既質為臧獲而遣歸者四游白下游檇李游雲間後先得輸贖鍰而出久繫者不下數百人戊子歲祲設糜施藥所活餓夫者不下四五千人而君之願未始滿也晚而喜釋氏之學嘗曰龐居士擲家貲於湘流永明壽罄竭公帑以放生吾衷而行之散吾世之所積而不沒先君之財吾之為德如是而巳君為放生臺曰生生其沒也無怛化或曰有冥報云太史氏曰新安朱子之鄉也士知有朱氏學不知有王氏學又何知天竺古先生且夫釋氏之言施也吾教之言惠也令出於愛利人一也君處儒釋可謂兼之矣吾又聞新安重形家言葢自朱子蔡元定為之故其送往每為忌而多畏始君奉理問公車歸客有為外喪不內之言者君正色而絕之曰吾何忍流之於野寧不利於燕孤巳矣殯理問於正寢亦無陰陽之患嗚呼公之持正不回如此豈惟惠人哉君之子太學好德而文謁當世之作者如黃宗伯輩為志若傳聲施不朽而屬余表其大者勒之家廟俾世世作求焉

  ○少參太玄沈公墓表

  嗚呼此為少參太玄沈公之墓沈之先自宋文帝時有司空慶之者世居汴數傳至翰林學士明扈宋居杭元末析為二一居會稽一居漳里漳里之沈入 國朝世有聞人而以戊辰進士祀鄉賢名宦者為侍御讓亭公則公父也公生而早慧弱不好弄侍御公恒抱置膝前見客能讀兩都賦十歲喪母徐孺人哀毀成禮侍御公為南昌司李公年纔舞象耳即與洪都奇童湯義仍謝友可輩定交才名相角十六補郡諸生再從侍御如都門即以古文詞名侍御按關中卒於邸徒跣奔赴幾不有生藩臬郡邑歸賻者公盡郤去曰君子不家於喪豈令地下遺憾乎學使者紫溪蘇公有鑒裁目公為國士首當食餼次者欲躐之即遜與無難色乙酉二十八舉鄉試十名鍥兩經義為程式壬辰成進士念大母唐春秋高陳情終養令甲百官獨子終養即侍御公在無當也而公以是里居數年備極侍奉唐耄齒落每食必含餔以進侍御公未竟之孝得公而補云丁酉四月授工部都水司主事五月督理大工六月 大內灾兩宮燬公急入捄百官驚睨無措公議撤會極門以斷火司空難之公竟率軍千餘聚撤之承運庫獲全頃之傳 旨救庫者十餘輩次日上火灾疏公文獨剴切有白金之 賜七月奉 命典試山東矢慎矢公得人為盛是時倭事孔棘公以主憂臣辱有槩於中從天津還朝咨詢要領大都以燕趙齊晉古用武國天下勁兵處隨地召募可當緩急何事獨調南兵即調南兵舟師猶可以非北之長技也朝鮮之役經歲餽糧何止三十鍾致一石今 京師自靖海至直沽數百里盡膏腴地誠頒定賞格聽民開墾許為世業以此防海寧俟輓芻乎 國制正科與文竝重承平日久有司蹲踏介冑不以為衣冠數英雄短氣職此之繇武闈之設為取猛士而以柔翰先騎射他若善火攻通星角者如見天帝莫或收皆當一變而更張之者也孫武子十三篇用間居一今竹島倭將義弘乃薩摩主直政之心腹先為關白誘奪思與中國合謀報怨昔譚宗仁王承烈入釜營時巳露其情於朱均大司馬石星以其敗壞和事竟致之不理乃其人具在誠今收用令如張騫傅介子故事而密圖之關白之首可購也建虜奴兒哈赤其部落連亘朝鮮先年倭寇其地兩欲相殺聞通事關說願受王印滅倭以報以蠻夷攻蠻夷孰與以蠻夷勞中國耶推此指具疏曰練土著修屯政重武科明間諜詳載奏議中疏入不報都下傳寫稱善丘澤萬公開府天津疏請公為備兵使者顓督屯田事而議中格然公文武之畧巳若穎脫矣戊戌奉 命榷關荊南處脂膏中漱石厲齒蕩然寬簡苛細悉捐如小東等關撤而不稅蜀材浮江而下者報十納五民困大甦時稅璫陳奉與臬大夫為難郡佐監司與摓掖被逮者相望於路公雖在事外而陰脇其虎翼殺機將發公輒得之黃岡令徐武昌守徐皆賴公力脫焉奉心弗善也代去之日奉餞公於蘄欲瞷公橐發其短巳察其舟甚輕知無長物卒謬恭成禮而去還朝陞職方司員外職領春秋班軍更換人衞者按籍稽詰歲省月糧可三千餘金明年陞武選司郎中武選夙稱弊藪樞吏夤緣為姦大璫要人多事請托公一以邦政條例為凖竿牘絕跡又蒿目時事以邊政最急者條上四事一曰重京營其畧曰天下兵制莫重於京師今三大營將領皆以材在下中者克位非法也請自今補京營官者必極一時之選各邊大將而下非有聲京營者弗得用其在營也責以實練兵幾何能汰老弱幾何教習軍士武藝之器幾何序遷超等執此為衡將得其人則兵之虗冐可以漸核如臨淮指麾旌旗一變何患京兵之不振也一曰實遼左有畧曰遼與九邊等邊耳而孤懸數千里形勢積弱自樂浪之役其精銳盡於從征今軍無現糧債帥為政倘建夷擦漢兒之類一旦生心必無幸矣宜汰其老弱厚其衣廩以名將統之遼陽開原各設理官綜覈錢穀軍必稽實糧必克額庶食足而兵強遼可保也一曰慎武襲其畧曰祖考察享尚有親盡之祧宗藩支祿亦有逓减之律而披山尾惰之世及與百戰開基者等甚有未離襁褓而先報首功者此曹幾耗天下財賦十之三四長此安窮謂定為逓减之式節其濫冐即制府大臣諸子孫一衷於法無私出入焉可也一曰防亂萌其畧曰淮徐穎濮之間界在南非天下咽喉轉餉防河嘗動大眾眾之所聚亂之所生謂宜以宿將重兵一淮一徐互為犄角天津近在肘腋即以京營兵二三千人春秋更番出洋習其勤勞建威消萌計無出此者疏雖留中議論鑿鑿切事情識者以為幹國之器公以武選之弊併功最大往往世職告襲者覆勘其前功即出恩倖多所裁止會金吾陳胤徵以椒房戚畹陳乞事下部議本兵欲迎上意公堅持不可胤徵暮夜餽黃金一笥公拒之越數日漏下二鼓忽 中旨陳胤徵准陞三級與世襲中使迫促取覆公具疏參劾上悟事遂寢時論韙之又有大帥憑奧援冀考績恩其巳見參劾顧滿在先可藉口也自相臣樞臣以及臺省皆以屬公公嘿而不應是時正內計諸不便公者以考功法中之鐫一秩調外君子是以知任事之難也居久之補靖州刺史靖故僻在楚西民獠雜居其俗好鬼公至則軌之以禮修城郭改學較定哨堡叢徵額清屯餉减罰鍰定邊令渠以大治明年蝗灾粟貴公發粟賑捄全活數萬人於是木政孔急而大木出苗穴靖民與苗為市市儈故昂其真鬬之露刄相向公輒入苗境與之約束勞以牛酒苗則大喜以巨材應命靖賴以安稍遷南比部郎尋陞四川按察僉事先是蜀中建猓與中國之民日相仇殺斬一衞尉一千夫長撫臣以 聞廷臣議一大創特起大將劉鋌於田間而以桐城吳公領節鉞公涖任適與事會兩臺才公念轉餉非公莫任者公則為設五運之法中又立短運之法觸火山入不毛以兩月具糧八萬待刻期進兵而大將鋌心畏瘴且入戈游擊之說欲開玀??回中之路以兵從峩眉入公移書大將謂期會芻糧兵家大命今各運俱至鎮西冕山半年調度勢難猝撤彼中箐深壁峭猿猱所愁履險破荒變生不測趙營平所稱枕席過師者以湟餉之便也柰何驅活民而死之乎大將議沮然猶擁兵嘉州不能進公更移書云番猓之地深秋即雪不如於八月初渡河出其不意突然而入便一乃猓未穫因糧於敵便二時未沍寒利於涉險便三大將始出兵從桐槽沈渣等八路進攻僅撲空塞是時監軍王君不視師坐鎮越西公再入冕山親督軍士厚其犒賞不令解散乃安營桐槽據其要地使大將分兵大畧寧番得昌木他等賊又撤奇兵鄉勇助之而番猓始逃避願降時將士深入營無定所運隨營轉猓每間道抄掠運夫落膽公別設擔運之法懸搜粟之賞餉以不匱餉夫多生還蜀人德之而悍將尚遷延侈言雕勦公為中丞極言利害中丞悟乃始移撤罷兵是役也將既寡謀師不以律非公亟議戢兵則辱國損威蜀無寧日無論勞臣當敘而不見不聞之功造蜀不淺乃中朝鮮知者而吳公被言竟為公累甫遷閩中參藩而以蜀謗調用公曾不以是介介而大期至矣悲哉公身長七尺餘標格秀徹談論慷慨其孝友葢天性也事叔公憶堂公如事父有杖則受自歌廣桺歸即以田廬推予諸兄弟與季水部公文行相勵厥稱二難且儉而能廣憫窮周乏姻里德之其立朝敦尚名節蘭溪四明山陰相繼在政府未嘗以年家鄉曲一奉私覿浙銓缺新建令人示意公以正對不受羅致自甘平進焉所論交在都門則胡孟弢黃昭素區用孺陶周望徐鳴卿江進之謝在航鮑山甫畢東郊蕭損之湯嘉賓米仲詔袁吉卿曹能始張孟奇在陪京則焦弱侯祁爾光王永啟在東郡取士則趙翰撰王太史元黃門張黃門韓大理張侍御高憲副皆天下士餘子操熱柄能毀譽人者公傲然不屑也公少而稱詩垂老不倦在水部有亦適編在武選有馬曹稿歸里有息初稿靖州有勞人草在南都有鍾陵草在蜀有入蜀詩李本寧先生序之曰以其才適體以其體適格以其格適時無所不有又無所不化真篤論也公左右具宜不名一器所不能者與時俛仰取美官耳惜哉余好讀公詩公搆孺蓼亭見志屬余題額歲在甲辰公以望郎推楚學使者余副之公不奉命而以左遷歸惟余畸世之感亦有為公戚戚動者故因長君宗培之請而識其大如此舊史氏曰士固有遇不遇時沈公以郎署駁還內降此相臣所不能望之主上者而公得之可不謂大臣之槩乎又善用兵使在用才之世功名豈可量哉標奇負氣千丈無枝文章經濟賈忌之媒生世不諧挾此安之要以千秋大業齮齒?厄者復何所施矣

  ○明故吏部左侍郎贈禮部尚書閑齋汪公墓表

  肅皇帝繼統初詔廷臣議推尊所生或倡為繼統不繼嗣之說宰相梁文康而下皆排之以去就爭江右二汪公立義不少狥長公石潭自大宗伯解印歸次公閑齋少宰方柄用亦為驟貴者嗾言官攻訐有旨慰留公勇退益力視棄一官如棄落葉天下高其風節且顒顒望其再起以展名世之業而公不待矣公不希生時寵不求身後名以此為家法清門素風干澤是恥沒且百年未徼卹典曾孫心淵守徐州政成奏最具疏以故事請有詔命所司覈之以聞於是禮部議祭工部議葬吏部議贈天啟三年追贈禮部尚書重名德也公諱偉字器之別號閑齋系出歙越國公華後世家弋陽之武石潭曾祖志福永樂庚子鄉科授岷府教授祖仲端封刑部主事贈禮部右侍郎公生而挺異長身玉立弱冠與兄石潭齊聲邑庠壬子鄉舉第二人丙辰成進士選翰林庶吉士授簡討脩孝宗敬皇帝實錄以不容於瑾與石潭公並謫南都司屬尋丁內艱瑾誅服闋還原職正德癸酉陞南京國子監司業時魯公鐸為祭酒六舘有二師笑比河清之喻戊寅正位成均風裁益峻請託絕跡刊定近思錄以授諸生士習丕變武宗皇帝南廵狩公率僚屬諸生伏闕請車駕臨幸太學不聽扈從江彬偽旨取玉硯峻詞卻阻宸濠及六舘生聞變競謀迯歸公懼搖羣情日嚴約束諭以忠義殉國眾恃以定大司馬白巖喬公備潔之策多所諮决斬濠諜者逆黨伐謀既乃力贊諸公卿疏請回鑾其識大體如此嘉靖改元擢南禮部右侍郎尋改吏部右以賀萬壽北行改吏部右轉左攝冢宰事進廉介黜奸貪拔淹滯門無私謁仕路一清楊文襄聞而嘆曰吾胸中人才為此公收拾殆盡矣既以議禮兄弟去國益養高勵公即與世相遺輦轂交知書牘俱絕即酬和楊文襄贈什聞其入相委置篋中至臺察守相干旄造門鮮所將接曰退休之體也公於理學宗濂洛於詩文宗韓桺雖與王文成李獻吉相切磋然生平守所自得不以走名改步葢有用之實學無瑕之完行兼之矣聞孫守徐能捍大難天子嘉其績將究其用公之貽謀抑何遠也昌生也晚何敢從吾鄉陸文裕之後更有續貂而高山仰止附名為榮敬表之曰禮部尚書閑齋汪公之墓

  ◆神道碑

  贈光祿大夫太子太保西泉王公暨配高夫人神道碑
  歐陽昭毅將軍東田公祠碑
  封侍講孝義李貞所太公神道碑

  ○贈光祿大夫太子太保西泉王公暨配高夫人神道碑

  天子以 慶陵告成下 詔褒美司空敦事者於是今大司馬王公晉光祿大夫太子太保貤恩再世而公之考西泉王公加贈如子官母贈夫人稱一品夫人葢異數云 祖制文臣三品以上者得樹神道碑於墓前司馬公將應 新命趣裝北上其昌適履容臺之任司馬公以碑文見屬其昌年家子也且史公牛馬走義當載筆以從不敢辭按狀長垣之王來自洪洞華冑遙遙更僕不數其著彥和居油房寨彥和生四子次曰儀儀子九人八曰允允娶王氏生四子最少者曰結倜儻尚義娶魏氏繼為仝夫人是生贈公公生而機警有大志仝夫人憐愛之不使竟學嘗受推擇為掾史公著從事衫主畫諾意約結而不自舒也棄而市隱稍稍閱稗官小說若楚漢曹劉故事至褒誅當意輒引觴起舞至報應差忒裂眥拍案曰古猶今也少所快多所恨何哉葢隱隱俠烈自附矣歲壬子邑大饑流離載道族人有遠心公固留之倒囊相賑復發積歲所窖粟陳之市收半值甚貧者不取值其以田售者給之值與豐年等不乘其急所活人無數坐是家日落是歲仲子司馬公生至產室不能具饘粥其貧如此公摩呱呱者頂自謂食報有日不長貧也公復以修息起家饒裕而無賴子乘其族之修郤謀以告變困公公不為終訟久之歲復饑無賴子行乞為盜公立遣人召還居之食之壹似未嘗有怨者人以為難焉公以豪飲多酒人之遊時時選伎徵歌弄琵琶譜文姬十八拍以送日即善病法當禁酒終不能止乃訓子則斤斤禮法常謂伯子曰而公不事諸書故不任受德且任受侮汝曹謀所以亢宗者勉之哉葢至伯子以青衿見而喜可知也司馬公總角就外傅朝出暮歸輒令占所受書聞有囁嚅則口授數過必疾誦無誤而後巳考終之日惟舉家世清白不愧古人為伯子訓意遠矣嗟乎少伯能聚能散三致千金伯倫時醉時醒一飲一石公之風尚與同而鍾祥儲祉篤生鉅公譬如岱宗巖巖觸膚出雨以毗帝紘而承天寵也豈偶然哉配高夫人東明右族端操靜莊曉解女誡据拮內政事事贍舉仝夫人安其孝養巳事繼姑劉相得益歡其大者脫簪珥以佐贈公之施贈公為無賴子所撓積不能平夫人稱引古人厚德事以廣其志贈公亦為之豁然他若仝夫人之女嫁尚氏者厚為奩具尚姑忘亡嫁祝氏者十九而寡矢死靡他父母欲奪其志賴夫人保持為完節贈公之謀室而獲有以也後公九年卒姻婭之詳具葉少師公誌中銘曰
  烏衣甲族泒分洪洞淮既獻珍河亦修貢方水孕珠丹宂產鳳人豪挺起徽音並重善以陰行德惟邁種恥彼素封錢刀獨擁吉凶與同義聲並誦為荒年穀作明堂棟書有稗官腹有狐史天網或愆怒目切齒其平如衡其直如矢以酒為生終當樂死施恩無望修怨是恥林中偕隱斗際雙龍泰階符燦湛露恩濃如綸之誥若堂之封桓桓司馬盟府功宗丹書鐵券熟釜景鐘賁此宿草叶彼夢松史銘其幽佳氣長鍾

  ○歐陽昭毅將軍東田公祠碑

  歷代金石刻有王右軍書周孝俟碑或以為唐人所集若聖教序者非也右軍好以忠孝名節崇獎人倫故□□毅論書曹娥碑若周孝侯者戡亂似樂毅其殉國似曹娥而誌銘出陸士衡不啻中郎孝若其人與其文故足重其書耳閩中歐陽蒼水遊戎以汪司馬諸公所謂乃祖東田公之墓碑及誄傳等刻俾予家姪孫臣斐參知千里緘貽屬一言之綴余嘗讀史至司馬相如傳而異之以彼其才即賢良對策何至出平津廣川下而以貲為郎者何也及觀其子虗上林開賦家之淵源諫獵喻蜀顯文人之實用語曰效小節者不能立大威志小恥者不能求榮名謂是乎東田公以佔■〈亻畢〉子衿北遊太學與周孝侯從陸士衡受經等耳然慷慨多智略臨財廉與士信能得人死力隱然橫門仗鉞器也而以納級授泉州指揮其願不若此乃倭夷之亂當事者卒倚公為全閩保障公提兵鼓勇敗之於筍江敗之於青陽敗之於雙溪於水田於下浯兵威大振幕府上功進爵能巳見于天下矣興化告急公復駐莆移營逼賊孤軍絕援力戰而亡天子悼之賜祠賜祭蔭子世官與周孝侯死事又何以異也使公守其常調雌伏經生間縱身致青雲為縣官盡力能敵王所愾見危授命使骨香軒揭宇宙否去公六十餘年山海之寇鴟張復為閩患公有聞孫登壇受事于莆于汀執訊獲醜若啟若翼公實式靈之聿觀厥成余且為鐃欹以俟

  ○封侍講孝義李貞所太公神道碑

  見元紫芝者名利之心都盡即紫芝之盡可知矣然家有嚴君以施於詩書弦誦之教得無相左哉嗟乎自明經選士以來士所習知者乘車之外無榮而列鼎之外無養矣單門寒素其望益奢其情益迫而落落穆穆委運真宰如噓凉風於火宅者其人可多見哉杜甫之詠淵明也曰有子賢與愚何足置懷抱賢愚且冥之何論貴賤此封侍講貞所李公之為獨行也公名溥錦字尚綗幼孤出為宗人後事母謝太君孝養無方屬毛離裏弗啻也讀書不多而能識作者之微游歷不多而能訪古跡之勝每侍謝太君述某善人某奇境輒欣歡起舞幾忘寢食宮允從傍聽自謂如涉漢晉之上夢到鄒魯以北不覺牽膝繞衣欲其說之長也公口不言貧亦不解逐貧術時或結網則言開一面或結眊為巾則言不二價偶涉江湖修息則石尤為厲檣帆折其足公嘆曰路鬼椰榆矣歸而守東皋之陂服田力穡仍不逢年但以得穩眠為幸蓋數數遷業不知生趣之百罹意廓如也男子三十而娶公以三十二而鰥訖不再娶以念周孺人死別語雖既貴不負心云謝太君年老公相依為命家無廝養公躬其役周旋於釜甑瓶壘之間四十餘年掖母杖而行木有痕踵母跌而立磚有穴官允語及公就養之槩泪簌簌下令伯陳情表可廢矣宮允為諸生蚤有時名青紫可掇公不以是為深望曰人生如寄即讀書作官高大其門戶焜燿於閭里於此身何蓋而汲汲然督過兒曹為宮允迎養京邸公第一應而巳年老思土不久留也宮允侍講幄以省覲歸天子頌金繒賜六傳光華載道公乃了無驚異豈直教謟者愧哉即河東三鳯荀氏八龍諸餘之豔稱雅俗懸殊矣易簀之日絕口家事惟以誦金剛楞嚴諸經為我終日課懺罪愆而巳非學佛作家能爾哉先是壬申首春其昌以應宮端之召舟次廣陵宮允自淮北至留連旬日問其歸故曰省覲太公也自此長侍膝下歡不以三公易一日養矣問太公年幾何七十有九長予一歲余復自念出山之不倫而宮允之勸我駕非情也余入春明三月即上疏求退天子不許凡七疏而賜歸時則太公訃聞浹歲矣宮允授簡請作太公墓碑其行狀非一先生之言或得肉或得骨或得髓皆太公之大全而孝義則其本根不婚則又孝義之本根故特拈出以慰宮允之孝思如此生卒婚婭之詳如狀錄

  ◆誄

  參知顯齋劉公誄(有序)

  ○參知顯齋劉公誄(有序)

  睢陽參知劉公諱煥字文華別號顯齋萬曆中名臣也公嘗為吳興守吳興人至今尸祝之以比前守劉莊襄公其賢者有清苕行峴山謌皆為公解任惜也先是閭里桀猾乘歲饑睥睨大家訐訟蠭起上官入其說益引繩批根焚掠不問公嘆曰興利除害貴清其源今奸氓煽禍而反助之燄冠履之謂何力爭不得遂解印綬去未幾苕事大壞詞臣殞憲臣禠而前此博風力承風旨者皆為世僇辱始服公卓識則巳晚矣當公起家名進士治濬縣有異績濬介淇衞而邑屢中大潦公親為疏瀹堤防堅綴利賴永永申孝弟興學挍所應上供不擾而辦入為南比部拒罪璫賄請清節彌峻洎遷戶曹兌則騐放寬嚴如法公之才識固內外所交毗也公既以湖事解官適遭贈公喪哀毀逾禮朝議既白即家拜公守嚴嚴歲久饑公步禱水旱皆應時采木采礦使者四出至嚴獨不敢囂安養休息疲黎再肉尋擢憲視兵浙以東防倭息盜備綢未雨巳有秦藩之 命公業勌游因大父參議公有功西夏夏人祠之冀一展謁即圖歸憩乃朞月之政杜嚚族卹貧宗威惠四訖未嘗改於筮仕也偶元日理髮有感竟賦遂初歸猶及侍丁太恭人子舍白首班衣孺慕無間流連朋好笑傲山澤顧曲稱詩尋花課竹去懸車之日及若干年而公以老壽考終於當世稱完名完福焉公有子維明為京兆博士先公卒孫瓚紹明家學文行翩翩嘗從余游述祖德甚晰余尤以談虎服公吳興事當羣飛刺天駭浪橫起之日獨能持正不阿視一官如芥視與蚩蚩之眾助歲為虐者其人凶吉豈顧問哉天下無事庸夫擾之今海內多故絲紛鹿觸所在見告其原起於紀法之先夷羽林焚第神武起義世有姦雄躭躭冷眼久矣安得老成人如公數輩散寘旬宣甸采間於以扶元氣而消僣宄裕如也余乃應瓚請而為公誄
  誄曰奕奕巨宗卯金之裔大河高崧孕毓奕世世德丕顯武緯文經貴陽之烈价人維屏公起壯縣清裁肅辦鄴提鄭渠害拔功見豈伊郎潛而改郡絃察吏安民志取休恬誰為鷹鸇乃咻鸞鳯狂泉眾飲舉國騷動棟摧屋折始念徙薪熒惑退舍歸德大辰弘農會稽公有世譜龍圖之樹相為黻黼視海行邊勞庸仔肩百蟄具起萬竈清煙難進易退實酬初志河洛耆英坱漭自遂身沐薰??陸飲人醍醐朱丹何常蘿薜巖阿眎公高節凝之伯壽吹笛騎牛畫圖堪又大丙為御閬風是歸捐弢解袠箕騰昂依樽酌不盈以茀後祿土厚泉深蜿虹光屬令名千古樹滋百年我作銘詩以券象賢

  ◆行狀

  嘉議大夫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贈尚書抑所唐公行狀
  吳母封安人衞太君行狀
  明故光祿寺署丞隱泉李君行狀

  ○嘉議大夫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贈尚書抑所唐公行狀

  宗伯唐公者宋參知子方之裔自種德翁從荊南徙居華亭遂為華亭人世有隱德至中丞足庵公珣仗鉞兩廣為成弘間名臣自是子孫用儒術顯稱甲族矣中丞公弟為怡萱公珉珉生貢士飭軒公濱飭軒公三子次即公考贈宮庶澹窩公敷錫贈公者吾郡恂恂德讓君子也以踐更廢箸顧好形家言營高敞為門閥地夢巨星麗於堂有印大如斗垂一足曰敷子魁厥明誕公自喜以為貴徵云公生而岐嶷風華韶令機穎秀出自就外傅巳無童心授之書伊吾不輟有亢宗志年十六補博士弟子員御史溫公讀其文稱為國器贈公歿有里中無賴子交關族屬齮齕公謂書生孱可鼠雀擾公推仲兄操家秉主貲鏹廩廥出入而獨身外禦侮久之事浸直魚肉者不得志則中以雜徭公又造事不大困遂得耑意鉛槧間名籍籍起矣公壇宇孤峙進止皆有表識熱腸冷面喜規人過自逢掖巳多礌砢奇節所至必傾名士行名士亦奉為畏友自方學憲眾甫馮祭酒開之等十餘人結侶談萟公年不先人而以直諒見憚不啻主盟即以間為文字飲亦奉公約束唯謹不敢以狎進而孝廉范牧之事最著牧之者范光祿公子也故負雋才以游間任俠聞當其意氣所向錢積立掃獨不敢以溷公而牧之有惑溺公終不能口舌爭乃為文以禱於神與之請絕牧之卒以情死則匍匐數百里挂劍籲號哀感行路其氣誼多類此公之逐奴有弟自經死而訟富人李某者勢張甚富人窘念非主人莫扼奴吭乃亟馳百金請解於公公前巳得其冤狀指白水為誓郤其金立白之官奴竟反坐通國稱怏且高不惑於是公以文行為明經師若張給諫陳太史毘陵白光祿皆迎致家塾從游者日進曰非文其式惟人其式云是時郡國舉士多繇紹介進三歲大比名士有望棘歎者而公社中友陸君策何士抑至北雍巍科若掇太學范爾孚數以此勸公北游且為資斧乙酉中順天鄉試丙戌舉於春官入奉大對天子親擢第一人及第官翰林修撰海內雅聞公者皆以為正人慶焉公以詞臣不事事惟清議可以報國於軟熟循默坐取大官者恥不屑也感慨時事有所約結則寓言於館課中幾以動當塗至所交若張宮諭元忭孟郎中秋深相引重二公之圽含歛尸祝公有力焉李黃門沂論權璫觸上怒杖之午門公哭而掖之手調湯藥日視諸邸舍將發而公之飧錢空矣同官義之己丑分較南宮甄別詳慎是歲滿考奉敕奉父母如其官尋持節封鄭籓明年請告里居三載留連丘壑揚扢圖史多清真之游士大夫羶豔之習為之一變癸巳還朝補原官時公之房考海虞趙公晉少宰而吳鎮以改婚事訟於朝諸公咸謂寧以一惡少年而掣名卿大臣肘趙少宰求去益力屬公請之首揆太原王公王公難其去公一目數四往反竟得請趙少宰戟手自快曰今日乃知朱阿游不為負蕭傅耳東事起樞臣稍引游客在兵間都下客麕集公謂此皆夸毗子終敗乃公事即鄉里絕勿與通有朱生者踪跡尤詭善點仕者名心潛白甘侍御决遣歸雖任受怨不恤也會 皇太子出閣講學詔以公充講官風範肅穆音吐琅琅三公迭侍講筵皆謂公得輔導體是年兼直六曹起居理文官誥敕乙未再分較南宮丙申改右春坊右中允故事詞林以科次先後敘遷惟首臚九年滿考者得陞諭德不復需次公曰此汲長孺所謂後來居上者也白之豫章張公得先三月遷中允豫章公以為有讓明年晉右春坊右諭德兼翰林院侍講八月禮部議以為北畿副考官疏名上不得請公尋以病請急歸己亥 詔起原官兼纂修玉牒副總裁庚子即家晉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讀復轉左庶子是歲秋公應召入都復值講幄當是時宮僚之起家者僅行之公且浹歲三遷洊歷華要當事者誠倚重公公旅見而巳未嘗謝知私室葢其生平自立不為附麗云公既巳負重名而自其三入都益務簡遠權利之交不得一當公見謂道狹矜莊自置竿牘不馳於外筐篚不布於庭泊如也辛丑充同考官於是較禮闈三矣冬十月 冊儲覃恩贈父為宮庶母劉封宜人云公自承華首闢首簡元僚積勩數載諸所存賚故例寢格不一行至是國本既定議者僉謂講臣當有甄錄而公官不進時且未曳金緋也人多為怏怏者公謝曰吾進不敢競退不敢援不知其他京師人皦生光為妖書搆宮掖天子震怒大索長安不得其主名時江夏郭少宗伯以廷議失政府意自免去言者謂書出郭手於是立罷宗伯兄國子官而窮治其事先是郭宗伯出春明以輿臺給事公及是司隸即入於公之第批根有端矣公曰人有良心朝有公論此豈士大夫寒蟬首鼠時耶與一二同志詣政府雪其枉語甚切直無何罪人亦得事乃解華司理鈺以抗稅璫下詔獄公數從圜扉中握手慰藉五載橐饘周旋靡間後奉詔恩宥出拜公哭搶地不能起其九死一生強半繇公自是海內正直節烈之士咸隱隱有所恃以生氣矣壬寅晉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讀學士癸卯晉禮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掌翰林院事詞林重院長地望清切隣於公輔公念以孤生蒙上異知致位九列若碌碌繞指愧無以報塞乃於是益發抒亡所避危言危行砥柱百折絕不傍入門戶辨晳可否不少脂韋在院鉤剔吏蠹抑絕僥倖葢公素所蓄積至此穎露焉甲辰會試天下舉人 詔以公副考秋選庶吉士 詔以公教習公雖為庶常師猶供事文華不輟葢後先為講讀為侍班者八載嚴霜砭骨寒雨凝髭不敢一日遂澣沐私兼以南宮之役勞瘁特甚清羸骨立又感時觸事憂心如酲強自力竣計事而公遂不起矣卒之日京師士大夫無問識不識無不悼之天子採朝議 詔銓部贈官大宗伯予 詔命冬官卜兆域予全葬 詔遣行人周應期主窀穸禮官 諭祭壇加二嗚呼可謂終始榮哀矣公孝友篤至自其天性每念祿不逮養所至奉二尊人像與俱伏臘奏食悲涕交頤事兄姊最有恩禮兄姊之子女字之不啻巳出教養婚聘倚若外府季姊歸莫太學先圽而最後太學遘仇誣坐殺人律公為訟冤甚力卒出之尤急窮交不以生死貳念彭欽之以留廉守中奇禍公與楊宮諭諸公白之朱直指得釋欽之尋以侘傺死公捐月廩贈其室以為常袁微之晚而從戎死塞下公經紀其喪歸其骨至鄉人之繇於京躓於旅??金鍪督綱功曹隸事暨落魄間關托寄一命者則不難輒請輒應也故老及見徐文貞者曰文貞在都下故如是然松有總賦之役曰櫃收終文貞之世不能去公甫登第即倡言罷之二十年來無破家役遂為吾郡百世利若京師創置會館所至如歸又其細者耳假公以年即擴子城均役法不難酬願而今則巳矣傷哉公辰錄序云心事使人可知何用以為藏劍面目使人可信何用以為衷甲葢自為傳神云而閩中楊宗伯咨部文云公雖為詞臣也而實勞臣雖死病也而實死職則以公久在講筵未及於易名之典為惜乎余與公居同里仕同官意氣論交宴閒徵逐典型是儀肝膽洞盡乃窺公之大者在端居憂國提獎人倫以天下名教為巳任李元禮陸敬輿而下非其志也葢公眼有瞳心有秤不谿刻故易親不汶闇故難悅即以甘事公者能得公憐終不能得公信九原可作不昧斯語矣公於學無所不闞詩宗少陵文出入左馬好讀名臣奏議有集藏於家憶公嘗自言吾儕作事有妻子不知者安能效淺丈夫沽沽向人語故其甥黃石城及諸孤按次遺行不能十一予以所聞見參訂成狀如左雖挂漏實多苐不敢為微辭以負公耳公諱文獻字元徵海內稱為抑所先生卒年月子孫姻戚之詳行實具載

  ○吳母封安人衞太君行狀

  太君者封行人贈祠部吳太公之室主客郎吳伯玉之母也太君以榮名享上壽八十餘年為婦為母為祖母雖身閱百罹而有子聚百順盛衰之際可無遺憾顧其操家之艱勤與開家之徽懿可垂嬪則可光彤管者微野史通家子如其昌孰述之太君宋衞文節公 本朝宣城伯之裔喬木世家夙閑女訓稽古賢母行事若丸熊若郤鮓若恤緯若以善養光祿養皆默有契合壹似考經案史而得之蓋太君之歸吳也當東土中倭之時中落矣太君與封公拮据治生而復振然意猶未廣也太君既舉伯玉至舞勺察其有異謂太公曰此豈農之子乎君家以孝弟力田稱百年於茲未始一逢年也逢年自此始矣於是廢箸築宮延明經師諸所供億糔糝薌脯脄幪重醴皆躬自潔修之即腫膮醷濫一進且不再寒更子夜理刀尺弄機杼待伊吾聲輟而後即安如此者殆將一紀伯玉竟奮迹周庠離蔬釋屩為天下士其合於丸熊勸學者一也伯玉筮仕為大行人奉神祖詔以今上生告九塞伯玉得遼左塞外兜鍪饋遺故不貲伯玉心惻磧鹵大漠齧雪眡氷乘徼守障之甲士僅月糧四百緡八口馬畜皆須之安忍箕歛之以犒使者遂全麾卻數百鏹不拜寸鐶即置郵不羡一縷也而旋子舍竟垂橐入室靡長物太君獨革?展然喜兒幸不以冐賄速官謗仕者奉親孰多於此畧不聞交適聲此其合於郤鮓訓廉者一也伯玉既入 闕報命聞太公訃徒跣就道日行百里哭踊欲絕太君相持泣勉以君之制也父之命也勿滅性以孤吾老人既免喪復詔以逃雨之義顧板輿北征以解翩鵻將母之憾於是伯玉始治裝還 朝以次使魯藩及報 命途覯孫漕御史值漕河梗二月議督江左諸郡以民艘應伯玉為御史抵掌陳會通淤塞之故請驅山左河滸人即趲山左河津船復 祖宗朝淺舖淺夫撈淺送漕艘之制為冊誡兗昌二郡計日遄行如駛遲即按籍討其不共孫漕御史韙之漕艘飛至水次漕以中興入 朝則 代藩方爭廢長鼎渭立少鼎沙神祖下九列臺省雜議之伯玉謁葉少師語以茲事雖藩封事實主器事今 東朝方危疑而忍以海內忠臣義士幾十年捐軀命以爭之儲位驟開廢長榜樣以生交搆窺瞷之竇乎政府彌益决立長伯玉再奉 命使 徽竣事報太君太君喜曰吾不解官家事譬如廝養能衞少主者可不謂忠乎此其合於恤緯急公者一也伯玉積資有年及選言路之期故紆其行以待公論而忮者乘其未入中以門戶之阱授繕部主事伯玉念母安人年十七六又獨子特抗疏乞改南改南必乞閑曹人所不爭者得南祠 陛辭之後為政府决 福藩赴國之策語甚切直不知有官之暄冷也入南祠力浣祠政弊尋轉南客署客署會有夷教一事四署互推諉伯玉慨然鞫得情而逐之不窮治會含沙者再以門戶中伯玉竟以左官太君慰勞之曰若無以老人為念自沮喪也持議為儲貳也得南署無謟求也全活人不骫法也而以是獲諐乎何恤若本以老人故乞南即竄去亦喪官不喪養也兒弗動矣此其合於善養先祿養者一也太君幼有至性當其笄總來歸哭姑楊太君哀感行路巳事繼姑如姑忘其嗃嗃翁卒客邸繼姑惑俗言欲不令琀於宅太君號曰有不祥也者吾身之竟與太公徒跣負以入太公憐其少弟太君從臾以腴產授焉產失則更?而自安磽瘠閭里以是交稱之所週卹三黨之乏歲無筭下逮臧獲皆有恩意吳氏之興非偶然也伯子艱於舉子既奉母旋子舍而得雄太君含飴弄孫觀綵衣舞樂陶陶矣忽以痰壅减眠食伯玉手自嚙血草表箋請於上帝願减巳筭益太君紀有玄鶴下於庭太君病良巳又一朞半而竟以絕糗化化之時敕家人各合掌禪誦導凈土有夙本矣嗟乎管子有言生者父母知者鮑叔世固有得之於殊方而失之於膝下者以百玉之文學經濟氣義忠讜百人亦見千人亦見而同朝猶害其能太君何以卜其成於襁褓時哉非是母不生是子亦非是母不知是子其開吳弘矣先是 令甲行人階八品未有封母者伯玉抗疏請比五經愽士加八品孺人封有 詔行人母未及實封先得受 命復絜為令逮令上生覃恩諸使臣類以出署日受全封故太君稱安人云其昌林居離索於伯玉有升堂拜母之交自避人海曲過從遂稀太君嘗問家人曰此數聞享客何不聞有董子比余再還舊居而太君千古矣故嗟傷拈筆敘次遺行以俟司世教者採擇

  ○明故光祿寺署丞隱泉李君行狀

  土有巖居川觀遺榮挫廉若管幼安朱桃椎之流其為高隱尚矣若乃東方生之陸沉於俗以仕易農邴原之仕滿六百石即棄去此其人不耐草衣木食洗耳赴淵谿刻太過託之乎為貧是或一隱也則又有異者若仲長統之樂志論良田廣宅背山臨流養親有兼珍之膳妻孥無苦身之勞釣游鯉弋高鴻濯清水追凉風安神閨閤噓吸精和可以永保性命之期不受當時之責帝王之門逝其遠矣此之為隱仲長統以為樂志而未必其志之酬也能酬其志者當吾世而有新安李君焉君葢以隱自號者世為居安鎮巨族以素封聞君生而穎秀博綜逖覽於書無所不闚至讀孝經與古人孝弟之爭尤篤信佩服勤而行之厭薄經生舉子業能之而不為或以顯親之說進君曰吾藉先世之貲所不足者非甘旨也誠得朝夕膝下娛綵滌愉樂其心不違其志何必纓緌哉葢自是始焚硯棄公車言以貲為光祿署丞非其好也比二親相繼圽君躃踊心裂幾於死孝寢苫臥塊誓墓不出會君之弟捐館遺二藐孤長仁傑次永昌公撫誨有加各翹然表樹第五倫一夜十起弗是過也族有宗祠歲久頹圯君獨捐貲擴其墓址新其規制垣墉梁棟燁然改觀非孝子不及此郡大夫舉鄉飲難其尊賓僉謂君俠骨慈心數以憫窮振乏為務視捐千金猶如委土壯年敦行七十不衰祝哽之禮待君而重郡大夫手書固請君牢讓不應郡庠諸生集其門強之乃一應不復出其為鄉評所推又如此君生於嘉靖乙卯天啟丙寅卒享年七十有二元配殷氏生長子仁元娶於金太學生繼室任氏生三子仁傅仁備仁仕皆太學生傅配孫氏備配黃氏仕配汪氏皆名家孫七世珍世琪世瑋世珂俱化出世熹傅出世教備出世煌仕出歙俗尚形家言行營高敞多所慎重未謀墓中之石仁傅善參同悟真之旨與予友交善泣請為狀而書其崖畧以慰孝思云

  ◆祭文

  祭陸君策孝廉文
  祭吳澈如年丈文
  祭幼海侄少宗伯文
  祭馮孝廉慎餘
  祭潘文學六潤文
  祭原道五侄文
  祭顧太史學海文(代)

  ○祭陸君策孝廉文

  嗚呼感齋兄竟止於斯耶念余與兄望衡數武敦契三益林居以來匪朝伊夕無奇不賞有疑必析酒鑪詩社花茵月席飲食衎衎笑言啞啞大忘爾汝逓為主客相訪徒步相迎岸幘謂我無腸托以肝膈自甘而苦時有彈射余之不佞兄亦莫逆或傳巷語或寬室謫填膺抒憤彈冠忘懌骯髒悲歌牢騷慰籍孰交而市孰卜而宅兄有逸才厥名孔赫筆花匪夢腹笥為癖百韻瀾汎千篇膾炙遇方為珪著員成璧談天之口佐以唱劇北海尊開太丘道闢輕舸浮家名園置驛立見鋒穎坐消柴柵蜚譽墨卿寄情歡伯任達風流人豪氣魂守相諸侯過廬必式隱可烟霞生可竹帛世路悠悠徒珍鼠腊埋沒連城摧殘六翮厭緇化素躭玄守白不以五斗易此百尺樂志方始大期忽迫謝樹先彫陸崑隨坼靳之血胤奪以泉石邑喪國華神乘善積追惟疇曩形影相惜三月為暌千秋永隔密友不數贖身難百談容可想勝事陳迹送往事居余袵敢什酻酒霜天灑淚如霡聽此哀些來享而格

  ○祭吳澈如年丈文

  嗚呼陽羡延陵之間有子瞻之舊踪將置田宅以僑處亦依箕尾而告終豈宿盟之未味而身後之有公不惟文章氣節磊坷坎壈之相似而生死歌笑之地亦異世而相同蓋其剛腸疚惡任天下之清議而誠心質行足以挽末俗之澆風尸祝不忘者有居官之遺愛而汗青相照者有彈事之孤忠完若無瑕之玉剛為百鍊之鋒蓋能為蹇諤者不必有公之經濟能為正直者不必有公之冲融官屢躓而氣益壯用未究而望益隆邇者息比山之勞悴依南岳之巃嵸朱萼白華方周旋於子舍而素車丹旐巳即於谷堂之封人物耿然天不慗遺一个人琴俱喪余難贖以百躬憶在壯歲同舉南官宏詞之試角力爭雄余巳自比於不材之木而公獨抗論謂不當以山苗而壓澗松既為金而為石亦願雲而願龍公所擊者權門之鷹犬即余所讐者當路之射工烟水五湖歲發王猷之興圖書千載時尋米舫之踪豈意夏間之良覿遂為終古之長恫嗟乎富貴壽考轉盻成空惟竹帛之可托垂令聞以無窮公所壽者先民之不朽而余所慟者良友之私悰感逝波於川上懷絕調於郢中對霜天而歌些或神理之可通

  ○祭幼海侄少宗伯文

  惟靈三朝忠節二儀正氣抗迹貞孤標行特異人群岳立頹波砥桂見弱能扶遇剛必茹直則長孺峻言元禮弱冠批頷孤臣履尾君側清姦義聲首舉身竄遐荒天閽萬里遐荒伊何如彼潮陽江山得助發為詞章既文慨慱與士爭長譽流嶺徼望隱巖廊再御顧命赴任莊皇暨今天子寵秩溥將奉公執法嫉惡鋤強其朋其黨我心不降何以喻之夏日秋霜人忌太潔物忌太芳帝諒其心仍眷勿忘造物尚缺禍起垂堂靈嘗有言心不愧天苟信於心迹可畧焉口絕請托垂三十年卻金之事風掩昔賢睦族聯宗捐彼義田以此思潔可酌貪泉巨懟欺罔倳刄蒙姦不難弒主况於疏言靈之所營在方寸間克忠克孝秉直秉廉此心不死詎必形全視身如電達人大觀矧乃浮名幼起幻遷而彼者何憎何憐且靈恩誼於族最深凡我同宗知靈之心豈期家難越至於今惟二藐孤在我宗人酹酒陳詞涕泗交襟

  ○祭馮孝廉慎餘

  孝馮甲族金友玉昆白眉挺起素業逾敦有孝有德既惠且溫其衷坦坦其氣軒軒力行古道志康世屯不沽時譽不受人恩叔度千頃淆之不渾元龍百尺豪氣可吞寧龍失水羞虱處裩瀾翻筆彩浩蕩詞源先民矩矱直闚其藩間關三刖終剖璵璠士有百行獨沃其根斷指啖母誠感厚坤密室廣坐莫見瘢痕屋漏不愧桃李無言憶昔定交方當弱冠吹塤吹箎授餐授館兄於是時朱霞天半干將莫耶黃流玉瓚欣賞微言橫經問難味同草木語不河漢為龍為雲一始一亂星霜五易風期不散兄本高亮眼白華紳彈冠結綬於我倍親余無媚骨困於霄人君尤扼擘薦慰沉淪公車計偕鶴鳴子和長安相見披肝見素方嗟落羽溘焉朝露百身豈贖大招莫寤廣陵絕響西州郤步惟是令聞千秋永播酹酒陳詞人琴如覩

  ○祭潘文學六潤文

  世衰道喪友于誼缺一體之中自分楚越蓋戎有伏於床第而禍多生於饕餮牝鷄晨而鴒原愁錐刀角而荊花折小者至於鬩墻而大者可以喋血矧我江南世家蓋百年而不聞一田薛惟六潤之二難與古人而爭埒觀其躬無常衣財無專鐍跡蛩虗以相附聲塤箎而不絕宛痌瘝之乃身而奇贏之弗屑雖父母之分均且自愧以為小慈而况細人之簧舌至于怡色慈幃舞綵北堂依依烏哺翩翩鴈行疾巳沉而猶諱血有噴而必藏其諱也欲以寬母氏之愁苦而其藏也恐以甚母氏之驚惶則道路為之心瘁而史傳可以垂光若夫蘊氣生風懷仁為質神鋒遒上藻思斌郁脫紈綺之紛紛抱遺經而屹屹故當元氣搏而遐舉豈惟揜高陽而孤出然而名不掛選舉壽不過四十此又泉源所飲恨而親知所於邑也其昌誼切葭孚情敦淡水感至行之可儀痛哲人之蚤痿敬抒哀辭以薦沼芷

  ○祭原道五侄文

  嗚呼觀心遽止於斯耶余與觀心雖宦游生別抗手天涯數日作惡灑泪臨岐千古一訣無重見期目送丹派兆?秦淮之湄此時此恨行道凄其而安能寫余心之悲也耶嗚呼天道佑善從古致疑尚缺忌完理或信之至如觀心兩者曷居惟爾才美吾宗白眉早服廷教有聞於時性復孝友寶儉與慈規言矩行樹德務滋封公蘭玉伯仲塤土?虎家鼎以盛汝謙以撝完才完行非汝其誰然而文憎命達調與俗昔方升而沉且成而毀竹箭猶艱桂林終躓中遭家難百罹所萃十年痛定補刖息刵縮股攻苦勤身忍嗜爾亦懷憂千載不啻若曰忌完而缺有試即不期頤中壽可介即不中壽當死床第即死異鄉從中含視此皆無之天道已陂宗族鄉黨無不酸鼻嗚呼哀哉余與觀心宗誼尤睦事相師友情則手足觀心事我實父而叔予倚觀心以為家督三十年餘形影相逐今歲夏五余病委篤汝疹汝禱目睫不屬我猶談虎汝為賦鵬欻然夜臺百身何贖嗚呼哀哉惟汝之學自玄而釋始事檀施終趣禪寂結侶名儒躭情梵冊謂假數年樂邦可覿且念超然不渝易簀此為完歸功豈唐擲天道無知更能缺爾之真宅也耶嗚呼哀哉乃若委蛇離憂世網所寄送往事居我不爾愧有肴在盂有酒在觶些辭以招精靈不寐

  ○祭顧太史學海文 【 代】

  嗚呼哲人摧殞真宰茫茫與善既爽福謙亦荒倬彼太史鍾秀崑陽世濟其美以發其祥乃承簪組乃肯搆堂凌蕩是誠孝恭是將用翼司馬聲著羔羊不有君子孰德於鄉既修姱節復擅青箱蒲中鵲起日下鳯翔抽書秘閣視草明光禔躬魚雅搖筆風霜超將遐舉善刀而藏六月暫息斑綵分行孺慕之餘板輿復御不以帑行先為可去帝念名儒命典兩制率府崇班金華講肄令聞令望復昌復熾曾幾何時勞侍從事崇讓拂迹逃虛行意梅花之原千墩之墟宅不盈畝門僅容車游心於淡反服之初南陔樂只東方晏如蛇忽當歲鵩乃集閭士失砥礪國喪璠璵嗚呼哀哉器傾盛滿鬼瞰高明惟淵秉心挹於未盈世祿刺汰急流遺榮什九□□十一在庭宜償嗇取此虧彼成忽剪長算報施詎平有涯者生不朽者名乘箕委蛻神遊太清達人大觀修短曷攖嗚呼哀哉某官同僚友誼切師資風流邈矣河山間之生芻一束侑以哀詞

  孫男庭
  廣
  廙仝閱
  容臺文集卷之十終

  ◇詩集◇

  卷之一  五言古風 七言古風 五言排律
  卷之二  五言律詩 五言絕句
  卷之三  七言律詩(一)
  卷之四  七言律詩(二) 七言絕句 熙山葉太公像贊

  ●容臺詩集卷之一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五言古風
  七言古風
  五言排律

  ◆五言古風

  恭讀宣宗皇帝御製翰林院箴(舘課)
  省耕圖(閣試)
  憂旱吟(閣試)
  清秋瀛州亭論學(舘課)
  咏盆菊(舘課)
  七夕(舘課)
  題畵小赤壁圖(有序)
  題萬使君拙菴
  許周翰郡侯捐俸助刻戲鴻堂帖占謝
  趙孟清見訪贈別
  送黃侍御歸西江
  贈陸君策畸墅詩

  ○恭讀宣宗皇帝御製翰林院箴(舘課)

  崢嶸木天署七曜垂精芒璇題揭周訓麗??滲炳堯章念此司言重溫語申官常談經入禁籞起草直明光地望洵清切恩華難對揚俊又思獻納台衡燮陰陽公私慎塗軌仁義為提綱玄微剖幽眇森嚴含風霜烺烺金版跡照曜白玉堂所以 章聖時侍從多賢良戒石製巳陋飛白不足方願言鏤心骨佩服終弗忘

  ○省耕圖(閣試)

  融風煽時燠東皋農事起田畯遵時令平秩從茲始溝塍紆以直畚鍤煙雲裏腰鎌乍刈葵擕饁齊炊黍鶉野際熙陽鸞旂麗京坻襜襜
  衣剡剡染場履天近雨粟多日臨土膏美汗漫八駿游蕪沒三推址睠此省耕儀風規傳畵史願置 黼座前勞農振前軌

  ○憂旱吟(閣試)

  憂國願年豐歲事屢艱虞經春書不雨首夏猶脩雩油雲若待族閭里都向隅未必金石流其如禾麥枯不曉神靈意果為乾封乎我欲登天門為眾籲以呼聖道方沖融時霖應豈誣將無水狢尤儻爾肥遺辜屯膏感玄象修禳關 廟謨于公一平讞猶騰焚尫巫况乃吾 皇仁噓吸通軋樞願進雲漢篇庶望商霖濡六事既改觀三農亦登蘇恨無雙羽翼空抱蒿目愚

  ○清秋瀛州亭論學(舘課)

  我生宣尼後雅意窺道源雕蟲媿小技魚蠹綜羣言空玄費研剖悵悵岐路繁幸茲先覺者秉鐸開蒙昏幽討濂與洛上窮羲與軒秋空發靈籟水落見天根吾無隱乎爾目擊教巳存虛往而實歸玄亭何足論記取瀛洲會風規百世尊

  ○咏盆菊(舘課)

  眾芳豈不妍秋英自清絕意與幽人會標名霜下傑容以桃李顏豔彼茱萸節翩翩五陵子佳色紛相悅積紫照朱茵堆黃象金埒賞韻一以乖籬堵寧辭拙亭亭盆中菊偏承美人擷香分甘谷幽色借氷壺潔對此讀離騷心魂坐瑩澈悠然見西山孤峯正嶔櫱

  ○七夕(舘課)

  夏律乍留灰秋箭今移晷峨嵋岫初出洞庭波漸起河邊月桂幽漢曲天榆麗仙車駐七襄札札弄機杼束素愁上衣凌波淚如雨高樓有思婦切念從軍子迎寒理衣縫映日抽纖縷歲歲遙相望而無隔年聚如何離別悲人稱河漢女

  ○題畵小赤壁圖(有序)

  吾松有小赤壁與黃州赤壁大小實相埒不知何事辱之為小沈徵士繪圖為茲山解嘲雨中過君策齋頭君策方以吳綃點綴泉石有張子淵自白岳至携松蘿茶與畸墅鬬勝君策呼酒佐之永日無俗子面目君策強余畵為畵此圖并書赤壁詩詩書畵皆君策和之沈公緒欲鑄東坡像於赤壁山房屬余書大江東去詞鐫於石末句及之然鑄東坡何必赤壁陸家畸墅合著此公與內史相酬也
  吾松山有九俱以海為沼東海既以大赤壁何當小風穴秘精靈雲門削鬼巧口鼻鬬嶙峋鱗甲成夭矯而我游齊安何繇凌窈窕時平兵氣銷霜落江聲悄廻思平原鶴誰是枌榆鳥恰似黃池會吳楚爭可了將無山嶽靈端受里俗□歸語東陽生擕笻事幽討石言曾莫逆壁觀共枯槁田成琳球賦屋用辛夷橑太守握紅雲冠彼山谷好靈蹤儼如舊龐贅忽以澡嘉名公等錫一壑從余保手寫浪淘沙峨眉雪可掃敢應北山招終事東坡考

  ○題萬使君拙菴

  黃虞既巳邈智巧相馳逐宣父貴如愚猶龍稱若辱君侯體明德祗以拙自勗鼯以五而窮夔惟一乃足偉哉濂溪銘泠泠大古曲琴臺時動操清音滿空谷不見五鳯年璽書懷悃愊慙無詩史才聊作舂陵續

  ○許周翰郡侯捐俸助刻戲鴻堂帖占謝

  飛鴻易肆高戲海書家玅將開鴻乙堂或免斤鷃笑貧來四壁立富有連城照閑勛爭翰墨小史等排調真足履何關傳神膚必肖恒疑秘閣摹未奉台仙詔徒聞買駿涓終愧然犀嶠相者但舉肥官人惟貴少以茲金石錄欲灼膏盲竅張羅森百目陟巘摩羣峭紛披石室藏險絕天門跳古文為大出壯心聊復耗未換吳兒眼先諧許侯好臼摹邯鄲辭鼓揭岐陽奧來聞擊玉聲曰似歸鴻操按行筆陣間隨以乖韋犒居然一顧寵行使三都譟憐君氷壺清匪敢瓊玖報珍重遠游名書之華陽誥

  ○趙孟清見訪贈別

  曾參援神契因注狐首經三才總民行九星披地靈化為白鶴仙尋我枕烟庭倒傾青錦囊餘子徒聽熒忽夢宛溪霜遠游愴砳零來時栗始芽去時楓換青贈爾九峯霞可以破沉冥

  ○送黃侍御歸西江

  彭澤八十日襄陽不再春悠悠世網中著此天放民鳥飛時復倦龍性故難馴余亦從此逝幽懷誰與論攬取衡山雲以贈東林人

  ○贈陸君策畸墅詩

  積玉豈無圃干將亦有邨青山貯文賦秋水懸劍痕中有獨往者卜此畸人圍高情狹五嶽所適聊川樊一丘美吾土羣峯走其門虛櫺見霞起卷幔知雲屯高樓巢燕子篔谷長龍孫每當秋葉彫鬱鬱清陰繁緬懷柴桒翁多愛田水喧况乃梧竹聲長與風雨吞主人桂林枝雅尚蓬蒿敦疏渠引泉脈驅石劖雲根濠梁期質友池塘思哲昆刈韭秋畦薄釣魚潭水渾著論凖樂志賦騷稱滌煩名僧時駐錫長者多停軒與君雖接鄰室邇猶隔垣未若此園居曠然無籬藩一從鴻避弋笑彼虱處裩因之奏山水便欲忘朝昏高枕乃吾廬誠如杜陵言嘗聞達人軌寄通隨化元我如還山雲君若扶桒暾卷舒各有宜何必鶴與猿惟容肥遯者終老桃花源

  ◆七言古風

  帝京篇(舘課)
  邠風圖(館課)
  金鏡篇(閣試)
  石皷歌(舘課)
  題浯溪讀碑圖
  征虜將軍出塞歌(舘課)
  讀書佳山水謌送王季重使君歸山陰
  問政山歌為太傅許老師壽
  丙申閏秋舟行池州江中題陳徵君仲醇小崑山舟中讀書圖
  金華謠為周斗垣學憲
  玉鳩歌壽陳子有觀察
  題武夷山圖用何光祿匪莪原韻贈林納言省庵
  壽潘中舍顧夫人六袠
  樂壽圖歌為潘百朋壽
  擊劍篇(舘課)

  ○帝京篇(舘課)

  澗瀍風雨會殽函天地區河山靈氣有遷換一一拱北開皇都皇都險扼居庸麓不斷華夷山矗矗八聖經營鞏 帝圖三犁掃滌維坤軸形勝曾標天府雄烟花複道畵圖中勢壓九龍丹地迥雲中千雉禁城重中天閶闔開宮扇承露□莖霄漢見凌風卻月鬬嶙峋建章鳷鵲巃崽觀太液池邊白玉堤蓬萊闕上紫金泥浴天巨浸疑通漢耀日層樓為祝釐長安甲第干霞起四術九衢乎若水朝聞珂珮接西清夕聽歌鐘喧北里道旁無復酒人悲碣石徒傳擁箒臺擊壤應多堯市曲和歌時出栢梁裁吾聞都邑四方極昇平繁侈窮物力縱賦長楊諷幾何高髻之謠良可則京華春色日邊舒蔀屋遐陬豈盡如願闢 九重明四目不使人間有向隅

  ○邠風圖(館課)

  玉書金簡不足異布帛菽粟真文字委宛驚開先代藏詩中盡繪農桑事憶昔 章皇全盛時堯水湯乾摠不知千倉萬箱陳陳積祈寒暑雨誰其咨田畯女紅歌帝力帝軫民艱情不極因披承旨圖邠風親灑 宸章賦閔農田家作苦非一狀深耕薄穫何煢煢犁頭風雨生綃幅餘音散入春桒曲但識宮中錦繡香爭知陌上蠶繅促種苗鹵莽應無功提□飼蠶勞亦同天文似雨蒼頡粟機杼還凌雲漢工曾聞姬滿歌黃竹明河霓羽紛相逐詎舉三推古籍田肯憐四月新絲熟大哉竹簡羽陵書可信農桒足開國曲阜遺履烏號弓精光噴薄摩玄穹願將裝御連屏疊率祖彌增 聖道隆

  ○金鏡篇(閣試)

  聖人有大寶金鏡洞八荒陰陽為炭造化冶剖判混沌侔三光希夷恍惚含有象空明寂照應無方曾聞傳咸史豈是秦宮裝懸之 玉宸助垂裳清輝能燭奸與良山河大地一覽盡山精魑魅夜遁藏 天子萬壽坐明堂月輪重朗星含芒比德水鑑光琅琅映照八彩皇哉唐汾陰寶鼎何足當

  ○石皷歌(舘課)

  世間相傳墨藪書五十六種名目奇中有岐陽石皷跡籕文千載存風規周道中興震威武五年廵狩修上儀諸侯劍佩紛隨逐車如流水馬颷馳春蒐肅奉禽荒戒告廟還鐫金石辭從官振彩鑾山骨琢成十數加劂剞狀如天上落星石剖割混沌光陸離雅頌之間格韻古尊彛竝列款識施千年枯石經蟲啄百丈斷厓蟠蛟螭務光初飜到薤日神禹手鑿岣嵝時數行剝落不成字遺珠碎玉成逸詩子雲雖老應不解仲尼刪後賞者誰嗟嗟秦人掃王迹儒者六秇皆凌夷隸文 起籀文廢俗趨簡便真難支鄒嶧之罘俄歇滅陽米猶自尊相斯神呵鬼護石皷在三代典型良可推吾聞吏部希古道一代山斗稱宗師綺靡餘習混雅正眼見槌碎淮西碑以茲感慨扣石皷恰如三摻聲讙悲寄言同學鴻都子共挽文章八代衰

  ○題浯溪讀碑圖

  永州誌相傳以元結中興為三絕碑葢顏之書元之文與神陽鏡石內外瑩徹故稱三絕余獨非之元顏之文與書與其人足相埒人品不為書文所掩是為絕耳因作此詩以貽祈令鐫之
  漫郎左氏癖魯國羲之鬼千載遠擅塲同時恰對壘有唐九廟隨秋煙一片中興石不毀幾回吹律寒谷春幾度看碑陳迹新遼鶴歸來認城郭杜鵑聲裏含君臣折釵黃絹森光怪舊國山河餘氣概當年富貴腹劍多異代風流椽筆在書生何負於國哉元祐之籍何當來子瞻喫飽惠州飰涪翁夜上浯溪臺扶藜掃石溪聲咽不禁技癢還題碣清時有味是無能但漱湘流莫饒舌

  ○征虜將軍出塞歌(舘課)

  皇家執契靜三邊將軍更事勒燕然心知驕子須大創恥看烽火照甘泉身挾期門射鵰子匣裏吳鉤泠於水雕戈赤羽三千騎落日黃雲一萬里是時和高塞草枯我兵勇氣先吞胡連空幕影隨塵遁竟夕笳聲喑不呼將軍麾下都俠烈誓刳胡腸飲胡血箭鋒直挂青海灣刀鐶寧顧天山月徤兒手握月支頭奪得燕然胡虜愁功成不受封侯印只為長纓志欲酬

  ○讀書佳山水謌送王季重使君歸山陰

  會計佳山君所有石紐藏書凌大西四序長開鏡裏花十年種就門前柳解經宛轉註蟲魚問字離奇盡蝌蚪河陽三十僅嬴餘函谷五千曾秘授以茲澹蕩少宦情夢著林泉輕組綬清溪之政不再春前與緯真稱敵手月旦悠悠好畵龍浮雲忽忽成蒼狗幾經霜信剪芝蘭何限雷門鳴瓦缶穀城黃石君所師句漏丹砂吾得友伏櫪俱成歷塊心懸河共哆談天口許將幽賞契寥寥一任功名歸九九人生聚散那可期吳苑花前重回首自言習氣剩三餘小結吾廬纔一畝閒宜策杖撫孤松饑即腰鎌刈秋韭散帙黃虞事可知操椎六五頭堪掊身謝靈均虎豹關游逐史公牛馬走室遠何繇見玉杯情來只合看虀臼要圖縑素挂槐堂領取風雲還甕牗江山勝境樂無央竹簡閒勛能不朽驥壯猶如日正中鵬飛須積風之厚著君丘壑為書淫割我烟霞難墨守矯然雲臥直須臾聖代逃堯終得否

  ○問政山歌為太傅許老師壽

  君不見問政山錯出黃山白嶽間昔日仙人留隱跡至今白雲蒼樹猶仙關上有千尺之松花作飰下有五色之芝英可餐嶔岑本是至人宅服食頓回童子顏山中之政何足問介弟築室來追拔具茨問道七聖駐此地迎仙獨鶴還藥灶餘丹光舄奕靈泉洗耳聲潺湲山中人兮今呂望金粟前身語非妄膏澤巳徧閻浮提經綸半出光明藏斗杓調燮政所因拂衣仍作山中相歲月赤鳥生有涯道德青牛壽無量道之至者以治身仙翁何云逃劫塵不必鞭螭馭風始超世巳是金馬玉堂人汾陽二十四考中書令南華八千餘歲秋復春

  ○丙申閏秋舟行池州江中題陳徵君仲醇小崑山舟中讀書圖

  凄烟衰草平原暮二士千秋那得寤閒愁不到釣魚磯習心未遣亡羊路葦花平岸變霜容總是窓前書帶叢何時棹向朱涇去船子元無半字蹤

  ○金華謠為周斗垣學憲

  著處歡迎恐相失金華千人萬人出舊恩耿耿新榮觀阡陌駢闐委虗室竹馬兒童擁翠旌章縫弟子看雄筆依依棠樹逼丰茸朗朗玉山高崒嵂郢中飛雪再徵歌黍谷驅寒為吹律君不見黃次公承恩召見明光宮五馬俄紆丞相綬穎川父老何當逢又不見蜀文翁明經獎士鄒魯同豈有皋比秋憲府高懸水鏡摩層空何限塵埃騰寶劍幾從爨下賞枯桐八詠之樓可搥碎力追正始還龐鴻縱橫越甸三千里流風遺愛都如此畏壘興思未足多萬潭沉石徒為爾我亦談經五伎窮空山獨往擕孤笻文章有神交者道尊前豁達開心胸朱霞半天何歷落雲夢八九殊春容一似鍧鈜萬石鐘又似森梢百尺松孔文舉郭林宗千秋快士誰希蹤平生不復駭真龍神理綿綿欲往從傳聞勝事畵難工為賦菁莪繼國風誰其采之達 九重

  ○玉鳩歌壽陳子有觀察

  白雲何來照象罔不作尋常珂珮響于闐之玉昆吾刀雕琢鳩形大於掌恰稱仙人九節笻頒自君王靈壽賞撐柱傾天會有時披尋福地能蕭爽八千歲月老堪扶十五連城差足享昔有盧敖曾挾之垂赤豹兮驂文螭飛揚跋扈汙漫期手佩玉鳩如佩觿狡獪變化兒童嬉掊風作雨爾所為天老倦游鳩倦飛龍梭一躍歸葛陂杖化葛陂龍鳩啼崑丘樹回翔抵鵲村更與非能遇五更祝哽布初筵九十造朝隨舄履帝師綿邈鳥不聞巢居誰與接慇懃一從鼠璞邀高價那見鷹眸好策勛神物悠悠委草莽野人得以遺山長白璧應難薦十雙青蛙那可消幾兩懸矢知當屈攬初挂錢便起黃壚想蒲坂平陽輯瑞新萬壑千巖胡獨往 璽書一日下安車玉鳩飛向銅龍上

  ○題武夷山圖用何光祿匪莪原韻贈林納言省庵

  兩丸熠煜跳天門風尻氣馬無停轅欲界仙都甌海裏幔亭自昔曾孫里神霄高外更無高神瀵水窮重得水凌倒景兮乘玄雲搆取清微大赤文叩洞天兮搜福地婆娑鳥跡魚蟲字九曲棹歌丹九轉十年塵土腸為遣盧敖竹杖亘千尋黃石陰符遺一卷廻思九陌走黃埃浮名於我何有哉漁父桃源豈再來天公粉本深徘徊不貪大藥七黃金祗愛清音叶素琴故人持贈好東絹仙山屬我開生面布襪青鞋不用將雲鬟霧髻長相見有美林夫子偏憐顧虎癡披圖選其勝卜築將因之西嶺烟升焚寶鴨東峰日上蒼龍夾依依蝴蝶夢中歸所欠鵷鸞插翅飛直是舜耕田巳熟直緣商戰貌多肥解道仙凡途豈隔朝凡暮聖忽復易武夷洞口憩靈蹤紫陽祠畔荒行跡省雨須從好兩星積風但飬摩天翮宦路無窮素作緇學人漫看朱成碧我袖長懷一瓣香更添下拜巖巖石

  ○壽潘中舍顧夫人六袠

  海上三山春色早青池阿母馳青鳥南岳存華初度年霞纓朱佩光繚繞遙遙華冑兩名家辟疆之竹河陽花紫薇鳯閣連三殿彤管鸞章賁六珈廿載金門稱避世雞鳴贈佩尋常事道韞終多林下風秦嘉每報途中字超然燕處誦黃庭鬒髮朱顏學鍊形能將諶母兼龐母能解珠經勝玉經檀施銖衣香積飰繽紛幢葢天花散繡佛釙神大內知琳宮貝藏來真旦不因福果尚空虗龍女能銜照乘珠詩有鳴鳩章壺範人同蘭玉繞庭隅九華爤熳元宵候梅花恰與優曇逗稱觴寧羨八千春載筆敢從中壘後

  ○樂壽圖歌為潘百朋壽

  江南欲作名園記海上河陽看世濟尚書綦履故遺聲右轄風流恢賜第考德真將獨樂同貽謀卻與平泉異種木於今及百年歌鐘甲第長依然閱盡人間陵與谷肯堂肯搆歸象賢森稍嘉樹成蹊逕突兀危峰出市廛白水朱樓相掩映中池方廣成天鏡刷羽鳧鷖迎向人瀺嚼游魚波不定水北樓臺照碧霄桂為棟兮蘭為橑邀賓盈百猶虗敞皷吹數部仍寥寥水南嵐翠何縹緲琱琢雲根成夭矯磴道周遮洞壑深游人往往迷幽討飛梁百尺亘長虹別有林扉接水窮名花異藥不知數經年瑤圃留春風主人夙有煙霞賞王事馳驅多鞅掌又銜 新詔五羊城萬里家山勞夢想不辭為作輞川圖一似披形入玉壺晝繡正看榮梓里年華况值挂桑弧君不見鴻乙草堂傳畵史一丘一壑徒為爾又不見洪厓仙人拔宅居舊時城郭曾無餘何如世業儷金谷吏耶隱耶俱不俗五嶽仙仙縱所如臥游鄉思常相續君生亦是我生辰大斗年年持介福

  ○擊劍篇(舘課)

  古劍寒鋒青槭槭昔年得之豐城客陰陽為炭天地鑪誰鍛鈍鉤金跳躑琉璃匣裏蓮花色明月環端秋水碧自是荊軻一片心佩將燕市頻磨拭傳聞西陲烽火驚龍泉夜吼如有神拔劍起舞抉星辰旋風爍電光燐■〈火旬〉决盡胡雲一萬里血濺胡天淨虜塵

  ◆五言排律

  秋夜讀書(閣試)
  觀運甓圖有感(舘課)
  秋聲
  平海篇為大中丞鄒平張公
  送周中丞懷魯歸江右
  題九如圖為高觀察四十壽(次李本寧太史韻)
  壽蔣八公庶常祖母八十有八
  壽納言許惺初七袠
  壽沈文學
  題朱君采侍御選閣
  中秋朱太常園梅花盛開詩以紀異
  壬子九月八日同范長倩朱君采董遐周西湖泛舟次遐周韻
  詶韓宮諭若海
  己巳子月飲關使君浴元林司農署中次韻訓首倡
  題昌文學竝蔕茉麗花
  壽封侍御天目劉先生初度

  ○秋夜讀書(閣試)

  良宵迎爽至舊簡拂塵看駒影過窓駛螢光映室寒唫餘砧欲度撿處燭初殘漫訝邊生臥潛來太乙觀五車繙未易尺璧寶非難月幌牙籤白霜庭草帶丹居然照千古糟粕笑侯桓

  ○觀運甓圖有感(舘課)

  壁紀滄洲勝圖開白社清俱為豐歲寶詎有惜陰情運甓神誰寫先鞭意不輕賭棊真賤戲抱甕豈嘉名談麈嗤王謝紆籌似孔明直令披畵者忼慨請長纓

  ○秋聲

  天宇三秋靜林皋眾竅鳴蕭騷翻竹韻嘹嚦動簷聲帶雁宵征急迎蛩夕語輕或從蘋未起漸聽谷中盈寒杵遙空斷霜鐘應候清因風想珂珮耿耿攬衣情

  ○平海篇為大中丞鄒平張公

  聖武布遐陬膚功張仲優師中推長子晉錫重康侯憶昨閩邦震真成海若羞鶴軒終怯戰虎穴敢深求遂使隣為壑誰知幄有籌戈寧韜篋止病豈飬癰瘳大創真長策先聲乃伐謀如霆施號令木雨夙綢繆且欲安吾圉何能效彼尤元戎搴大纛猛將建朱斿直擣飛雲窟長驅靖海洲望洋欣築觀誓眾欲焚舟列炬龍銜燭連營蜃接樓灌壇飛破塊齋斧耀純鉤颶起屏翳助煙消鬼蜮愁饑蛟膏染鍔毒鱷骼填溝獸困皆崩角魚懸作縲囚亦知矜族類庶可報虔劉舴艋乘宵遁萑苻蔽野搜若為驕蠆尾即巳隕旄頭飲至芙蓉幕歡騰杖杜謳任公緡既舉謝傅奕徐收甫頌風方穆鐃歌秘可抽 冲皇廻赫怒 天語獎分猷賀凱開閶闔陳俘對冕旒卿能紆□□國且鞏金甌樞密將真拜氷銜尚薄酬襄陽元凱鎮河內寇恂留客有維桒戀曾懷楚木憂用兵存後法載筆踵前修班掾多虛羙昌黎恥暗投磨厓吾有勒端擬照千秋

  ○送周中丞懷魯歸江右

  碧幢廻馭日袞繡繫思年文武真為憲謳吟盡可傳棠陰垂四履葵藎鑒 重玄故節捐誠易初衣遂始堅讒能工似錦道本直如弦余亦冥冥者分飛倍黯然

  ○題九如圖為高觀察四十壽 【 次李本寧太史韻】

  綱紀雄東表文章有代興江山增潤色日月共騫騰申甫神鍾岳蓬萊海閱陵郎潛猶始壯公夢巳堪憑列柏羣烏下鳴岡瑞鳯升出雲俱四岳為壽叶三朋弧矢揆初度彤庭寵恰承穆如嗣作頌不獨九如稱

  ○壽蔣八公庶常祖母八十有八

  清淺閱蓬萊名家燕喜開霜封三徑後雲爛五花裁姆訓傳遷里君恩陋築臺大慈飛鳯羽疊肖總珠胎貽厥文孫起為光祖德培雕蟲爾雅筆繡虎石渠才不負含飴意將乘戲綵廻策先董子對拜後魯公陪汎柏千秋節滋蘭百畝恢潘輿星駕耳劉報日悠哉寶儉車猶鹿忘憂背叶鮐劍芒孤舄奕婺綵切昭回氷雪真人骨煙霞諶母杯翻然祝觴語何以報瓊瑰

  ○壽納言許惺初七袠

  鶴馭與鸞驂寧聞劍履參何如鉉鼎貴更發蕋珠函今日磯邊呂當年柱下聃鳴琴單父記飛舄尚方諳驄馬金臺驟蟬貂柏府簪羊腸曾不顧龍頷直教探如矢心何壯頺綱力擬擔因懷扇枕戀不逐飽帆貪樂志長衡水論才自杞楠楓宸思太岳霜鏡凜寒潭九列恒虛左千尋立斗南景先真巨手玄度故清談魯冏毛成錦秦淮柳正毶納言虞典重優詔 主恩覃漫爾前薪積何妨晚蔗甘永貞爻用六不朽事兼三興替關黃綺逍遙足翠嵐登高大夫賦中酒聖人躭謝傅庭生玉陶公轝是籃雲林餘碩果火宅現優曇卿月秋光迥文星爽氣含麻姑能擘脯青女亦傅柑仙長頒真籙天書降蔚藍榮觀四朝盛雍拜五更堪有客咸歌郢紛吾亦步邯寶刀情不淺瓊玖報猶慙開社香山後論交若水涵蒲輪將有勸莫倚挂瓢憨

  ○壽沈文學

  中秋臨閏月廿載一來旋昔著生申瑞今逢出震年懸弧良有始合壁豈徒然初度離騷記高文作賦傳尚書江右秀洗馬樂家憐驥種能千里鵬圖上九天明廷方重少誰在洛陽先

  ○題朱君采侍御選閣

  瘴海廻車日名山選勝時超將黃鵠舉澹與白鷗期百尺誰當傲千峰爾獨私尋雲朝暮出含雪伏蒸宜眾響諧逵操清暉叶謝詩霜威遺蝶夢水樂許魚知共倚吳天盡高唫楚客詞顏堂為樾館開社喻蓮池捉鼻終無取冥心了不疑自今浮宅者乘興欲何之

  ○中秋朱太常園梅花盛開詩以紀異

  大遠江南信先標水部詩名花真剏見帝力本無時香挾湘蘭發清含塞角吹仙家慙幻術官閣動吟思何事蟬號露偏欣雀啅枝金颷從勁厲玉樹獨華滋驟訝園丁報將謀驛使馳生荑差足擬雕葉未為奇姑射神如下孤山鶴也疑白華宜晳補黃落失騷悲積素臨楓岸飛英墮槿籬催粧殊早計赴隴異恒期冷豔山堪許幽芳眾豈知氷壺舒夜蘂黍谷變春姿調鼎徵天瑞濡翰共譜之

  ○壬子九月八日同范長倩朱君采董遐周西湖泛舟次遐周韻

  花源神界敞香海沃焦浮得似鍾期賞相將范蠡舟捲簾延遠岫催榜度飛樓有客恒冠鶡諸君頗下鷗節逢青女候人盡墨卿流梅嶼寧廻駕漁庒可借籌調刁聞爽籟欵乃間清謳繁露頻搖筆行雲逐囀喉醁醽中聖趣籬落野夫謀鐘寂蓮花土燈疏杜若洲亦知秋凜在多為夕佳留欲續龍山會唯須秉燭游

  ○詶韓宮諭若海

  孤踪澤畔跧拱璧有誰先古調高山在韓文北斗躔采風存列國凖易測重淵天祿推中壘鸞臺得子玄絲綸光內制蘭■〈艹洍〉出新篇頗發前薪焰仍廻夢錦妍來禽書自絕昌獨賞何偏空谷初聞喜荊州數見鮮無能禆羽翼許可媚雲煙補袞須公等雕蟲底共憐

  ○己巳子月飲關使君浴元林司農署中次韻訓首倡

  兼隱雲司客行吟澤畔人坐餘香作署合處劍為津問節飛灰近催詩刻燭頻書家真有聖交道不無神魚樂初忘沼星車易轉輪緘情授關子鴻寶亦非珍

  ○題昌文學竝蔕茉麗花

  旃檀雖有林竝蔕獨撩吟連理通香觀交跗快盍簪璧人仍兢爽孿子本冲襟和鶴胎生意求凰合後音迎風俱綽約樣月共浮沉貯豈黃金重澆宜湛露酙無根希世寶解語舊盟心地似唐昌近花將漢苑尋桐君曾未記神女或潛臨老我荒斑管情鍾瑞草深

  ○壽封侍御天目劉先生初度

  方丈與清都堯封信有無卯金來太乙庚度叶彭巫萬石家聲大三朋骨相殊鳴珂傅祖硯懷玉紹庭謩遂振青氊舊將同墨綬趨鳯毛元異種鸞誥表鴻圖持滿心嘗下登高膽尚粗肯為車上儛甘守谷中愚令節書雲後徵詞愛日符繡衣將父意綵筆得朋俱綘老難為弟荊丘比壯夫慙非瓊玖質聊以 慶懸??孤

  容臺詩集卷之一終

  ●容臺詩集卷之二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五言律詩
  五言絕句

  ◆五言律詩

  送周太史奉使秦藩二首
  送區海目太史封藩二首
  送李太史湘洲封秦藩時劉哱平後
  送李左諫玉海封藩
  送方眾甫備兵永平三首
  送陸伯生歸吳
  送范爾孚北歸
  送王思延歸赴嵩山
  長安送李參戎
  長安送客
  送丹陽令工東里應召
  送趙孟清歸桐廬
  送穆仲裕中舍還東明
  汪子歸新安送別
  貽陳徵君仲醇二首
  贈曹嗣山總河三首
  贈沈繼山司馬
  南屏淨慈寺贈蕭方伯九生二首
  袁儀卿自征播歸
  贈嘉興令鄭太初
  長興熊壇石令君席上
  青溪徐明府席上
  贈蕭象林比部
  贈廣文之淮陰
  贈方眾甫之汝州
  楊淇園侍御廵方事竣仍視學南畿詩以為贈
  贈吳山人逸金
  題畵贈陳懿卜山人
  贈戴虞周
  贈玉峯道人
  贈扈芷師歸蜀
  贈衲友
  送僧
  贈衲子
  贈僧
  題百萱圖壽李本寧母太夫人
  壽蕭封翁八十
  壽程孝廉卿虞五十
  壽吳彥倫五十
  夏鶴田黃門自琉球奉使歸致書問訊詩以答之
  答蘇雲浦侍御
  詶桐廬潘令
  詶李伯襄太史贈端研二首
  甫里夜泊詶許玄祐中舍
  詶項文學
  題鶴林春社(有引)
  題塵隱居三首
  題農桑綺陌冊
  賦得雲近蓬萊
  薰風自南來
  賦得亂山殘雪後
  望岱
  涿鹿道中賦得陌上塵
  高梁即事
  豐縣道中
  宿滕陽驛
  黃鵠磯阻風
  廬山東林夜宿
  遊匡山
  宿羊山驛
  過高唐
  宿穀城驛
  祭風臺懷古
  祝英臺宅
  西興秋渡
  泖墖夜坐
  遊靈巖山
  惠山黃園
  游靈巖山范園
  同唐元徵宮允游善權洞四首
  泖湖春泛
  詠孟檜
  紫茄五首
  五日龍潭觀水嬉
  秋夜有集得還字
  就李九日同郭次甫登金明閣
  曲阿孫山人過訪鴛湖旅舍
  輓蘇烈女二首(有序)
  至後同諸公訪愚公慈惠蘭若駕納言延伯有作依韻和之
  留別侯六真司農

  ○送周太史奉使秦藩二首

  金鑾辭殿直玉節指秦城更以探奇興因之擁傅行上林盧橘熟太華岳蓮睛處處登臨咏皆翻郢雪聲

  二

  雲霄飛漢節磐石重周宗槎泛仙源近璜分帝澤濃雪臺寒五月竹苑散千峰知有游梁客翩翩執簡從

  ○送區海目太史封藩二首

  每憶朝參下相將日夕過微言比投水高論任懸河以我宦情薄愛君幽賞多可知江令賦少別意難摹

  二

  題柱才名籍分璜使命嘉賜衣飛晝繡載筆落天花雲散千峯火秋停八月槎欲知詞客貴設醴徧王家

  ○送李太史湘洲封秦藩時劉哱平後

  辭天尺五居百二指秦墟磐石宗盟重孤城戰伐餘蘭皋徵雪賦珠履擁星車采得風謠徧蒹葭白露初

  ○送李左諫玉海封藩

  左垣分漢節上黨造天倪名著青蒲草書標赤社題宮槐疏古驛江柳淡秋堤拜慶催鄉夢無為惜解擕

  ○送方眾甫備兵永平三首

  褰帷問孤竹開幙應蓮花古塞天逾險長安日未賖文人停草檄它將競鳴笳得繫單于頸承恩許及瓜

  二

  郎選高司馬邊功屢賜金股肱京輔重拊髀主恩深四塞河山固千行棨戟森胡塵應坐掃多有塞垣吟

  三

  君才原繡虎使節向盧龍香署紆籌策雄邊倚折衝風霜行漢法旂皷變軍容今日榆關勢何如百二重

  ○送陸伯生歸吳

  神皋落木後秋水灌吳時鄉夢催游子川程訪檝師自憐玄尚白未遣素為緇等是春明路閒雲不可羈

  ○送范爾孚北歸

  旅食同千里分襟此一時煙沙征路遠風雨客帆遲鄉夢隨芳草春愁帶柳枝平生任慷慨能不灑臨岐

  ○送王思延歸赴嵩山

  遂薄凌煙事行期面壁僧纓沾太行雪車碾濁河氷物態君應見新知我不能惟餘嵩洛夢清夜興堪乘

  ○長安送李參戎

  秦山控帶雄有詔賜彤弓魚鳥閒行陣鯨鯢敢泛風板輿春草軟練甲海煙空鄉國吳雲外因君夢巳東

  ○長安送客

  忽聽出關歌風塵宛洛多雪深辭白社氷合走黃河此夜嘆萍梗何年洽薜蘿自今燕市隱誰挾蒯緱過

  ○送丹陽令工東里應召

  鳴琴宰 帝鄉平政古循良自昔勞人地今為選佛塲青陽開左个 紫極御中央若問神仙吏雙鳧在尚方

  ○送趙孟清歸桐廬

  燕市悲歌地周南留滯年交期論世外標格在詩前不滅遺書字高吟寶劍篇嚴村猶漢臘歸棹雪江邊

  ○送穆仲裕中舍還東明

  我忘邯鄲道君為吳會游能將五岳興更寫九歌愁山水琴中賞煙雲杖底收歸裝餘一卷得似少文不

  ○汪子歸新安送別

  結侶向林丘披襟事事幽清尊文字飲高枕畵圖游寂寞玄亭路蒼茫釣客舟何當送歸夜風雨滿西樓

  ○貽陳徵君仲醇二首

  開山莊是祖掃徑仲為羣南郭延天籟東林出佛雲琴尊無俗韵圖史見遺文今日蘇門嘯何須隔嶺聞

  二

  猶是鴻冥者將無鶴怨文焚香供宗子貯酒待陶君籬蘂酬嘉節江楓墮落曛居然成二老長此挹清芬

  ○贈曹嗣山總河三首

  警水勤 明主匡時得上公業從專鉞久恩向錫圭崇清濟蓮花府黃流瓠子宮十年驅節地重入指揮中

  二

  蒼玉與朱斿高牙控上游巳分周二陝盡護漢諸侯龍顙藏弓地魚鱗轉餉舟應還補天手一解廟堂憂

  三

  禹功猶在眼漢策若為紛似鵲填何補其魚歎豈聞中臺今省月寶鼎欲敲雲一片征南石兼書白鄭勳

  ○贈沈繼山司馬

  一曲鴛湖好非關請乞來東山選絲竹北使問樓臺鴻向青冥送花因白社開只愁蒿目意黃綺亦難裁

  ○南屏淨慈寺贈蕭方伯九生二首

  宦轍優曇現禪宮慧日懸棠分龍鉢雨笏柱鷲峯煙鞅掌遺塵外冥心悟刼前眼看朱紱客誰出火中蓮

  二

  言訪毗耶室淹留及下春悠然禪悅意能繼白蘇蹤香積充蓴鱠秋聲感砌蛩辭官亦非病登涉不扶笻

  ○袁儀卿自征播歸

  間關百戰後絕域獨歸時出塞今如此逃虗意可知垂簾談老易捨筏證禪支留取門旂姓長驚海外夷

  ○贈嘉興令鄭太初

  重游湖上月新挹灌壇風駐節鷗波外擕琴雀舫中嘉聲三瑞後高論九流空顧我成浮客他鄉得鄭公

  ○長興熊壇石令君席上

  訪隱到江潭招擕過水南綠簑懷往跡白馬縱高談震澤君吞九中牟我得三宵分靈雨至罨畵半拖藍

  ○青溪徐明府席上

  嘯自蘇門旨詩仍鄴下才琴尊閒閉閣賓客其登臺霽色川原淨秋光睥睨開臨觴無限思極目向蒿萊

  ○贈蕭象林比部

  鳧舄依天府文章自選樓青陽開左个赤縣最中牟朔雪梅花騎江春竹箭流賜金能貰酒湖上待羊裘

  ○贈廣文之淮陰

  帝里文儒盛明時道術尊一官成蠖屈多士得龍門吏向淮南隱經堪濠上論因君訪蒙叟或有漆園存

  ○贈方眾甫之汝州

  羈愁不可極復此聽驪歌作吏誰成傲論才爾自多遙知汝南騎重向冀方過竹馬諸童子扳迎意若何

  ○楊淇園侍御廵方事竣仍視學南畿詩以為贈

  詔墨九重溫文星執法尊朱軒窮海國絳帳啟橋門水鏡名先著風霜氣巳吞遙知拜慶日桃李解酬恩

  二

  才子河東賦仙郎柱後文人仍依繡斧士總附青雲子舍乘驄路天閑選驥羣何須占劍氣知動斗牛分

  ○贈吳山人逸金

  孤雲曾不住何事倦飛還道氣看眉宇禪心問骨山試琴魚出沼鍊劍虎當關余亦逃虗者相期白社間

  ○題畵贈陳懿卜山人

  劍授猿公術碑窮蝌蚪文風塵違壯志圖史策閑勛道廣星辰聚人豪湖海聞醉鄉推祭酒勿作出山雲

  ○贈戴虞周

  識爾垂簾日論交澹世情禁方傳海上俠骨走幽并卭杖供探勝河車事飬生餐霞知不遠窓外九龍橫

  ○贈玉峯道人

  聯騎向郊坰爭言禮歲星君應有羶行我得問熊經石髓緣非薄雲將迹更冥何年尋汗漫吹笛楚山青

  ○贈扈芷師歸蜀

  清標燦蕣華幽意同枯木五嶽一孤笻三峩一茆屋筆帶錦江錦囊擕玉山玉人言蜀道難柰此摩天鵠

  ○贈衲友

  錫帶神光雪杯浮大士潮孤踪泛江海瞠眼向雲霄說法惟揮麈逢人或過橋千峯何處住一偈肯相招

  ○送僧

  苕霅一時僧千峯興欲乘龍蛇隨北學衣鉢問南能初地游方愜彌天秀益增誰知碧雲句侍者續傳燈

  ○贈衲子

  卻憶彌天秀那知異地逢客愁輕九辨勝賞挾千峯徙倚林中屐淹留靜夜鐘何年投白社一接虎溪蹤

  ○贈僧

  香積千人供黃梅五葉花檀那無住相功德等恒沙塔影雲連水僧音梵與華宗雷開社後知爾退堂賒

  ○題百萱圖壽李本寧母太夫人

  突兀古雲根紛敷赤棘翻堂前霞綵絢天上露華溫托質從玄圃忘憂合道言應持比金母百億化身繁

  ○壽蕭封翁八十

  星郎拜慶日華袞 玉宸前解老從河上真封比渭川應知眾父父別有大年年一卷循良傳何如拔宅仙

  ○壽程孝廉卿虞五十

  蘧子知非日平津對策年掊風輕九萬奏牘富三千琴寫山兼水杯中聖與賢看君多道貌班綴玉宸前

  ○壽吳彥倫五十

  新陽廻建子初度叶惟庚卜築逃虗意登樓信羙情無吟非雪曲有筆夢花生何必賢良策平津獨晚成

  ○夏鶴田黃門自琉球奉使歸致書問訊詩以答之

  叱馭猶行路乘槎自鑿空何如浮海使絕域渺難窮龍節堯封外鮫衣禹貢同壯夫能許國在處百靈通

  二

  左掖頒圭日東荒析木天風煙迷甲子歲月滯丁年撫劍驚波晏投珠異域傳慇懃遺尺鯉倍起陸沈憐

  ○答蘇雲浦侍御

  芳訊到江潭青霜字字含襜褕行漸遠草木味同參雲夢應吞九峨眉亦有三山中無綠綺何以報雙南

  ○詶桐廬潘令

  豈有乘軒寵深慙負弩情茱莄催令節蘭芷憶南征雉乳尋常事鷗波浩蕩輕使君多重客能著釣徒名

  ○詶李伯襄太史贈端研二首

  石室分何重銅臺價豈珍久為龍尾誤今見鵒眸真子墨緣非薄君苗氣復振天涯捐佩意時共寶刀親

  二

  琱琢古雲根投將十賚存泠然鳴珮響拊處截肪溫不謂焚魚舘能同抵鵲村柔翰餘習在珍重石交敦

  ○甫里夜泊詶許玄祐中舍

  誰知玄度宅又在五湖汀隱几時生白讐書幾殺青鴨池春浸月漁火夜浮星自笑煙波艇頻年問此亭

  ○詶項文學

  舞劍助書真聞鐘悟酒禪閒勛邀翰墨短髮老風煙稽嶺觴修竹嘉陵響暗泉素心公等在燕處得超然

  ○題鶴林春社(有引)

  家有獨鶴忽迷所如人失人得巳類楚弓自去自來莫期梁燕矣廼於君公之堪復躡羽人之跡整翮返駕引吭長鳴似深惜別之情都作思歸之曲嗚呼雀羅閴若鷗盟渺然顧此仙禽真吾德友驚蓬超忽仍聯支遁之交珠樹玲瓏不逐浮丘之路雖云合有冥數亦繇去無遐心自此可以蹔游萬里等狎雞羣馴飬千年無虞鳥散者矣欲致黃庭之報遂寫青田之真載綴短章用存嘉話
  便欲冲霄去能無戀主情夢中愁失路客裏得同聲 【 君公家有二鶴】 巢樹經春長歸軒一水盈今宵不成寐重聽九皋鳴

  ○題塵隱居三首

  高情期五岳小隱得殘山嘉樹成蹊逕危峯出市闤微唫時倚樹愛客不開關謝氏雲林宅風流此更攀

  二

  買山何足問縮地長高樊石秀銜空翠苔深帶雨痕雙梧分鳯渚一水接鴒原未得長慵臥占星到德門

  三

  松菊陶公徑蓬蒿仲蔚邨何如朱戶裏別有碧山蹲卷幔雲生坐登臺月可捫泉聲朝暮響恠底莫尋源

  ○題農桑綺陌冊

  百里春申路欣歌田畯詩行車膏作雨沃野錦為陂子婦饁堪餉曾孫稼若茨誰能憂藿食慈母更農師

  ○賦得雲近蓬萊

  韶光明北極雲氣護蓬壺似葢籠華闕非烟撲御爐輪囷翔碧落繚繞亘虗無端識從龍意輝輝映六符

  ○薰風自南來

  北窓唫嘯日凉吹不須期荷氣初聞處簾鉤欲動時幽從林杪度清向瑟中披見說天門近隨風詠亦宜

  ○賦得亂山殘雪後

  嚴更餘朔雪處處點蒼山風磴吹花急陰厓積素閒寒光斷續起冥色有無閒誰向巖之曲翛然獨閉關

  ○望岱

  吁駭看山眼迢遙岱色分應為天下雨不斷封中雲漢簡千秋秘秦松萬壑聞何當馳匹練高揖碧霞君

  ○涿鹿道中賦得陌上塵

  每與羣動起氤氳蒲大堤隨風縈柳絮碾地撲花泥不受文犀辟相吹野馬迷明朝御溝近可似濯纓谿

  ○高梁即事

  人天皈佛日風土紀皇都水坐疑修褉觴行或賜酺花茵調怒馬珠彈起栖鳧誰識逃虗者高陽混酒徒

  ○豐縣道中

  宵征不容晏路出古徐東堤樹一千里村墟十九空防河薪比桂乘遽馬如龍猶有蠲逋詔年年省故豐

  ○宿滕陽驛

  滕陽古城曲停轡獨依依心壯嘗輕別病來還憶歸火山驅馬瘦蒲渚上魚肥何必羊腸坂方知叱馭非

  ○黃鵠磯阻風

  漢浦稽天浸商風動地號何來南郭籟恠底伍胥濤捐佩情何極搥樓興亦豪不諳山水趣鄉思若為陶

  ○廬山東林夜宿

  偃息東林下悠然澹旅情泉歸虎谿靜雲度雁天輕蒼蘚封碑古優曇應記生預愁鐘皷動擾擾又晨征

  ○遊匡山

  策杖與雲平濛濛空際行煙江中嶺盡星斗下方橫不隔諸天路差疑五岳名誰知游楚客頓使九愁輕

  ○宿羊山驛

  莽莽平沙路登臨更一奇河流消楚漢碑石記淳熙皷角因風迥帆檣侯月遲此中留憩者半為問津疲

  ○過高唐

  高唐齋右壤終古作津途山色猶銜岱雲容不是巫坡陀分麥隴閭井半桑樞歇馬斜陽下應嗟霸氣徂

  ○宿穀城驛

  歲晏促王程寧辭帶月行罡風九野吼殘雪四郊明宦轍嗟車耳兵符問穀城殷勤向關吏霜角莫頻聲

  ○祭風臺懷古

  澤國驅朝節清時撫霸圖陣雲猶壁壘燐火或菰蒲龍戰何年事鴻歸後夜孤繇來今古意偏自集征途

  ○祝英臺宅

  英臺故居在善權山左有唐李蠙云齊高帝贖以為寺
  徙倚荒臺畔潺湲瀑水飛因看江左右郤憶華山畿化碧陰厓出為雲晚岫歸凄其前代事端使勝情微

  ○西興秋渡

  秋涉試褰裳風廻海氣凉濤飛鷗外雪林綴菊前黃司馬游何愜鴟夷跡未荒山陰勞夢想遲晚得津梁

  ○泖墖夜坐

  煙沙廻馭日香海逗帆初雨挾濤聲急雲濛樹勢疏雨涯寧辨馬後夜忽聞魚不是毗耶室匡牀得晏如

  ○遊靈巖山

  選勝從初地傷秋問故宮周遭懸徑仄明滅遠湖空人閱臺游鹿碑看墨戲鴻共擕高士傳展讀亂雲中

  ○惠山黃園

  煙景駐征騎晴林踏落花因聽綠水曲忽到赤松家魚鳥嚮人近樓臺俯郭斜更携餘興去絲管隔窓紗

  ○游靈巖山范園

  三徑我頻到千峯自掩門停雲吳會思白雪郢中翻豹隱神逾王龍圖誼益敦年來多道貌因事五千言

  ○同唐元徵宮允游善權洞四首

  神功開混沌水府亘氤氳峽隱將飛石巖垂欲墮雲龍腥陰壑迥鳥道亂泉分今日摩厓記知同藏史羣

  二

  西峯撥雲盡萬象劃然殊地軸連離墨仙宮秘蘂珠微明天有漏大巧谷非愚為問探奇者曾逢石髓無

  三

  石徑幽無際金堂永不扃丹臺猶偃月仙掌故捫星跨鯉探雲笈燃犀遁水靈如聞淙響外歷歷演黃庭

  四

  山霽氣初澄攀蘿下復登千峯攢積鐵百仞矗層氷濺雪看廬阜隨花得武陵平生耽勝事選勝卻輸僧

  ○泖湖春泛

  野涉有同人雲帆試早春能將催榜興更入聚沙因水國龍猶蟄香臺鳥亦馴祗林經浩劫暗逐歲華新

  ○詠孟檜

  愛此孟家樹森然見典型沃根洙水潤含氣嶧山靈閱世消秦篆參天鬱魯青方知樗散壽只入列仙經

  ○紫茄五首

  何物崑崙種曾經御苑題似葵能衛足非李亦成蹊落實尋常味攀條徑寸低玉盤如可薦寧復悵雲泥

  二

  欲辨嘉蔬種應同藿食人纍垂貪結子低亞巧藏身被壠千苞坼連畦萬顆勻清齋頻擷取老圃未生嗔

  三

  纂纂稱天茁離離見土毛知非豐歲寶聊佐野夫饕落處寧為瓠投來頗類桃米家圖矮樹恠爾矗雲高

  四

  卑栖性所便尺五即為天每帶胭脂色來登玳瑁筵江蓴下豉美蒟醬點庖鮮能誤青鞵客忙趨過邵田

  五

  不敢怨無詩秋當詠菊時封關丸可弄覆餗印何纍槐國分陰近僬僥假葢遲誰知謙吉意更好助觀頤

  ○五日龍潭觀水嬉

  歸客炱恢侯都人游冶塲繇來看競渡是處比浮湘水曲魚龍戲風前繒綵香祗將反騷意永日對壺觴

  ○秋夜有集得還字

  逃虗城市裏踪跡遠人間結夢迷新路題詩憶舊山星河低坐冷秋色逐人還好及清言夜君今且閉關

  ○就李九日同郭次甫登金明閣

  香閣瞰郊關芳晨試共攀不因尋白社何以見南山夕梵林端出秋鐘雨外閒青萸更黃菊無酒亦開顏

  ○曲阿孫山人過訪鴛湖旅舍

  數載掩荊扉重來似鶴歸貧驚故吾甚狂與世情違歲儉誰供秫霜寒未授衣當湖惜別處烟雨夜霏霏

  ○輓蘇烈女二首(有序)

  蘇女為盛萬年所聘盛亦孝子之子子以從軍死戰忠孝節義備於一家尤可書也
  戰壘多新鬼衡茅表大家所生真不忝之死更靡他青塚顏何厚崩城事共嗟貞魂化雌劍直可淨胡沙

  二

  國卹傳江汜王風續汝墳問名曾未字殉節豈恒聞馬革嗟何及鴻毛死更芬史書蘇媛事寧數錦廻文

  ○至後同諸公訪愚公慈惠蘭若駕納言延伯有作依韻和之

  神皋方丈室初地盍簪盟花雨翻空界松濤雜梵聲小參如筏語晏坐閑關情樓閣重延眺千山積翠橫

  ○留別侯六真司農

  劍履瞻民部星辰託友昆家如移社曲容許傍夷門易接銅龍武難虗鏡水恩春風楊柳陌意氣罄離尊

  ◆五言絕句

  題汶上路太守壁二首
  鍾黃初以余有三楚之命亟徵余畫謂余於畫自此遠耳勉應其請并系以詩
  贈蔣山人
  登翠微亭
  題杜日章冊九首
  枯木
  題畫贈眉公
  題爨下琴
  題畵贈張山人二首
  垂釣圖
  自畵吾松小崑山二首
  長松高士圖
  題王叔明畵
  贈林天素
  題倣黃子久畫
  題綠天庵圖
  贈煎茶僧
  題畵共十七首
  題畵雜詩

  ○題汶上路太守壁二首

  尋雲路公榭招鶴路家池記取還山客風流此一時

  二

  衣拂京洛緇窓含齊魯黛因君思故山驅車火雲外

  ○鍾黃初以余有三楚之命亟徵余畫謂余於畫自此遠耳勉應其請并系以詩

  徵書雖到門猿鶴幸相恕秪因湘楚游故是離憂處

  ○贈蔣山人

  青林鬱蒙茸長松度林表所以蔣生徑無竹亦自好

  ○登翠微亭

  煙迷楊柳洲水拍芙蓉岸我憶南湖秋西山暮雲亂

  ○題杜日章冊九首

  曾教庵
  廣韜室
  止戈堂
  五嶽小山
  榆溪九曲
  烟駕亭
  嫏嬛洞
  投轄舘
  玉舉齋

  ·曾教庵

  世寶珠玉粟天光日月燈箇中無一字權說有三乘
  右曾教庵

  ·廣韜室

  執契靜三邊陰符秘莫宣君能參活句盡屬圯橋傳
  右廣韜室

  ·止戈堂

  劍戟何森森坐隱巢居子君家武庫中有戈何可止
  右止戈堂

  ·五嶽小山

  不策盧敖杖那張宗測圖神功攢五嶽且作小山呼
  右五嶽小山

  ·榆溪九曲

  澧浦長懷楚桃源不事秦誰知釣鰲手榆曲阜收綸
  右榆溪九曲

  ·烟駕亭

  邊烽巳寧晏烟水澹氤氳朝來鵝鸛陣衝破宿潭雲
  右烟駕亭

  ·嫏嬛洞

  奪取燕支山收得嫏嬛記一似蘂珠宮一似汾陽第
  右嫏嬛洞

  ·投轄舘

  借箸張文成投壺祭征虜悠悠枕麴徒不上蓮花府
  右投轄舘

  ·玉舉齋

  手佩黃金印身藏白玉壺請看麟閣畵有此璧人無
  右玉舉齋

  ○枯木

  散木無文章中林有先伐連蜷而離奇仙槎與禪筏

  ○題畫贈眉公

  隨雁過南嶽衝鷗下洞庭何如不出戶手把離騷經

  二

  徵君待訪錄只在卷簾時南宮與北苑彷彿夢見之

  ○題爨下琴

  不有焦尾人誰知中郎賞所以琴上絲千秋發哀響

  ○題畵贈張山人二首

  炊煙連斷靄隱隱見松亭亭中有靜者單讀淨名經

  二

  煙渚輕鷗外晴巒畫鷁前何須苦聯句觸眼白雲篇

  ○垂釣圖

  秋雲淡無色溪樹紅可憐是誰來領畧釣罷老漁船

  ○自畵吾松小崑山二首

  崑山雖婉變卻似魯家丘故作廬峯勢青天瀑布流

  ○長松高士圖

  虬松繡青銅峭壁立積鐵下有逃虗人長嘯空山裂

  ○題王叔明畵

  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爭峙閑者解其紛君今巳閒未

  ○贈林天素

  鑄得干將劍遙呈劍客看不須巫峽夢夜夜繞雲官

  ○題倣黃子久畫

  野色散遙岑繁陰帶平楚大癡未是癡老我仍學我

  ○題綠天庵圖

  赤日無閒人綠天有傲士種樹不幾株清凉惣相似

  ○贈煎茶僧

  恠石與枯槎相將度歲華鳯團雖貯好只喫趙州茶

  ○題畵共十七首

  開此鴻濛荒真成羽人宅洪厓居可移天姥夢亦得
  桂樹及冬榮瑤草待春發唯聞鸞鶴聲寥寥上煙月
  近水晚逾碧遠山秋未黃夕陽寒滿地松影落衣裳
  山木半葉落西風方滿林無人到此地野意自蕭森
  石洞出雲根觸膚雲自至壁壘雖怒飛只作等閒事
  隃糜磨一石側理伸尋丈軒軒五嶽圖堂堂大人相
  少年多狡獪老筆漸離披氣韻從何取心無讚毀時
  雲海盪吾胸筆隨意所到猶如剡上船何必見安道
  虗檻列雲岫閑堦響石淙若添千頃竹又領渭川封
  幽人茶灶煙每與宿雲亂憑軒望所思春湖渺無岸
  野客不貪涉如何亦問津前村黃葉裏大有耐閒人
  清泉繞庭除緣篠盈軒檻坐此何所為惟宜弄鉛槧
  茅屋空山中時有幽人至指點亂雲生不談人間事
  巘崿蓮為峯漣漪柳成浪此中可卜居於以遂天放
  客去秋林空沙際石瀨響好隨飛鳥歸一路山煙上
  喬木生晝陰清泉響寒溜前邨杳靄中大有雷霆鬬
  谷靜鳥飛絕天空雲度閒爾時一回首眼底無青山

  ○題畵雜詩

  晚岫帶霞明汀洲變蘋綠如何萬里橋卻在蘇臺曲
  龍女是前身鷗波不問津侍兒能縛帚何處拂紅塵
  弭棹月三更秋砧斷復續聽砧了不愁翻理無愁曲

  容臺詩集卷之二終

  ●容臺詩集卷之三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七言律詩(一)

  ◆七言律詩(一)

  萬壽朝賀
  太廟薦麥
  賦得玉河冰泮
  長安冬至
  上林春雪
  中州鳯凰見為大中丞馮禮亭年丈贈
  送周斗垣參知入賀二首
  送郭憲副天谷入賀萬壽二首
  送唐存憶漕臺還朝二首
  送劉侍御還朝二首
  送李易齋還朝
  送錢機山宮允還朝
  送朱比部永白還朝
  朱衣白比部為尊人訟冤事竣還朝送之
  送潘含赤中舍還朝
  送詹郡侯濬源
  送張璇源郡侯入覲
  送張符禺吏部
  送李素我侍御北上二首
  送瞿稼軒黃門應召北上
  送朱敬韜水部
  送楊學博弘聚北上
  送賀使君
  送周觀察斗垣二首
  送李伯襄太史封秦藩二首
  送侯六真侍御按黔時黔有兵事侍御兼視師之命二首
  送許周翰備兵井陘二首
  送郭希所符丞之金陵二首
  送章公覲水部之任清江
  送王伯高廣文令南安
  送蔣塞玉之任貴竹
  送萬元白工部廷杖歸洪都
  送蔡元崗清卿奉使還里
  送周纂唐黃門予告歸中州
  送馮琢菴宗伯二首
  送阮黃門圓海省覲南歸
  送林兼宇簡討
  送章陽東歸省
  送林仰晉司徒
  送葉少師歸閩四首
  送錢麟武大宗伯還會稽
  送鄭方水大宗伯歸江右
  和鄭庶常峚陽
  送宋封公歸齊
  送李太守思弦二首
  送蕭九生方伯二首
  送喬裕吾黃門
  送許使君
  送袁微之之唐藩
  送吳明谷還鄉
  送王純伯鄉丈
  廣陵道中送戴振之表弟南還
  廣文有之任彭城者詩以贈行
  賀郭青螺大中丞
  賀平湖令陳杲菴奏最
  賀王銘韞司李滿考
  賀湖州馮司李楨卿奏最
  賀廷尉李素我得子
  賀李素我再舉子詩以志喜
  賀施笠澤別駕得雄
  贈鄭范溪大司馬行邊
  金華守周斗垣為學使重臨郡郡人以詩紀事為贈此詩
  贈尹惺麓參知閱兵海上四首
  贈劉夢胥黃門
  贈彭嵩螺鹺臺二首
  贈杜完三黃門
  贈毛侍御
  贈總漕王憲葵中丞三首
  贈陳仲醇徵君東佘山居詩三十首
  贈陳留令韓有懷秦人政成者
  贈王大美直指
  贈毛侍御孺初視漕
  贈蔣山人二首
  贈洛中焦右伯文兆
  贈蔡道寅
  贈巨源宗侯
  贈宗正國手
  題李霖寰少保平播冊
  杜日章將軍榆溪釣隱圖(有序)
  題璇源張郡侯卻金輿頌冊
  題劉金吾牛山讀書圖二首
  題平湖弄珠樓呈蕭象林使君二首
  郭青螺六命冊
  題秦中李篔谷黃門偃松圖
  題孫明府梅花詩冊
  秋日泛泖四首
  秋日泛泖因讀先師莫中江之什忽又十五年感舊懷賢再賦呈唐明府君公
  天馬山游眺
  龍王寺觀荷
  陸君策畸墅問水二首
  京口觀水嬉呈姜養冲
  武夷陳司馬雲窩二首
  邯鄲夜宿
  清源狄將軍席上觀女樂
  李臨淮太保惟寅席上
  馮元成第觀牡丹
  七夕集杯比部
  九日同姚納言過張蓬玄中丞官署
  鄉道中寄張蓬玄中丞

  ○萬壽朝賀

  仙掌初開玉露清瑞看堯莢向秋榮香飄桂殿分旌影樂散珠宮雜珮聲琮帛迥陳王會盛星辰切望泰階乎亦知華祝年年事別有丹箴效廣成

  ○太廟薦麥

  閟宮朝啟肅精禋御苑來牟及薦新 九葉靈光開大曆雙岐瑞穎獻昌辰風廻玉几馨先稷露裛金莖潔似蘋一自寢園祈報後於皇清頌徧周民

  ○賦得玉河冰泮

  寒澌忽散御溝東百道清波太液通望處月華連沼動祈來雪瑞及春融漸聽玉碎方流畔 【 圓水孕珠方水孕玉選詩云玉水紀方流】 不盡珠遺赤水中先向龍池霑帝澤願歌魚藻樂皇風

  ○長安冬至

  子月風光雪後看新陽一縷動長安禁鍾乍應雲門曲宮樹先驅黍谷寒臺上書祥傳太史齋居問禮向祠官紛紛雙闕鳴珂下未覺玄關閉獨難

  ○上林春雪

  九陌陽和御苑偏瑞看盈尺應祈年飛花散入梅千樹舞絮猶疑桺半煙積處宜春添曙色融來太液漲新泉不須更和鄒枚曲黃竹歌聲日下傳

  ○中州鳯凰見為大中丞馮禮亭年丈贈

  溫洛嵩高天地中千秋再見鳯游空直緣干羽修虞典可但循良遡漢風盟府論功銘熟釜內廷錫讌賦彤弓承明著作慙班掾載筆猶能紀大馮

  ○送周斗垣參知入賀二首

  桂舟容與敘分擕日近長安禹會齊四岳雲開蒲璧貴雙莖露爽玉繩低瑞看符命呈華渚錫有新綸下紫泥南國若論棠芾事春風桃李白蘇堤

  二

  謁 帝恩華倍陸離若為游子愴臨岐名高鼎呂熊馳後 詔賜彤弓虎拜時狂客家風簑笠在壯夫心事寶刀知同人但進千秋鏡不用牢愁擬楚詞

  ○送郭憲副天谷入 賀萬壽二首 【 郭曾為吏部】

  驪歌聲裏重踟躕為憶當年寄事餘兼隱自開秋憲府祝釐行指太清居 楓宸尚憶明光草桃觀難消月旦書十載魚腸空在袖煙波何處式吾廬

  二

  冰壺玉尺迥無儔清切持衡照九流吏部文章懸北斗史公留滯蹔南周天堦蓂莢千秋鏡幙府芙蓉八詠樓 聖主祈年頒瑞後新恩定向舊人求

  ○送唐存憶漕臺還朝二首

  新恩入典羽林軍好及清朝幾策勛淮海咽喉資輓粟黃河璧馬見敲雲即今吳甸驪駒御恰值堯堦瑞草芬何以贈行孤劍在匝中時動斗牛文

  二

  花驄北首五雲隈柱史承恩切上台方簡禁兵天策府重瞻 宸袞栢梁臺名高繡斧風霜肅績畵旂常日月開四海交情今自見直詞誰似孔融來

  ○送劉侍御還朝二首

  休蒲風采重 明廷又見花驄指 帝京三輔澄清需攬轡九流人物待持衡能無廣論嗣公叔夙有昌言軼更生野史若為光祖道祗憑班管紀勛名

  二

  晝繡蕭然似蓽門經年鵬息素風存安危正倚中臺切繡斧今看 詔墨溫宦路玄黃棊局異邊陲赤白羽書繁憂時敢有龍文贈不待封章請 帝閽

  ○送李易齋還 朝 【 舊為台州司】

  惟將野服問仙槎送遠登臨興不賖令節最憐青女月英標猶帶赤城霞天門日近晨搖佩秋省寒生午散衙為報同人相訊者五湖煙水巳浮家

  ○送錢機山宮允還朝

  詄蕩天門馬首瞻王程不為 簡書嚴共言匡鼎還東觀遂有商霖出傳巖身切雲霄親日表光分奎壁應星占臨岐何限彈冠意漫把金華舊事拈

  ○送朱比部永白還朝

  天際明霞擁使車桃椎豈得問樵漁弓裘自踵文昌履竹簡將成太史書試拂龍泉依斗極且含雞舌奉 宸輿心知慷慨雲霄別也覺江淹賦不虗

  ○朱衣白比部為尊人訟冤事竣還朝送之

  遄歸不為錦衣游壯爾春秋大復讐疏有青霜含楚些誓將白水拂吳鉤寒原得句梅花騎渃日分襟橘柚洲輶史若為酬 帝問五湖亦自起邊愁

  ○送潘含赤中舍還朝

  城南別業勝河陽又以嚴程指建章宵直舍人還鳯閣秋征游子戀鱸鄉輶軒載筆書成帙蘭殿宣麻詔幾行見說九重勤晝接從官容易覩垂裳

  ○送詹郡侯濬源

  香署專城四十強吳都奏最漢循良寧知海曲鱸羹美遙接西川雁序長五色晴雲依魏闕九皋清響動明光臨岐且莫歌驪馭漫咏中和頌一章

  ○送張璇源郡侯入覲

  兩都詞賦兩岐歌神爵循良此更過吾土風謠非舊日幾年江海不生波趨 朝人地雙龍貴上計行裝一鶴多野老臨岐無限意酬知惟有頌中和

  ○送張符禺吏部 【 自常熟令 內召】

  天門新闢日曈曨茂宰先承湛露濃巳見 璽書褒卓傅更將玉尺倚林宗千秋良史看馴雉九品何人鑒畵龍若向河梁聽驪唱鳴琴清響滿花封

  ○送李素我侍御北上二首

  迎秋驪御指 神京皇路將因攬轡清東海泱泱循吏誦西臺凜凜直臣聲殿中風采古前席柱後霜稜見裏行共說鵷班有孤鳯九苞瑞羽一時呈

  二

  徵書敦趣抗高旌應為三年試一鳴元禮故如松謖謖干將恥作鐵錚錚望中狄舍雲飛嶺到日堯庭莢散英何事臨岐偏意氣補天端慰杞人情

  ○送瞿稼軒黃門應召北上

  瞳矇日麗大明宮妙選才賢應詔同鳧舄舊標循吏傳鳯毛洵美謝家風昌辰瑞草堯堦上首路梅花古驛中獻納久懷天下計封章一出掖垣空

  ○送朱敬韜水部

  高歌驪御向秋旻直北天門詄蕩分 帝為遺羹憐考叔身當叱馭答 明君積來風力鵬初起再入雲司雁後羣留取薜蘿修竹徑容吾時註紫虗文

  ○送楊學博弘聚北上

  結束征鑣指 帝京眉山崑岫兩崢嶸東方盡奏三千牘上國高懸十五城正爾劻勷勤策士莫將表餌當談兵曲江舊侶知餘幾卻喜君家有士衡

  ○送賀使君

  祖道仍開臥轍餘傾都惆悵意何如太丘有子真惟肖嵩岳生申果不虗眼見淳風還畏壘心慙通德表巖居埜夫未有酬知日一卷中牟傳可書

  ○送周觀察斗垣二首

  東方千騎擁樓船執法星隨北斗懸正爾犁庭勤廟算須君解網及湯年鵲湖不减西湖勝岳色遙看海色連四履山川供嘯咏可能時寄穆如篇

  二

  霜鴻聲裏動驪歌惜別難將別賦摹大海尚存知巳在陽春未許和人多帝師城下尋黃石野客衡門掩綠蘿憲府勛名懸日月重瞻宮袞豈蹉跎

  ○送李伯襄太史封秦藩二首

  持節俄將視草虗策文仍是史公書人從真氣沾星使槎泛天河上斗墟明月小山叢桂侶新秋一葉剪桐初離心巳託南征雁能到羅浮問起居

  二

  崆峒倚劍意如何故里題橋載筆過百二山河磐石重三千溟海積風多不將晝錦先分矢欲賦無衣激枕戈 當宁籌籩方仄席鄴侯勛業肯蹉跎

  ○送侯六真侍御按黔時黔有兵事侍御兼視師之命二首

  夜郎氛祲未全消使者單車萬里遙自昔長纓曾請借即今銅柱擬重標陰符圯上書三卷令甲 明廷詔六條 聖主宵衣睠南顧舞干何日罷征苗

  二

  繡衣持斧擁旌旄戎馬間關氣益豪報國肯廻王子馭詶知頻拭呂虔刀皂囊彈事風霜筆羽扇談兵虎豹韜行矣捷書宜早奏漢家麟閣五雲高

  ○送許周翰備兵井陘二首

  惜別離駒緩自歌 主恩經歲未蹉跎稱詩巳變吳風古憑軾今麾趙幟多鄉思晝閒分岱色邊聲秋勁走滹沱江南亦有蓮花府竹馬他年意若何

  二

  文武聲光秉憲多離歌頻自頌中和鱸鄉不復知魚嗜蓬徑時聞有鶴過京雉五雲看日近關榆千障似星羅慨慷欲繡平原否聞道裝中只五紽

  ○送郭希所符丞之金陵二首

  閒門晝掩靜如僧俗態過從病未能豈有玄言堪倒屣漫勞虗左媿先登千秋不滅孤忠疏百折彌高隱吏名我亦慨慷希大雅忘年恰喜受交曾

  二

  偶召將無憶股肱忽看飛蓋又金陵渺然人物行猶及題過江山興復乘交臂不堪燕市失離心祗對玉壺澄即今京國風塵裏若個清標似璽丞

  ○送章公覲水部之任清江

  同是天涯旅夢身若為尊酒送情親檣連江海分曹重雲近吳山戲綵新不淺庾公乘興好還如何遜咏詩頻應多無恙輕帆不秋水蒹葭一遲人

  ○送王伯高廣文令南安

  雙旌雪後度江關仙吏風流迥莫攀士仰昌黎同北斗吾從小謝憶東山路經劍浦雙龍合春入琴臺一鶴閒縱是官衙清若水懷人倘寄荔枝還

  ○送蔣塞玉之任貴竹

  望入河橋萬里情千山寒色是王程黔雁古道猿為侶貴竹遺風象解耕徼外紀綱雄漢節車前拜舞雜蠻聲非君識得賢勞意說著南中旅夢驚

  ○送萬元白工部廷杖歸洪都

  驚看血濺九重門蹇蹇肝腸奉 至尊天地保持終不死雷霆摧折豈無恩冬曹物色高嵩華南浦秋光秀澧沅故里鳯孤垂四紀居然競爽典型存

  ○送蔡元崗清卿奉使還里

  畵鷁曾隨瀫水涯春明聯事太常齋咨諏邊塞心偏苦嘯咏吳山夢亦佳何限龍攄留赤牘暫時鵬息寄青鞋還 朝好及酬功日盧矢彤弓曰汝諧

  ○送周纂唐黃門予告歸中州

  清蒲何事補山龍皂服綈衣說漢宮直節嶙峋看齒馬鄉心迢逓付冥鴻千峰秀接嵩花室五月炎消郢雪中 明主懷賢方側席肯容姬袞久居東

  ○送馮琢菴宗伯二首

  帝寵端臣拜慶時 恩華舄奕照東淄鳯毛總攬雙莖秀鵬息聊為六月期子舍舞衣朱紱貴春宮橫卷黑頭師最憐尺五雲霄近芳歲從容引壽卮

  二

  端臣將父御車年有 詔東華設醴筵可但馮家論魯衞須知太史自談遷商山羽翼何當就天祿圖書取次編最是中朝勞屬望都門未許大夫賢

  ○送阮黃門圓海省覲南歸

  冲皇優詔重留行堂上朱顏太徤生豈為調高猶和寡誰能全注轉神清夢歸巳執元方御介壽還擕穎叔羹鵬息繇來期六月都門離別為君輕

  ○送林兼宇簡討

  玉節初頒下直廬天涯岐路意何如應多勝賞供詩句不為歸程滯簡書絲竹聲中繙孔壁荔枝花下度潘輿預愁後夜長安月那有清言慰索居

  ○送章陽東歸省

  珠林幸見一枝榮無限慈幃意氣生待詔早承休澣命舞衣遙慰倚閭情鴒原秋冷燕丹水烏喃春擕穎叔羮莫以孤臣難叱馭板輿何處不王程

  ○送林仰晉司徒

  余生二十年陸文定公以大宗伯請告歸郡中皆賦詩以志盛事余有因君今日二語忽忽五十年全篇今巳忘之矣茲因少司徒之歸將作詩贈行忽憶二語謂兩公出處大類仍用為頷聯非敢自信少作政惟文定以來足當此者不易得也
  丹詔優乘六傳行都門冠蓋一時傾因君今日歸與意始信千秋達者情事貯左垣傳馬史人將北斗望羊城繇來興替關黃髮佇看蒲輪及老更

  ○送葉少師歸閩四首

  傾都藹藹集歌驪勇退 三朝帝者師熟釜銘功詶太傳 【 先有 旨官太傳公辭不拜】 黃金鑄像憶鴟夷午橋夢到懸車日庚度秋清擊榜時 【 公以是時初度】 父老相呼看歸相年來憂國髩成絲

  二

  天邊納履動星辰再入中書再乞身山甫舊來饒補袞任公何事早收綸風傳宦路輕金注業有仙巖一玉宸 【 公家開山有福廬勝處】 最是 陛辭臣主意直須良史巧摹真

  三

  鉉鼎功成釋負擔飄然落葉等抽簪常將不盡還天上別有無窮在斗南布韈青鞋仍几几雲關霧幌亦潭潭東華賜 詔彤弓讌去國餘忠手一函

  四

  東山再出為蒼生公袞還初無限情縱有莊周蝴蝶夢能忘彭祖雉頭羹丹書進御終毗 聖欹器看來欲誡盈踵武夔龍都好在 冲皇端拱泰階平

  ○送錢麟武大宗伯還會稽

  刺天何事有羣飛抗疏還山病亦非俄爾甘盤稱舊學賢哉疏傅返初衣海門秋薄胥濤壯石紐書繙禹篆微 聖主寵行多異數可知熊夢到漁磯

  ○送鄭方水大宗伯歸江右

  文昌歸晝意何如 詔賜黃金六傳車惣為冥鴻心甚遠非關龍顙記猶虗 【 公以遷葬請歸】 星從河曙占奎壁劍拂秋清薄斗墟等是橫經當直者冲皇頻問鄭尚書

  ○和鄭庶常峚陽

  猶有英僚訪漫翁春宵觴咏月朦朧祗應開徑延求仲不待尋聲識鄭崇名著青蒲臣似矢家傳繁弱子為弓雲山依戀俄然事聞道燕都巳築宮

  ○送宋封公歸齊

  表海重聞有太公鶯花千里送歸鴻因看練影臨吳苑又帶琴聲過魯宮南極一星輝岱麓高崗三鳯瑞河東方知碧落旌幢會即在鳴珂里第中

  ○送李太守思弦二首

  霏霏烟雨逐征篷御李依然夢想中豈是塞翁真失馬笑看弋子慕冥鴻還珠無復疑前史積玉留將繼國風今日傾都攀別意可知名手繪難工

  二

  曾從黯淡聽灘聲不似離歌愴別情萬里詎妨鷗浩蕩九關何限虎縱橫雲來吳會春偏早劍去延津夜幾鳴誰謂河梁搖落盡一時咸誦漢西京

  ○送蕭九生方伯二首 【 方伯時憩湖南淨慈】

  左轄高名九牧欽行裝無鶴亦無琴 天書雖掞循良最史筆仍摽獨行林他日愛人兼愛樹昔賢留犢爾留金傾都祖帳驪駒路卻向禪宮見遠心

  二

  能將落葉等投簪身試臞肥戰巳酣四岳雲開飛斗北兩峰秋爽憩湖南時逢堯舜為方伯歸事羲皇亦子男見說袞衣思吉甫可容踪跡久江潭

  ○送喬裕吾黃門

  夕郎何事厭承明結束征衣節候更汲孺在庭推直道虞卿捐印見交情關山歲晏黃河濶邊塞春深白草生總是離愁心折處壯君駿馬太縱橫

  ○送許使君

  維揚淮海錫圭餘雅愛焚香把道書拙宦十年蒼水使論交半畝碧山居蠙珠總逐廉泉出龍性真於俗態疏任是風塵滿天地可能磨泐許公渠

  ○送袁微之之唐藩

  相國風流去見思君談白馬又稱師懸知蝌蚪讐今日絕勝鄒枚授簡時懷人倘下陳蕃榻弔古應歌梁父詞莫以京塵同宛洛吾將重訂海鷗期

  ○送吳明谷還鄉

  頻將鄉思上層樓又送歸鞍易水頭豈是途窮同阮籍若為市隱失韓休煙霜植目楓林遠獨鶴迎門桂樹幽何處懷人最凄斷斜陽一片太湖秋

  ○送王純伯鄉丈

  忽聞齊語變吳歈游子歸來意氣殊羽客山川猶記舊馬卿騎從一何都七襄河漢行清淺三伏炎蒸任有無不為塵沙緩征旆知君身寄長房壺

  ○廣陵道中送戴振之表弟南還

  一夜春隨客共歸鶯花岐路意多違天涯結客同修褉物候催人幾換衣壯士悲歌孤筑遠離堂風雨暮鍾微可堪添入江淹賦回首隨堤桺絮飛

  ○廣文有之任彭城者詩以贈行

  傲吏翛然隱射宮星軺迢逓又徐東荊湖雲散千峰火蕭沛秋生大國風夢到吳門尋舊社閒登漢壘笑時雄亦知不盡談經意緒論還期虎觀中

  ○賀郭青螺大中丞

  彤弓盧矢蕋珠庭瑞靄遙連執法星圯上密傳書似素臺中獨坐髩猶青人看劍履依三極手握風雲馭百靈若向攬揆論盛事旂常應勝佛名經

  ○賀平湖令陳杲菴奏最

  世家曾入史公書循吏今看積慶餘丹穴舊來能產鳯琴臺誰不頌懸魚茇成棠樹思如昨植處槐庭應豈虗卿月宮雲相映照何論通德表門閭

  ○賀王銘韞司李滿考

  棘木持平四國馳頌聲名徹 九重知共言如水心同潔不見南山判可移禹鼎即今懸照日虞廷自遠質成時采風盡入輶軒記不待甘棠蔽芾詩

  ○賀湖州馮司李楨卿奏最

  棘木春生彩鳯來使君身立九成臺遙看紫氣青齊接近捧丹泥澤國開大樹旌功高異代御屏書蹟卜三台若將墨妙論家法翠竹蒼筠未易材

  ○賀廷尉李素我得子

  九皋和鶴降青冥佳氣氤氳玉樹庭纔見斗杓廻子月旋看奎下有文星神光可但開仙李天瑞居然映帝蓂聞道射熊新築館名家先毓海山靈

  ○賀李素我再舉子詩以志喜

  男祥重見叶長庚無限高門意氣生遂有次兒肩德祖奇哉二子類徐卿金光竝茁堯庭草玉露初盈漢闕莖間歲一尋湯餅會歡歌逾徧五茸城

  ○賀施笠澤別駕得雄

  蘭草寧論入夢勞神光忽照德門高恰逢開士摩麟頂共向超宗識鳯毛合浦乍還珠在掌明河新沐錦為袍亦知廉吏歸裝薄傳有青編及寶刀 【 時彭又朔適至】

  ○贈鄭范溪大司馬行邊

  元臣節鉞九天開經略勳猷亦壯哉組練秋飛輝日月 璽書朝啟役風雷行歌漢壘軍容變聲到河湟虜氣摧敢以鐃歌酬祖席營平故是折衝才

  ○金華守周斗垣為學使重臨郡郡人以詩紀事為贈此詩

  山城忽報隼旟回桃李臨風爛熳開去後正勤循吏思登高又見大夫才即今白石驅羊路不異黃金市駿臺為問子衿能講德隱侯何似細侯來

  ○贈尹惺麓參知閱兵海上四首

  時艱豈復誡垂堂緩帶臨戎此破荒幙有芙蓉開下瀨營開細桺列艅艎移將壁壘從夔子爭遣芄蒲點谷王元老壯猷文武憲先聲今巳至扶桑

  二

  直驅海若作金墉憲府秋蒐壯折衝猛士何來因買駿檄文揮去總雕龍水犀練取三千甲天塹寧論百二重老我雄心猶未盡欣逢父老覩軍容

  三

  指顧風雷號令嚴舟師一一應韜鈴居然鞭石橋初合底事燃犀怪不潛日射大荒明組練煙消長島晏閭閻即今拊髀勤 當宁九牧何人將略兼

  四

  秀奪三峩挹錦官主盟寧獨在詞壇將因倚劍崆峒後復此投醪渤澥寬飛檻樓臺靈氣結連營燈火落星寒式微縱自嗟來暮卻喜魚磯夢始安

  ○贈劉夢胥黃門

  中壘聲名重夕郎十年江海又班行金錐抗疏千秋論玉尺量才萬丈光遼左羽書飛赤白甘陵龍戰灑玄黃憂天亦有羣公疏共道時艱倚召方

  ○贈彭嵩螺鹺臺二首

  遙傳使節發江都六月冰心在玉壺巳見鹽官清酌水又從陸海遠飛芻殿中封事關 宸告天下軍儲罷癸呼 當宁頗存南國不可能不上鄭公圖

  二

  直聲兄弟著青蒲四海論交興不孤繡斧銜恩天北極江山留客古東吳時聞鹽井詶書札秋逼星津引舳艫平準河渠蘭史在野謀何事到潛夫

  ○贈杜完三黃門

  夕郎諫草氣嶙峋又捧 天書拜慶頻千里思蓴江左韻百城負弩會稽人皇華誰復歌朱萼橋樹今當記大椿如此晝歸真異數好將補袞答昌辰

  ○贈毛侍御

  九夷職貢共航梯何事遐陬暗鼓鼙鐵鉞有人博閫外金閨空自夢遼西天狼薦食誰當剪老馬遵途智巳迷稍喜籌邊公等在東封笑指一丸泥

  ○贈總漕王憲葵中丞三首

  試輔登壇擁節旄司徒原佩呂虔刀 神京湯沐資安攘天下咽喉屬輓漕卿月輝輝膺異數晨星落落幾同袍君家世澤隨淮水佇看文昌曳履高

  二

  烏臺計相拜新除盧矢彤弓再命初斗際一星中執法桺營萬騎上游居如雲舸艦驅流馬望氣橋陵護玉魚重鎮保釐分陝寄壯猷元老正堪舒

  三

  天劃東南宿重兵繇來草木仰威名丸消赤白三郵晏馬略驪黃九品清巳見風霜行令甲更將膏雨散呼庚只今制虜無中策謀國還應倚老成

  ○贈陳仲醇徵君東佘山居詩三十首

  巋然耆舊表江南東麓雲泉恣所探廣大代推風雅主蕭閒時共佛僧龕空庭籟起聞吹萬月幌杯深對影三辛苦山靈驅俗駕肯容城市訝蘇耽

  二

  文伯頑仙儘自兼何須黃紙署名銜山開窈窕藏書洞徑翳荒榛避詔巖老衲或來煨榾柮橐駝嘗倩護松杉雖然豪氣屏除盡閒詠荊軻木是緘

  三

  百感中來不自拈側身西望北峰尖論交雲雨今方見閱世陽秋晚更嚴危語逼人何咄咄大言是處可炎炎聞君近發琅函祕巳展紅牙第幾籤

  四

  名僧會裏事瞿曇能結孤峰白石菴河泊謾夸聞道百狙公何意賦朝三清華水木如濠上弘獎風流自汝南卻笑昔人高士傳不將同世一為參

  五

  無限離離壓杞楠樹猶如此爾何堪煙波狎主誰爭長山澤雖曜巳戰酣絕域也知珍尺一高軒奚事謬朝三猶嫌住久人知處見說游鯤欲徙南

  六

  玄味曾同草木參廿年相對老江潭竹林把臂今餘幾蓮社過橋笑有三贈我綺琴都不報求君青李遠能函故人卻喜彭籛在金鼎瓊文事可諳

  七

  當年游宿徧名藍紫栢 【 觀師也】 禪師奉麈談受記可稱千佛一 【 用法華廣額事】 論文曾許兩都三應將綺語卑江左直遡宗風自嶺南莫訝繩牀留半席庭前樹子早同參

  八

  餐取峰霞坐翠嵐雲根劖出小終南窗懸虗室常生白帖倣蕭齋欲過藍山長舊來鴻自一市喧還笑虎成三應憐惠子能知我雅道寥寥有荷擔

  九

  篛笠扁舟白馬談浮生忽巳髩毶毶無能九土游其八不朽千秋共此三曲水竹林分左右青山賓主列東南此中但可吟風月百尺陳樓一草菴

  十

  端居突兀起毗嵐是處清凉現鉢曇漱石更兼芬潤六御風時見素雲三綠天賸有書經葉碧澗疏為洗硯潭身隱無文真用短試看碑板大江南

  十一

  窪盈軒畵為誰拈著配倪迂也自謙枯木悠悠憑隱几芙蓉片片見開簾即今呼馬能無應但說猶龍好用潛養鶴栽梅成底事未曾驅役老長髯

  十二

  清時豈有放江潭故里風煙不可堪巳分浮家苕霅曲憶曾對宇峴亭南人間鳥道丸封一世事桑田海閱三褊性幽栖真不惡驪珠先巳被君探

  十三

  誰言司馬滯周南若比稽康更不堪筆綵愧開花七七樵青嘗掃徑三三多君素業尋塙壤何物閒勳抵石函如此盤桓成二老北山安得有林慙

  十四

  徵君名姓徹宸嚴谷飲巖棲寶不貪稱意沙鷗隨上不論才竹箭美東南盪胸震澤吞能九開徑柴桑益有三儘為草堂拈勝槩留將山史作佳談

  十五

  頌酒深衷豈放憨二豪何以視耽耽將因巢許為師友自與羲皇作子男清淺錦機襄轉七 【 時在七月】 縱橫雅爵醉揮三孝標雖有傷時論未見山中此盍簪

  十六

  鍾牙緬邈別家慙試向瑤琴古調參懷友經春哦渭北教見當日笑城南夢中蝴蝶花光濕池裏蟾蜍墨霧含隻鶴畸人形共影故應待我鼎為三

  十七

  洗耳應停朝市談憂時詞客未為慙遙聞羽檄飛遼左何日穹廬掃漠南虎豹愁人關自九馬牛更僕語成三希夷居士今如在高枕高歌莫太憨

  十八

  瑤草金光向此探我來風日正清酣夷門布席恒虗左栗里懸窗故倚南竟有聲名輸第五恥將禪草說登三可知嘉遯能終吉龜筴何勞季主參

  十九

  平生揮麈解圍談名理尤從老境諳得失渾忘聞塞上春秋成癖北征南潛虗祗用龍初九忌滿何如月出三可道太玄猶寂寞好玄今巳有桓譚

  二十

  十載村居傍釀壜村農村姥得相參玉壺觀世龜藏六竹簡讐書豕渡三只見陶公怡嶺上誰知劍客是圖南近來寶晉先王略不作蘭亭聚訟談

  二十一

  今古閒愁了不擔翛然方內有鸞驂谷名子午真盈一坐守庚申不但三處士占星常斗北詩家浥酒或箕南為君署取凉心館若個游人肯細參

  二十二

  為事丹鉛不種藍閒將草木志嵇含斬新松傲秦封五娟秀花開少室三流詠須臾成洛下徵圖早晚詔江南憑君醉舞廻雙袖長泖驅為拾月潭

  二十三

  忽憶驅車過楚潭德山猶有德山菴岧嶤鷲嶺銜天半直截牛車見佛三般若無知傳教外菩提非樹本宗南前身金粟維摩是丈室相看巳罷參

  二十四

  漸剪茅茨漸卓菴圖書成府亦潭潭詞壇懸幟多奔北古路先驅作指南常有玉晨資賚十未聞石戶羨徵亖北來門外維舟慣不為乘風利涉貪

  二十五

  別有超超上駟驂拈來恐似老生談逍遙不必溟飛北炳蔚端成霧隱南擲地賦聲如振萬先天玄理自函三枕中一卷庖羲易祗覺王何思未覃

  二十六

  憶昔論交自篠驂雖更出處豈商參阮家犢鼻貧驕北先世狐書史愧南豈有風流分仲二差憐骨相共朋三壯君筆力能扛鼎不為清羸弛負擔

  二十七

  山叟從無對影忠科頭露坐過仍甘關情空谷腸廻九絕意王門足刖三草什忘憂都樹北風能解慍自來南腝塵不上清虗界酒德文心日共酣

  二十八

  東軒曝背語成函 【 仲醇有遼議】 一飯忘君未可甘主帥窮兵真計左胡兒牧馬漸過南沙塲白骨高尋丈御府朱提豈再三卻把國觴連太乙九歌深意許雅參

  二十九

  誓比黃河開國男酬恩當取虜頭函鏡中魚□頻虗伍笛裏梅花漫奏三美醬幾時陳戲下藁砧何在戰城南翻慙梁市行吟者絕塞山川聚米談

  三十

  滿貯詩囊不待探風流勝賞事偏諳寄愁直欲還天上招隱時聞過水南有橘可能摛楚頌無花大類說燕函凭高輒吐驚人句為道平生僻性躭

  ○贈陳留令韓有懷秦人政成者

  紛敷榆桺蔭長堤比屋弦歌講德齊雲彩舊傳飛殿角氷壺真不媿關西輶軒載筆書馴雉鄉井移風似祝雞獨向空桑賽秋社 【 陳留有伊聖墓】 瓣香深薦首重稽

  ○贈王大美直指

  松風謖謖度霜臺好及膺門御李來懷古憶過麋鹿苑巡方行省雁鴻哀山川半入吳都賦雲夢平吞楚客才秋水長天供綵筆稱詩一二栢梁裁

  ○贈毛侍御孺初視漕

  繡斧巡方 寵命新勛名寧獨挽漕論能將一掬桐江水直洗頻年虜騎塵塞北行聞馳赤羽江南閭左有黃巾關心 聖主宵衣日廟算繇來倚重臣

  ○贈蔣山人二首

  恠底人幽地亦幽桃花源裏蓼花洲烟嵐屈曲深開徑雲水蒼茫不繫舟野史故應成馬走新交未覺勝羊求聞君嗔我慳書畵青李來禽肯寄不

  二

  閒來倚棹呂蒙城幾度從君聽鶴鳴歲儉自饒千樹橘氣豪寧食五侯羹酒人直許中賢聖農話惟應較雨晴史筆倘修高士傳蔣家今古兩元卿

  ○贈洛中焦右伯文兆

  雄藩河朔帶澶淵右轄勛名兩地傳菡蓞風清沙際路萑符電掃澤中煙大夫雅善登高賦游子秋停苦雨篇見說圯橋多秘授行應執契靜三邊

  ○贈蔡道寅

  翛然環堵狎煙霞俠骨禪心度歲華棐几靜讐蝌蚪字貝函潛轉白牛車只應竹徑延求仲共許冰壺在兵家五馬數傳千里酒可能長醉碧桃花

  ○贈巨源宗侯

  白門朱戶惣悠悠中有王孫靜者流分寶幾誰諳最樂反騷無復著牢愁八公雞犬羅丹室六代風雲入選樓十載懷人向圖畵何如身逐鳯臺游

  ○贈宗正國手

  紛紛龍戰起名塲坐隱如君似坐忘懷友每酬青玉案教兒翻博紫羅囊書讐斷簡潛分火俠有停車問賣漿不必仙山傳局勢帝鄉原是白雲鄉

  ○題李霖寰少保平播冊

  親從黃石授書來盟府勳名切上台主帥幾誰劘虎穴文人今有畵麟臺旌旂陡覺風雲變圖版重將混沌開元老黑頭真不數金甌還倚補天才

  ○杜日章將軍榆溪釣隱圖(有序)

  杜日章將軍有詩集數種乞言海內作者為引為序若東阿于宗伯平原邢子愿吳門王百穀吾鄉馮元成與金馬門諸君子皆有贈真今之好事者余又為賦榆溪釣徒一章云
  濠梁之樂子非我欵乃一曲秦無人手鑄黃金為少伯頭簪青笠比玄真胡兒飲馬留泉脉海客盟鷗問水濱烟艇莫言空載月半營魚陣半垂綸

  ○題璇源張郡侯卻金輿頌冊

  此判南山不可移頌聲寧獨美雙岐即看華表含愁意正是秦宮照膽時 天子再傳關右事史家添入峴亭碑卻金應拜黃金賜名姓書屏黼扆知

  ○題劉金吾牛山讀書圖二首

  青藜山館噉澄江左手離騷右玉釭身作蠹魚游冊府閒看帶草長芸窗征南註左甘稱癖圯上傳書氣未降壯爾百城真坐擁鄴侯如鄫不成邦

  二

  千峰選勝著西清詎許頑仙廁會盟白芷青蘭時照眼烏絲翠袖不勝情詶恩故有雙龍在徵事堪令半豹驚見說邊烽勞仄席肯容定遠又書生

  ○題平湖弄珠樓呈蕭象林使君二首

  弄珠漢水遺事使君漢陽人而平湖亦有漢瑭又稱鸚鵡湖於弄珠差合
  閒將鄉思倚層霄吳楚乾坤共泬漻鸚鵡洲前催作賦鳯凰臺上憶吹簫山連秦望三神近湖似潯陽九泒消一自明珠還海曲采風應到弄珠謠

  二

  茂宰能將吏隱兼樓開山岳散江潭芝蘭一一分湘浦楊桺依依似漢南地有驪龍供照乘人如黃鶴解停驂欲知交甫遺珠事歷落星辰逗短檐

  ○郭青螺六命冊

  日月旂常姓字懸鐃歌凱曲舞衣前師竹長子標銅柱 帝念封君此渭川 【 史記渭川于畝竹其秩比封君】 摩頂麒麟堪入畵盟書帶礪永相傳上公九命君家事次第承 恩巳六篇

  ○題秦中李篔谷黃門偃松圖 【 其尊人松石居士得東坡偃松詩刻石處】

  當年高隱傲千峰搜得峨眉偃蓋松出蟄蒼龍呈怪狀游空雲鶴見遺蹤居然玉局銘三植不向金泥羨五封顧我亦銜風木恨并刀一為剪吳淞

  ○題孫明府梅花詩冊

  雙旌迢逓出三巴驛路寒梅千樹花悵別那堪標物序寵行猶喜借年華江南有信探應早水部多才價欲誇隴首殘枝如可寄莫令書問阻天涯

  ○秋日泛泖四首

  帆前送目四天無長泖雲濤接具區不以盈虗隨海月直於伯仲□江湖澄鮮空水通禪觀浩蕩煙波混釣徒莫道行吟惟澤畔采華幽興未能孤

  二

  九點芙蓉墮淼茫平川如掌攬秋光人從隱後稱湖長水在封中表谷王日落魚龍驕夜壑霜清鍾磬度寒塘浮生底閱風波險欲問蒹葭此一方

  三

  白芷青蘭夙有盟浮天一葉帶鷗輕幾經陵谷長為沼似障波濤復化城漁浦每看罾在屋蓴鄉寧悵食無羹只疑重向瀟湘道試聽參差野賽聲

  四

  遂作浮家海上翁迢遙煙艇泬漻空青螺拔地存堯市白馬凌波立梵宮客有入吳觀欲止吾將泛斗路非窮不須更喻迷津筏自得遺珠象罔中

  ○秋日泛泖因讀先師莫中江之什忽又十五年感舊懷賢再賦呈唐明府君公

  秋風牛渚不堪過回首游踪感愴多名手自傳裙練在壯心其柰佩刀何廣陵無復聞流水華表空知怨逝波稍解當年招隱意湖天渺渺一漁簑

  二

  樓船簫鼓重沾巾莫以玄亭問水濱白雪久沉空谷響黃金難鑄五湖人搴芳楚澤情何重灑墨蕭齋跡未塵是處凉秋搖落恨不逢唐勒與誰陳

  ○天馬山游眺

  天畔峰形望裏微到來烟靄破巖扉半空疏梵虗無落上界天花歷亂飛百里湖光開水鏡一山雲氣晃人□何須回首聽鐘後巳覺青蓮社可依

  ○龍王寺觀荷

  沐日相將竹下羣芙蓉十里淨京氛故園風景能無憶是處燕吳總不分飲馬倒窺臨水樹驚鳧忽斷宿潭雲塵纓坐染青蓮氣會遣東林社裏聞

  ○陸君策畸墅問水二首

  南村欣賞數從君積水窺天淼不分豈向堯年歌石爛將無楚澤混魚羣懷人幾失空梁月泛宅遙連極浦雲顧我玉杯書未就何當行藥逗斜曛

  二

  濕雲終日擁巢居似爾沉冥得晏如隱向北山無怨鶴樂期濠濮有鯈魚亦知仲蔚蓬心長肯信王猷竹興疏總使田園生事拙幽人只解愛吾廬

  ○京口觀水嬉呈姜養冲


  因看競渡狎江湖轉覺中流賤一壺騷客賦湘心尚苦沒人蹈水膽何麤風傳鼉鼓齊揚幟勢入驪淵欲探珠見說籌籩勞仄席漁磯可有夢來無

  ○武夷陳司馬雲窩二首

  舟隨五曲棹歌行百疊松篁繞畵楹直與列仙爭選勝不妨游子自尋盟隔谿雲色沉峰色逢夜灘聲映瀑聲莫是乘槎星上試將名姓問君平

  二

  司馬何年賦遂初幔亭深處結精廬蔽虧日月開天小出沒煙嵐入檻虗峽口忽聞猿呌斷沙痕時印虎蹤疏跨君池上冲霄翮搆取清微大洞書

  ○邯鄲夜宿

  榆關霜薄授衣初莽莽平沙度軟輿赴 闕幾逢鴻漸侶望鄉猶阻雁來書麴生風味邢醪近羽客差池枕夢虗漫咏陶詩當黃菊倦遊終自愛吾廬

  ○清源狄將軍席上觀女樂

  急管繁絃寫竹枝聽來不作異鄉悲六千君子舊名將兩隊美人新教師遂許羈心拋綠醑可無佳句比紅兒若論湖海鷗盟在再入花源未可知

  ○李臨淮太保惟寅席上

  凌煙世業帶河盟手握風雲護漢京幾試韜鈐無對壘即論詩句亦長城朋簪夜散蓮花幙刁斗秋閑細桺營若向燕然磨片石屬銘寧復藉班生

  ○馮元成第觀牡丹

  參知元成治第東有繡佛西置萬卷今年牡丹盛開東西第皆命觴焉
  名園占領豔陽多未以沉冥廢嘯歌坐竹興仍修褉後看花愁奈送春何窗前散綺搖書帶臺畔凝香亂鉢羅莫向花叢問姚魏年來蝶夢不曾過 【 時有浙相過蘇】

  ○七夕集杯比部

  畵省誰兼吏隱名酒人只合向公榮河明忽散朝峰爽砧響遙翻夕籟清千里蓴羹廻客夢七襄詩句屬長城狂來星漢低相倚肯信秋風獨旅情

  ○九日同姚納言過張蓬玄中丞官署

  滹沱秋色颯邢關宣武風流此共攀客有清班同豹尾時當高會比龍山營開細桺聞笳發觴引茱萸聽漏殷戲馬正於戎馬候邀歡蹔借枕戈閑

  ○栢鄉道中寄張蓬玄中丞 【 自吏部出撫上谷】

  九流清鑒屬方甄成德軍聲紫電振 帝念股肱三輔重師中耳目一時新應多泛水依蓮幕無復驅車避栢人為問纍纍金虎印誰能先徙突前薪 【 時公方平景州之変】

  容臺詩集卷之三終



《容臺集》 下 (明)董其昌 著

●容臺詩集卷之四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七言律詩(二)
  七言絕句

  ◆七言律詩(二)

  詶臨潼王二首
  詶虞德園吏部
  虎丘和許周翰太守四首
  次詶姜仲文
  入楚詶諸王孫
  和陸伯生三首
  詶胡小山鹺臺苦雨二首
  詶劉燕及明二首
  次韻詶葉少師臺山贈行四首(有序)
  葉君節茂才以詩贈行復次前韻詶之
  送葉君節歸試并和原韻
  詶胡開府
  詶范太蒙吏部
  調李京兆克菴備邊疏
  詶李太史伯襄贈什
  詶楊霽寰中丞
  詶胡小山鹽臺二首
  詶盧原甫次韻
  詶董景越漕臺二首
  魏澗泉中丞以奏疏詩集見貽詩以詶之
  大梁侯館馮禮亭大中丞擕尊夜過席上酬之
  癸亥元日與林茂之焦焦氏易林貽以福橘五顆□之有作依韻和之
  余既有院長之命茂之以詩見投依韻答之
  冬夜次韻詶林茂之
  壽史玉池奉常四首
  壽高孩之憲使四十四首
  寄壽參知蔣象巖年丈時避地荊州
  壽信陽何太公
  壽趙公益光祿五十以閩縣令封
  壽敬新杜封公七袠
  壽范長倩學憲七十
  封廷尉澄川李公七十偕壽
  宋獻如中舍自塞上歸壽兩尊人以詩送行
  壽王霽宇大司馬
  壽朱敬韜母太夫人
  壽東寧伯焦太夫人
  壽王遜之璽卿母六十
  壽莫方亭
  壽章公覲虞部
  壽恂菴盛中舍六十
  壽莫簡菴
  壽李方城憲幕八十
  壽彭景從待詔
  壽王閑仲六十
  壽謝使君象三
  壽喬君原度七十
  壽汪孺仲五十
  雷宸甫六袠適廼郎游庠喜贈
  壽周繡海七十
  壽王三槐文學
  壽顧滙海文學
  壽諸德祖
  壽新安友人八十
  追輓吳橋范月山乃郡司馬范仁元之祖
  酬李太虗宮允元日贈什
  壽謝山持禮垣封翁仲秦五十五
  敕賜午門百麥餅宴恭紀
  徐勿齋太史省覲太夫人詩以壽
  壽萬同吾錦衣六十初度
  壽陳太史尊公大方岳磵雲七十
  勑賜百官午門凉榚宴恭紀
  趙馭初黃門以言事出都詩以送別
  嘉禾八日同總憲東里賀納言中冷劉翰撰胤平天觀寺觀
  廉憲王母誥封張太恭人七十壽詩張太恭人刲股血誠神明降鑒天子既表懷清之宅復疏觀察之恩榮名所歸吉祥來集茲大夫盟府紀功祝釐竣事正當太夫人七袠設帨之辰是日也白華朱蕚賡束晢之詩青鳥丹砂受西池之籙九牧之中三樂咸備詩以為賀
  太傅都尉萬瞻明先生移居賜第詩以賀
  壽阮給諫太孺人九十封孺人七十
  大司寇秦六胡老公祖考績承恩詩以為賀
  葛贈公專祠詩
  壽姜母賀孺人六十初度
  壽王黃門封君
  壽郭光山太僕
  寄懷總憲張華東
  壽唐母吳太君六十

  ○詶臨潼王二首

  玉井青蓮秋正芬函關紫氣晝氤氳史公同姓諸王表天老真形五岳文眉宇故應龍有種煙霞只戀鶴為羣無能授簡訓枚馬遠想雄風禮白雲

  二

  端居空谷感離羣萬里論交見國君等是策書分五社誰能筆陣掃千軍懷人大小淮山桂飛夢東南吳會雲莫以雄才求自試詞壇赤幟有閒勳

  ○詶虞德園吏部

  七十二峰山下居五千四百藏中書文人自具生天慧吏部今為選佛除恍惚之間含有象涅槃能度盡無餘慙余學殖多荒落祗作空玄老蠹魚

  ○虎丘和許周翰太守四首

  青山亦似隱吳門洞靄江烟欲互吞虎氣尚呵盟長墓龍宮舊敞給孤園涓涓石瀨妨僧定謖謖松濤洗市喧敢向登臨陪賦手禪心或許證風幡

  二

  因尋白社欵禪宮野興難隨暝色窮古徑松篁幽礙月上方樓閣迥含風吳歈每發烏栖後梵唄俄翻鷲嶺東莫向劍池嗟劍去佩刀光氣耿摩空

  三

  孤帆落處即登臺匹練光中首重迴舊苑靈峰摽海湧東林精舍倚雲開劍痕轉恨雄圖盡麈尾誰傳祖印來所以酣歌宜達曙坐深五馬莫相催

  四

  生公臺上兩花新時菊霜楓映畵輪終古金銀沉夜壑何年風雨嘯延津姓如玄度躭名理宦似王弘愛酒人若道虎谿同虎阜應知頑石點頭頻

  ○次詶姜仲文

  南徐曾接采真游尊酒空江落木稠共我五湖分半席懷人一日抵三秋龍門忽枉山藏副鴻寶能開澤畔愁見說人豪猶好在未容餘子漫登樓

  ○入楚詶諸王孫

  騷人於楚為同姓向我唫吳遣四愁龍節憶過雲夢澤魚箋近附漢江流恰分寒食新藜火無恙春風舊選樓今日詞塲看赤幟誰非左袒為宗侯

  ○和陸伯生三首

  苔磯宛有直鉤翁夢到神清碧落宮病解維摩非病處才全莊叟不才中秋高侯館鴻遵渚露下遙汀鶴淚空四海交情君自見五湖仍遡陸皮風

  二

  身慙鶴髮一衰翁豈逐峨眉入漢宮管領山川青笠外消磨賢聖綠尊中濠梁不辨魚知樂谷口時聞響應空好在咏懷才未盡朗吟如在竹林風

  三

  翛然避世鹿皮翁花竹春深一畝宮筆力轉添遲晚日賦情多在別離中名山大業看藏副北海青尊肯放空江左即今開舊社可能乘興與乘風

  ○詶胡小山鹺臺苦雨二首

  單車卻厭雨師迎御史能將鐵筆耕遂有文章驅鱷暴未容鼓吹雜哇鳴為憂藜藿無寧宇若作鹽梅可薦羹自是補天還補漏巢居何事旅魂驚

  二

  川原彌望岸容移警水愁霖若有期自奏薰風回慍後差疑繁露縱陽遲商歌曰□何當爛步禱朱輪不用脂采得謌謠騰 黼座筆端如畵是流離

  ○詶劉燕及明二首

  乍把瓊枝恍舊游平生左袒為劉侯即看竹素千秋事能廢江湖萬古流鷗侶共依天上座雁聲孤聲月中樓新詩大有牢騷語翻耐高歌散旅愁

  二

  青編數卷敵華林腹笥居然寫賦心自昔詞壇憎百六不妨天柱聳千尋 【 公鄉有天柱峰】 龍文忽照干將曲鶴唳今聽谷水陰卻笑安仁秋興作只傷留滯宦情深

  ○次韻詶葉少師臺山贈行四首(有序)

  壬戌秋奉 詔求遺書於陪京出都門羣公祖餞各有贈行少師臺山葉公為首倡依韻和之
  東朝聯事步清塵牢落靈光亦主臣奉 詔偶然因舊學趨班直訝著陳人紛綸津邸賓僚盛詄蕩天門羽翼新縱是枯桐蒙賞激詶知恐異爨餘薪

  二

  素衣端合避京塵留滯繇來說史臣敢賦湘纍愁帝子但唫籬菊比皇人鍾山猿鶴尋盟晚澤國蓴鱸發興新為問陸沉成底事征車生耳等勞薪

  三

  沉淪不解嘆風塵攀鼎含情侍從臣巳分浮家稱釣客那將慧業廁文人玉杯繁露書多逸石室陽秋例更新 【 時有修史之命】 六代江山饒吏隱移文恐不到前薪

  四

  驅車宛葉逐游塵春出秋歸似雁臣聞道晚來差喪我論才少且不如人石渠書擬讐同異金屋恩須問故新入洛媿虗先達薦初衣仍返會稽薪

  ○葉君節茂才以詩贈行復次前韻詶之

  謝庭玉樹迥埃塵能向凉風問放臣跡媿冥鴻宜路鬼行歌驪御見詞人家聲夙擅青箱舊交態全輕白髮新聞說相門多有相弓裘不盡火傳薪

  ○送葉君節歸試并和原韻

  才子新詩錦不如遄歸欲試揣摩書直看鳯羽繩祖武可但龍孫傍帝居韋曲正繁庭際樹石家能下里門車慙予汗漫延津客劍氣因君問斗墟

  ○詶胡開府

  獨驅鐵鉞古交州萬里風煙控上游湘色舊懸平子賦山光時映越王樓即今廟算勤方虎尚有閒情問海鷗盟府勛名騰簡冊可容野史得相求

  ○詶范太蒙吏部

  幾回優詔到周南雲壑難將選勝躭吏部文章真不朽龍圖憂樂本同參彈冠共是冥鴻侶揮麈能忘白馬談欲問海門新氣象驪珠徑寸喜先探

  ○調李京兆克菴備邊疏

  清時共愛玉門閒歲歲名王事欵關何限乘軒邀上賞幾誰越俎議行間消磨細桺將軍壘無恙燕支媍女顏壯爾籌邊多勝算先聲今巳到天山

  ○詶李太史伯襄贈什

  三絕真慙妙與痴坫壇潦倒亦偏師朅來大隱從周史得似中興覩漢儀獨往驪淵探秘藏行游兔苑騁妍詞嶺梅不必秋能折肯有郵筒及我私

  ○詶楊霽寰中丞

  玄閣寧論阻問奇征南新勒萬潭碑冥心巳入風蟬定 【 用晁文元事】 得句偏饒繡虎詩舞羽營門酋長侍授書橋畔老人期桂林我亦懷平子豈有雙金報所思

  ○詶胡小山鹽臺二首

  秀絕峨眉甲九垓使君風采亦雄哉憂時頗絀弘羊論作賦誰當繡虎才天劃東南支半壁人依冠冕重中臺省方合有輶軒記可許侯巴問字來

  二

  江海風煙攬轡論百城守長拜行軒朅從繡斧臨吳甸幾為閭閻叩 帝閽挾筆千秋高雪調熬波萬竈矗雲屯魚鹽豈有藏名者莫以于旄訪席門

  ○詶盧原甫次韻

  山館逢迎強著書 【 用關尹事】 盤餐真媿郇家廚聊供賦手騷兼蟹雅稱秋懷鱠有鱸游屐若為偕尚子雕蟲祗合任非夫遙知別後相思夜能識羅浮夢裏途

  ○詶董景越漕臺二首

  東山優詔見新除又是西臺攬轡初軸轉黃龍將禹貢仗依玄武肅周廬即今疏草凌霜筆盡出春秋演露書卻為式微偏薦慰年來無恙只三餘

  二

  遙傳北固駐襜褕為采風謠入繪圖懷古定尋丁卯跡登山誰作癸庚呼星河初度天孫鵲雲檻朝飛御史烏意氣論交瓊玖贈何人存記釣魚徒

  ○魏澗泉中丞以奏疏詩集見貽詩以詶之

  壯猷何事厭雕蟲晁賈文章一代雄尊俎坐籌銷虜帳山川行咏入唐風奏將 帝所篇稱善懸向都門字莫攻鴻寶傳來能自秘較讐先貯石渠中

  ○大梁侯館馮禮亭大中丞擕尊夜過席上酬之

  傳呼小隊出夷門屏卻朱斿欵綠尊辛苦東方猶待詔別離江令幾消魂素衣未遣京塵化鐵鉞能回國步屯月滿繁臺聞坐嘯何如清夜舞劉琨

  ○癸亥元日與林茂之焦焦氏易林貽以福橘五顆□之有作依韻和之

  詩讖含情碩果深瓊琚落落報甘臨玄亭文字都傳古楚頌風流又見今倘許奕來成坐隱有如懷去愜童心霜苞巳逗先春信東閣官梅未易侵

  ○余既有院長之命茂之以詩見投依韻答之

  廿載冥心骨相宜冰銜何意累明時稚圭無復山庭勒向長惟將損卦推杯酒橫陳看佐史麈談垂墮待偏師白門來往蓬蒿徑清夢猶能數訪之

  ○冬夜次韻詶林茂之

  離堂尊酒坐宵分把臂曾聯竹下羣幽抱共披鍾阜月清標真挹漫亭雲欲因蓮宇開新社且駐輶車網舊聞六代風流冠蓋地尋盟猿鶴卻輸君

  ○壽史玉池奉常四首

  張樂依然近洞庭春還島嶼盡浮青天王正月開卿月常伯文星是歲星共紀甫申鍾嶽瑞仍看黃綺狎山靈明光起草寅清業不向揆初慰獨醒

  二

  同依交戟睠余懷晚結煙波社亦佳霄漢聲光高赤舄湖山踪跡付青鞋採芝且自烹金鼎前席行當對玉階栢葉椒花持介壽將無惱亂太常齋

  三

  松子從游似子虗斯人真覺可安儲高岡漫說鳴無鳯直道今知史有魚黃髮更添耆舊傳黼衣未改諍臣裾差憐捉鼻東山日尚可稱詩擬九如

  四

  便殿親聞 天語溫 陛前 文子與 文孫貽謀故自官家事抗疏能將 國體尊玄牝尋真河上解皋比詩道洛川門斯文大有千秋在不向長源外傳論

  ○壽高孩之憲使四十四首 【 次李本寧太史韻】

  曾請長纓廿載前新加大纛 主恩偏寧知歲月郎潛久猶是春秋鼎盛年狐矢正懸森戟庫兕觥交進鬬茶天同時九牧揆余者多有悲歌老驥篇

  二

  專城四十尚為雄况復東南倚折衝虎視幾當青眼客鷹揚翻屬黑頭公誕彌夏帝乘權始賦有吳都在部中極目奇雲壺島外旌幢來自蘂珠宮

  三

  東海泱泱舊建牙隼旟龍節 璽書嘉行間旗鼓高文苑字裏風霜凜法家盾墨磨將毫散綵幙蓮開處劍生花雖然方叔稱元老不似馮唐遇主賖

  四

  中朝推轂事防胡江左留恂願不孤膽落鯨夷聞杖鉞恩沾鮫室見投珠故應進履稱孺子未向雕蟲許壯夫起為清新開府壽懸知澤畔攬揆殊


  ○寄壽參知蔣象巖年丈時避地荊州

  帝都花下佛名經獨旅荊南漢客星貴竹幾年無解甲遼城何日擬還丁寓公且賦非吾士太史仍書舊御屏 當宁即今勤憲老四朝人物剩儀刑

  ○壽信陽何太公

  白雲樓上白雲封彷彿羣真禮赤松自向龍門尊太史不因鳯羽識超宗書成副本名山重酒泛雙莖湛露濃有 詔即頒靈壽杖將無瀟洒愛擕笻

  ○壽趙公益光祿五十以閩縣令封

  不因簪紱戀京華里有鳴珂趙世家籍甚超宗毛是鳯依然江令筆生花鬱林素業惟傳石閩嶠官郵不餉茶為問玄亭當日事引觴曾否壽侯巴

  ○壽敬新杜封公七袠

  煙水年年長五湖閒勛耐可叶龍圖直愁野鶴輕逋客漫向雕蟲老壯夫夢到清都當有署賜來靈壽未將扶攬揆不作尋常祝庭際桐陰鳯引雛

  ○壽范長倩學憲七十

  世業城南尺五天掖垣花映綵衣鮮似開丹穴春申浦恰捧 綸書綘亥年澣沐恩華 明主賜逍遙真訣主人傳祝觴漫進鳩頭杖鶴背洪厓與拍肩

  ○封廷尉澄川李公七十偕壽

  木公金母竝仙班偕隱高風此共攀華袞承恩天北極上尊賜出殿中間興來對月躭清聖老去餐霞得大還珂珮珊珊高獻壽于門不比翟門閒

  ○宋獻如中舍自塞上歸壽兩尊人以詩送行

  晝歸不羨尉陀裝綵服趨庭樂未央 閣下承恩雙寶籙堂前含景兩干將應多仙侶擕麟脯更有名王致酪漿遙識玉關翹首處本公金母白雲鄉

  ○壽王霽宇大司馬

  劍履星辰切斗邊紵衣?髮醉花前午橋且自安鵬息亥字寧須論大年十賚恩華 明主意九還真訣異人傳祝觴媿我無新語借取山陽樂志篇

  ○壽朱敬韜母太夫人

  飄蕭鶴髮素風存設帨先春意可論綵袖兩行天下士錦堂十道日邊恩仙名舊注金人掌皎節疑臨玉女盆為問曲江花萬簇不知何色是宮萱

  ○壽東寧伯焦太夫人

  椒邸慈幃燕喜哉祝觴無數惣瓊瑰共言夢草能開國可但君王為築臺錦馭尚思仙鹿挽帶河晚躍化魚來西池雖有三青鳥皈合蓮華一品裁

  ○壽王遜之璽卿母六十

  皇華何事緩仙旌六袠慈幃拜慶情好及龍飛傳國寶先懷烏哺進君羹雲璈九奏陪天姥露掌雙承見月卿今日 聖朝崇孝治推恩誰似相門榮

  ○壽莫方亭

  清世家聲萬石門典刑猶有白眉存亦知驃騎名同貴即在墻東道益尊老去香山猶小友巋然西嶽繞兒孫釣磯不羡君王夢二月天邊雨露溫

  ○壽章公覲虞部

  夏木陰森四月初余東風景近何如斯人只合青山老慢世蕭然白石居未艾巳能辭組綬及耆爭看指干旟行藏吾輩還相讓采藥澆花共著書

  ○壽恂菴盛中舍六十

  憶昔論交舞象年更欣遲晚望衡偏龍門卻隱龐居士鶴骨真同葛稚川種就素封千畝竹飛來 丹詔五雲箋祝觴可但稱松茂玉樹芝蘭繞膝前

  ○壽莫簡菴

  舞象論交憶聚螢相看七十髩猶青史才可但家為政壽種彌增帝與齡 【 公尊人九十】 天老密傳河上解伏生初定壁中經稱觴攬取秋巖桂不向江蘺慰獨醒

  ○壽李方城憲幕八十

  早歲論交在射宮閒居欣賞勝情同看君玉樹風塵外酌我金罍耄耋中粵嶠廻車官任拙吳綃潑墨醉能工東都九老香山社逾百遐齡屬李翁 【 李善山水畵】

  ○壽彭景從待詔

  曾從朝隱識星精亥字今看樂壽并綘帳每聽堂後曲朱顏方釀雉頭羹 【 用彭宣籛事】 時逄堯舜寧虗貴歸事羲皇好達生世出世間多勝業幔亭何必減蓬瀛

  ○壽王閑仲六十

  鳯毛麟趾似晨星大雅於君見典刑隱後公車虗勸駕吟邊游刃發初硎壯心不盡屠龍技道貌全符相鶴經二美千秋垂世業重看父子播餘馨

  ○壽謝使君象三

  鳯毛標格迥難齊百里猶稱枳棘棲露釀江花符製錦霜懸水鏡渺燃犀輶軒載筆書馴雉閭井還淳似祝雞若向黑頭論介壽天章一道紫為泥

  ○壽喬君原度七十

  禁方親授異人來積有陰功七袠開見說韓康從市隱誰知弘景本仙才烹將白石顏長駐養得玄珠道未孩庭下綵衣兼綵筆恰宜紅杏倚雲裁

  ○壽汪孺仲五十

  巖上論交年頗多詩成五十未蹉跎每從朗月思玄度時見臨池逼永和家督幾誰栽讓樹童顏無恙似恒河采真莫滯黃山屐九點芙蓉待爾過

  ○雷宸甫六袠適廼郎游庠喜贈

  鳩杖初扶鶴骨殊崢嶸頭角見家駒寧論萊子能娛綵共喜終童可棄繻壁水長流供谷飲研田逢歲足經畬春盤春酒桑弧會懸取堯民擊壤圖

  ○壽周繡海七十

  金門避世意何如又見賓筵祝哽初自昔清言稱衞壁人今載酒訪陶廬海壖耆舊應添籍江左風流事可書恰羨黃花青女節紛敷蘭玉映庭除

  ○壽王三槐文學

  墻東避世意何如一壑烟霞萬卷書勝賞時時憑蠟屐名流往往駐軒車即看槐室稱觴日恰值蘭亭被褉餘顧我丹砂猶未就醉鄉司馬為君除

  ○壽顧滙海文學

  非熊詩社辟疆園垂老逍遙隔世喧家有賜書從栢府閒來種樹此桃源名留湖海稱高士身閱滄桒悟道言為壽正隣圓月候霜輪卻應聚星繁

  ○壽諸德祖

  瑤琴入夏奏南熏知是揆初楚曲分賞譽久歸高士傳著書今守太玄文沉冥肯匣干將劍婉孌常依谷水雲顧我懷仙成汗漫素交祗狎海鷗羣

  ○壽新安友人八十

  幽人勝賞傍天都手佩真形五嶽圖蓬矢問年同綘老黃金散盡比陶朱繇來種德期蘭茁行見鳴皋引鶴雛顧我懷賢同小謝花源倘許入林無

  ○追輓吳橋范月山乃郡司馬范仁元之祖

  曾同五嶽祖崑崙亦有名賢亢德門陳氏公卿俱似長于家陰騭竟貽孫人嗟鶴化仙標遠帝寵龍圖世澤存述祖雄篇能寫照千秋雲壑道逾尊

  ○酬李太虗宮允元日贈什

  直從秇苑割鴻溝賦是相如史是丘遂以空玄忘俗駕情多去住任虗舟衰年金馬稀良覿千載雲龍續勝游雪裏官梅東閣路天花點點散離憂

  二

  逸文

  ○壽謝山持禮垣封翁仲秦五十五

  閩山何處是方壺古木雲林著謝敷芝簡竝疏偕隱貴艾年猶及服官呼龍門創草千秋史綘闕真形五岳圖綵服趨庭何以壽諫垣一卷照青蒲

  ○敕賜午門百麥餅宴恭紀

  社筵重舉五朝儀衎衎千官式晏遲列鼎幾承明主賜廻波不敷近臣詞麥秋好及櫻桃信肉食能忘藜藿私為問大酺頒漢詔何如含哺頌堯時

  二

  天門詄蕩御筵寬宣示來牟得歲歡惟借宮雲成夏屋坐依文石序周官疇風暗入瑤琴奏鼎實將同玉粒看從說閔農勞旰食也欣臣子徧加餐

  三

  瓏上雲棲穫事興似於東作報秋登亦知三秀為時貴共詫雙岐是瑞徵化國雨暘蕃草木天廚霜雪釀餚烝卻慙咫尺承恩者欲續嘉禾病未能

  四

  嘗新詔墨九霄溫簪笏晨趨建禮門谷有嘉名居稷後天臨廣宴陋膏屯大烹巳叶彤弓什正席先叨熟釜恩恰值百年脩曠典 肅宗皇帝聖文孫

  ○徐勿齋太史省覲太夫人詩以壽

  因看景讓舉杯圖知是慈闈有令謩能贊五噫安大隱朅來三島下仙姑家聲鉉鼎歸丸膽天寵絲綸報辟纑獻歲承明催入直板輿行著錦雲扶

  ○壽萬同吾錦衣六十初度

  凌煙勳業故嶙峋喬木千尋重世臣圯上開山傳遁甲秋中初月慶生申時將祖硯陳東序重典親兵扈北辰若向攬揆論盛事丹臺兼可畵麒麟

  ○壽陳太史尊公大方岳磵雲七十

  石家孝謹聞當代蘇氏文章甲九州偕隱蚤安鳩杖賜傳經疊見鳯臺游東山絲竹閒中賞北磵烟霞象外收試向仙官問名籍也應姓字冠丹丘

  ○勑賜百官午門凉榚宴恭紀

  降霜應省百工勞廣陛長筵許共叨天樂九成重用九神霄高處即登高但將觀朶酬青女底事歸遺涴錦袍等是授衣開令節恰逢仙掌飫恩膏

  二

  建章月曉聽霜鍾有詔分甘慶澤濃巳見鐵耕歸甑爨誰知粉米補山龍馨香饞鼎飡英候舄奕桓圭輯瑞容 聖主考文天雨粟故拈糕字慰三農

  ○趙馭初黃門以言事出都詩以送別

  西山秋色正佳時歸客何愆掛笏期齒馬自關天下計批鱗終結主人知只將孤直清皇路不作牢愁續楚詞莫訝離歌翻激烈旂常大業本逶迤

  ○嘉禾八日同總憲東里賀納言中冷劉翰撰胤平天觀寺觀

  謖謖寒聲古殿松來從天竺飽霜封將因問法調狂象怪底非時起蟄龍鱗甲怒蟠多寶塔枝柯分列五家宗故山亦有盤桓樹不是攢眉為聽鍾

  ○廉憲王母誥封張太恭人七十壽詩張太恭人刲股血誠神明降鑒天子既表懷清之宅復疏觀察之恩榮名所歸吉祥來集茲大夫盟府紀功祝釐竣事正當太夫人七袠設帨之辰是日也白華朱蕚賡束晢之詩青鳥丹砂受西池之籙九牧之中三樂咸備詩以為賀

  不惜殘肌噴病姑人間有此禁方無錦車為御周申甫 丹詔重褒女丈夫天上麒麟朝魏闕雲端雞犬駐洪都祝觴一卷援 【 平】 神契侑以真形華岳圖

  ○太傅都尉萬瞻明先生移居賜第詩以賀

  凌雲材料化人營錫瑞鳴珂意氣生雅尚肯驕三太貴恩華曾歷四朝平悠然鳯吹懷仙引不盡鴻冥扈聖情十二樓臺迷處所惟餘星使得知名

  ○壽阮給諫太孺人九十封孺人七十

  聖主求忠孝德門詞臣報母藉君恩遙將綵服娛雙壽直秉丹心奉至尊花發掖垣高北阮雲開天際接西崐明光起草旂常業何限慈闈樂事蕃

  ○大司寇秦六胡老公祖考績承恩詩以為賀

  苃棠南國最懷恩何幸聯班奉至尊見說虞巡憑畫象寧論于室應高門陽春有曲人難和雲夢涵秋氣可吞 聖主得賢頻問履新承 天寵露華溫

  ○葛贈公專祠詩

  清世家聲萬石參占星岱北斗之南似從彪史開班椽又遡龍門到馬談魯國詩書歸大雅漢官遺從啟遺函擬將銀管編家譜有道碑文豈得慚

  二

  左掖高名自象賢共言表海太公先跡因不朽堪千古知有無涯足大年蘋藻竝隨洙水薦丹砂或化稚川玄遼城何日歸來鶴寧待招魂宋玉篇

  ○壽姜母賀孺人六十初度

  玉堂清範似金堂姜女班隨諶母行秀出羽毛丹是穴閱來陵谷鬱為崗九如介壽歌松栢六袠冰心照雪霜不待潘輿馳鳯闕朱陽原說白雲鄉

  ○壽王黃門封君

  南極星光似斗纏掖垣花竝綘衣鮮黃金幾散鴟夷子白社同尊畏壘賢雙掌恩華 明主賜九還真訣至人傳祝觴漫進鳩頭杖陳取青蒲獻納篇

  ○壽郭光山太僕

  亢村自昔產人豪吏部文章北斗高卿月輝輝膺異數晨星落落此同袍壯猷不盡汾陽意雅量寧虗郭泰褒聞說還丹有真訣不令青髩點霜毛

  ○寄懷總憲張華東

  歸舟初逗廣陵濤卻憶聯衡意氣豪執法星占三獨坐人倫月旦九方皋談深漏下更銀燭壺盡墻頭過濁醪如此風塵論交態何殊猿鶴共蓬蒿

  ○壽唐母吳太君六十

  唐家恊相漢圖章曾向宮端進壽觴庭際種蘭思謝傳吟邊泛栢擬共姜鳯毛等是金為友鵲起終看玉作堂顧我詞林舊賓客懷清無復感滄桑

  ◆七言絕句

  咏史四首
  讀華嚴合論偈
  讀寒山子詩漫題十二絕
  送唐元徵太史二首
  送楚方伯薛青雷
  送馮咸甫
  送張了心歸楚二首
  范長倩偕隱天平山居四首
  寄葉臺山宗伯留都
  詶黃侍御
  贈李為與滸墅主政四首
  贈李玉完侍御督學四首
  張君山丈北游作此為贈時時展觀家山不遠
  譚廣文練江相見走筆為贈
  贈萬休上人
  贈天台僧
  贈湛懷上人
  贈覺虗師說經超果
  贈黃企石堪輿
  贈倪冰泉相士
  贈八歲楚童諳字韵者
  贈王子玉
  贈黃愛春
  廷評潘同江尊閫顧夫人六十余既為長歌祝觴內子復請此圖壽之并題一絕
  壽曹太母
  栢舟奇節為馬太母頌
  雷宸甫得孫
  題顏魯公裴將軍詩真跡
  題曹源
  題尹使君詩冊
  題汪裕吾像
  房村夜宿劉庄談河事
  題延津署閣
  上苑桃花二首
  西湖寺中
  鸚鵡麗人
  看花
  題畵贈眉公
  畵扇贈別憨師戍嶺表
  畵家霜景與煙景淆亂余未有以易也丁酉冬燕山道上乃始悟之題詩驛樓云
  題畵贈許繩齋郡伯時濬河成
  辛亥秋倣吾家北苑筆於凟川山庄寄邢子愿侍御
  題西溪圖贈虞德園吏部
  題梯綠樓圖為黃仲石少府
  題畵贈張平仲兗守
  題畵贈楊玄蔭大參
  題畵贈楊弱水
  題畵寄蜀中徐閬池
  題畵壽陳廉崖
  題畵贈周奉常
  題畵貽毘陵張夢澤
  題畵贈張平仲水部
  題畵為楊弱水侍御
  題畵贈江陰夏茂卿
  寒原送別圖贈聶井愚令君入覲
  題畵送人歸江西
  題畵贈蜀中尹使君惺麓二首
  題畵贈王伯弢學博
  題畵寄吳浮玉黃門
  題畵贈王幼度
  為眉公作苕帚菴圖并題
  廣陵舟次題房侍御畵竹
  題王霽宇繡佛齋圖二首
  舟次薛澱望馬鞍諸山倣趙吳興水村圖
  題畫送原孚姪巡齊
  題畵送王幼度計偕
  題畵贈友
  題王幼度畵
  題吳詞部畵
  題畵
  題林天素畵
  題倪雲林畵
  倣李營丘寒山圖(有序)
  題倪迂畵二首
  題畵桺
  題茅齋水墨畵
  題倣水墨大痴畵
  題雪梅圖
  題倣黃子久畵
  題紅樹秋色
  倣米元章筆意題一絕
  題倣倪迂畫
  題畵八首
  任丘道中觀保甲法成口號寄王任仲明府
  茂州道中
  昭君村
  涿鹿道中
  天雄道中
  題畵贈載斐君考功
  留別王慧生典籍

  ○咏史四首

  漢家經歲事和戎綵繒曾無到後宮恠底蠲租仍有詔非關時令易為豐

  二

  鳴珂共赴午朝時宿衞環羅退食遲若道傳餐非盛事恰如成敗論行師

  三

  金華殿裏是崆峒分直談經禮數崇為問君門千萬里儒臣何路向重瞳

  四

  赤地三年一婦冤海東連坐又何言土龍不解行霖雨日表應須照覆盆

  ○讀華嚴合論偈

  帝網明珠徧剎塵都來當念兩言真華嚴論主分明舉五十三參鈍置人 【 當念二字即永嘉所云不離當念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須覿面一回始得】

  ○讀寒山子詩漫題十二絕

  聲色無端不我期緣心應處亦如之若人欲走無生國除卻斯門總路岐

  二

  六根選擇耳圓通竅在無思自應中此觀若成何以驗人嘲人讚響排空

  三

  儒衣僧履道家巾三教無依是此人餘子紛紛立門戶長空不倩掃埃塵

  四

  恠底前人忒受瞞一生知破幾蒲團爭知信得迷時及隨分阿鼻與涅槃

  五

  勛業終歸馬伏波閒身孰與釣臺多金剛圈子纔吞卻百劫熏修不奈何

  六

  接得西來最上機一生須及盡玄微但言頓悟無修證熱病教君失轉依

  七

  種種綱宗是卦文吉凶請向自家論若言密室傳心印辜負當天月一輪

  八

  家資了□□湘流太華山邊撤石頭箇是學人真榜樣深閨兒女漫悠悠

  九

  羽士爭談不死方到頭若個免無常神仙留下真丹訣先取生時死一塲

  十

  千樹青松養聖胎常年石戶不關開山中莫道無儔侶片片閒雲自往來

  十一

  舉著空宗便道無如盲說象太糢糊請君自對秦宮鏡兩道眉毛歷歷孤

  十二

  赤骨蕭然巳露形更堪橐蓋逐狐精年來賭去千金駮但任跛驢三腳行

  ○送唐元徵太史二首

  乘軒百道拜行塵不獨奎章晝錦新江左流離詩裏畵寰區人物眼中筋

  二

  平生溫飽笑人痴練到風塵更不疑君向世流真砥柱許吾一面佐偏禆

  ○送楚方伯薛青雷

  柳綠花明出楚都晴驕衣綵散春蕪何人不咏南陔句解印惟看此大夫

  ○送馮咸甫

  畵裏拈將楚客詞登山臨水送新知蒼蒼葭荻三千里盡是懷人入夢時

  ○送張了心歸楚二首

  蓬窗聽雨夜迢迢誰遣尊前慰寂寥楚畹眾香都好在堯階瑞草不曾凋

  二

  來雁霜天楚客歸野情祗受薜蘿衣只今白社詶裴廸絕勝朱門薦陸機

  ○范長倩偕隱天平山居四首

  百疊松篁繞畵楹羊腸峻坂劃然平愚公踐華差如意金母升天亦有行

  二

  滇海奇游萬里餘天平樓閣化人居鹿門不獨偕龐隱彤管猶聞續漢書

  三

  不羨金莖去日邊龍文雙劍鹿臺前攝將維室三千界奏取唐山十五篇

  四

  連峰仄徑劚雲根只尺星辰若可捫能賦五噫專五嶽此中端合喚皋門

  ○寄葉臺山宗伯留都

  鷗友鱸鄉兩不猜石城秋霽淨飛埃最憐六代風流地重有青蓮賦鳯臺

  ○詶黃侍御

  疏露微雲落葉前新詩格外倍清妍涪翁句法依然在管領家風五百年

  ○贈李為與滸墅主政四首

  分司不為厭承明一片冰壺佐夏卿賓從每傳投轄事吏人猶識棄繻生

  二

  豈有修心碍市喧公餘靜註五千言曾聞仙李盤根長知是玄元幾葉孫

  三

  雀舌龍團舊譜傳春風初逗鬬茶天勞人水逓何須置廨宇相望第二泉

  四

  三品南金禹貢陳九流清鑒待方甄關門天地從來濶青眼相看得幾人

  ○贈李玉完侍御督學四首

  萬壑渟泓鏡水清仙人玉尺照湖明挹將漢闕金莖露散入天階瑞草生

  二

  選驥星精切紫垣春臺仙李露華溫直羅江左為沙苑會見山陰有狄門

  三

  朱陵桃子千年實楚國連城三獻非鳯翥乍書花自雨 【 蘭亭天雨花右軍書如鵉翔鳯翥】 龍睛纔點畫能飛

  四

  不忿胡笳內地聞子衿何必少終軍論文一變南朝體運策兼收絕塞勳

  ○張君山丈北游作此為贈時時展觀家山不遠

  萬壑千峰擁大行半歸粉本半奚囊故應眼孔無拳石憑寄鄉心到草堂

  ○譚廣文練江相見走筆為贈

  鄭子尚淹秦博士張衡不薄漢靈臺因君重舉隋崗事覺我新從楚畹來

  ○贈萬休上人

  金光瑤草藥苗新一種仙靈豈了因欲向黃梅參法要蓮花澗裏萬休人

  ○贈天台僧

  雪堂行腳到朱門檀度幾緣屬利根塑性若能通佛性赤城霞裏瑞光屯

  ○贈湛懷上人

  衲子相逢不問年袈裟徧拂五茸煙朝來試剪吳江水著爾空林落照邊

  ○贈覺虗師說經超果

  龍象森森奉麈談直拈教外首楞嚴欲知末會人天供雪後梅花百鳥銜

  ○贈黃企石堪輿

  芒鞋踏跛萬峰雲手勘青囊玉髓文茶磨山頭成共宿何年黃石更逢君

  ○贈倪冰泉相士

  三度相過二十年中更陵谷幾茫然不須更揣神仙骨似我林泉巳近仙

  ○贈八歲楚童諳字韵者

  能賦方圓動靜詩瀾翻反切亦如之京華無限簪纓客識字何如八歲兒

  ○贈王子玉

  燕子樓空楚夢孤舞人誰得似飛奴朝來試彷眉峰影何處青山不是巫

  ○贈黃愛春

  桃花渡口竹園黃一抺宮雲淡曉粧誰信蓬萊會清淺闔閭城外即滄桑

  ○廷評潘同江尊閫顧夫人六十余既為長歌祝觴內子復請此圖壽之并題一絕

  金粟如來丈室中瑤池阿母海門東拈將一片煙霞色知是諸天第幾宮

  ○壽曹太母

  紫蓋峰頭三素雲霓旌鶴駕擁元君黃山亦有仙靈跡彤管兼書玉洞文

  ○栢舟奇節為馬太母頌

  鳧舄初臨虀臼辭瓊瑤共叶栢舟詩不須更上陳情表 帝遣彤書贊女師

  ○雷宸甫得孫

  梅花信裏見蘭蓀釃酒刲羊慶德門篋有端溪鸜鵒硯贈君收取好貽孫

  ○題顏魯公裴將軍詩真跡

  舵樓竟夜雨催詩果有龍蛇起墨池會得將軍揮劍意分明草聖折釵時

  ○題曹源

  後水巳非前水相出流即是入流機纔沾一滴曹溪毒大海紅塵匝地飛

  二

  儒冠道履釋袈裟百刼莊嚴不受些笑倒靈山臨末會生平伎倆一株花

  ○題尹使君詩冊

  劍戟森羅武庫雄扶桑日近海門東書成楊子談玄後賦有吳都在部中

  ○題汪裕吾像

  五陵裘馬五湖蓴曾是金門避世人任使遨游變名姓青山明月巳傳神

  ○房村夜宿劉庄談河事

  桺外青帘颺晚風宣房遺跡草連空誰知半卷河渠記愜在停驂野語中

  ○題延津署閣

  傑閣憑欄四望通幔亭雲接玉華峰若非夙有烟霞骨安得仙山在部中

  ○上苑桃花二首

  宜春苑裏占春多爛熳紅霞發早柯卻憶禁林成逕處雲扶步輦一經過

  二

  灼灼宮桃濕露華人間萬樹失芳葩有時源上隨流水盡日天邊自雨花

  ○西湖寺中

  遶閣行吟候月華秋風無力掃塵埃即今河漢雖清淺可奈迢迢使者槎

  ○鸚鵡麗人

  解語名花鳥亦猜隴山飛翠薄妝臺可知楚客高唐賦輸與漁陽鼓吏來

  ○看花

  眾芳春首未全舒似我浮家怨索居薝蔔林香瓊樹色酹花應不為諸餘

  ○題畵贈眉公

  何處江山好定居卜隣真擬傍專諸騷人巳落滋蘭事濠叟猶傳說劍書

  二

  岡嵐屈曲徑交加新作茆堂窄亦佳手種松杉皆老大經年不踏縣門街

  ○畵扇贈別憨師戍嶺表

  參得黃梅嶺上禪魔宮虎穴是諸天贈君一片江南雪洗盡炎荒瘴海煙

  ○畵家霜景與煙景淆亂余未有以易也丁酉冬燕山道上乃始悟之題詩驛樓云

  曉角寒聲散桺堤千林雪色亞枝低行人不到邯鄲道一種煙霜也自迷 【 蓋與雪景同但不鋪地作空白耳】

  ○題畵贈許繩齋郡伯時濬河成

  樓倚城陰九點煙虗窗忽響白蘇泉應將太史河渠記并入南華秋水篇

  ○辛亥秋倣吾家北苑筆於凟川山庄寄邢子愿侍御

  吳綃圖就枕煙庭攬得齊東一片青莫信三生擅丘壑新從神武事鴻冥

  ○題西溪圖贈虞德園吏部

  三竺溪流獨木橋逋仙猶自發長謠若為卻入千峰去黃鵠摩天不可招

  ○題梯綠樓圖為黃仲石少府 【 時以荔枝見餉】

  荔枝三觀入楞嚴香味還將色共兼常恨海棠無杜句故應磅礴為君拈

  ○題畵贈張平仲兗守

  忽憶君家笠澤圖寒江密雪滿菰蒲於今身在齊青裏日對秦封五大夫

  ○題畵贈楊玄蔭大參

  嘉樹森捎一百章藤陰蒙翳午生凉祗因較勘高僧傳卻誤松窗鶴夢長

  ○題畵贈楊弱水

  陸離長劍抉衡雲手按丹霞大赤文今日閒窗寫幽事祈仙磴上著盧君

  ○題畵寄蜀中徐閬池

  青天蜀道不難攀思入微茫杳靄間稍著一區楊子宅居然秀甲九州山

  ○題畵壽陳廉崖 【 時方左遷上林】

  蚤遂初衣髩未華豈如狂客老天涯為君拈取金光草鏡裏常看左掖花

  ○題畵贈周奉常

  山出雲時雲出山化為霖雨徧人寰端知帝所旌幢會不在金堂玉室間

  ○題畵貽毘陵張夢澤 【 舊武陵】

  朱斿行部帶明霞不是桃源即若耶頗憶江南梅信否隨風吹向赤松家

  ○題畵贈張平仲水部

  十月江南野色分漁莊荻浦見沙痕若為剪取吳淞水著我微茫笠澤雲

  ○題畵為楊弱水侍御

  綠溪青嶂是秦餘靈境今歸藏史居素友詎迷初得路頑仙曾讀未焚書

  ○題畵贈江陰夏茂卿

  毗山對酒和陶詩千載柴桑是爾師敢道柴桑輸一著出山何似住山時

  ○寒原送別圖贈聶井愚令君入覲

  鳧舄翩翩紫氣間寒原目送渺難攀知無白集留行篋剛貯溪藤一尺山

  ○題畵送人歸江西

  歸鴻別鶴夜鍾殘徙倚霜庭醉不歡頗憶故山寒翠否天涯相向畵中看

  ○題畵贈蜀中尹使君惺麓二首

  溪藤即是無弦琴能寫高山與流水可堪岐路黯銷魂更奏清猿三峽裏

  二

  龍性繇來不易馴青天蜀道一歸人拈將海國秋山翠得似峨眉雪後春

  ○題畵贈王伯弢學博

  石室奎章待訪編君家自有舊青氊若為主藏多嗔怪昌獨何當損捧錢

  ○題畵寄吳浮玉黃門

  廿年江海髩成絲無復魚腸報所知林水漫傳濠濮意只緣莊叟是同師

  ○題畵贈王幼度

  臥數嵩峰聽五湖煙霞供具屬糢糊欲知絕勝襄陽處開臂曾非受詔呼

  ○為眉公作苕帚菴圖并題

  仲舉無心除一室盧鴻有句寫千峰欲參苕帚閒中意九點秋山雨後容

  ○廣陵舟次題房侍御畵竹

  一泒湖州畵裏詩娟娟疏篠兩三枝朝來邗水帆前雨正是龍孫長籜時

  ○題王霽宇繡佛齋圖二首

  剪得吳淞水半江靈山突兀走閒窗鐃歌即是廣長舌大纛豈非精進幢

  二

  兵符受自城邊石心印傳來嶺上衣拈出齊東青一點何來神物郤能飛

  ○舟次薛澱望馬鞍諸山倣趙吳興水村圖

  紫蘭芳杜冐長堤不盡風煙越壘西疏雨遠將晴樹瞑薄雲低壓曉峰齊

  ○題畫送原孚姪巡齊

  海岱奇雲盡盪胸虞廷勝事渺秦封裝頭亦有家山在不必登臺望九峰

  ○題畵送王幼度計偕

  敢競營丘妙與真寒林能變曲江春看花帝里如看画始信斯圖亦有神

  ○題畵贈友

  波面菱絲冐釣鉤宿雲初起亂啼鳩縱然漁父無生計不換荊揚佑客舟

  ○題王幼度畵

  老我閒身得自繇雄心只怯九州游憑君試取蒼龍杖晞髮諸天最上頭

  ○題吳詞部畵

  居然張璪偃松圖一一潛虬若可呼為問寒林風謖謖何如千樹在玄都

  ○題畵

  老樹成雙便作扉山光晃晃耀人衣西邨有叟入城去倩喚借書童子歸

  ○題林天素畵

  片雲占斷六橋春畵手全輸妙與真鑄得干將呈劍客夢通巫峽待詞人

  ○題倪雲林畵

  洞天深靚秘清都彷彿羣真在玉壺若個丹青能幼出倪迂端勝米於菟

  ○倣李營丘寒山圖(有序)

  余自弱冠好寫元人山水金門多暇夢想家山益習之憶顧益卿開府遼陽以兩箑求畵一為益卿一為山人王承父余畵承父而返益卿扇報章云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皆非吾輩第一義俟歸山以相怡悅耳蓋簪裾馬上君子未嘗得余一筆而余結念泉石薄於宦情則得畵道之助陶隱居云若不為無益之事何以悅有涯之生千古同情惟余獨信非可向俗人道也今年春有朝貴疏余雅善盤礴致塵天聽余聞之亟令侍者剪吳綃縱廣丈許磨褕糜瀋秉燭寫李成寒山圖經宿而就遂題此詩以洗本朝士大夫俗夫韓滉燕肅宋復古蘇子瞻皆善畵朝貴腹中無古今固應不知第以為罪案但可曰不能遣余習偶被時人知如摩詰語耳視此曹求田問舍殺人媚人一生作惡業者何啻梟鳯而妄下語乃爾耶世必有能知者余亦何以為意
  拈筆經營輞口居心知餘習未全除莫將枕漱閒家具又入中山篋裏書

  ○題倪迂畵二首

  剩水殘山好卜居差憐院體過江餘誰知簡遠高人意一一毫端百卷書

  二

  錫山無錫是無兵恠得倪迂不再生但有煙霞填骨髓可知吾法本同鄉 【 因倣雲林畵題此錫山誌云有錫兵無錫寧余以雲林生於勝國故云】

  ○題畵桺

  摸索芳菲度畫檐煙絲嫋嫋雨毶毶幽人無復靈和夢太守風流自漢南

  ○題茅齋水墨畵

  為憶城南池上篇新秋落月片帆前草堂未便驚猿鶴招取幽人對榻眠

  ○題倣水墨大痴畵

  雪浪雲堆勢可呼移將點綴草堂圖誰知王宰剪江手卻是初平叱石符

  ○題雪梅圖

  燕山雪盡勢嶙峋寫得家山事事真剛有寒梅太疏落請君添取一枝春

  ○題倣黃子久畵

  積鐵千尋屇紫虗雲端雞犬見村墟秋光何處堪消日流澗聲中把道書

  ○題紅樹秋色

  山居幽賞入秋多處處丹楓映黛螺欲寫江南好風景霅川一泒出維摩

  ○倣米元章筆意題一絕

  春入寒枝未著花濕雲細雨罨平沙天公似合襄陽戲我畵煙山不較差

  ○題倣倪迂畫

  迂翁高臥九龍雲清閟風流海外聞雪後江山青似染拈來卻勝李將軍

  ○題畵八首

  聞有風輪持世界可無筆力走山川巒容盡作飛來勢丈室居然擲大千
  野人何以傲游子流水聲中把道書拈向河梁豈無意清時巢許不巖居
  桃溪桺陌轉山椒古木蒼藤自六朝是處誅茆可容易每乘春漲弄輕橈
  雪栢霜松不記年從教千尺鬱參天邇來灌莽丰茸甚畫史難廻造化權
  溪藤十萬寫煙峰猶在齊州數點中海外即今多紙貴可能身是夜郎雄
  花竹蒙茸野水紆閒彈別鶴試游魚經春自領湖山長可奉東皇只尺書
  風軒水檻壓春流一帶平岡草木稠心喜應門差解意只容漁父得相求
  青山白社夢歸時可但前身是畵師記得西陵煙雨後最堪圖取大蘇詩

  ○任丘道中觀保甲法成口號寄王任仲明府

  似將金甲寄春農阡陌軍容細桺同如此四郊歌渡虎肯令三輔有飛鴻

  ○茂州道中

  春晚花飛欲盡時輪蹄爭湊藥王祠不知扁鵲游燕日肯信人間俗可醫

  ○昭君村

  北使迎親奉詔書錦車從此換穹廬交河衰草隨愁盡豈是嬋娟墮地初

  ○涿鹿道中

  逐北追犇踰涿邪燕然片石向胡誇何當手袖凌雲筆只按漁陽鼓韻摻

  ○天雄道中

  欲將燕地比西湖沃野長堤督亢圖為□黃金臺上客得尋說劍酒人無

  二

  萊公昔日鎮天雄鎖鑰關門百二重北使也諳人物論樓臺無地仰高風

  ○題畵贈載斐君考功

  帝城花發豔陽天古木疏林入畫禪為送歸人動羈思歲寒應待剡谿船

  ○留別王慧生典籍

  五陵裘馬太縱橫誰信陽元是慶卿燕市酒人看爾在青門回首不勝情

  門人許經
  秦鏡 閱

  容臺詩集卷之四終


  ◇別集◇

  卷之一  題(一)
  卷之二  題(二)
  卷之三  題跋(一)
  卷之四  題跋(二)
  卷之五  題跋(三)
  卷之六  題跋(四)

  ●容臺別集卷之一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題(一)

  ◆題(一)

  題杜九如像贊
  題子昂黃庭經
  題沈石田畵卷
  題閩僧化諸佛像
  題汪希伯小像
  題水齋禪師像贊
  題鄭僖畫
  題秦光四刻鳯章七十庭訓
  題馮起震畫竹
  題馮楨卿畫石
  題旌陽移居圖卷
  題大士
  題楊震寰卷尾
  題董源畫卷
  題唐宋元畫冊
  題自畫為何象岡少宗伯并序
  題錢舜舉畫
  題唐宋元名人真跡畫
  題沈石田畫
  題倪鴻寶宮端畫
  題魯宗伯墓田兩舍圖冊(記題四首)
  題謝中丞撫登死難
  題大觀帖
  題自書刻金剛經
  題王維雪溪圖
  題趙子昂兩洞庭圖
  題王安道畫

  ○題杜九如像贊

  生關西習江左游吳越友千古金石籙圖書府辯王羊識彪虎是法物恣網罟擊編鍾陳熟釜擲千金如委土劍延津珠合浦恥錢癖笑財虜貌魚魚衣楚楚豪不汰朴不魯家貽穀子嗣武經傳一天尺五

  ○題子昂黃庭經

  子昂集有黃素內景七言題詩蓋真跡是其所藏此其臨本也然臨寫獨師其意不類其形模否則不免奴書之誚而俞紫芝續成百九十字與子昂不遠亦名手矣

  又

  子昂小楷當以此本為苐一雖學右軍黃庭經又參以黃素黃庭內景經筆意兼郗超楊羲之長雖復精妙如過秦論法華經小楷猶帶本家筆不能及矣壬申四月朔日長安邸舍展觀題

  ○題沈石田畵卷

  予所見白石翁長卷甚夥大都學黃子久富春大嶺圖鮮有學吳仲圭者此卷為八十一歲所作雖近梅花道人而布置近遠仍用大癡法不知何年流落至燕趙間今我江南作者未開眼目恨    應紛紛不暇倣其筆意如趙子       裩臨畫時也

  ○題閩僧化諸佛像

  蓮□隨心造榆錢□□□檀那無住相功德等河沙

  ○題汪希伯小像

  詞伯聲名大髯公骨相奇如何千麗句不斷一莖髭

  ○題水齋禪師像贊

  赤縣神州說大乘坦然心地骨崚嶒巳捐三指成千手剩有隨身六尺藤

  ○題鄭僖畫

  僖至元間人元有兩至元年號僖後至元也余舊藏一帖楊鐵崖倪雲林皆題為趙子昂巳於海虞錢憲副處見一圖有名欵年號曰至元二年作憶長興姚氏亦有一圖倪元鎮詩有老鄭虔語今見此而三古畫亦未易辨蓋多為飛鳧割截原題耳壬申嘉平二十七日識是日迎春東郊

  ○題秦光四刻鳯章七十庭訓

  古朴茂君子往往教誨子孫光四少孤貧棲蘆花古城下事母讀書不出戶庭吚唔聲時與曉鐘相和答試輒冠軍旋應天子選異日正未可量也其得之庭訓者深乎不知其父視其子不知其人視其言鳯章先生於是乎傳矣

  ○題馮起震畫竹

  青方先生長予二歲此七十七歲筆也蕭疏煥發傳墨君之神照恰似麻姑少年變化為王方平授記

  ○題馮楨卿畫石

  米元章拜石以石文易薛紹彭甘露莊巳復向紹彭求觀不許作詩曰惟有玉蟾蜍向予頻淚滴蘇玉局以百二十千購雪浪石又自為圖刻於常山今馮黃門楨卿以畫石寫胷中礪齒之意與蘇米而三非韻士不當與一觀也

  ○題旌陽移居圖卷

  洪崖移居圖宋元人多有之此旌陽移居圖也觀其設色皴法皆用趙千里法人物布置雲煙繞繚鷄犬上昇將妻帶子與人間無異但奇境脩齡迥絕塵寰耳雖然大時不齊十世古今不離當念彭殤相去達人等觀唐人詩云人間苦剩住天上復離羣吾又何神仙之羡哉旌陽有作不昧斯語

  ○題大士

  四大合而為像不離地水風火三灾起而滅法豈免成住壞空故知大時不齊 【 去聲】 剎那即是古今大患有身骨肉可還父母非有異也而旃檀現瑞於燕都舍利放光於越嶠皆以挕魔外之信根開人天之慧眼雖壽而非相無邊而不中豈謂二千五百年之葛藤不足系五千四百卷之輪藏哉誦經者疏此緣起當為如來之所護念

  ○題楊震寰卷尾

  晉中震寰楊先生為余雕小像雖長康之傳神寫照不啻也昔吳道子善畫楊惠亦善畫乃去而為塑以為同能不如獨勝先生是其苗裔耶顧余無德符道貌每用自憎如厲之人夜半生子遽以燈照恐其相類今乃為楊先生刻畫雖甚服其絕技亦不能無微望耳

  ○題董源畫卷

  此董北苑畫山居圖真跡也北宋人所作山水都不著名欵惟入御府則鑒書畫慱士柯九思輩題跋銓定如東昌閣學朱公所藏夏口待渡圖乃北苑筆今復見御史大夫鄒平張公此卷與之競爽觀其林麓映帶洲渚紆廻村墟窈窕屋宇古質欝欝齊魯之青從筆端迸出豈即公家兔砦靈境耶董源畫如星鳯米元章在宋時見真者巳止五本公無畫癖如余之盤旋搜訪及以無心遇此奇寶謂是穀城山下之黃石可矣

  ○題唐宋元畫冊

  余雖有畫癖亦有懶癖每見古人山水冊寢食都廢及購之入篋經歲僅展三四次耳顏魯公自云資質弱劣又嬰物務不能懸習迄以無成良然晚年時為好事者易去不甚惜獨有癡福又得重遇婆娑玩賞如此諸冊入璽鄉遜之年丈手不似漁父花源之迷與慶喜見阿門?焱佛一見更不再見也遜之盛年素精畫道此冊供其採擷遂可入逸品神品之室余四十年來苦心差不負矣

  ○題自畫為何象岡少宗伯并序

  余再入承明與粵東何宗伯象岡同署交善既余不任朝謁思還故山以語同官多無從臾者宗伯獨以勇退為厚愛每宣言其病狀余深德之寫此圖留別并系以詩
  泰交恢帝紘乾測當龍見弓旌賁幽藪觧薜從羣彥載筆重華宮應制明光殿豈伊軒裳親坐使玄風扇才非康濟資夙秉煙霞戀九衢平若水下舂急于箭徒言老復丁敢慙貴可賤知巳君獨深華予歲方晏發舒棲遁情寵逾青門餞嵩華殊未高廻首羅浮巘

  ○題錢舜舉畫

  張果老李太白皆仙真玩世所謂逆行順行天莫測者非兩公得還明皇乃明皇得遇兩公霓裳一曲猶是仙才勝茂陵劉郎耳此圖為錢舜舉畫舜舉元時畫史曾中宋進士趙文敏從問筆法兼山水人物亦在能妙間以此為慎旃太史公初度贈正惟文章光燄萬丈銅狄婆娑窮刦可相方耳

  ○題唐宋元名人真跡畫

  學書與學畫不同學書有古帖易於臨倣即不必宋唐石刻隨世所傳形模輒似趙集賢云昔人得古帖數行專心學之遂以名世或有妙指靈心不在此論矣畫則不然要須醞釀古法落筆之頃各有師承略涉杜撰即成下劣不入具品况於能妙乃斷素殘慎珍等連城殊不易致元時顧阿暎曹雲西倪元鎮皆江以南收藏之家物聚所好故黃子久王叔明陳仲美馬文璧輩磤礴風流為一時之盛近代沈石田去勝國百年名跡猶富觀其所作軸一樹一石尺寸前規吳中自陸叔平後畫道衰落亦為好事家多收贗本繆種流傳妄謂自開堂戶不知趙文敏所云時流易趨古意難復速朽之技何足盤旋此冊實予四十餘年先後結集既為好事者易去而遺書婁水年家璽卿遜之復購之遜之畫巳獨步海內又得唐宋元為師友與之俱化矣

  ○題沈石田畫

  石田先生時作江宋馬夏法便速肖乃爾馬夏不能為石田法也

  ○題倪鴻寶宮端畫

  倪宮端在庶常時寫山水有元季黃子久倪元鎮筆法距今十餘年一變為蒼雅突兀之勢如此圖者近於化矣王太史得之以為衣鉢珍重

  ○題魯宗伯墓田兩舍圖冊(記題四首)

  癸卯秋閩清葉文忠公在南都任少宗伯時有以相望歸之者文忠謂予曰公同署豈不知楊文敏以後吾閩無爰立者乎予曰但生得此人足副此官者足矣何論往事何論地靈未幾而閩之大拜者接跡今觀遹雲宗伯為尊府君卜宅兆始末殆有神者告之淮陰之敞萬家陶氏之祥雙鶴非夫江山炳靈何以得此吾又不知文忠公之先墓有此否宗伯負海內名世之望予以文章識度卜其相業寧湏効青鳥家讖也

  又

  國朝名公家墓圖多在萬山中鮮有以海為境者惟王文成佳城距海不過二十里浮天浴日之觀深符青囊玉髓得水則止之義盖大海望洋可阡而地中本無靈氣所謂天光下臨地德下聚者則形家命之撲面水反無取也曾氏此啚足與姚江爭勝

  又

  閩中形家言不盡出於曾楊廖賴而以黃妙應為宗其縉紳家有累代簪纓百年難老者皆得江山之助至朱晦翁家本新安而生於尤溪之署其前文字山後公字山他日與蔡西山卜墓又於建陽亦謂其形勢當產聖賢豪傑不惜越土疆為宅兆耳吾是以知遹雲宗伯之生不偶然也

  又

  宋李龍眠有龍眠山莊啚卷亦寫其家廟與世墓又書孝經於宅兆之卜亦具焉謂是孝子之終事耳士大夫於一丘一壑傳舍閱人者猶乞畫名手動盈卷軸而祖彌發跡之奧區曾不關情一為描寫昭示子孫觀宗伯此冊則孝思之念油然生且有餘愧矣

  ○題謝中丞撫登死難

  謝中丞死難不愧顏常山張睢陽其子當與世延之武功爵千里叩閽非為恩澤不忍先公大節與同事者異同孝經曰揚名於後世意念深矣中丞予視學三楚時所擊節文士不知其義氣激昂以忠節著是父是子皆千載人也

  ○題大觀帖

  大觀帖宋徽宗以閣帖摹本出王著手未為精確詔龍大淵等重將禁中所藏真蹟刻石標題官閥亦有改定蔡元長之筆也評書者謂在淳化帖之上予見好古收藏之家每得一二卷以為奇寶惟婁水王大司寇元美先後得六卷其冢孫年家子以遺予旋為涿鹿馮宮諭易去今此十卷完善紙墨俱佳建之世藏當為法書甲觀

  ○題自書刻金剛經

  萬曆二十年壬辰春書送雲棲大師藏雲棲寺庫時年三十七歲今見石本重題崇禎七年甲戌時年八十歲

  ○題王維雪溪圖

  沈啟南先生題右丞江山雪霽圖有曰平生止見沙溪孫氏所藏雪渡圖盈尺而巳正此圖也或筆誤以溪為渡耳有徽廟御題有歷代小璽無復遺論當為希世之寶此冊開卷右丞營丘便足壓一世收藏鑒賞家知其不敵

  ○題趙子昂兩洞庭圖

  畫洞庭不當繁於樹木乃以老木緣岸楂枿數株居然搖落湖天寥濶之勢從此畫出是子昂章法迥絕宋元處真搆凌雲臺手

  ○題王安道畫

  王安道名履婁江人精於醫訪藥秦中不得遂游華山作詩記奇絕有華山圖四十幅向在武揮使家王弇洲先生曾令陸叔平摹二十許幅及俞質父錄其詩與序此啚細潤古雅又非華山啚筆法更自超也

  容臺別集卷之一終

  ●容臺別集卷之二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題(二)

  ◆題(二)

  跋楊龍友畫裓園圖
  跋宗孝廉畫冊
  跋鄭超宗畫卷
  跋吳侍御錄演連珠卷
  跋王太史畫
  跋中翰書千文
  跋黃庭經
  跋張東海慶雲堂帖
  跋王獻圖中翰臨徐浩道經
  跋蘭亭
  跋書李大生司勳論
  跋唐子畏畫冊
  跋鮮于太常草書
  跋王鑑心藏卷
  跋湖州陳郡守綸誥
  跋陳居中畫卷
  跋馮黃門畫石
  跋少司馬彭讓木岸圃園圖卷
  跋白兔公記後
  跋周挹齋宋元畫冊
  重跋澄清堂帖
  跋高硜齋司空聖教序
  跋馮楨卿畫石
  跋黃太史書
  跋畫羅漢
  跋程太史書九歌
  跋畫卷
  跋馮黃門畫石
  跋聖教序
  跋智永千文
  跋九成宮帖
  跋李孟白冢宰求書
  跋古帖
  為僧書經句
  跋智永千文
  跋自書滕王閣賦
  跋李唐江山小景畫卷
  跋懷素墨跡
  跋畫冊
  跋畫
  論書
  跋浪仙記
  跋自書
  跋書張廷尉誥命
  跋自書心經
  跋沈石田畫卷
  跋馬遠畫
  跋沈啟南寫花
  跋聖教序
  又跋程端伯書
  跋景州王中翰酬答尺牘
  跋吳橋范司馬藏家書赤璧賦
  跋張漕道書
  跋自書樂毅論後
  跋金剛經後
  跋彌陀經後

  ○跋楊龍友畫裓園圖

  世宗觀張文忠祖墓圖以筆抹其一山是夕永嘉有峰夷為平陸山川在畫史筆尖既可夷為平陸亦可從地涌出想成國土佛語無誆秦皇驅石入東海淨名方丈擲大千不為奇事知此則裓園不在金陵居士不必無量杜子美丹青引云花驄卻在御榻上榻前階下還相向此冊在處是裓園化身

  ○跋宗孝廉畫冊

  宗開先書史之暇特好寫山水以為天壤間樂事無是過者觀其行筆秀潤兼元人之長尤特宗黃子久吳仲圭脫去吳中纖媚之陋此冊尤其合作者逸品中更得一人珍重

  ○跋鄭超宗畫卷

  超宗游雲間欲觀吾家所收諸畫會余滯留吳門且迥歲除不能多待家有裝池未竟二三卷就裱工閱之如子猷看竹不問主人也茲余赴門急報過廣陵超宗出示此卷筆法變幻出入子昂子久叔明元鎮間又如江淹夢中見景純索錦恨其裁割都盡海內畫苑添此國能士氣作家當入鄧氏畫繼

  ○跋吳侍御錄演連珠卷

  侍御隆徹先生精心書道積有歲年此卷為黃門李元居先生錄演連珠雖行狎體而應規八矩具有鍾王楷則既於小字中作尋丈勢固應牓署題額奇偉縱容杜陵所謂妙絕動宮墻不虗也先生於市肆偶收文字不全卷予一見知為懷素真蹟瞠目道好此如蔡中郎賞奇音於爨餘海內如此眼目清鑒者不可多得敬題卷末以志崇薰

  ○跋王太史畫

  蘇子瞻嘗恨顏魯公忠義大節唐世偉人而與書畫者流同置評論此自有識然子瞻書法妙絕當代墨竹一泒出文湖州五百年來稱為獨步文章氣節不以書畫掩如此我明詞苑鮮工畫道覺斯太史卓然名家子瞻見此圖當有咄咄逼人之歎

  ○跋中翰書千文

  余家有智永不全本千文乍觀之了無奇致細參數過絕去六朝以後書家蹊逕涿州馮宮贊藏為快雪堂墨蹟第一恨獻圖中舍不得臨一過也

  ○跋黃庭經

  內景經讀之邁遍可致神仙吾謂此帖四千言摹臨萬遍可使胎仙出現何論羲之鬼受我驅策也真蹟在吳門韓二千石家此刻故自下真纔一等

  又跋

  內景黃庭經趙子昂以為楊許真人書米元章以為六朝人書無虞褚習氣據宣和譜載唐道士梁元一書內景神經蔡京諸人極贊元一書法妙絕顧有訛字若携手登山作凖乎登山楊許定不爾亦如曹娥碑絹本元時定為右軍余以千夫失聲作千大斷其為并有可恨華葩作何長華落右軍何以至此雖有喬簣成諸公題跋不足信也

  ○跋張東海慶雲堂帖

  黃山谷評東坡先生書謂其挾以文章妙天下忠義貫日月之氣當為宋朝第一東坡先生謂顏魯公忠孝大節乃令人與書畫小人並稱可為一恨吾鄉東海翁詩文行誼廉善曠懷正是東坡輩人兼具頂門眼于吳康齊陳公甫別有鑒裁理學先生奉為儀凖雖東坡猶當心折而世多重其狂草至祝希哲評書獨推其盛年之筆當繇未覩翁之大全耳今觀此刻眾體畢備若有意無意或矜莊如禮法之士或瀟灑如餐霞之人雖與希哲同學醉素而狂怪怒張則希哲不免翁無是也宮詹君一結集有年鑑欹復廣之而授梓非真開臨池家眼目且命為張氏述祖德詩可矣

  ○跋王獻圖中翰臨徐浩道經

  獻圖丈自景州遣使至京師借余所藏唐徐浩道經閱月臨竟更以見示頗似郭景純見江淹 【 索錦】 謂裁割都盡也獻圖丈書如丹家火候巳到得季海一點遂與同入山陰之室耳興歎興歎

  ○跋蘭亭

  蘭亭無下榻謂其真跡既奇絕摹刻雖失真亦各有所近如得肉得骨之論但定武唐本得其神耳此秦中石刻之流傳於上黨者娟秀溫潤常是褚河南所摹未知王順伯尤延之曾經辨論否然右軍風神宛然可想雨恭先生深所賞異非具眼何以得此

  ○跋書李大生司勳論

  宣和書譜以唐人官誥別充卷數皆顏清臣徐季海之筆間有不知其名者亦當代書家魯公輩盖其重也予在史舘時承乏掌詞頭先後五載每為所強書一副本刻石傳之家廟既還山中繼請者不絕遂有黎丘之混幾焚硯矣惟是大生李司勳所受 綸詞如椽直筆將鋟版以壽兩尊人此三樂盛事敢以惡札附之金石云

  ○跋唐子畏畫冊

  羅大紘玉露所採唐子西止二語所謂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者此二語不可摹故唐子畏止寫羅語余曾於秀水黃中丞家見錢選舜舉圖以趙伯駒法寫十餘幅與此卷相似殆是粉本相沿耳伯應于燕山官舍時一展視何必掛笏望西山

  ○跋鮮于太常草書

  此卷有元季名公跋若虞伯生馮海粟仇山村皆與鮮于太常同時而子昂無佛稱尊推拖太常之語亦見于秋桂之跋盖東坡先生屢出海棠詩不下數十本伯機亦欲附名賢之詩以傳其書故當以全力赴之也私印有蘭亭居士者乃會稽侍御司馬諲鑒賞最精鑿余家李伯時蓮社圖卷亦有此私印

  ○跋王鑑心藏卷

  余得蘇東坡先生遺王晉卿卷及西園雅集圖知蘇門四友之外即有晉卿不獨詩畫當行而脫屣富貴超超塵外故以駙馬都尉不能安於朝曾賜玦遠外與東坡同召還所謂殿門外相遇恍如隔世者其骨剛石鍊無愧子瞻之友矣今鑑心先生與晉卿同姓同駙馬都尉而忠孝大節著於 神祖 熹廟兩朝與晉卿無一弗同究其淵源乃有青屏為之創業詒謀如所賦詩皆沉欝悲壯負俠烈之氣不知晉卿之先有此作祖者否余以己丑入朝正鑑心先生被命之初及今四十餘年尚及殿門相見又以耐老過於子瞻為幸

  ○跋湖州陳郡守綸誥

  杜子美稱李北海碑版照四裔唐時金石之事皆藉手當代名公附青雲而傳後世不如是以為孝慈不足宣和書譜有官誥是巳予在史局惟三年奏滿書所得綸詞字如筭子語若葫蘆意頗厭之乃倣周誥殷盤一變俳體得之者疑信相參至於書猶然永嘉姜舍人法所謂院體者莫有改也林居多暇有強予書刻石者時時應之曰重帝制忠也慰子情孝也顏清臣何人哉苐無若魏收濫耳比年來舘中沿習以為常求仲韓太史不輕用指腕而湖郡陳使君治行聲播吳越在處有無字碑當入歐陽金石錄者予雖不得當而猶願與求仲中分其半比於信史求仲謂何

  ○跋陳居中畫卷

  宋陳居中番騎圖窮工極研雖復摹胡人神照亦是尋其瑕處以壯我聲靈謂此属無豪檻虎穽豹直易事耳不知勝國時遂百年執國命也

  ○跋馮黃門畫石

  石丈面目恒自不巧世人有透縐之說殊乖大雅楨卿自開門戶始為石丈吐氣如此皺擦便自董元巨然略一布置千岩萬壑分身無數矣
  此老米研山易薛紹彭甘露莊者既易復請見靳固不出米老詩云唯有玉蟾蜍向予頻淚滴紹彭真忍人哉不意黃門公隨手布施乃爾蒼蒼莽莽五丁未開一往即詣無心可猜

  ○跋少司馬彭讓木岸圃園圖卷

  園圖不必有是境但以勝情幻想為境宋人名手作獨樂園圖與輞川嵩草堂並傳畫苑點綴司馬君實許大富貴相當時實止一畝居耳園無廣狹相也白香山自謂東都有美酒者無不造有名園者無不游圖無人我相也雖摩居士毗邪丈室攝取三千世界如陶家輪忽復不見是有無相亦不可得也讓木先生之岸圃園予命為大觀者正以其巖壑夔龍衣冠巢許逆璫之虐知險知阻中興之世為龍為光無廣狹相無人我相并無有無相雖右丞之策梨覺晚而鴻乙之避詔為固耳平泉金谷又何足論哉聞吾友王水部謂予題卷大觀大字為複者重宣此義須視之謂如何也

  ○跋白兔公記後

  臨安山深處有異人居石洞中不飲不食面如鐵身如柴旁有飛蟾每以火啖之兩目赤紅巳十二斤矣至二十斤即騎之冲舉客有拉余訪之者未果去乃知白兔公之兔即琴高之鯉子喬之鳯盖借之助道身外有身如寒山拾得非一非二因為華東先生書此記及之

  ○跋周挹齋宋元畫冊

  縱觀畫冊雖皆名嘖然李唐馬遠剩水殘山偏安興歎不若蔡忠惠一行小楷司馬文正獨樂園小景足稱千古勝談即王晉卿趙令穰及見蘇長公黃涪翁諸君子風流韻致猶似旃檀林無雜樹也

  ○重跋澄清堂帖 【 癸酉年】

  澄清堂李後主所刻石賀知章所摹五代時朱溫之子亦刻石所謂貞明帖也宋太宗因之以刻淳化閣帖又經王著摹手頗痴肥多肉失賀監之意雖聲價最高不堪並視有膚清神清之辨矣予己丑獲觀惟此一卷又四十五年而觀於高司空所厚幸厚幸

  ○跋高硜齋司空聖教序

  昨年入都於德州道中遇南大宗伯粵東李伯襄出示宋榻聖教序咄咄歎賞平生罕覯既至邸舍凡見四五本墨法裝潢皆不相遠今又見高司空所收與伯襄所藏絕類苐目為宋榻猶未稱唐榻者以尚缺何以紛亂及內出二字共五字此五字惟絹本真跡俱全曾為吾家所藏故能辨之耳若黃長睿右軍劇迹都在其中正緣未見真跡予刻戲鴻堂帖曾有跋不重錄

  ○跋馮楨卿畫石

  東坡以百二十千購雪浪石巳復自畫作石供予過常山見此石刻令人榻一二本其一以贈陳眉公貯之山莊楨卿若奉使道出常山必然圖取

  ○跋黃太史書

  昭素與余同舘時好寫蘇玉局體可以黃州寒食真跡為最此卷正其意中賞會者我 朝學蘇書惟吳文定公與昭素近之御史大夫張華東先生見示不勝子敬人琴之感

  ○跋畫羅漢

  昔年為吳文仲作畫羅漢記曾拈畫法曰若見諸相非相者見羅漢矣見羅漢者與文仲自謂於予言下若有會今觀此圖以文殊師利觀世音二菩薩作眼目巳進四果於大士高足之林而諦觀種種阿堵盎然慧眼不帶些子殺氣所謂溫伯雪子望之意消者於此想見萬一畫史未觧也非熊宗伯藏之有年如裴休東坡久照禪悅偶出以視予不覺饒舌乃爾

  ○跋程太史書九歌

  書九歌不必澤畔人與人同憂者皆可書也范希文登岳陽樓作先憂語正是本色書家又評其楷法似右軍樂毅論堪為程端伯太史公此卷註腳

  ○跋畫卷

  文休承官長興學博所蓄書畫一夕落梁上人手計尚可踪跡休承曰恐迫之即投水火不如散歸好古之家此猶前輩韻事余友吳光祿丞購得所倣雲林筆絕肖似又以大山長谷勝其寂寥陸叔平亦於裏許得筆生平所僅見意必長興失去羽化中物也御君具眼亦見之矣

  ○跋馮黃門畫石

  馮黃門楨卿作石假山甚夥此帖又出一奇為黃鶴山樵法黃門曾司理湖州所見青弁諸山與趙吳興墨玅韞釀于胸中盡驅入筆下故與山樵伯仲山樵即吳興之宅相也

  ○跋聖教序

  宋時聚訟定武蘭亭有損本不損本五字七字之辨近世於聖教序亦然若唐石唐拓流傳海內者余未嘗一見所見惟宋榻唐石耳而紛糺何以顯五字無有完善至於內出二字踪跡俱不可尋矣余曾得唐墨蹟原初卷方知之此卷在篋中於舊刻石本曾不寓目既神物飛去乃寶苐二義雖宋榻本亦作難遭想買王得羊不失所望吾為中冷納言賀如得一名士

  ○跋智永千文

  懷素草智永真皆墨池奇寶余見智永千文真蹟於江西衷蕳肅公家又有不全千文在余家聞會稽董中峯先生家亦有一本八百本所存止此若宋榻乃薛氏刻於大觀年又非大觀以前石矣而奕奕有神采如此本紙墨所謂下真一等珍護珍護

  ○跋九成宮帖

  率更書米海岳謂其真到內史惟化度寺九成宮二帖為佳絕書家寶之如文章家之有俳體王陽盧駱能廢江河萬古流無也端伯謂何

  ○跋李孟白冢宰求書

  昔世尊不肯為母姨說法阿難哀請再三始以比丘尼而得度至我震旦國土中尼無盡藏為達磨誦涅槃經臺山婆為趙州勘問路語皆證明大法慧男子所不如豈不以一心精進萬緣冺絕趣道甚近哉隱庵離朱門住丈室悟無常修白業日誦月上女經一氣轉一大藏當有乘大願船布蓮花座而接之者不負冢宰公之法施矣

  ○跋古帖

  萬曆庚辰觀於喜禾烟雨樓己丑客有携至京者??田案頭閱月覺趙集賢無佛地稱尊語亦不為過盖漁陽熟於草聖結撰俱出古法差為獨勝耳學趙易於學太常即是二公辨處

  ○為僧書經句

  妙湛摠持不動尊首楞嚴王世希有此恒住字義註語也真如不變肇論謂之不遷般若謂之自在宗家乃云暫時不在如同死人此一色邊事不契師家宗旨雖得舍利一斛未勝一轉語在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一等語耳然學人於不垢不凈不增不減能信得及而於不生不滅一語信之不能親切此為何故請細思之

  ○跋智永千文

  智永為虞世南之師作永師書當思永興用筆乃不笨鈍作虞書當思永師用筆乃不扳結吾家有趙文敏亦體千文惟揩書絕類智永盖以虞伯施參合為之遂為古今之絕近世王雅宜學虞不免奴書之誚文太史日寫智永千文一本字形頗相肖而筆稍偏矣但觀此宋榻本自能辨之

  ○跋自書滕王閣賦

  韓昌黎欲讀滕王閣三王之文則知唐時故有石刻大中丞觧公謀復之曰裴行儉以爵祿衡士其論未公憐才君子千載遺恨杜詩不廢江河萬古流為是乎於是傅宮諭還朝傳潘觀察王學使二公之意請予書序詩一通鐫寘閣中皆所謂後世子雲者也

  ○跋李唐江山小景畫卷

  宋高宗以李唐比李思訓李唐字晞古徽宗時畫苑博士南渡猶仍故官年八十餘畫史靈光無出其右蕭照馬遠夏圭皆師之此卷為江山小景舘師韓宗伯得之朱太尉希孝余為庶常嘗借觀信宿歎其精絕不能下手及韓長公朝延游玉林有所惑溺質之好事家力不能復告余取歸又以右軍行穰帖真跡十五字還長公足所未盡畫則在篋也而武林金屋巳成塵矣因重付裝潢記之

  又跋

  太傅挹齋周長先生遺榮勇退將歸荊溪 【 其昌】 適在請告杜門不獲與青門之餞有願寫銅官離墨南岳張渚之勝此青鞋布襪所習遊者或可置之行裝會嚴程亟發柰十日一水五日一石何遂以李晞古江山小景贈別俟得請還山舟行多暇漸次點綴訪先生於荊溪追王維裝廸網川倡和故事即是居東嘉話

  ○跋懷素墨跡

  懷素草書兼律詩者生平鮮見見之此卷盖元文宗御府物故有天曆小璽觀其縱橫蕭灑不失凖繩所謂聖於規矩者雜之右軍尺牘中殆不可辯舊年入都寓靈濟宮有飛鳧以素書尉遲恭碑一二百字宋徽宗所標實駭心洞目之觀不能酬十五城遂為取去至今惋惜亦此卷之敵也

  ○跋畫冊

  余學畫自丁丑四月朔日舘於陸宗伯文定公之家偶一為之昨年二十三歲今七十九人矣畫臘幾六十年每見古人之跡便欲自廢今在臺中多似宋人筆復舍所學為之似略得蹊逕此冊必有鑒者

  ○跋畫

  江以南多元季大家之蹟燕臺多北宋大家之跡全壬申再入春明所見甚夥殆以董北苑范華原參合為之無失其故步然海內必有評定者

  ○論書

  小楷古帖 鍾太傅力命表薦季直表戍輅表宣示表丙舍帖俱宗刻傳世 內唯季直表有疑非真者然吳門號宗伯家莊宋榻一本與力命表同函又李公麟留孝經分改每畫以小楷附之皆用季直表筆法盖曹孟為此 朱晦翁學之相近也
  右軍黃庭外景經樂毅論官奴帖東方朔像贊孝女曹娥碑 王大令十三行洛神 楊義真人內景黃庭經顧憒憒女史歲王廙二表淳化帖
  唐楷帖 虞世南破邪訖孔子廟碑歐陽詢化度寺碑九成宮碑褚遂良西昇經真蹟金陵汪氏藏嘉禾項學憲家桺公權度人經小楷墨跡徐浩道德經上篇余家莊墨跡徐浩洺州府君誌李北海文浩書唐榻顏魯公宋廣平碑側記多寶塔碑 溪磨崖碑桺公權玄秘塔碑
  右唐人楷書烜赫有名者宋一代無楷則皆帶行書米元章特自誇詡亦但行楷耳余所刻戲鴻堂有西園雅集記蠅頭扇書致佳米元章所自評小字如大字為一代奇觀巳復得寶晉齋刻弭盜狀亦如之宋高宗詔米芾之名似無負於海內獨少正書耳趙文集精小楷風神不無少遜米公
  蘭亭序為宋人聚訟此實右軍真血脉然王順伯尤延之諸人顓重定武一刻無論定武難致果如趙子固捨命寶之日夕臨倣亦有禪家從門入者不是家珍之喻巖頭云須一一自巳胷中流出盖天盖地去始是了手山谷詩世人但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真篤論也吾鄉陸文裕公跋云蘭亭無下榻盖正本既佳得其一枝半節皆可名世旃檀之林必無雜樹覺趙文敏十三十七跋皆為多事官奴小女玉潤帖右軍正書帶行唐模本少時見於留都巳為潘方伯所藏又歸婁江王元美司寇巳王冏伯登苐元美以貽許文穆公盖冏伯座師也文穆傳於季子見一中舍為武弁借觀落飛鳧手轉入楚中不知所歸右軍書蘭亭之次否本多不失筆法可宗也餘若霜寒帖快雪帖皆正書大令正行書具閣帖第九第十卷中筆勢飛舞果有勝父之論
  唐人行書歐虞諸薛輩皆有蹊逕學之輒易肖似惟顏魯公正書易學行書難摹如爭坐位祭姪文乞米帖鹿脯帖馬病帖送明遠送太冲贈裴將軍帖皆宗右軍而風神絕類立於不測令人轉遠五代時楊凝式有其具體幾於過藍然無一筆相似所以脫去重??土?糸?之誚也宋一代行書有蔡蘇黃米之目山谷評蘇公天骨秀絕功力焉精而挾以文章妙古今忠義貫日月之氣當為第一雖非阿所好然論當行習者之門猶湏少遜元章當緣匠心巧思鑽研晉唐真跡奪其神情不拘格轍故為獨步漸可議者每一下筆雲花滿眼不若楊凝式之高古自恣耳至東坡之書學者獨易為近傍魯直如食橄欖回甘自喜猶偏至之技耳

  ○跋浪仙記

  唐自元和以後詩人之變巳盡惟瘦字一家法靈光獨存孤梅恠石老鶴三物相配為浪仙所割據非昌黎具頂門眼誰能格外玄賞然 兩間靈氣亦自無多如昌黎浪仙入定起定時隱時顯如萍水之相失於江海而復相值冥數有之大司空簡齋劉公方將操九流之衡安知不遇浪仙再來入其夾袋為雲為龍若郊湜輩也戰勝後相見不瘦亦可

  ○跋自書

  岑嘉州輪臺行以醉素書書之亦自敘帖筆法此卷真跡至今猶在携李項氏其值千金未有好事家過而問者但文氏曾刻石傳于世耳予為諸生時舘於嘉禾與項元汴交善屢得借臨因知本朝觧學士張南安僅得形骸之似惟徐武功庶幾十三盖懷素雖放縱不羈實尺寸古法如聖母碑與右軍相去不遠也芷水黃門属書聊以請正

  ○跋書張廷尉誥命

  此萬曆十年制詞也是時詞並猶重體裁文多簡雅不為諛辭佻語今五十年矣覽之興歎張文學孝思不匱將謀刻石家廟昭示子孫予故從其請書之

  ○跋自書心經

  少司空李公夙植德本皈心正覺属書此經盖六百卷般若之心宋米海岳曾有石刻傳世頗訛數字余為訂正仍以米法書之期與公結一般若眷屬緣也

  ○跋沈石田畫卷

  石田先生畫卷流傳海內甚夥惟晚年之筆皆入出宋元名家無不出藍奇絕此卷雖學吳仲圭亦兼黃子久子久富春大嶺圖當時為石田所藏故恣其採取入筆端耳超宗具眼持至長安以示諸子同聲讚歎為石田卷中第一

  ○跋馬遠畫

  南宋時馬遠之畫皆楊宮妃所題楊書楷絕似高宗筆幾欲奪真無閨閤柔靡氣此四幀又題馬和之畫或謂楊曾許聘馬遠者謬也

  ○跋沈啟南寫花

  黃要叔父子寫生頗費時日白石翁以頃刻工力敵之而氣韻生動神采煥發所謂以少許勝人多多許其於廷城之償則均耳逸品在神品之上信然此卷扶子得之家傳作祖硯觀珍重

  ○跋聖教序

  近日長安聖教序宋榻大出士大夫不惜十五城之償然紛糺何以四字與內出出字皆缺則非唐碑初榻也此本紙墨欝欝古色乃江南臨池之家所傳較大內裝橫若遜而書法勝之非若尊彛之類特重官鑄為法物也世間何事不須具眼人別識

  ○又跋程端伯書

  古人云不知情生於文文生於情豈書亦生於情情生於書乎端伯太史公臨池功力精詣諸家各得其神乃皆為慧女郎驅役如子敬寫洛神賦不惜作甄家書史此卷在處有羲之鬼出現與相如琴心纏綿發清糸?巽不寶藏也

  ○跋景州王中翰酬答尺牘

  予以壬申春再應容臺之 召留長安者二載時都中談藝舊交視前落落予亦鮮過從報謁之繁惟景州中翰王潛夫書問無虗月盖推其渭陽邢子愿太僕之分且雅尚有素每一酬答往復無非商搉古人翰墨風流勝事無世情俗語撓氷雪腸不知晉宋間人自陶隱居與梁武論書外有如此者寧幾班史稱陳孟公百牘親疏各有致於雅道何與閣帖所收似不韻矣既出都門潛夫裝潢見視属予題而藏之以林回棄璧之心存子雲覆瓿之具不亦交道中之一癖哉

  ○跋吳橋范司馬藏家書赤璧賦

  李成畫山水人以其坡腳繁重知其子孫重賢疊肖長而果騐然咸熙妙迹遂為子孫購去世有無李論即米元章見三百本惟二本真耳會川公書後赤壁賦骨剛氣逸故宜懸斷為柒葉金張而僅同長吉豈向玉樓成上帝并記與書藉公二絕故耶文孫大中丞刻之藏於家廟若李北海為葉天師書攝魂碑孝思永錫名為祖硯帖可矣

  ○跋張漕道書

  太無左伯書宗右軍尤以稧帖為極則日臨一本如趙吳興之蘭亭散落人間不減褚虞諸公在貞觀時各摹副本賜諸王大臣以下為一時盛事此卷其一也余乙丑過黃河崔鎮舟阻中流長年作危語余方弄筆以一幅投之風濤晏然今左伯奉 旨督漕河伯效靈百萬軍儲如驅流馬腕中羲之鬼足敵寶鼎珍重珍重

  ○跋自書樂毅論後

  吳鶴澤使君應 召行予適自北來舟次邦上使君歸裝蕭然惟法書數篋篋中多余惡札真贗相半使君具慧眼皆能別之有不全本臨樂毅論實余十餘年前筆使君属跋數語盖念予八十老眼不欲強余竟臨此意予特知之觧維至瓜步雨霽新凉因為背臨一過曩見梁摹真本本有書付官奴四字世所傳宋榻皆不刻官奴乃大令名玉潤帖是也使君書道巳成今入黃金臺收真千里何有涓人馬骨惶愧惶愧

  ○跋金剛經後

  丙寅年十月書此經朔日起望日竟壬申二月應宮詹宗伯之 召道出淮陽長兒祖和從行至清河命之歸侍母襲淑人念淑人奉 三寶虔甚而予寫金剛經薦資父母冥福凡二本其一壬辰春書藏於雲栖蓮池大師禪院之庫中每有追薦大師出予手書令僧持誦其一即此冊相去四十年目力腕力不甚遠豈般若種子微有贊助耶以付祖和永為世守耳

  ○跋彌陀經後

  丙寅十二月念七日書竟戊戌秋寫法華經一月書第一卷自念次年可竟巳多作輟凡閱十有三載至庚戌始畢七卷雖皆小楷又用各體未見莊嚴廼於丙寅書此卷純師顏尚書法鮮以視人頃過廣陵駐舫 吳鶴澤使過談書出以為別
  重跋金剛經

  容臺別集卷之二終


  ●容臺別集卷之三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題跋(一)

  隨筆
  禪悅

  ○隨筆

  般若如清凉池四面皆可入用人之謂也般若如大火聚四面不可入行法之謂也用人欲兼收一門則局行法欲畫一多門則亂
  氣之守也靜而忽動可以採藥識之行也續而忽断可以見性故道言曰一霎火燄飛真人自出現竺典曰狂心未歇歇即菩提
  俠客為知巳者死動於氣義也非是則郭觧之藉手何異於豢犬之吠人忠臣以大義滅親関於廟社也非是則逢蒙之負心何異於喃梟之食母是以君子不受難酬之恩不樹難事之友一人發嗔魔宮震動諸天欲善人熾盛以摧魔也一人造業地藏愁悲菩薩欲地獄盡空乃自成佛也
  庶官修名大臣捐名修名者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潛行密用如龍之飬珠也捐名者橫心之所念而無是非橫口之所言而無利害獨往獨來如龍之行雨也
  如來說法必先放光非是無以攝迷而入悟也故易曰潛龍弗用祖師印可旋為掃迹非是且將執悟而成迷也故易曰亢龍有悔
  知潛之弗用則必有激發之大機董公所以說高祖也其說曰名其為賊故師直而為壯知亢之有悔則必有收歛之妙用子房所以招四皓也其說曰難以力爭故逸而有成
  甘草非上藥也而參苓以為國老黛赭非殊綵也而丹碧以為前茅今五品散局名位未極纏葢猶輕有心足以思目足以識口足以辨行足以信者布列數人隨事評定時乎左袒公卿而臺諫不疑其為阿時乎左袒臺諫而公卿不疑其為激國是自出人心自正矣
  易戒童牛書稱繇蘖匹夫匹婦之是非不明其究必有狎大人者愚夫愚婦之是非不明其究必有侮聖人者宋人有言曰清議者國之所以立也重則亟反蔓則難圖矣
  王者不治夷狄窮兵則耗國聖人不為巳甚盡法則無民第國手不以後著為先著庸醫亦以活人者殺人是之與非猶中國之與夷狄也有如烽火初驚而廢懲膺之策則聽華夷之自相屠戮而一無所創乎黑白未剖而主調停之議則聽邪正之自相玄黃而兩無所排乎孔子作春秋孟子闢楊墨此魯連飛矢而魏勝濟師也即大將更當何如矣
  張安道歐陽永叔子瞻輩人也子瞻以其譽而重王荊公程伊川子瞻輩人也子瞻亦以其讐而重作家之相讐勝於疇人之相譽何則妒之厲繇其知之真也知薛道衡者隋煬也知駱賓主者武后也若乃蚍蜉之憾無損參天蒼蠅可憎等之飄瓦而巳
  心如畫師想成國土人在醉鄉有千日而不醒者官中之天地也人在夢宅有千載而不寤者名中之天地也關尹子曰至人不去天地去識獨立不懼惟司馬君實與吾兄弟耳東坡之不容於荊公也昔之君子惟舒是師今之君子惟溫是隨吾不能隨耳東坡之不容於溫公也具此兩截成一完人兵再鼓而氣不衰金百煉而色益瑩葢東坡筆鋩之利自竺典中來襟宇之超得了元氣力謂其為縱橫之學者洛黨之口業也
  金剛經四無相但我相空則人法壽相皆盡矣永嘉集三料揀但法身徹則般若觧脫皆真矣華嚴六相義但知真如總相則總別同異成壞皆融矣曹溪四智但悟大圓鏡智則平等觀察所作皆轉矣孟子之言巧力臨濟之言照用豈有二哉
  曾子行恕當無一事忤人而放流之論諄諄癉惡孰知三省者之為金剛劍乎南容慎言當無一語傷時而羿奡之喻咄咄逼人孰知三緘者之為塗毒鼓乎

  ○禪悅

  玄奘至五天竺國立唯識論所謂真故極成色等語也所至建剎標與彼師詶論彼師義墮則自撒標而退無敢難者玄奘於是為慈恩宗非直譯經布藏川途歲月之勞巳也唐文皇三藏序未弘厥旨當時在廷諸臣皆承隋氏月露餘習內典有作不過王簡栖頭陀碑文本色至裴休梁肅房融三公乃始大暢雖韓昌黎文起八代莫能及之宋時唯王荊公蘇端明黃魯直晁無咎張無盡深得禪悅之味溢於筆端凡稱白衣說法文字禪盡此矣
  日用事無別惟吾自偶諧頭頭無取捨處處勿爭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功并玅用運水與搬柴此亦龐居士詩也惟吾自偶諧即臨濟所云無位真人從面門出入識得此人乃真吾矣第恐老龐亦虛不見
  汝但無事於心無心於事則虛而明靈而妙所謂事者非世緣之事相也正謂學道之障能礙正知見者耳人問古德作何所事答曰一事不為曰若如是只閒坐也答曰若閒坐即為也孟子之言必有事禪家之言無事正言若反
  劉義慶世說新語可謂起夕秀於未振若傳燈錄皆玅明心中吐出稱性之言以視世說何啻爝火之與太陽許大文人惜未有知此者
  三十輻其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牗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華嚴經六相義有成相壞相與此更相發所謂萬法不動自位當其成即壞之緣如車然本輻所成如器然本埏埴所成如室然本戶牖所成若眾緣不合三者俱不得成然則成必假壞成相何存不必待壞而後謂之壞也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有人問禪師曰子來就父為甚父全不顧師曰始成父子之恩問曰何以反成父子之恩師曰刀斧斫不開了心性者一徹俱徹天真自然若宋人所云常存敬畏正與本地風光沒交涉何以故有作止故血脉斷故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淵乎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觧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乎似若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和其光光生於明明不與之俱和也同其塵塵生於根根不與之俱同也挫其銳非銳者終不可挫觧其紛非紛者終不可觧此萬物之宗也永明所拈佛語心為宗莊子所標大宗師皆謂此宗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罪莫大於可欲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
  臨濟嘗曰汝諸人望上心不息望上心乃求佛求法求僧之心我教中近所謂志也若何臨濟訶之乃自性天真不緣修證但盡凡情別無聖觧耳故禪家有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之語老氏又云絕聖棄智凡可欲欲得不知足皆在郊之伏戎也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矣故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無為者非一無所為乃為其無為者耳藥山自云一事不為其師曰若是則終日閒坐也曰若閒坐即為也正是損後語
  偶書老子以禪旨為疏觧一二大都天命之性原無三教修道之教乃有孔老釋耳識得此者觸著磕著
  曹孝廉視余以所演西國天主教首利瑪竇年五十餘曰巳無五十餘年矣此佛家所謂是日巳過命亦隨減無常義耳須知吏有不遷義在又須知李長者所云一念三世無去來今我教中亦云大時不齊生死根斷延促相離彭殤等倫實有此事不得作言觧也華嚴經云一念普觀無量刼無去無來亦無往如是了達三世事超諸方便成十力李長者釋之曰十世古今始終不離當念當念即永嘉所云一念者靈知之自性也不與眾緣作對名為一念相應惟此一念前後際斷
  絳縣老人能知四百甲子桃源中人不知有漢晉魏古詩云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但今日不思昨日事安有過去可得冥心任運尚可想大時不齊之意何况一念相應耶
  趙州云諸人被十二時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時惜又不在言也宋人有十二時中莫欺自巳之論此亦吾教中不為時使者
  余始參竹篦子話久未有契一日於舟中臥念香嚴擊竹因緣以手敲舟中張布帆竹瞥然有省自此不疑從上老和尚舌頭千經萬論觸眼穿透是乙酉年五月舟過武塘時也其年秋自金陵下第歸忽現一念三世境界意識不行凡兩日半而後乃知大學所云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正是悟境不可作迷觧□
  中庸戒懼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既戒懼矣即屬覩聞既不覩聞矣戒懼之所不到猶云觀未廢氣象既未發矣何容觀也余於戊子冬與唐元徵袁伯修瞿洞觀吳觀我吳本如蕭玄圃同會於龍華寺憨山禪師夜談余徵此義瞿著語云沒撈摸處撈摸余不肯其語曰沒撈摸處切忌撈摸又徵鼓中無鐘聲鐘中無鼓響鐘皷不交參句句無前後偈瞿曰不礙余亦不肯其語曰不借是夕唐袁諸臣子初依法門未能了余此義即憨山禪師亦兩存之不能商量究竟余謂諸公曰請記取此語異時必自有會及袁伯脩見李卓吾後自謂大徹甲午入都與余復為禪悅之會時惟袁氏兄弟蕭玄圃王衷白陶周望數相過從余重舉前義伯脩竟猶溟滓余語也李卓吾與余以戊戌春初一見於都門外蘭若中畧披數語即許可莫逆以為眼前諸子惟君其正知見某某皆不爾也余至今愧其意云
  袁伯修於彌留之際深悔所悟於生死上用不著遂純提念佛往生經云人死聞一佛名號皆可觧脫諸苦伯脩能信得及亦是平生學道之力四大將離能作是觀必非業力所可障覆也邇見袁中郎手摘永明宗鏡錄與冥樞會要較勘精詳知其眼目不同往時境界矣
  陶周望以甲辰冬請告歸余遇之金閶舟中詢其近時所得曰亦尋家耳余曰兄學道有年家豈待尋第如今日次吳豈不知家在越所謂到家罷問程則未耳丁未春兩度作書要余為西湖之會有云兄勿以此會為易莫年兄弟一失此便不可知葢至明年而周望竟千古矣其書中語遂成讖良可慨也
  達觀禪師初至雲間余時為書生與會於積徳方丈越三日觀師過訪稽首請余為思大禪師大乘止觀序曰王廷尉妙於文章陸宗伯深於禪理合之雙美離之兩傷道人於子有厚望耳余自此始沉酣內典參究宗乘後得密藏激揚稍有所契後觀師留長安余以書招之曰馬上君子無佛性不如東南雲水接引初機利根紹隆大法自是不復相聞癸卯冬大獄波及觀師搜其書此書不知何在余謂此足以報觀師矣昔人以三轉語報法乳恩有以也
  只貴子眼正不貴子踐履右溈山語只貴眼正即六祖本來無一物宗旨也故曰傳佛心印若論六度萬行未齊於諸聖獨心即佛心矣
  天地有日月之動盪故清寧不毀人身之升降闔闢皆在兩目故陰符經曰機在目黃庭經曰出日入月呼吸在左目日右目月闢為乾闔為坤一闔一闢謂之道聖人傳藥不傳火繇來火候少人知參得左日右月之機可以擇藥然非身如槁木心如死灰者不免當面蹉過噫微矣三十年前身嘗騐之
  吾與子處於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陽之原也吾與子處於九淵之下矣至彼至陰之原也謂莊子書中無神仙口訣可乎天台止觀於數息以炁為火動為風仙家乃取此一相是以命根不斷至於華嚴所云一念普觀無量刼無去無來亦無住又超觀心遠矣二氏同異以此程之
  東坡十六應真贊奇矣奇復化為腐當繇方內朝夕習見舉揚若眾耳眉公別行一道齒煩間自有峨眉秀色因扈師同參在文字禪中故發語特玅種種提唱宗風可折果位人腳脛也
  永明禪師料簡四句謂有禪有淨土無禪無淨土云云皆動人修西方作往生公據也然修淨土皆以妄想為入門至於心路斷處義味嚼然則不能不退轉故有疑城以居之唯宗說俱通行觧相應者不妨以祖師心收安飬土如智者大師永明壽皆其卓然者也
  諸禪師六度萬行未齊於諸聖惟心地與佛不殊故曰盡大地是當人一雙眼又曰吾此門中惟論見地不論功行所謂一超直入如來地也然普賢行願毘盧法性足目皆具是為圓修不得以修與悟作兩重案也
  淵明入白社聞鐘便歸是深於禪者古德有云若是陶淵明攢眉便歸去後千載惟東坡近之昔有參禪老衲聞放下便穩四字輒有省漸近自然故是禪法
  龐居士有家貲百萬皆以擲之湘流曰無累他人也余有偈曰家貲百萬擲湘流太華山邊撒石頭個是學人真牓様閨中兒女漫悠悠古德謂閨閤中物捨不得即是禪病閨閤中物捨得即是悟迹如顏子之得一善是也拳拳服膺便是礙膺之物學人死活不得處
  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此是選佛塲心空及第歸昔人論舉首曰骰子選耳大慧教人參禪曰須中鈍榜狀元選佛猶云選官作上聲者非東坡先生有偈曰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淨身有老衲反之曰溪若是聲山是色無山無水好愁人宋人推黃山谷所得深於子瞻曰山谷真涅槃堂裡禪也
  古人云清心不如省事飬身莫若寡欲二語可謂玄禪二藏大總持門終身誦之立躋聖地
  三昧猶言正思惟圭峯觧云非正不正非思不思今人以不起一念為禪定者非宗旨也作有義事是惺悟心作無義事是散亂比心不散亂非枯木謂也故石霜語云休去歇去冷愀愀去寒崖枯木去古廟香爐去一念萬年去侍者指為一色邊事雖舍利八斗不契石霜意去六祖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皆正思惟之觧也
  思而知慮而觧鬼家活計德山此語與中庸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聖人意是同是異葢不思不勉人人本具所謂性也聖人則性之耳若認得不思不勉之物雖思勉亦是菩提豈惟思勉雖不得不中亦未嘗與不思不勉相違悖豈怕甕裡走鱉 【 有僧詶大慧竹篦子話曰甕子怕走鱉耶】
  張拙詩云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纔動被雲遮是六根終不可動也人生未有能不動六根者雖槁木死灰亦必有以使之安在不動耶不知石霜所云動者乃趣向真如之動也臨濟云一念馳求不歇愛聖憎凡問佛問法是為動耳永嘉云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心境淨時光始現心法雙亡性即真與張拙詩下轉語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葢以近而不可見者萬物之性也何以故萬物性離故若萬物之性果非離則聖人亦不能轉之矣萬物既空煩惱安得故禪家有法空人空之說
  心地法門猶如下種宗家之語如彼天澤所謂一雨普潤月印千江諸修觀者皆非了義矣然如耳根圓通三真實則於父母所生耳人人本具又與諸觀門有異葢以逗此方之機恐他方耳根未必如是也今人但慕神通只在兩耳但不能心通反累三真實之靈根可歎也
  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此以上猶在生滅中攝直至生滅既滅寂滅現前方是那伽大定前是觀末句始是宗謂達摩為觀音化身不虛也
  知之一字眾玅之門又有云知之一字眾禍之門般若無知論所破者知也永嘉證道歌有云一念者靈知之體是所立者知也心經云無智亦無得近於遮壇經云轉識成智近於表陽明先生識此發為良知之說猶是宗門淺淺之談宗之者與闢之者俱未曾深研法要也
  蘇端明文章玅古今雖韓歐當卻步艮繇韓歐皆未精內典而禪宗最盛於子瞻之時又有耆宿與相盤旋是以悟後言語六通四闢餘如無垢無盡雖深於禪悅而筆不及端明故其文少遜所謂般若有一有自性般若有觀照般若有文字般若蘇公可謂文字般若矣
  晦翁嘗謂禪典都從子書翻出尚有列子未經翻出更當變幻不知謂何等語也吾觀內典有初中後發善心古德有初時山是山水是水向後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又向後山仍是山水仍是水及華法界觀理無碍事無碍如意自在事事無碍及佛國禪師十牛頌自尋牛見牛牧牛以至入壥垂手人牛不見等次第皆從列子心念利害口談是非其次三年心不敢念利害口不敢談是非又次三年心復念利害口復談是非不知我之為利害是非不知利害是非之非我同一關捩乃學人實歷悟境不待東京永平時佛法入中國有此葛藤也讀莊列書者皆當具此眼目無論莊列即韓非子亦有制於為虛是不虗語荀楊文中子書所絕無者若關尹子全是珠林玉屑必非周時著書即不去天地去識一語誰能凑泊并慈恩宗亦該之矣
  五經論語之外子史文集所有議論不過互相祖述改頭換面無甚精微之言鑿破混沌者而內典宗門之書間有之如僧至德山曰久嚮德山有龍潭及到德山潭既不見龍亦不現德山曰子親到龍潭又僧問世界與麼熱向何處避溈山曰鑊湯爐炭裏僧曰又與麼避溈山曰眾苦不能到又玄沙曰諸方皆說接物利生有三等人何法可度假如無眼人不能以拈椎竪拂度無耳人不能以繙經說偈度無舌人不能知其所迷所悟又如何度若此三等人度不得佛法無靈驗也時有一僧出曰某甲有眼耳舌請師如何度此等言語皆非子史諸集所有覺晉人玄談敷淺無味矣正是蘇玉局文字得力處昔年曾問密藏禪師大悟大徹之人作何証騐藏公曰但問答之頃不動眉睫者即是少有擬議佇思即非真悟道者今世都應無此人耳昔有僧參禮禪德問之曰汝從何日發足僧答曰初一日發禪德曰初一初二尚有擬議否余每念今時人士各有字有號此字與號乃有生以後互相稱呼但有呼即應不待思索此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者何異若問佛問法便不能爾雖復明了必費尋求或以參叩所得者應或以記持所得者應所謂思而知慮而觧鬼家活計日下孤燈果然失照也
  衲子有見空劫以來自巳者不能透脫即便據以為無上菩提此永嘉所謂蘊納在心即為受陰也若因而接物利生縱橫棒喝如大火聚觸著便曉如金剛劍犯著便死永嘉所謂行用此理即為行陰也溈山為仰山曰寂子速道莫入陰界此語可思而可懼巳
  大慧和尚在川勤會下機鋒橫出川勤未深許可大慧不服勤曰待汝一塲熱病方知吾不汝欺以後大慧游方果得熱病以平生悟頭對治無一得力者乃復拈樹倒藤枯公案始得了事川勤曰我當初若向汝說汝今罵我去也又玄沙云道人行徑如火消氷箭既離弦無反回勢天堂地獄之所不攝雖有中陰所向自在夫七真玄學耳猶云參學之時病則從他病死則從他死而宗門大老顧以悟道為敵熱病敵生死之具抑何不倫然如來以一大事出現一大事者生死是也人生無不可以偷心應惟八苦交煎四大將散一毫偷心用不著故曰見鑛不識金入鑪始知錯
  孔門弟子之仁日月一至不知仁至之日境界若何趙州曰諸人被十二時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時無論一月但以一日論將此身心如何安放如何趨向始為使得也洞山在山四十年地神尋覓不得忽一日見廚下有棄飯曰施主之物何得作賤如此地神即現形作禮自通向來不見之故葢一念著罪福相即為鬼神覷見四十年中住密行三昧可知倘修行無力揶揄不少矣此則不止三月不違巳也趙州有十二時辰歌或亦禪和所托趙州呵佛罵祖直欲不挂一元字腳安得多許絡索又宗家有不答話者曰出家人無補線之隙安得與汝閒話又有曰暫時不在如同死人方可為惜寸陰者今人但以一日之內不犯十惡為修行不知正落無記窠臼未為無業也 【 禹謨曰予思日孜孜正是借寸陰】
  或曰子言思日孜孜似矣但大修行人欲無事於心休去歇去冷湫湫去寒崖枯木去而終日孜孜得無近於馳求非息心達本之旨乎曰近來有一等宗徒但見臨濟語錄有云汝一念心疑處便是佛魔佛魔俱掃更有何事以此為休歇不知能自信否若不能自信明朝後日大有事在安得撒手放下以為千了百當漢以故二六時中有三等事一則研窮至理以悟為則一則坐禪入定昏散日輕一則看經參論薰般若種雖深淺不同各處根器可以使得十二時也觀師答問常有不經人道語余曾問菩薩處胎受生之後還知前生為誰如所云宿命通否師曰聖人無我但受生之後前生所作循業發現宛然如一日安用自知為張三李四許多我相又余時方應舉日用攻舉子業余問此於學道寧不相妨否師曰譬如好色人患思憶病此人二六時中寧廢著衣吃飯一切酬應否雖復著衣吃飯一切酬應其思憶病相續不斷即作意斷之其病益深李太白詩曰抽刀斷水水更流是也有患煩惱塵緣能障道者若為掃除師曰如一男子有殺父讐懷憤欲報拂拭純鉤畢生尋覓初聞張三二十年後知此真讐本是李四便舍張三直覓李四諸人欲掃除煩惱正為未知真讐也此語與張抽斷除煩惱重增病更覺透徹今紫栢老人集乃不見載知法語所遺多矣
  傳奇所載若渡蟻還金娶盲妻嫁宦女等事後人豈無契同者而報應不必盡同亦有了不見報者豈如詩文撰造謝朝華於巳披哉孔子曰視其所以言與之同事眾人能知也觀其所繇言與之同念鬼神能知也若突然兀然無依無欲與之同心則非天不能知天且不違而况於鬼神又况於人乎故曰察其所安雖然大聖人自待甚重曰知我者其天乎似天亦有不知者雖復不知曾不為怨以故二帝三王之報有時而盡仲尼獨以萬世為土論至於此則內典定業之說又落一層矣晦翁觧以為觀人之法要亦學人自修之法也自修者必以此自勘
  吳山有一僧至雲間傳其師形色天性一難曰形色既是天性請問形色壞時天性壞否若天性獨存則與形色是二非一何云形色天性若天性隨形色而俱壞遂成斷滅難可了知余時會食拈一菓曰此是形色天性又拈一餅曰此是形色天性良以真如隨緣不變真如無一息不隨緣則形色無一息不天性葢四生六道之中剎那流轉不住誰非形色但執四大各離一時分叚之軀為形色巳壞者無有是處古佛不云乎三昧華無相何壞復何成華嚴六相義曰不動自位而為壞以此推之吾人二六時中念起念滅皆屬形色不生不滅者即起滅不停時天性也
  雲巖寶鏡三昧云以有下劣寶几珍御以有驚異黎牛白牯夫眾生自安於下劣故曰奇哉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非寶凡珍御乎衲子既有悟頭便起我慢故曰三世諸佛不知有犁牛白牯卻知有以掃其悟跡也洪覺範註解本此葢是接物利人之鉗錘要亦描寫本地風光通一線道耳何則以有下劣寶几珍御則不住下劣邊可知以有驚異黎牛白牯則不住尊貴邊可知故宗家有尊貴墮昔玄裝在西土立唯識義彼國諍論者各立剎竿互相詰難有義負墮即倒卻剎竿墮之名尊貴以此
  中峯語錄參高峯師師問日間作得主宰否中峯云作得主宰又問夢中作得主宰否中峯云作得主宰又問半醒半睡時作得主宰否中峯擬議即被訶斥以此更參乃有悟入吾不知中峯悟後半睡半覺時果能作得主宰否若作得主宰即是六識何能了事不見壇經所云汝當當下自知非自巳靈光常顯現乎玄門定觀經乃云唯滅動心不滅照心但凝空心不凝住心不知其所謂滅所謂凝所謂不滅所謂不凝者純是六識用事安得太平契六祖知非之旨乎故曰菩提無是處是則非菩提世尊生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地下唯吾獨尊雲門云我當時若見一捧打煞與拘子喫貴圖天下太平紫栢老人作雪山脩道贊曰明星一點是非媒嬴得兒孫將汝賣 【 有講學人以世尊一手指天等語為夸慢正是癡人前說夢】
  事有古人稱拙而後人特巧者亦有前人所易而後人特難者如戽水之變為桔槔井田之變為阡陌巧勝拙矣及參學事乃不然二祖以下南岳以上師家點化曾無多事一聞千悟得大觧脫不可不謂之易不知何年始於參話頭著到其初以無義味語置於識田密密根究如籍沒百萬財產又要百萬納官若無了日及得徹悟又將一千七百爛葛藤一一無疑始為穩坐如張商英自謂托鉢話外無不明了兜率悅呵之曰此即有疑其餘安得無疑而大慧每以麻三斤乾矢橛等話教人辦一片至誠心參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即或不悟亦可世世不墮惡趣生生不失人身此之為難比二祖南岳輕輕點綴便紹祖位者何啻百倍至大慧之師川勤語錄則曰一千七百則公案但有一悟入其餘不必盡有契同此之或難或易皆因往刼般若種子有生有熟循業發見亦繇此方教體有盛有衰臨濟一宗來以後遂法堂草深也
  古人以水喻性荷澤得法於曹溪拈出心體曰水是名以濕為體心是名以知為體最為片言居要乃永嘉曰靈知王陽明曰良知晦翁亦曰虗靈不昧其語似有淆訛若為分析曰永嘉之所謂靈者即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尾了了常知故自言之不及非以能思筭能注想而為靈陰符不神之神也若朱子之虛靈不昧則謂其仁義禮智之所自出如見孺人入井即起惻隱聞嘑蹴聲即起羞惡動於善者機也陽明之良知門曰無善無惡者心之體有善有惡者情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致良知夫無善無惡者心之體近於禪矣而知善知惡是良知與晦翁虛靈不昧何嘗相悖世有宗良知而詆晦翁者舛矣若以水喻陽明所謂良者清濁未分之水乎晦翁所謂靈者清濁既分但取其清以為原初水乎雖然晦翁固迥異於禪陽明之禪亦非張無盡張無垢之禪也為其認定無善無惡以為心體即與不垢不淨相似而與不生不滅猶懸不見楞嚴經耳根圓通三真實有常真實乎佛言常光現前祖言無記昏昧昭昭契本真空的的法華經云佛種從緣起是故說一乘惟此靈知輝天葢地亘古徹今豈無善無惡便稱了義至於知善知惡更落第六識宗門轉識成智正轉此識何謂良知永嘉云法身般若觧脫三者一念全具方為一念相應此靈知之自性夫般若觧脫亦有不兼法身者而證道歌又云法身了卻無一物本原自性天真物何耶麤心衲子豈可共語話也宗家有語者顯其無語之物有修者修其無修之初顏子竭才方見卓爾博文約禮孔子所以竭其才譬如明珠沉於海底必涸大海之波濤然後見之故溈山云以思無思之玅返思靈燄之無窮思盡還源立地成佛若有一毫一絲沽帶則謂之挾帶謂之借借臨濟所用金剛王劍正謂此等孔子許顏淵曰知不善未嘗復行夫不善者豈謂身三口四等不善哉毫釐係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刼羈銷是巳他日又曰拳拳服膺是猶有碍膺之物在故判為三月不違未見其止法華經云止止不須說我法玅難思止則罷參矣
  昔有大德於如是我聞四字得悟此經觀自在自在二字便可單刀直入不必讀徧全篇又况六百卷大般若經也何以故自在即是法身見法身者即是觀照般若六祖所謂大圓鏡智能出生玅觀察智平等性智成所作智也永嘉料揀有般若法身觧脫三者一時具足乃為徹悟揔之在法身中一了百了若有時在有時不在則非自在故曰放下便穩此又心經之心
  自性三真實即在父母所生耳人人木具故世尊云奇哉眾生有如來智慧德相臨濟云汝等諸人身在雲霄心在糞堆裏如彼老鴉此意可參也但想參時愈遠耳只謂此事太近文殊於楞嚴經儘力讚歎至維摩遂以默然為不二法門
  永嘉以法身般若觧脫分為三又曰法身覺了無一物葢人人具有法身但不了覺耳此了覺即般若也吾人於展經湏悟道只如是我聞四字余謂此經自在二字可作六百卷註觧
  如幻即離青山白雲離幻即覺白雲青山雲不可即幻復誰名以為幻也儕塞太虛游氣亂清以為非幻也如意自在絕膜忘形欲會個中意日午打三更 【 跋離幻上人卷】

  容臺別集卷之三終

  ●容臺別集卷之四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題跋(二)

  雜紀
  書品

  ○雜紀

  天啟四年秋河南撫臣程紹以傳國璽進其昌時官禮部左侍郎故事進奉必繇禮部因奉表副使張夢鯨先有摹榻絹本得此藏之家以為家慶璽重一百二十兩方各四寸面厚一寸二分螭鈕高一寸八分進之日為十一月十三皇上御殿傳視廷臣受朝賀羣臣稱萬歲三舞蹈而出有詔賞賚撫臣以下有差
  運籌帷幄之中决勝千里之外宰相事也戰必勝攻必取大將事也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此論之舛者也有相則任將必得其人如李鄴侯贊皇是也土木之變巳是無相于忠肅之成功賴無相以撓之若更有一人在忠肅之右即為掣肘又使有諸言事者旁撓之則社稷為重君為輕之語能無不忠不道之抨擊乎遼左之役無相無將而又有言官益不可為熊中丞疏云遼左之亡必亡於臺諫之手遂為篤論矣此時雖有忠肅庸濟乎
  東坡在海外所至不容僦僧寮以居而與子過自縳屋三間僅庇眠食嘗行吟草田間有老嫗向之曰內翰一塲富貴卻都春夢也東坡然其言海外歸至陽羨買宅又以還券不果葢終其世無一椽視今之士大夫何如耶樂志論故隱淪語然開口便云良田廣宅去東坡遠矣
  東坡守汝陰作擇勝亭以帷幕為之世所未見也銘畧曰鑿枘交設合散靡常赤油仰承青幄四張我所欲往十夫可將與水升降除地布床又云豈獨臨水無適不臧春朝花夕秋郊月塲無脛而趨無翼而翔弟子由亦云吾兄和仲塞剛立柔視身如傳苟完即休山磐水嬉習氣未瘳豈以吾好而俾民憂穎泉堪清穎谷孔幽風有翠幄雨有赤油匪舟匪車亦可相攸
  岸公每歲入畵溪林密山深處採茶加以焙製分布好事家且口授火候委曲覺君謨茶錄猶為逗漏陳徵君錫以嘉名進之果位而唐居士重說偈言要使喫趙州茶者洗佛圖澄腸胃不負授記因緣也
  絕學無為者禪栖惟恐不深了斷生死者經行慮其不遠然修證雖殊勞逸自一拄佛擔簦究竟此游山耳奇峯上人以拾字紙為生活忽謂余紙拾巳竟靈雲活水是我無字處因為書此元李氏有古紙長二丈許光潤細膩相傳四世請趙文敏書文敏不敢落事但題其尾至文徵仲止押字一行耳不知何時乃得書之
  青囊中書九卷不言相宅乃竹筮前知之術門人未及讀而為火所焚今世所傳青囊偽可知矣
  抱朴子云洪聞之諺曰子不夜行則安知道上有夜行人今不得仙者安知山林間羽客昇仙哉夫草澤間士以隱逸得志以經籍自娛不耀文彩不揚聲名不修求進不營聞達人猶不能識之况仙真者亦何急急令朝闕之徒知其所云為哉
  孔北海告援劉玄德玄德喜過望曰孔北海亦知有劉備耶曹公視北海不異敵國曹劉皆人雄未易動也
  昔年見一書載崔鶯鶯有子七人客有言鳯凰一將九子者余以為喻然其書不知所出今日讀鄭恒為崔夫人埋志子六人曰頊珮瑾玘璿琬女一適盧損恒字行甫崔七子有六而合葬此碑成化間出於舊魏縣廢塚古之淇澳也碑立於大中十二年當以會真記歲月參攷之
  張東海題詩金山有西飛白日忙於我南去青山冷笑人有一名公見而物色之曰此當為海內名士東海在當時以氣節重其書學懷素名動四夷自吳中書家後出聲價稍減然行狎書尤佳今見者少耳
  余每聞吳中袁尚書之清德今年以僦居至一樓房居亭曰此樓不甚久曾為袁尚書僦之每就樓上炊炊著處屋輒無色其貧如此
  袁尚書婦無裩孫女以餓縊死尚書善噉平生不能饜每市蜆為晚餐可竟一斗有一門生餽以十金輒作三封以一封置袖中乘月叩窮交之戶呼與偕步以袖中金贈之而別其貧都繇此然每擕妓泛泊一日不能廢也
  吾松前輩曹定菴以憲副歸里中家甚貧太守使人餽粟以斗為數易簀前太守以粟至曹公不受復書曰老夫不食三日矣不敢虗賢府公之賜其介如此此公當不愧古人若蘇之袁安節則定菴之流也
  余與仲醇以建子之月發春申之浦去家百里泛宅淹旬隨風東西與雲朝暮集不請之友乘不繫之舟壺觴對引翰墨間作吳苑酹真娘之墓荊蠻尋嬾瓚之踪固巳胸吞具區目瞠雲漢矣夫老至則衰倘來若寄既悟炊粱之夢可虗秉燭之遊居則一丘一壑惟求羊是羣出則千峯萬壑與汗漫為侶茲余兩人敦此夙好耳
  呂梁縣瀑二千仞石骨出水上憶余童子時父老猶道之今不復爾東海揚塵殆非妄語
  高郵夜泊望隔堤大湖月色微晦以為城也至詰旦水也竺典化城無廼是乎
  北固山在京口有米元章牓書天下第一江山寺名甘露寺在山下平岡逶迤里許鐵甕最勝處也辛卯五月四日余與陳從訓李將軍游眺惠山寺余遊數次皆其門庭耳壬辰春與范爾孚戴振之范爾正家姪原道共肩輿從石門而上路窄險孤絕無復游人捫蘿攀石涉其巔際太湖淼茫三萬六千頃在决眥間始知惠山之大全
  吳中山有兩支一自大陽山起祖盡於天平金山皆為獸形其山石帶土一自穹窿起祖盡於上方皆為魚形其山土帶石蘇之勝在具區具區獨有七十二峯
  搖城在府城東南越搖王居之今名大姚米元暉有大姚村圖訛也
  梅都官園梅聖俞晚年謝事卜築滄浪之傍與蘇子美為隣
  石湖別墅在橫山東宋范成大創因越來溪故城為亭榭內有天鏡閣孝宗賜御書石湖二大字范號石湖居士以此
  吾松之山機雲以古賢名為名鍾賈羅佘以居人姓為名惟南幹北幹以山之形勢為名鳯凰天馬以鳥獸為名神山原名辰山在諸山之東南次於辰位今作神者訛也大都江山自開闢以來何有名字皆世諦流布相承踵耳詞人挾江山以為境江山亦以詞人為境齊魯青不了澄江淨如練是為山水傳神寫照語也山水亦樂得之
  吾郡九峯之間有小赤壁余頃過齊安至赤壁其高僅數仞廣容兩亭耳吾郡赤壁乃三四倍之山靈負屈莫為解嘲昔時名人鹵莽如是因書赤壁一正向來之謬然余以是并疑吾郡有小崑山未知去抵鵲村路幾許使余得鑿空游之或亦如小赤壁不須多遜也
  澄鑒寺在中泖唐船子和尚載月釣魚處也近仲醇修葺之余為題其門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其幽勝可知矣
  客從黔粵來述點蒼陽邨之勝乃賦家未曾題一語也如高人韻士巖居僻處迥絕人境而弓旌不到竹帛無書方之東南丈山尺水便有點綴如石湖虎丘云云者真有幸有不幸矣第不知埋名剷采亦復山霛所自幸否
  三衢有爛柯山是王積薪遇仙處石梁亘空六月不暑
  武夷有大王峯峯極尊勝故名武夷君為魏王子騫曾會羣真於此奏人間可哀之曲
  武夷接笋峯奇絕為天人名山最佳處余不能登峯舟行仰視巳在別一世界
  普明墖在沙縣東山墖始建即工余為題曰普明廣數十丈邑文學其成之而水有立石石有題字水蝕其半余意得之為宋馬少游墓然何以在洄流最深處而又以墖成忽踊出揆之物理皆不可曉
  大田縣有七巖臨水山下皆平田秋氣未深樹彫葉落衰桺依依
  洞天巖在沙縣之西十里其山壁立多松樟其上有長耳佛像水旱禱著霛跡其巖廣三几二榻高三仞餘滴水不絕閒人未之賞也余創而深索之得宋人題字石刻十餘處皆南渡以後名手詩歌五章巖中有流觴曲水縣令徐君與余飲竟日頗盡此山幽致
  曩於徐文貞公續集中讀迂直先生集引因念郡大夫修誌當採以傳而恨未覩其集也茲從其孫見先生手書詩若文大雅平淡正始之音葢陶南村楊東里風流未遠不作鉤棘翻空習態而書法亦近宋仲溫特閒窓信筆不甚作意本色故可想見也文貞公於近世名公之集鮮所許可顧以先輩典型重先生而以先生之不用為世道惜品藻如此非夸毗子所能知矣
  世人以生時為定命釋家則謂之定業定業唯具宿命通者能知之吉凶禍福與善惡不應者果報也與善惡相應者花報也花報在現世人人可以理推果報在前生雖李虗中張果老亦窮於術吾未知夏越龍著此書有禆於星平否雖然其言五行生死之變則幾矣世有明眼人必能賞之秘之
  王弇山先生戒子弟勿攻詩恐為舉子業病即弇山舉子業無稱也王文恪瞿文懿聖於舉業皆不能為詩乃近時詩人往往拾青紫如俛芥則何以故豈往哲無兼材而時流多雙美乎葢文章之竅至今而始露其解粘去縳不主故常不落言筌者皆詩法也假令王瞿而在必易其故轍否則拱手入老經生隊矣余始識京山李宗文於童子科歎其早慧何詣不極去楚十餘年而王幼度傳其杜曲集迫讀之不卑元白不沿王李解粘去縛超乘而上所為文章法者具在即稱詩又奚為舉子業病乎宗文為本寧先生之小阮當為宗文傾秘密之藏極其才情之所如以昌其詩弇山為失言矣
  昔王心齋先生居泰州為賈人居停主較然不欺人歸之如流水先生自悟忠信可以動眾獨目不識字無如聖人道何也乃就塾中聽學究課童蒙久之又從縫掖為經生師者聽其解傳註豁然有省先生乃自立難有聞其說者驚詫曰此非吾輩所及越東有王陽明公者其指類是盍往辯證乎先生以弟子禮見陽明既數日復疑之請陽明還四拜禮陽明如所請不稱師而令徐曰仁諸高足與酬義先生乃更執弟子禮為陽明羽翼而是時有會首舉林公春者師事先生先生無所遜也今吾鄉徐樂野亦起家居停以忠實心誠信於士大夫雖未嘗高談性命要以舍什一而風雅既治生而達生豈夜行不休者可同日語哉余友陳太僕高亮少許可顧心重君為之立傳斐亹千言摹寫神照葢有名鉅所不能得之太僕者而君得之其與林公之重王先生無以異也君今年八十所為八千歲春八千歲秋者斯文在矣
  作書與詩文同一關捩大抵傳與不傳在淡與不淡耳極才人之致可以無所不能而淡之玄味必繇天骨非鑽仰之力澄練之功所可強入蕭氏文選正與淡相反者故曰六朝之靡又曰八代之衰韓桺以前此秘未覩蘇子瞻曰筆勢崢嶸辭采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實非平淡絢爛之極猶未得十分謂若可學而能耳畵史云若其氣韻必在生知可為篤論矣余初釋褐時琴師第一手諷余學之謀於嚴中舍中舍曰此事極難但初下指一聲不合即終身無復合理余悟其語遂輟琴不學嘗見妄庸子有摹倣黃庭經及僧家學聖教序道流學趙吳興者皆絕肖似轉似轉遠何則俗在骨中推之不去又東施不捧心未必為人所憎厭也唐宋文人著集至百卷者無數消滅殆盡而獨韓桺歐蘇曾王江湖萬石歐虞褚薛之書各有門庭學之不深亦得彷彿惟顏魯公行書了無定法此其故殊可參尋每舉示人不得解者今為平仲盡勿視麤心人也 【 魏平仲字冊】
  玄宗幸蜀時曰此去劍門水綠山青鳥啼花落無非助朕悲悼故知嶠詩之工羯皷催花聽霓裳曲時嶠詩乃如嚼蠟耳文生於情信然
  白香山有詩云病與樂天相伴住春隨樊素一時歸東坡感其語以樊素竟棄香山去矣獨侍兒朝雲與坡公終始頗以自喜然又有嶺南之訣此輩何幸得附兩公以傳又豈止杜甫少游黃鸝野鴛之論乎
  白香山得法於鳥窠有六漸偈深入禪悅不知何以多為情語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葢千古壯夫惜時之感魏武老驥伏櫪之句堪令人擊碎唾壺豈關銅雀臺伎者耶知此可與讀琵琶行矣又樂天有詩云病與樂天相伴住春隨樊素一時歸此亦所謂春盡絮飛留不得隨風好去落誰家刺當時黨人行徑所云又抱琵琶過別船亦可為琵琶行解也
  東坡云詩人有寫物之工桒之未落其葉沃若他木不可以當此林逋梅花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决非桃李詩皮日休白蓮詩無情有恨何人見月冷風清欲墮時此必非紅蓮詩裴璘詠白牡丹詩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先開紫牡丹別有玉杯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
  明月照積雪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澄江淨如練玉繩低建章池塘生春草秋菊有佳色俱千古奇語不必有所附麗文章妙境即能瞭然齊隋以還神氣都盡矣
  東坡戒殺自謂經憂患之餘今有不罹世網而深念物命行刀塗火塗道薄滋味養悲心者尤可尚也
  于藩贈余七言近體二章格調雄厚詞人之超超玄著者中有牢愁語余亦慨其意然亦成詩讖矣憶余丙申持節長沙有題畵寄友人陳徵君仲醇詩云隨雁過衡嶽衝鷗下洞庭何如不出戶手把離騷經葢十年而余再游三湘事與境會若預為詠懷者又甲辰出山時有題畵一絕云徵書雖到門猿鶴幸相恕緣知湘楚游故是離憂處及余行部以法裁諸貴人楚善怨又有耽耽者余自解組歸猶恨在陶令八十日之後二詩皆成詩讖余與于蕃贈言而三人出處有定數何足逆計也于蕃寓書於余謂以好收余書囊為之澀夫富人欲殺而清士好之特甚余則幸矣于蕃得無有詩人之窮也乎
  李道生枯蘭再花詩刻余不以為花譜直以為詩之緯書豈君家太白所云聲名從此大汨沒一朝伸者此花為魄兆乎大都詩人於下乘詩魔大所不取即其枯境龍蛇之蟄於隆冬者禽氣守也醇醴之醉以千日者酒力厚也太陰煉形五百年應真入定一小劫榮可枯枯可再榮亦何常之有顧其枯何若耳道生刳心去智而專力於詩今固枯後再榮時吾安得以發國香通姞夢等常語綴其後
  白太傅唐之達人出處之際大有淵明之概讀長慶集足以動悟此賦是初應省試之作巳近聞道者不待參鳥窠禪後方能為八漸偈 【 動靜交養賦】
  悲秋為賦家鼻祖季子觀樂至韶而止為之後者不亦難乎歐陽公乃於宋王之外別搆一奇雖陳言盡去而典則森然良繇深於六經故可奴僕命騷耳宋人猶有謂歐九不讀書者是何言與 【 秋聲賦】 陳思王詩曰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隣恩愛苟不虧在遠分日親何必同衾幬然後展慇懃憂思成疾疹無乃兒女仁可為文通此賦轉語陸魯望祖之曰丈夫非無淚不灑別離間仗劍對樽酒恥為游子顏亦是鐵中錚錚 【 別賦】
  王介甫金陵懷古詞東坡於壁上觀之歎曰此老狐精也其推服如此米元章又稱荊公書絕似五代楊少師蘇之詞米之書皆橫絕千古獨不敢傲介甫此公若不作宰相豈至掩其長耶宋人持工於詞曲蘇歐秦黃其最著者惟王半山為之風骨稜稜脫去豔冶態雖秀鐵面嚴冷不得以教壞人家男女相嘲也
  顧光祿公清宇於前己卯歲造青蓮舫余時與莫廷韓徐孟孺宋安之輩常為泛宅之游距今五十年矣原之思其所處重為修餙山陽聞笛人物眇然獨百穀詞翰依依當日情踪宛然在眼題此志慨
  金陵春卿署中時有以松蘿茗相貽者平平耳歸來山舘得啜尤物詢知為閔汶水所蓄汶水家在金陵與余相及海上之鷗舞而不下葢知希為貴鮮游大人者昔陸羽以精茗事為貴人所侮作毀茶論如汶水者知其終不作此 【 論矣】
  國之有是非猶中國夷狄不容竝立必有膺懲夷狄者而中國安必有排折邪說者而清議立若聽其自相角而袖手旁觀以免於謗怒得夷狄中國聽其自相屠戮而曰恐夷狄之怨也可乎
  天下無事則庸人得以勢位而屈英雄天下有事則賢者得以識力而治不肖猶之宋延清之奪袍李景讓之舉杯雖公卿滿前拱手相讓不復序爵矣土木之變于忠肅第一少司馬豈無公卿在其右者而舉國聽其成算無敢或譁是其驗也
  趙子昂宋宗室有雋才丰姿瑰秀元世祖召見曰翰林學士器也雖宋之裔不復意忌遂見寵任時有建白關國事知其翰墨者鮮知其文章知其文章者鮮知其經濟畵與書皆入玅品畵尤勝世共寶之
  又子昂得定武蘭亭於東屏上人愛其有右軍風神擕入上都舟中作十七跋復題之與丙舍帖絕相似今在涿鹿馮少保家
  又子昂有鵲華秋色圖彷王右軍小楷以過秦論內景黃庭為第一又有六體千字文皆予家藏然予與之同學李北海未嘗臨之也歲在癸酉嘉平二十七日書時年七十有九學書六十年矣
  又黃庭經為右軍換鵝經相傳巳久又有謂換鵝乃道德經太白經可據而華陽隱居與梁武帝書巳有黃庭之評至孫過庭亦唐時書家稱黃庭者不一而足乃今世所傳石刻字形大小各本不同何論用筆吾家藏本宋榻師古齋帖宋高宗刻於大內字形稍開擴元人稱為越州石氏本較之寶晉齋綘帖等刻頗異然以為右軍迹未必可信况換鵝何據也要知二王之書世間罕存吾輩但向墓田丙舍官奴玉潤稧帖想其風韻神情不落唐人蹊逕自成一家去山陰何遠隔十由旬也
  又轉筆處放筆處精神血氣易於放過此正書家緊要關津造物待是而完也但知出筆不知轉筆放筆必不詣極
  又書須參離合二字楊凝式非不能為歐虞諸家之體正為離以取勢耳米海嶽一生誇詡獨取王半山之枯淡似不能進此一步所謂靈花滿眼終難脫去凈盡趙子昂則通身入此玄中覺有朝市氣味內景經曰淡然無味天人糧此言可想
  又米海嶽有一帖云予自十歲學書臨倣碑帖有謂似李邕者心惡之巳學沈傳師王獻之遂成一家法又有書評云李北海如暴富小兒北海頗為米家鈍置恐非公論
  楊少師有挽詩僧二首予家有此帖巳失之今尚能紀一首

  ○書品

  唐人書皆廻腕宛轉藏鋒能留得筆住不直率流滑此是書家相傳秘訣微但書法即畵家用筆亦當得此意
  晉人書取韻唐人書取法宋人書取意或曰意不勝於法乎不然宋人自以其意為書耳非能有古人之意也然趙子昂則矯宋之弊雖巳意亦不用矣此必宋人所詞葢為法所轉也
  唐人詩律與其書法頗似皆以穠麗為主而古法稍遠矣余每謂晉書無門唐書無態學唐乃能入晉晉詩如其書雖陶元亮之古淡阮嗣宗之俊爽在書法中非虞褚可當以其無門也因寫唐人詩及之
  褚河南書如瑤臺嬋娟不勝綺靡乃其人以大節著所課宋廣平鐵心石腸而賦情獨冶豔顏魯公碑書如其人所謂骨氣剛勁如端人正士凜不可犯也然世所重惟其行書如爭坐位祭侄蔡明遠劉太冲馬病鹿脯乞米諸帖最為烜赫有名直接二王出唐人之上葢以氣格勝磊磊砢砢不受繩朿最是端人正土本色耳癡人前不得說夢說著如端人正士便作算子書安能使木佛放光照諸天世界耶
  顏常山兄弟忠義大節惟褚河南不媿而魯公書法鬱勃奇宕不似登善瑤臺嬋娟姿媚自喜葢書法本同工力但魯公以艱危增其氣耳又不知河南入長沙書後更如何也
  東坡先生書世謂其學徐浩以余觀之乃出於王僧虔耳但坡公用其結體而中有偃筆又雜以顏常山法故世人不知其所自來即米海岳書自率更得之晚年一變遂有氷寒於水之奇書家未有學古而不變者也
  大字難於結密而無間小字難於寬展而有餘猶非篤論若米老所云大字如小字小字如大字則以勢為主差近筆法今榜書如米老之寶藏第一山吳琚之天下第一江山皆趙承旨之上雖顏魯公猶當讓席其得力乃在小行書時留意結搆也書家之結字畵家之皴法一了百了一差百差要非俗子所解
  余十七歲學書二十二歲學畵今五十七人矣有謬稱許者余自較勘頗不似米顛作欺人語大都畵與文太史較各有短長文之精工具體吾所不如至於古雅秀潤更進一籌矣與趙文敏較各有短長行間茂密千字一同吾不如趙若臨倣歷代趙得其十一吾得其十七又趙書因熟得俗態吾書因生得秀色趙書無弗作意吾書往往率意當吾作意趙書亦輸一籌苐作意者少耳古人云右軍臨池池水盡黑假令躭之若是故當勝余於趙亦然米老云吾書無一點右軍俗氣吾畵無一點李成關仝俗氣然世終莫之許也政恐余所自評猶類憐兒不覺醜耳
  邢子愿侍御嘗為余言右軍之後即以趙文敏為法嫡唐宋人皆旁出耳此非篤論文敏之書病在無勢所學右軍猶在形骸之外右軍雄秀之氣文敏無得焉何能接武山陰也雖然其可傳者自成一家望而可知為趙法非此則鮮于康里得竝驅墨苑矣
  古人作書必不作正局葢以奇為正此趙吳興所以不入晉唐室也蘭亭非不正其縱宕用筆處無跡可尋若形模相似轉去轉遠桺公權云筆正須善學桺下惠者參之余學書三十九年見此意耳
  今年遊白下見褚遂良西昇經結搆遒好於黃庭像贊外有筆思米元章以為經生書又云是一種好偽物余曾以顧虎頭洛神圖易之主人迫欲朱提力不能有遂落賈人手如美人為沙叱利擁去矣書家以豪逸有氣能自結撰為極則西昇雖俊媚恨其朿於法故米漫仕不甚賞心若兒子輩能學之亦可適俗因作小楷書卜之
  行書十行不敵楷書一行米南宮語也時一為之以歛浮氣竟此紙凡十起對客信乎孫虔禮所云神怡務閒之難也
  蘇端明畵古木竹石贈賈耘老欲好事家月給米周賈者方與之余書畵浪得時名潤故人枯腸者不少又吳子贗筆借余名姓行於四方余所至士大夫輒以所收視余余心知其偽而不辯此以待後世子雲又不知蘇公有此否也蘇公好為人作書但棐几筆精張牋素以俟便得乘興若求其書必不可得余亦不喜人求對面作書即勉應之亦不能工又俗子自稱解書者不應也
  昔阮居士手自蠟屐曰未知一生著得幾兩屐余自十七歲學書今七十二人矣未知一生紙費幾何筆退幾何在禮部時高麗進貢使者詢知余坐堂上便謂異事想筆跡亦傳流彼中又同年夏子陽黃門使琉球歸追請余書以應琉球使人曰彼國中所寶如白集故事不如諸夏或在此耳
  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老杜語殊可味又云惜哉功名迕徒見書畵傳似猶不免俗態
  吾書無所不臨倣最得意在小楷書而懶於拈筆但以行草行世亦多非作意書苐率爾酬應耳若使當其合處便不能追踪晉魏斷不在唐人後乘也
  盧鴻字浩然亦曰鴻乙余題戲鴻堂帖曰飛冥易肆高戲海書家玅將開鴻乙堂或免斥鷃笑用此事也嚴君平為冥鴻鍾元常書如飛鴻戲海又宋劉次莊有戲魚堂帖而浩然亦有草堂圖行於世
  孫虔禮所稱書有五合余無感惠殉知之合而亦無意違勢屈之乖身為士夫但以此為悅生之事雖讚毀非所問也
  吾於書似可直接趙文敏苐少生耳而子昂之熟又不知吾有秀潤之氣惟不能多書以此讓吳興一籌畵則具體而微要亦三百年來一具眼人也
  醉後磨墨一斗以三文錢雞毛筆書此篇迅疾如追風逐電畧無凝滯皆是顏尚書米漫仕書法得來書家當有知者
  憶余為此書是甲辰冬時余初有楚中之命偃蹇不欲出頗念山陽語可以自老書以見志今年秋解綬歸來雖落彭澤八十日之後然再披此卷差可不愧矣聞于蕃於余書有昌獨之嗜當書告墓文以貽之
  丙午除夜前二日憶雪不可得家有王右丞郭恕先雪山須雪乃懸壁遊賞今年未之試也遂竟寫雪賦一篇若上元無月當燃燭寫月賦
  昔人以劇秦美新為後人贗作此太玄賦又是辯誣公案故書之
  余性好書而懶矜莊鮮寫至成篇者雖無日不執筆皆縱橫斷續無倫次語耳偶以冊置案頭遂時為作各體且多錄古人雅致語覺向來肆意殊非用敬之道然余不好書名故書中稍有淡意此亦自知之若前人作書不苟亦不免為名使耳
  文待詔每旦必書千文一卷余此卷先後七年紙成堆墨成臼無望矣書道安得進乎
  千文凡書四載先後作止筆墨間闊幾如寫一大藏經今至延津始成之山中自恃多暇乃至不如吏牘之餘余所愧于嵇叔夜也
  江右甘侍御雨以所藏鮮于伯幾書老杜茅屋秋風歌見示余為跋其後并臨一卷侍御頗訝其相肖不知余乃降格為之耳因識於此
  隱居所謂此一人或即許先生也今閣帖中多許書黃長睿米元章各有辯誤况玉著憑秘殿倣書摹版尤為失真吾嘗謂古帖不是學學書必見真跡以此 【 陶隱居與梁武帝論書啟】
  此吳太學集余書而填廓入石者以余不耐多書故也昔蔡君謨書晝錦記每一字輒書數十擇其合者存之名為百衲碑吾鄉陸文裕公書一紙嘗廢十餘紙書家之不欲自見其瑕如此今余既多所存鮮所廢令太學得收其疲卒輒為一軍則余實拙於匿瑕太學不能為余護也然其結習之勤所期托吳太史之筆以不朽乃公者真孝子事矣 【 吳憲副養微行狀】
  不覺利欲之感情一語乃此篇提綱非此何以服禮法之士哉顏光祿詩云劉伶善閉關馳情滅聞見酒徒故不易承當也
  弇州公嘗呵唐宋人文字如此篇索之四部藁中曾有一否王公且爾况蚍蝣撼大樹者哉 【 杜樊川晚晴賦】
  韓退之桃源行謂神仙渺茫子瞻祖其說謂漁父所見乃避秦之子孫世居武陵者右丞此詩真為淵明誤矣然退之從子湘在仙藉子瞻一生好輕舉延年為通人之一蔽何獨於武陵人致疑耶右丞作此詩時年十九及中歲好道晚年有白髮終難變黃金不可成之語當亦有味於韓蘇兩公之持論矣
  蔡忠惠公進小團荼至為蘇文忠所譏謂與錢思公進姚黃花同失士氣然宋時君臣之際情意藹然猶見於此且君謨未嘗以貢茶干寵第點綴太平世界一叚清事而巳東坡書歐陽公滁州二記知其不肯書茶錄余以蘇法書之為公懺悔不則蟄龍詩句幾臨湯火有何罪過凡持論不大遠人情可也
  張循王之孫鎡捨宅為寺有發願文集米元章書為之行於世今五百年矣寺廢復興則余友吳中丞本如為方伯時金湯之力徑山禪師慧空茲來住山將引同志為四十八願眾生以錢刀為腦髓昔時深山窮巖尚有銜花之鳥今雖通都大國猶如緣木之魚葢戞戞乎其難之然張公願力能感五百年後之宰官慧公願力何難信當世之長者慧公勉之
  今日觀周密煙雲過眼錄有陶隱居寫小楷黃庭外景經與大洞經此二經尚無石刻何論真蹟又有楊凝式書千文今皆無傳想見元末國初法書猶為衰中之盛今東南惟晉陵唐氏姑蘇韓氏繡水項氏收藏差富亦漸為好事者所搆此外寥寥無聞余行游天下往往地閱千里無一卷一帖可入眼者欲如米老之作寶章待訪錄矣
  羅大紘鶴林玉露談山居閒適之趣可以動悟政恐纓緌之流以為不情語耳余自出春明來十餘年日涉此境深解其趣故時書之不敢以貽貴人惟一丘一壑與吾同好者方為拈出所謂一日清福上帝所靳吾輩不可不知足為達者笑也
  詩家以曹氏父子為三祖若其文章之品推屬陳王蕭選所載為表為書皆聲叶宮商體含風雅未有勢險節短若離若合如子桓此篇之蕭散縹緲可歌可舞開晉人清言之端洗子雲艱深之習子建安能獨占八斗真難為弟者矣
  每至暮春稧日寫蘭亭敘一通今日舟次泖上簡篋中得烏絲唐牋但可作行楷遂書此序自正月至今兩都士大夫未得黜幽之期羣飛刺天黑風簸蕩人人自危安知有黜陟不聞之適乎此時寫盤谷敘較勝蘭亭多矣
  今日偶讀山谷老人題跋隨意書數則其推挹東坡千古交誼可想李伯時米元章皆叛公於追論元祐黨籍之日當時物論薄之人益以此重山谷世人以須臾富貴而賣友排賢至有助之羽翅而反戈相向者其於忠孝大節何有也丙辰二月之望偶筆書此一似詩讖是年八月二十日重題志慨
  范希文岳陽樓記宋人猶以為傳奇文東坡醉白堂記一似韓白論耳文章家之重體如此若夫希文之先憂則不愧其自許矣宋之古文實繇范公推尹師魯開之又以公書法絕類樂毅論雖文與書非所以重公在此道中未嘗不稱當行名家也
  蔡忠惠公書此記凡一字數十更存其合者纔得顏碑什七耳今日得宋榻徐季海書洛州府君碑以其意為此如黃金鑄范少伯一鑄而就止以速成自喜不計工拙也 【 晝錦堂記】
  余曾書古詩十九首自鍾王以至蘇米各擬之為十九體山東許尚寶一本新安門生方冑子亦一本與此而三但此本不用各體似無忘羊岐路耳
  朱陽舟次奉陳琪華館丈良覿談義興吳文肅家藏米元章書離騷經世世珍之葢李文正題爾爾余獨命之蔡元長然以沅蘭湘芷不當辱於姦相之筆明知非米而仍命之米正是權教非實語也琪華丈肯余言且謂蘇黃米蔡正是蔡元長今屬之君謨書譜中自具史家袞鉞聊記之
  鯨鯢薦食海若震驚大中丞張公夙受圯橋之一卷親統越絕之六千築觀獻俘殺虎徵應公是以有此詩舂容大雅則杜陵縳雞之篇鬱勃恢奇似昌黎驅鱷之作緩帶臨戎登高能賦殆兼之矣弁以拙書詳見圖跋 【 張中丞射虎行】
  此趙文敏為仇山村書者余得觀其真跡以意倣之後有鮮于太常跋云子昂此書深得北海筆意與其他應副人情者不同乃知古人以偶然欲書者為一合非云出自玅指縱橫皆 【 合也】
  王右丞應制詩昌黎所云愉樂之詞難工者不為摩詰設也古人才大無所不宜耳
  裴將軍舞劍張長史運筆吳道子畵變相魯公輩人也因觀魯公真跡臨之
  婁水王尚書家藏顏魯公贈裴將軍詩余曾臨數卷此其一也今為伯應所收伯應自其尊公幕府携來所謂劍舞躍游電隨風縈且廻者目見之海上舟師何止公孫大娘渾脫舞可助書興余惡札益自愧矣
  右米元章行楷陰符經世無別刻惟晉陵唐君俞有宋榻余友陳懿卜摹之入石米老自稱書課平生不知幾十本顧於經文時有脫誤獨所謂三盜既宜者改作既冥最佳此亦必有所自非能鑿空信筆也
  右李後主詞刻於淳熙秘閣續帖者後主傳揆鐙法七字世人罕能得之其詞凄惋真亡國之音也然在詞塲中猶不失作南面王當得衙官周美成秦少游輩耳
  李後主書太白詩出於歐陽率更蔡京師之所題徽宗書畵皆用此筆意余家有雪江歸棹圖楚公跋正同要得散卓方可為也
  東坡大江東去詞舊名念奴嬌又改為百字令後即名赤壁詞余以胡浩然宋謙甫櫽括二賦皆於賦外旁出二十餘字故限字為此於字無出入於腔不無出入也然次闋可為東坡傳神東坡取忌不在口在筆文與可嘗規其作詩詩嶽之後喜為詩益甚前賦以曹孟德比時宰故曰時宰欲殺之時宰巳矣賦自千古常新耳
  東坡此詞次闋自傷不如周瑜之遇主子美一飯不忘君同意
  燈咏三百篇以花影為亂最是達人大觀人間世可歌可咏之事誰非花影何但觀燈 【 跋王觀察花影詩】
  唐子畏詩有曰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夢中煙又曰秋榜才名標第一春風脂粉醉千塲皆學白香山子畏之才何須以解首矜詡其亦唐人所謂今朝曠蕩春無涯不免器小之誚
  小楷書不易工米元章亦但有行押嘗被命倣黃庭作千文一本以進今觀其跡但以研媚飛動取態耳邢子愿謂余曰右軍以後惟趙吳興得正衣鉢唐宋皆不及也葢謂楷書得黃庭樂毅論法吳興為多要亦有刻畫處余稍反吳興而出入子敬同能不如獨勝余於吳興是巳
  余少時寫小楷刻畫世所傳黃庭經東方贊後見晉唐人真跡乃知古人用筆之玅殊非石本所能傳既折衷王子敬顧愷之自成一家因觀昔年書月賦漫題
  久不作蠅頭小楷偶然欲書為竟此賦大都學女史箴筆法今人罕見之不知吾所自也 【 雪賦】
  高麗側理隱起界道因而用之雖黃素黃庭之織成朱絲不是過也孫虔禮以紙墨相發為書家一合有以哉此書在處當以鷦鷯名館知足不辱居然鳯德 【 書鷦鷯賦】
  仲宣登樓賦在依劉荊州之日余至荊州訪其遺跡惟城樓刻此賦耳賦亦非古人名手所書不如曹娥碑之有右軍北海筆也
  往余以黃庭樂毅真書為人作牓署書每懸看輒不得佳因悟小楷法欲可展為方丈者乃盡勢也題牓如細書亦跌宕自在惟米襄陽近之襄陽少時不能自立家專事摹帖人謂之集古字巳有規之者曰須得勢乃傳正謂此因書舞鶴賦及之
  東坡書唐林夫惠硯云行至泗州見蔡景繁附唐林夫書信與余端硯一枚張遇墨半螺硯極佳但小而凸磨墨不甚便作硯者意待數百年後硯平乃便墨耳一硯猶須作數百年計而作事乃不為明日計可不謂大惑耶 【 書硯銘】
  擊壤詩有云爭先徑路機關惡向後語言滋味長白香山云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永明云舉世豈為身後慮何人暫省事前空皆崔子玉此銘之鼓吹也
  西京十人侯其顯者具史傳若勒歙王吸亦必有一時功伐太史公不書則萬世不能舉故知汗馬奇勛必假柔翰而重又列侯百四十三人乃呂后朝陳曲逆所差次顏師古以第一至十八為十八侯蹙項興劉韓彭最著以是呂后所收遂不齒及當時無一男子訟冤如唐時椎碎韓昌黎碑事亦可嘆也語至此惟范少伯堪以金鑄子房雖從赤松游蚤落第三有噲後之恥矣 【 十八侯讚】
  有余庚子歲所臨閣帖凡得五卷一為余門人魏澹明工部所請去其一卷為東昌許周翰太守藏之今止存一卷又一卷不甚全亦為友人分割漸散失盡矣此二謝書亦其餘也俞彥直以高麗紙徵余書屬趣裝多酬應不能輒暇因拾篋中書所謂神怡務閒所稱合作者以之塞請云
  鹽官陳奉常家藏米襄陽真跡感慨激昂自以世無知巳獨不憶子瞻所許清標絕俗之詩佳玅入神之字乎葢紹聖間時移事變禁蘇黃之跡米公亦諱言知巳交態如此何論蔡天啟二楊小小物色也獨其書韻逸巾法度森嚴一為倣之己巳武林鄒孟陽訪余山中見此卷輒瞠目呌好謂米顛之作以米家筆書之雅稱雙美收置篋中視識者恐不免痂僻之誚 【 臨蕭閒堂阽】
  余見懷素一帖云少室中有神人藏書蔡中郎得之古之成書欲後天地而出其持重如此今人朝學執筆夕巳勒石余深鄙之清臣以所藏余書摹勒具見結習苦心此猶率意筆遂為余行世余甚懼也雖然余學書三十年不敢謂入古三昧而書法至余亦復一變世有明眼人必能知其解者為書各體以副清臣之請 【 酣古齋帖】
  蘇端明遇佳紙精筆橫陳几案輒自作書不休有從索書者輒怒不許近時祝布哲亦然余雖好書都不自作書每勝日閒窻為人所強而應者當時率意塗抹寧知後來盡用入石不得少藏其拙也耶因觀書種續刻題此
  大慧禪師論參禪云譬如有人具百萬貲吾皆籍沒盡更與索債此語殊類書家關捩子米元章元如撐急水灘船用盡氣力不離其處葢書家玅在能合神在能離所以離者非歐虞褚薛名家伎倆直要脫去右軍老子習氣所以難耳那叱拆骨還父拆肉還母若別無骨肉說甚虗空粉碎始露全身晉唐以後惟楊凝式解此竅耳趙吳興未夢見在 【 蒹葭帖】
  鍾太傳書余少而學之頗得形模後得從韓館師借唐榻戎輅表臨寫始知鍾書自有入路葢猶近隸體不至如右軍以還姿態橫溢極鳯翥鸞翔之變也閣帖所收惟宣示表還示帖皆右軍之鍾書非元常之鍾書但觀王世將宋儋諸跡有其意矣辛卯冬因臨宣示表及之
  單炳文論閣帖止皇象宣示王■〈礻冀〉二表不及二上書其精鑒如此葢懷素所云右軍真不如鍾之論也■〈礻冀〉書大類宣示表
  唐相褚河南臨褉帖白麻墨跡一卷曾入元文宗御府有天曆之寶及宣政紹興諸小璽宋景濂小楷題跋吾鄉張東海先生觀於曹涇楊氏之衍澤樓葢雲間世家所藏也筆法飛舞神采奕奕可想見右軍真本風流實為希代之寶余得之吳太學每以勝日展玩輒為心開至於手臨不一二卷止矣苦其難合也
  桺誠懸書極力變右軍法葢不欲與褉帖面目相似所謂神奇化為臭腐故離之耳凡人學書以姿態取妍鮮能解此余於虞褚顏歐皆曾彷彿十一自學桺誠懸方悟用筆古淡處自今以往不得舍桺法而趣右軍也
  此定武本項氏所藏唐摹刻石於北宋時者以褚摹較之有異趙子昂得獨孤東屏二本一作十三跋一作十七跋正是此種以藏鋒為綱骨取態弗論也丙寅中秋之望
  蘭亭敘六朝時巳有刻石余收開皇本是隋時刻者唐文皇因見刻本遂訪真跡於越州辯才得之命湯普澈馮承素褚遂良歐陽詢各摹一本原與隋時本相似不知宋代何以獨稱定武為歐陽詢摹下真一等羣公聚訟緣此而起以至點畫波撇之間各加辯證又有五字損本七字損本及會字首行有闕有全紛紛同異如王順伯尤延之輩而吳興踵之為十三跋十七跋獨尊定武不知右軍肯點頭否也
  蘭亭敘最重行間章法余臨書乃與原本有異知為聚訟家所訶然陶九成載褉帖考尚有以草體當之者政不必規規相襲今人去古日遠豈在行款乎
  趙文敏臨褉帖無慮數百本即余所見亦至夥矣余所臨生平不能終篇然使如文敏多書或有入處葢文敏猶帶本家筆法學不純師余則欲絕肖此為異耳
  隨手書褉帖乃脫數字此不常臨寫所致藉令如吳興日數十舒卷豈有是耶書以志吾愧
  因書蘭亭敘有脫誤再書一本正之都不臨帖乃以勢取之耳
  蘭亭敘以行款為重米元章得褚摹真跡割截成袖珍帖乃知續鳧截鶴皆不為害
  米元章書多從褚登善悟入登善深於蘭亭為唐賢秀穎第一此帖葢其衣鉢也書授清臣清臣其寶之
  此本發筆處是唐人日日相授筆訣也米海岳深得其意舟過崇德縣觀
  定武褉帖惟賈秋壑所藏至百餘種令其客寥瑩中縮為小本或云唐時褚河南巳有之此本余己丑所書亦從館師韓宗伯借褚摹縮為蠅頭體苐非定武帖耳
  章子厚日臨蘭亭一本東坡聞之謂其書必不得工禪家云從門入者非是家珍也惟趙子昂臨本甚多世所傳十七跋十三跋是巳世人但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山谷語與東坡同意正在離合之間守法不變即為書家奴耳因臨此本及之四月六日過俞彥直齋中晴窻啜新茗重題
  余書蘭亭皆以意背臨未嘗對古刻一似撫無絃琴者覺尤延之諸君子葛藤多事耳
  此帖在淳熙秘閣續刻米元章所謂絕似蘭亭敘昔年見之南都曾記其筆法於米帖曰字字騫翥勢奇而反正藏鋒裏鐵遒勁蕭遠庶幾為之傳神巳聞為上海潘方伯所得又後歸王元美王以貽余座師新安許文穆公文穆傳之少子冑君一武弁借觀因轉售之今為吳太學用卿所藏頃於吳門出示余快余二十餘年積想遂臨此本云抑余二十餘年時書此帖茲對真跡豁然有會葢漸修頓證非一朝夕假令當時力能致之不經苦心懸令未必契真懷素有言豁然心胸頓釋疑滯今日之謂也時戊申十月十有三日舟行洙涇道中日書蘭亭及此帖一過以官奴筆意書褉帖尤為得門而入
  趙吳興之蘭亭與丙舍帖絕相似官奴帖與丙舍又一家眷屬也
  書法雖貴藏鋒然不得以糢糊為藏鋒須有用筆如太阿剸截之意葢以勁利取勢以虗和取韻顏魯公所謂以印印泥如錐畫沙是也細參玉潤帖思過半矣
  宋高宗於書取法最深觀其以蘭亭賜太子令寫五百本更換一本即工力可知思陵運筆全自玉潤帖中來學褉帖參取
  右軍官奴帖事五斗米道上章語也己卯秋余試留都見真跡葢唐冷金箋摹者為閣筆不書者三年 【 官奴帖】
  右余近購王右軍行穰帖宣和譜載憶東坡題送梨帖云家雞野鶩同登俎春蚓秋蛇總入奩君家兩行十三字氣壓鄴侯三萬籤余家行穰十五字當更得坡公粧點耳彥直索余書因臨此帖贈之古人用筆似疏實密如環無端余此書倣黃庭樂毅頗得右軍遺法然所謂鳯翥鸞廻非所敢當也
  王右軍有太師箴小楷今無傳帖余書以擬之示束晳補亡意也
  余此書學右軍黃庭樂毅而用其意不必相似米元章為集古字巳為錢穆父所訶云須得勢自此大進余亦能背臨法帖以為非勢所自生故不為也
  天下幾人學杜甫誰得其皮與其骨世人但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老杜詩政如右軍書學之轉遠李邕云學我者死良然
  今日寫各體書煩熇未平對客拈筆每倣一種不能百字僅嘗一臠似窮五技然使紙有餘地凉風噓之當不止此商丞百里見訪不孤其意未知得如賈耘老換羊書否偶背臨鍾王楷書各一種失其文句不能與原本相合
  先太史墓在震澤璵洋山每歲拜墓輒憩靈巖村居留連旬日間弄筆墨以破寂寥今年寒食過數日猶未有茶欲採茶先墓歸薦祠堂雨窻漫興為鍾王揩書各數行明日修褉之晨恨紙無餘地不及寫蘭亭也
  唐摹右軍真跡以十七帖為致佳余臨數十本皆為好事者取去亦復有贗本如此本差稱意乃以王方慶進帖筆法參合用之所謂萬歲通天帖者是也
  余曾有右軍行穰帖真跡十五字正是十七帖一種書及武林楊侍御自安福傳來唐摹絕交書紙墨用筆與行穰帖同中缺鸞字仍悟為右軍書蕭齋所摹避子鸞諱而後人悞以為李懷琳耳侄孫彥京為余勒石因識之
  十七帖硬黃本宋時魏泰家藏淳熙秘閣續帖亦有刻余在都下友人汝陽王思延得硬黃本曾借臨一卷巳於濟南邢子愿冏卿見所刻石即王本也余以臨卷質之子愿謬稱合作苐謂趙吳興臨十七帖流落人間尚不下數十本請多為之足傳耳余是以時臨此帖以懶故終不能多也
  此韓宗伯家藏子敬洛神十三行真跡余以閏三月十一日登舟以初八日借臨是日也友人携酒過余旅舍者甚多余以琹棋諸品分曹款之因得閒身倣此帖既成具得其肉所乏神采亦不足異也
  文氏二王帖有洛神賦稱為子敬非也此李龍眠書宣和譜所云出入晉魏不虗耳又龍眠摹古則用絹素洛神卷是絹本或唐人書李臨倣之乃爾遒雋耶要須以十三行帖稱量之
  太令洛神賦真跡元時猶在趙子昂家今雖宋榻不復見矣今日寫此四行亦唐摹冷金舊迹余見之檇李項氏遂師其意試朝鮮鼠鬚筆
  趙文敏得宋思陵十三行於陳灝葢賈似道所購先九行後四行以悅生印款之此子敬真跡至我朝惟存唐摹耳無論神采即形模巳不相肖惟晉陵唐太常家藏宋榻為當今第一曾一見於長安臨寫石刻恨趙吳興有此墨跡未盡其趣葢吳興所少正洛神疏雋之法使我得之故當不啻也
  樂毅論乃扇書俊人以為右軍自書刻石梁世所摹與唐摹字形各異淳熙秘閣續梁摹本也余家鴻堂帖唐摹本也又有一本唐摹在長安李氏曾屬余跋亦文壽承跋葢貞觀中太宗命褚遂良等摹六本賜魏徵諸臣此六本自唐至今余猶及見其二恨梁摹白麻紙真跡為新都吳生所有余亦不甚臨樂毅論每以大令十三行洛神賦為宗極耳
  桺誠懸小書玄真護命經不知其所自因臨畵像贊知誠懸用其筆意小加勁耳唐人書無不出於二王但能脫去臨倣之迹故稱名家世人但學蘭亭面誰得其皮與其骨比臨書者不可不知此語
  昔年見晉人畵女史箴云是虎頭筆分類題箴附於畵左方則大令書也大令書女史箴不聞所自據孫過庭續書譜有云右軍太師箴豈即女史而訛承於後人耶然其字結體全類十三行則又非王右軍也暇日適發典欲書遂復倣之不見真跡聊以意取乃不似耳
  鍾太傅書自晉渡江時止傳宣示表百餘年間玅蹟巳絕寧知今世有索靖出師頌耶此書在檇李項子京家故是甲觀
  謝惠連墨跡新都汪氏所藏余令人摹勒入鴻堂帖觀其字形用筆全是宋高宗書豈德壽學謝書耶余以巳意書此二章未嘗規摹謝 【 迹也】
  黃涪翁云大字無過瘞鶴銘小字無過遺教經今世所傳遺教直唐經生手耳瘞鶴則陶隱居書山谷學之余為縮為小楷偶失此帖遂以黃庭筆法書之
  昔人以瘞鶴為陶隱居書謂與華陽帖相類然華陽是率更筆文氏停雲誤標之耳
  懷仁真跡在余家一紀餘未嘗展觀今乃臨石本政如漢元殺毛延壽
  每以懷仁聖教序書有蹊徑不甚臨倣欲用虞永法為之方於碑刻習氣有異此冊亦其一也苦不能竟耳
  古人摹書用硬黃自運用絹素此卷首有宋徽宗金書縹字與內景經同一黃素知為懷仁一筆自書無疑書苑所云雜取碑字右軍劇迹咸萃其中非也黃長睿書家董狐亦以書苑為據恨其不見真跡輒隨人言下轉耳
  此書視陝本特為姿媚唐時稱為小王書若非懷仁自運即不當命之小王也吾家有宋舍利塔碑云習王右軍書集之為習正合余因此自信有會
  右軍告墓表寶晉齋刻相傳為智永集右軍書余曾臨智永千文真跡知後人集智永為之非右軍之舊跡也久矣此帖應于蕃教書此遂有錯落豈直蘭亭臨本以僧權押字誤入行間為曾不知老之將至而巳耶
  虞永興嘗自謂於道字有悟葢於發筆處出鋒如抽刀斷水正與顏太師錐畫沙屋漏痕同趣前人巧處故應不傳學虞者輒成算子筆陣所訶以此余非能書能解之耳
  虞永興正書惟夫子廟堂碑行於世至如龍馬圖贊乃以碑中字集成其文在桺州集非真虞迹也破邪論則唐人小楷與桺誠懸清凈經竝是真筆一見之義興吳光祿家雖摹刻之鴻堂帖中未盡其法破邪論偶得宋榻臨此
  褚河南書此贊真跡在館師韓宗伯家余嘗借觀近於分隸非二王法褚書哀冊最佳千文孟法師碑皆不及也
  壬辰九月過嘉禾所見有褚摹蘭亭徐季海少林詩顏魯公祭豪州伯父文藁趙文敏道德經小楷皆真墨也是日仲醇又借得王逸季虞永興汝南公主志適到余為手摹之
  學李北海書五十五年矣初時專習頗為近之自見米老運筆多有詆訶輒復忘其舊學然時一擬書亦不落吳興後也
  李北海碑帖余見數本皆不全不可讀最後得此帖文義了然以大照禪師碑筆意參合臨之昔人評北海為書中仙手至宋時米元章微有異論姜堯章趙子固亦踵之惟趙子昂以為宗極葢子雲太玄必俟後世子雲如此 【 倣北海娑羅樹碑】
  新安之溪上有吳太學家藏此詩真跡以為杜甫書余玩其用筆知是徐季海真書蔡君謨宗之雖方實圓雖勁實婉所未及顏魯公者在有筆墨蹊徑未脫歐虞褚薛姿態耳 【 書杜少陵謁玄元皇帝廟詩】
  右軍有揆鐙法傳於晉唐諸名家所謂口訣手授者南唐李後主猶傳此法余於徐季海三藏碑悟筆意當於內擫留筆取之正自覓解人不可得
  辛亥六月將書方正學求忠書院記先臨碑數種以發筆思因以玉枕蘭亭法縮季海此碑
  唐世官誥皆出善書名公之手顏魯公為禮部尚書猶書朱巨川誥如近世之埋誌非藉手宗工以為孝慈不足其重如此國朝制誥乃使中書舍人為之寫軸而書法一本沈度姜立剛何能傳後余兩掌制詞及先太史誥欲自書之忽有非時之命持節長沙封吉藩頒誥之時王程于邁不獲從魯公自書之例因臨顏帖為之撫然
  顏魯公受筆法於張長史嘗有錐畫沙印印泥之喻又謂之屋漏痕然其碑帖嚴整蠶頭鼠尾即不無錐沙印泥屋漏痕未之見也獨此碑落筆與放筆處和緩挺勁兼之余臨寫之次恍若有悟魯公曰自鍾王至虞陸皆口訣手授以至張長史信矣
  錐沙三喻皆喻藏鋒不知出鋒亦有之因出鋒之遒故成藏鋒之渾此碑是也東坡偃筆雖形類顏失在用筆矣其學王僧虔亦然 【 倣顏魯公書宋廣平碑側帖】
  余近來臨顏書因悟所謂折釵股屋漏痕者惟二王有之魯公直入山陰之室絕去歐褚輕媚習氣東坡謂詩至於子美書至於魯公非虛語也顏書惟蔡明遠序尤為沉古米海岳一生不能彷彿葢亦為學唐初褚公書稍乏骨氣耳燈下為此都不對帖雖不至入俗苐神采璀璨即是不及古人處漸老漸熟乃造平淡米老猶隔塵敢自許逼真乎題以志吾愧
  魯公碑版中興頌最為奇偉余在楚中祁陽令以榻本進因作歌刻石記之以其字形頗大臨成此卷便是几格間物不須扶藜夜讀如山谷所云也
  魯公祭季明文昔在殷尚書家其孫携至長安留余齋兩月無以酬直遂落賈人手不復可得矣魯公書惟行體最佳絕去唐人纖媚之氣余好之不减二王因臨書識之
  因觀顏魯公 神功八關齋會記擬其事意書此經米元章重顏行而不許顏真書故無楷行世亦是缺陷張長史郎官壁記乃狂草之築基也
  余既失顏魯公送蔡明遠帖借米帖及楊少師合浦散帖乞花帖洛陽帖遂欲焚硯今又作一觀如張澤端清明上河圖本因南渡後想見汴京繁華舊事故摹寫不遺餘巧若在汴京未必為此每落筆時想二家神情風韻所及當反深也直恐珠還之日仍添我懶耳
  新都汪太學儒仲以宋榻爭坐位帖見示神采奕奕字形較陝刻差肥余臨寫之次時有訛字乃知是米海岳所臨嘗自記有臨爭坐帖在浙中此殆其真跡
  魯公行書在唐賢中獨脫去習氣葢歐虞褚薛皆有門庭平淡天真顏行第一伯肇年侄工於書徵余為顏書真具眼者漫爾背臨以塞 【 其請】
  顏清臣書深得蔡中郎石經遺意後之學顏者以觚稜斬截為入門所謂不參活句者也余此書竊附魯男子學桺下惠之意
  懷素自敘帖真跡嘉與項氏以六百金購之朱錦衣家朱得之內府葢嚴分宜物沒入大內後給侯伯為月俸朱太尉希孝旋收之其初吳郡陸完所藏也文待詔曾摹刻停雲舘行於世余二十年前在檇李獲見真本年來亦屢得懷素他草書鑒賞之惟此為最本朝素書鮮得宗趣徐武功祝京兆張南安莫方伯各有所入豐考功亦得一班然狂恠怒張失其本矣余謂張旭之有懷素猶董源之有巨然衣鉢相承無復餘恨皆以平淡天真為旨人目之為狂乃不狂也久不作草今日臨文氏石本因識之
  蔡忠惠公書以學楊凝式者為勝於學顏葢蔡書多守定法學景度者乃不定法此卷其眾尤之尤也
  白香山琵琶行以自寫羈臣怨士之緒以彼曠懷深悟憚悅豈為淪落摩登伽女濕青衫之淚也山谷故是白太傅後身所作豔詞與琵琶行同致猶為禪德所訶謂不止墮驢胎馬腹此書殆是未見秀鐵面時所作耶原是吾鄉朱司成所藏山谷他書學醉素獨此規摹章草以行書意寫流豔語正似香山以無情人落有情 【 癡也】
  待訪錄有智永不全本千文余昔於宋光祿見永師千文後有永師押字薛紹彭收藏印及是筆紹彭書乃令穰欲以王維雪山易智永千文語也今見第三卷
  是日海上顧氏以米襄陽真跡見視余為臨此大都米家書與趙吳興各有門庭吳興臨米輒不能似有以也吳典書易學米書不易學二公書品於此辯矣 【 題壯觀楚辭】
  陸儼山祭酒有題米海岳方圓庵記之前數行磨滅不知何人補之今越中刻本仍全文也見淮海集
  米元章書沉著痛快直奪晉人之神少壯未能立家一一規模古帖及錢穆父訶其刻畫太甚當以勢為主乃大悟脫盡本家筆自出機軼如禪家悟後拆肉還母拆骨還父呵佛罵祖面目非故雖蘇黃相見不無氣懾晚年自言無一點右軍俗氣良有以也此為樂圃書志遒勁奔軸又是平生得意筆太史公作信陵君傳蔡中郎為陳仲弓志皆以得意人不輕贊譽正似此書耳 【 樂圃帖】
  此卷陽關詩自余定為米南宮筆意無疑葢乙未年於長安見之未為飛鳧點破意欲購之空橐為窘不知何年落東明穆中翰手中翰余門下士曾於丁巳之春不遠三千里走吳山薦慰出此卷求跋今五年矣又於新城王長公所見之而余亦再入長安前後二十八年與此卷乍離乍合有婆娑銅狄之感
  米海岳有壯觀臺詩真跡余刻於續戲鴻堂帖中亦真州詩竟與多景樓南北相望甘露海岳庵皆一時風流所託米嘗以京口擬瀟湘楚山清曉圖於鐵甕城取之書畵故當超耳
  米元章云祝融高坐兩行素書入神其前尚有四行未見此帖共六行然亦未全也
  宋時有人以黃素織烏絲界道三丈成卷誡子孫相傳待書足名世者方以請書凡四傳而遇元章元章自任腕有羲之鬼不復讓也
  觀米老論書亦可想見米家筆法顧其訶詆唐人終非篤論山谷評米書如仲繇未見孔子時氣象則米老未必心服葢米於前代書法盤旋甚深非蘇黃所及也
  米海岳云少時未能立家但規摹法帖謂之集古字今觀九歌良然左方有伯時畵畵史所稱與伯時經營九歌者是巳伯時孝經力追鍾法宣和譜謂書逼晉魏不虗耳二帖皆節文
  朱晦翁自言書學曹孟德宋時當有孟德書鋟版今晦翁書自榜額之外不可多見余得端州友石臺愛其奇崛縮為小本大都近鍾太傳法亦復有分隸意晦翁論書謂天下字被蘇黃寫壞自負不小
  吳琚書自米南宮外一步不窺京口北固山有天下第一江山牓書即其筆也始於都下□七言律詩一帖不款名姓但有雲壑居士印偶閱經籍志雲壑集吳琚撰知為琚書巳於新安白岳下山客持晦翁書歸去來辭廼絕似米元章後有雲壑二字因得審定今藏余家此詩沒於焦山江中潤州字霍君為余拓墨本然巳在若明若晦間不可臨摹矣
  康里子山工於書自趙承旨以後即及之嘗問人曰一日寫得幾字曰承旨一日萬字子山曰吾日寫三萬字
  米元章云吾書無一點王右軍俗氣乃其收王畧帖何珍重如是又云見文皇真跡使人氣懾不能臨寫真英雄欺人哉然自唐以來未有能過元章書者雖趙文敏亦於元章嘆服曰今人去古遠矣余嘗見趙文敏作米書一冊在吏部司務蔣行義家頗得襄陽法今海內能為襄陽書者絕少辛丑七夕後書於湖莊
  學書不從臨古入必墮惡道蘇子瞻自謂懸帖壁間觀之所取得其大意今所流傳醉僧圖王會稽尺牘終不似真趙子昂欲補米元章海月賦落筆輒止曰今人去古遠矣皆為臨學所困也二公猶爾况餘子乎朝學執筆暮夸其能書家通病止園此冊人巧天工悉敵觀止矣
  曹娥碑真蹟卷有高宗跋是北宋物元文宗命柯九思鑒定御府書畵因賜之以旌其勞趙承旨題云如親見呂仙聞吹玉笛可以稱量天下之書矣在婁江王文肅公家靈飛六甲經鍾紹京書為玉真公主寫進御明皇有宋徽宗標題後有倪雲林虞伯生跋全倣黃庭經趙子昂師之十得其三耳海寧陳太常次公所藏
  黃庭外景經真蹟此卷未見據友人云與內景經同一絹素同一筆法又有云是宋高宗臨者在吳江吳憲副家顧愷之女史箴不全本在嘉禾項氏其書類大令十三行洛神賦古勁 【 可愛】
  行書蘭亭序褚河南臨澄心堂帋米元章跋在海寧陳家缺三行又蘭亭褚臨墨跡絹本王弇州家藏復歸新都汪太學有米元章小行楷跋今在廣陵
  蘭亭唐標第七本絹素奕奕無題跋亦似褚筆今在新都王氏書畵舫
  大令東山松帖真跡送梨帖真跡皆曾見之今不知歸何人右軍零落數字成者甚多不能殫述
  顏魯公送劉太冲序綠箋書北京國學刻石真跡奇宕為遼東李帥所藏其家圖書皆散今不知所在
  顏魯公祭季明文真跡鮮于伯機所藏跋云吾家無第一天下無第二在新都吳太學家停雲舘所刻乃米臨余刻之鴻尚帖者是也 

  容臺別集卷之四終

  ●容臺別集卷之五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題跋(三)

  書品

  ○書品

  昔人謂觀孫過庭書譜如食多骨魚得不償失以草書難讀也因臨懷素帖并為釋之
  藏真書余所見有枯笋帖食魚帖天姥唫冬熱帖皆真跡以淡為宗徒求之豪宕奇恠者皆不具魯男子見者也顏平原云張長史雖天姿超逸妙絕古今而楷法精詳特為真正吁素師之衣鉢學書者請以一瓣香供飬之
  余每臨懷素自敘帖皆以大令筆意求之黃長睿云米芾見閣帖書稍縱者輒命之旭旭素故自二王得筆一家眷屬也旭雖姿性顛逸超然不羈而楷法精詳特為正真學狂草者從此進之
  余嘗臨顏書今日臨柳公權揚少師帖以于蕃賞音者不欲自藏其技所謂寡和之曲須為和人奏之
  以楊少師非花帖筆意書仲宣登樓賦亦兼用陶隱居華陽帖欲一洗媚豔之習耳
  書家以險絕為奇此竅惟魯公楊少師得之趙吳興弗解也今人眼目為吳興所遮障余得楊公游仙詩日益習之
  丁巳三月過京火訪張太學修羽出所藏楊少師真跡賞玩彌日登舟擬之書此論因復補圖余見擕李黃履常中丞家王叔明樂志論圖分寸許叚與盛懋田家樂相似要以摹寫隱逸之趣只在耕釣漁樵間近之中有不可描畵者孔顏之樂雖仲長統未足與語
  黃涪翁得子瞻書當為當代第一為其挾以文章忠義之氣耳黃涪翁以蘇黃門遠謫瀕死不悔亦以文章節義之氣堅如金石深入骨髓莊生所云以天合者迫窮賤患難相守者也米顛□此有餘愧矣此卷蘇詞黃詩皆本家筆茲論書法當以晉魏為極則如連城國璽者非文章忠義重耶戊午首春
  蘇子瞻小楷如歸去來詩等皆贗筆又有滕王閣賦余聞而斥其贗及覽榻本不知何年俗子所托且系之以元章跋尤俗不獨點我東坡也因書伯夷傳稍用蘇法及之
  昨見項晦伯家有趙文敏書汲黯傳小楷特為遒媚與本家筆不類元人跋以為文敏見唐人書此傳石刻因倣之乃軼唐而晉矣汲傳頗繁呵凍難竟故書伯夷傳不知視文敏書若何也東坡先生書養生論真跡一卷是靖江朱光祿所藏後為河南俞中舍購去今吳中多雙鉤偽跡乃從我家鴻堂帖摹出無復筆態但存形似耳
  東坡先生數書嵇叔夜養生論憂患之餘有意於道言如此他日又曰長生未易學且學長不死洪覺範妙覺禪師謂其多生般若種子深固又進於所謂養生者要以忠孝文章節義如公升天成佛俱是探囊取物其八識田中自具兩家種子循業發現不學而能也因書此論及之東坡書歸去來詞與契順山谷所謂彭澤千載人東坡百世士合之則雙羙也
  余以丙申秋奉使長沙浮江歸道出齊安時余門下士徐暘華為黃岡令請余大書東坡此詞曰且勒之赤壁余乘利風解纜後作小赤壁詩為吾松赤壁解嘲巳余兩被朝命皆在黃武間覽古懷賢知當在坡公舊題詩處也因書此辭識之
  余書坡公大江詞即以其筆法書此米元章謂東坡畵字趙子固又云偃筆之病誤我蘇公然山谷有云子瞻書為今代第一挾以文章妙天下忠義貫日月之氣自非書家所能爭長也
  以坡公書法書坡公賦似臨蘭亭敘古來文與書稱者僅此賦與敘耳
  山谷論人家子弟可百不能惟俗便不可醫子瞻自是千載人觀其與李伯時王定國諸公賞會翰墨自謂薄富貴而厚於書輕死生而重於畵即雪浪以百二十千搆之所至故無一椽也元龍百尺樓下物政當愧死何置喙哉
  東坡嘗書子由上清辭與秦少游絕句當亦有書魯直之作今不傳耳此魯直書東坡詞雖出焦山鶴銘而有北海有懷素又自有魯直昔人評蘇書如西施淨洗卻面與天下女子鬪勝此亦玉環飛燕淡粧濃餙與西施鬪勝者也余於宋四家書差平視山谷見此本乃展坐具禮拜知名不虛得颺甫拈出有功於涪翁多矣
  襄陽書天馬賦余所見巳四本一為擘窠大字後題云為平海大師書後園水丘公觀特為雄傑在嘉禾黃履常參政家一在新都吳氏後有黃子久諸元人跋子久云展視之時有大星貫斗而墜其聲如雷宋本余巳摹取刻石吳本多枯筆別自一種米書然皆真跡也米賦材乃強弩之末而子瞻稱其寶月賦以為知元章不盡乃曾無一本傳世何也因昔臨及之
  米書此賦余見三本學擘窠大字僅有此本字字皆可為榜署米公自言大字如小字以勢為主者
  米元章好書所作天馬賦行草巳見數本惟擘窠大字卷在長安朱太保希孝家亦分宜物既入內府而以代侯伯月俸者太保盡從諸貴購之後為檇李黃中丞所藏余嘗婆娑賞玩今又轉入金沙于氏矣吳門有石刻乃文博士官江西時所摹於真跡者余收為此卷米元章云小字如大字取勢為主是也
  姓余在京師得古畵二十餘冊中有李伯時西園雅集圖米元章書序余刻之鴻堂帖行於世此余所倣之書於便面者米家小楷不欲使一寔筆黃庭像贊太羹玄酒不復過而問矣
  米南宮書溫成哀詞二百許字皆類登善哀冊此銘亦哀冊筆法也米無正書真行者為正書耳
  余以米海岳筆書燕然山銘鐫石數年矣惜摹勒不精不足觀也侄孫彥京為余刻來仲樓帖遂命重摹雖差得其肉然較之往刻自是河漢米海岳行草書傳於世間與晉人幾爭道馳矣顧其平生所自負者為小楷貴重不肯多寫以故罕見其跡余游京師曾得鑒李伯時西園雅集圖有米南宮蠅頭題後甚似蘭亭筆法己丑四月又從唐完初獲借此千文臨成副本稍具優孟衣冠大都海岳此帖全倣褚河南哀冊枯樹賦間入歐陽率更不使一實筆所謂無往不收蓋曲盡其趣恐真本既與余遠便欲忘其書意耶聊識之於紙尾
  此余己丑所臨也今又十年所矣筆法似昔未有增長不知何年得入古人之室展卷太息不止書道戊戌四月三日
  秦太虛撰龍井記真稱蘇家勝友元章此碑絕得李括州三昧惜多殘缺余為補之然聞趙吳興曾欲補米書數行一再易之皆不相似曰今人去古遠矣則余其有續貂之愧也
  三十年前參米書在無一實筆自謂得訣不能常習今猶故吾可愧也米元以勢為主余病其欠淡淡乃天骨帶來非學可及內典所謂無師智畵家謂之氣韻也
  此書陶詩運筆得米元章之髓非敢自譽書道本如是歷代皆迷耳
  余嘗臨米襄陽書於蔡忠惠黃山谷趙文敏非所好也今日展法帖各臨尺牘一篇頗亦相似又及蘇文忠亦余所習也元人作書徑以蘇文忠趙文敏為得二王法不及米漫仕其持論如此必有知其解者
  仲長統與羅景綸二論實山居之人所自寬語余深解其趣故時書之亦如歸去來詞以志吾樂也
  余在梁溪見徐季海書道德經評者謂□□似之非也子瞻多偃筆季海藏鋒正書欲透紙背安得同論此書頗似之
  仲長統此論所謂未聞巢由買山而隱者然薪火熾然相將入火坑不必皆貧賤士蓋盛蒲不知足往往十而九矣書以媿之亦不可少也
  宋吳琚吳太后之弟書似米元章而俊峭過之世傳吳琚蘭亭帖今京口北固天下第一江山六字額乃琚筆也余得其書去來詞復失之友人以摹得半本見寄時為手臨幾成優孟抵掌此晦翁大字石刻在嶺南者余收之為小行書不能多似也晦翁自謂書學曹孟德今世無孟德書以晦翁書想像一二當如鍾太傅李直表韓昌黎云右軍俗書趁姿媚漢季魏初定不爾也劉屏山引石徂徠與石碏石慶等同作故實唐宋人為文皆推重本朝人物近世持論不用漢以後事者亦陋矣 【 倣朱文公書友石臺記】
  吾郡普照寺士衡宅也勝國時有碧溪上人與趙子昂游得其所書文賦特為精妙牟巘任士林諸君子皆為題詠不知何時流落好事家後為項子京所摹刻以較真跡無復遺恨余不學趙書偶然臨寫亦畧相似初書二十許行顧離而去之後乃悉從石本但助以神氣耳臨書要如李光弼入郭子儀軍旌旗一變又如蘇張縱橫同出於鬼谷不為其所籠罩雖省似不足稱也
  趙吳興書文賦雖姿媚橫出未脫本家筆此晉人文當以晉人書書之余愧未能也義陽吳光祿寄余褚登善千文遒緊綿密在鍾王之間因用其意書士衡賦不類余平日筆余以不自立家故數數遷業如此得在此失亦在此賦云謝朝華於巳披啟夕秀於未振是余書旨也
  客有持趙文敏書雪賦見視者余愛其筆法遒麗有黃庭樂毅論風規未知後人誰為競賞恐文徵仲瞠乎若後矣遂自書一篇意欲與異趣令人望而知為吾家書也昔人云非惟恨吾不見古人亦恨古人不見我又云恨右軍無臣法此則余何敢言然世必有解之者
  婁水王奉常家藏趙吳興詩帖致佳余從高仲舉見之把玩移日舟行閑適漫臨一過余素不為吳興書畧得形模耳聞吳興臨米元章壯懷賦數行輒復自廢余以俟他人覆醬瓿也
  比丘成杲得余此卷如解衣得珠且欲刻石經流布今禪門冷落耆宿能舉揚宗旨者幾人成上人日念如是經要一氣轉得五千四百卷乃為奇特
  得日本牋書智波羅密經彼國雖尚殺伐無不念佛法僧者修羅一入華嚴即成菩薩不必赤縣神州有大乘氣象也 【 心經】
  始余書華嚴普賢品及半卷會西陵李司徒孟白開府天津以一札徵余小楷即以寄之孟白精心內典既留半卷復趣余續成完帙余欲下筆不能記憶過去所書當於何止當於何起往復四年迢遙萬里終未免也今年春余北上巳於書簏中簡得華嚴合論有朱筆點記起至莞然自喜可應孟白之教謹藏書笥行過甓社湖朱水部官舍屬以便舟寄至京邸而余以單車就道坐未煖席孟白有陪京大司空之命更有申請且曰即不能盈卷可跋數語庶幾了義云余故不敢食諾有願書完卻寄抑是半卷亦帝網珠彌勒閣也何則真佛法身猶若虛空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尾過去何止當來何起一句染神歷刼不易海墨書之不為多芥子收之不為少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抽刀劃水接續相空故建立世界而稱成不動自位而稱壞既不可得取薦取以待余末後句也
  寫經必論書法書法可傳則誦讀受持者眾是為在處有佛塔廟也山谷老人得筆於瘞鶴銘又參以楊凝式骨力其欹側之勢正欲破俗書姿媚昔人云右軍如鳯翥鸞翔跡似奇而反正黃書宗旨近之蓋兄事蘇而弟蓄米自負不小此法華經七卷是其本色合作余聞之十年始得快覩不啻解衣得珠開花見佛毫穎發光入書家三昧
  余嘗寫法華經七卷十三載始竣今巳鐫海寧頗費時日愧惰徵也遜之璽卿以孝誠發願數月書就又字字端楷雖細謹中有尋丈之勢與顏柳稍帶作家習氣者殊絕真似翰墨而作佛事何異皮紙骨筆海墨淋漓可為震旦法寶吾益愧矣吾益愧矣
  余自戊戌秋以高麗紙書法華經是年先成一卷謂此全經當任一歲之內可圓蒲因願今戊申矣止四卷有奇也余亦冉冉老矣每歎勝緣難就日月不居今見道寅此冊僅易寒暑皮紙骨筆報佛恩報親恩覩應念而就可愧余惰并為讚歎希有
  唐時法道之盛有寫法華經筆下出舍利無數者見於顏魯公多寶塔碑宋時宗風熾然掃蕩殊勝一切相而禪師舍利猶相傳不絕頗恠當代鮮聞此事蓋正念堅固為法忘軀者實難其人耳如上人以舌血為墨寫出法華經知其舌端花衣裏珠皆舍利也讚歎不巳
  少時讀顏魯公碑稱法師寫法華筆下落舍利以百數及余寫法華十年不得一粒友人謂刻石流通令見聞者發心何必舍利何非舍利然摹刻不易成就先得普門品又與雲棲禪師書彌□經為壽書成一月禪師遷化若有所待可當舍利一斛
  寶誌公摩石麒麟頂止與慧業文人受記無大饒益乃武林之雋從雲棲禪師游者師以慈善根力熏之往往以掩骼放生而作佛事金季真其著者有芝生於堂因屬余顏其堂而以昌獨之好石刻余書庋其中余讀元微之集北峯蘭若有刻法華經七卷余亦書成此經倘刻石孤山可續唐事且於翰墨塲結趣向大乘之緣亦有當於雲棲師者季真謂何
  雲棲蓮池大師甲寅正月八日初度余以師純提淨土掃彼狂慧行在梵綱志在觀經僧臘最高居然古佛乃書此經刻石流布以廣弘願亦祈大年自愧筆法弱劣不能如趙文敏為之中峯書淨土一百八詩足傳耳
  真如不變千佛即一不變隨緣一佛而千古佛所以有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也雖然地藏經云人命終時聞一佛名號一辟支佛名號皆得免苦當四大分散神識分飛一佛名號俱不能記憶自非平生串習安能於爾時得力所謂一句染神歷刼不易蔡居士道寅所以書寫受持念誦千佛名經也唐人以曲江題名為千佛名經宋人以元祐黨碑為千佛名經道寅以千佛名經為千佛名經是同是別
  佛言讀誦書寫諸經必兼廣為人說法惟是刺血所書令誦者作皮紙骨筆想作刀塗堪忍想作痛非實相想是轉經一度即說法一度即身為床坐以莊嚴護持未足多也何論錢貝小小捐舍不以成就藏經功德乎蘇州竹堂寺張安道血書楞伽宋景濂夙命感悟因緣在試以諗之諸檀度者
  嘉興有濟舟和尚蚤歲不曾識字因口授禮觀音文經三歲忽發智慧於內外典豁然通曉腹為篋笥辨若懸河晉陵唐應德時就訪之與談濂洛關閩之學尤似夙悟大士冥加顯被之力不可誣也濟有語行於世因書此文志之 【 書禮大士文】
  此余辛卯以庶常請告歸泊舟黃河船窻多暇所書禪德偈頌之一也今三十二年矣曩時一以黃素黃庭為師每於廻鋒布勢著力後來稍率意酬應不復能爾唐時劉長卿與王維同社大曆以後列之中唐人之閱世自為今古如此 【 書寶鏡三昧】
  有求黃山谷書者山谷答云吾書何足以塞請當書七佛偈結般若緣今鹽官陳光祿所刻擘窠書是其一也四十年前達觀禪師數舉揚此偈中毘舍浮佛偈自謂畢生參學巳證一句半若麤心狂慧之流必妄意四句偈豈有揀擇若為有證未證不知證者境界非未證者所知耳圓覺經云知幻即離不作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祖意教意原無異同要須覿面相逄寂滅現前始得遜之璽卿以此七偈刻石流通開人眼目奉薦太君冥福豈止人天小果是偈所在現佛母塔廟矣
  以虞伯施廟堂碑法書此偈貞觀時楞嚴猶未經翻譯永興破邪論亦世諦流布耳顏魯公頗事道言李北海但作碑版懷素著袈裟犯飲酒戒草書狂縱不足與寫經手較量功德唐世學書甚盛皆不為釋典所用梁蕭房融其書不稱惟裴休深於內典兼臨池之能淳熙帖所刻是巳至宋蘇黃兩公大以翰墨為佛事宋人書不及唐其深心般若故當勝也余蚤歲習耳根圓通每書之幾所謂一舉一回新者
  白香山得法於烏窠禪師其生平宦路升沉皆以禪悅消融入不思議三昧此八偈名為漸偈實頓宗也蘇端明亦是樂天輩人筆鋩更峻利不知受用處似香山何如耳
  余在長安得趙伯駒畵老姥授陰符圖及游白岳見趙子昂書陰符小楷并置篋中嘗欲擬為之書可能勉畵工絕不能摹也此經褚中令曾寫一百五十本余平生只書此本然機在目三言余親騐之蒲團不啻禪家所云日轉百千卷矣
  此米海岳所書與李荃受之老姥者文少異褚河南書一百五十本余見二本亦有異同唐世釋典流通勝於道教故也人知其神而神不知 【 句】 不神所以神 【 句】 讀者多失之昔有禪師誤讀楞嚴知見立 【 句】 知即無明本知見無 【 句】 見斯涅槃或謂之曰此經以四字成句柰何誤讀禪師云任他自合我只依舊蓋悟處在此耳米老三盜既宜書作冥字必有所據覺冥字勝宜字與不神之旨益親切也誤書皆如此則善矣
  余為庶常時以柳書書舘閣試文但用碑帖小變未見清靜經也此帖蘇門高子業家藏今歸義興吳光祿丞澈如宋榻精妙下真跡一等耳柳誠懸有小楷清靜經余摹於海上潘光祿刻之鴻堂帖因摹手不稱未盡柳法今停雲舘刻玄真護命經亦柳書也以護命經參合嘉禾項希憲所藏誠懸度人經真跡書法知其與顏尚書頡頏名不虛傳矣
  右鍾紹京書遁甲神經有宣和政和小璽宋徽宗標識倪元鎮家藏有元鎮跋語筆法精妙廻腕藏鋒得子敬神髓趙文敏正書實祖之余從真跡臨寫數行鍾書世無傳本自可以意求耳宋徽宗大觀年詔龍大淵等以內府新藏晉唐真跡重加摹刻金石之工較淳化閣帖更勝閱世既久日少日亡臨池之家得殘本斷章如優曇出現王元羙先生先贖五卷巳後補一卷及余又補首卷尚有三六九卷須其完謀刻之石余友陳懿卜若不能為河清之竣曰宋時官帖惟兩府大臣頒賜一本蘇黃諸公巳為希覯大觀既在官帖之上刻石易為流通是人人傳庾嶺衣也余無以難之因而題此
  此帖少三六九卷徧訪之江以南不得陳居士從江陰夏茂卿摹之遂成完璧茂卿好古精鑒書學甚深帖為朱湖莊孫氏所藏傳流有據誠海內書家之一快也
  宋人集閣帖何以不入顏平原而柳帖非一種當是宋初尊顏者猶少至蘇黃諸公出始宗尚之如子長史記晉魏以後皆不甚行而班掾最著古人精神發露故有時節也
  閣帖贗者居半自宋時巳採集多舛黃長睿論之詳矣然長睿非耑門書家每以文字古今為辨閒有淆訛余只以書理作斷案凡古人真跡必以態勝此片言居要耳
  古人書皆以奇宕為主絕無平正等勻態自元人遂失此法余欲集閣帖中最可見者作一書譜所謂字如算便不是書搖筆便當念此自然超乘而上
  書家好觀閣帖此正是病蓋王著輩絕不識晉唐人筆意專得其形故多正局字須奇宕瀟灑時出新致以奇為正不主故常此趙吳興所未嘗夢見者惟米癡能會其趣耳今當以王僧虔王徽之陶隱居大令帖幾種為宗餘俱不必學黃長睿評張從申書出於北海趙子固又以北海學子敬病在欹側若張從申即無此矣然從申書實似北海之法華寺碑而北海出奇不窮故當勝云余嘗謂右軍如龍北海如象世必有肯余之言者
  今年春正吳閶得王百谷所藏宋榻絳帖頃携以自隨疑為澧州帖觀其每數十行輒有武陵二字又疑為鼎帖及入常武署中繙閱第一卷以宋太宗為弁跋曰太宗皇帝御律在絳州摹為諸帖之首後有款名曰鼎州提舉曰沅州判事常為鼎州而武陵其附城邑也乃為鼎帖特為絳州二字所誤而世人只知有絳帖遂誤名為絳帖耳絳帖鼎帖星鳯樓群玉黔江淳熙秘閣續帖世皆無傳至有對面不識者余之具眼猶知床頭捉刀為真魏武耶誌此俟他日語百谷了一公案也乙巳六月七日舟次城陵磯時自常荊較士還武昌書
  月儀帖書家所重米南宮一帖有云月儀只唐人耳無晉人格轍余得蕭子雲出師頌觀其筆法猶是漆書遺意不當以魏晉後變隸求之
  月儀帖本出索靖後多散逸不傳此多唐人擬作者筆法亦宗索靖其虛和夭矯間有豹奴遺意大都為章草者必兼右軍乃合不刖宋克輩耳
  李北海為文浩自書碑又有朝議郎王釗排文排文諸碑所罕見徐嶠之徐浩父子擅臨池之能故是唐之羲獻歐陽詢亦有歐陽通類徐氏然通小劣於率更耳
  范文正公道服贊伯夷頌文氏刻於停雲舘帖故是墨池傳賞其在范家子孫不啻大訓弘璧至於歷代誥身世德焜燿皆可以想見遺謀懿行今子孫起作求紹聞之志公之十八代孫必溶文學擇其十一附刻於文正墨跡之後蓋自忠宣以來閱世五百而手澤如新非夫孝思不匱者不及此余觀宋名賢題跋甚夥惟魯直獨存雖子瞻元章猶似缺陷顧余何幸得廁名於紙尾耶
  文貞公以首揆還政歸里中去黑頭不遠猶日事吟咏作白香山語絕肖而英氣勃鬱則有白傅之達無其俚此冊所書詩厥孫中秘君得之故簏裝演襲藏為徐氏東序天球非文貞道叶貽厥能有此家風乎為跋其末簡以志崇慕 【 題寶綸閣帖】
  余為庶常時王文肅見余閣試卷曰公對策書學率更令復類柳誠懇乎蓋文肅深於書書尤深於唐碑晚年猶懸碑刻蒲四壁特不欲以書名耳辰玉雖不沾沾論書乃眼白一世鮮所許可其天骨既爾秀絕而盤旋唐晉間工力兼至或以為學蘇子瞻子瞻實不能盡辰玉也右軍靈和太令俊軼於吳光啟此刻見之而傳以學憲之遺跡王方慶寶章錄千秋競爽矣 【 天全樓帖】
  余友陶周望論詩謂蘇子瞻絕類杜少陵餘人僅得其皮肉耳辰玉書絕類蘇子瞻所得者在形模之外隨意結搆皆姿態橫溢秀色可飡尚寶遜之所刻諸帖是巳吳江道中繙閱一過如重聞廣陵散也書以志慨 【 篆斐堂帖】
  楊彥冲者余友楊彥履宮諭之弟庶常元章之叔善詩畵尤好余書常從余為玄真釣舫之游所得余行楷甚具又時有摹本且十卷矣余既入長安而彥冲盡以入石念余書多贗本又懶役手腕以此為馬文淵銅馬之式命之曰銅龍舘帖云
  臨帖如驟遇異人不必相其耳目手足頭面當觀其舉止笑語真精神流露處莊子所謂目擊而道存者也
  此卷用筆蕭散而字形與筆法一正一偏所謂右軍書如鳯翥鸞翔跡似奇而反正邇來學黃庭經聖教序者不得其解遂成一種俗書佊倚藉古人自謂合轍雜毒入心如油入麵帶累前代諸公不少余故為拈出使知書家自有正法眼藏也
  吾嘗遇異人傳內丹之訣與黃庭經中語如兩鏡相照了無疑惑若右軍欲拘欲縱若滅若沒政是火候消停處人謂右軍書道經便有羽人飛仙氣象不虛耳此本摹榻逼真宋帖尤為鐵中錚錚
  黃庭經以師古齋刻為第一乃遂良所臨也淳熙續帖亦有之
  吳用卿得此卷余乍展三四行即定為唐人臨右軍既閱竟中間於淵字皆有缺筆蓋高祖諱淵故虞褚諸公不敢觸耳小字難於寬展而有餘又以蕭散古淡為貴顧世人知者絕少能於此卷細參當知吾言不謬也
  黃庭經稍近鍾體與樂毅論東方朔像贊小異宋時所刻是吳通微摹本又經王著臨手巳非右軍本色惟米元章書史所載褚河南綠綾臨本致佳耳
  此榻當是褚本余曾於沈純甫司馬齋頭見之今歸問卿收藏弇州先生所謂日臨一本當作飛天仙人者是在問卿矣
  宋榻以小楷為致難如米元章所謂行書十行不敵真書一行江南惟義陽吳光祿得高子業所藏於吾郡莫雲卿家獨少黃庭此十帖皆宋榻亦無換鵞經意二家同一石故缺陷相類如此昭彥寶之更訪道經遂成全璧矣
  黃素黃庭經陶穀跋以為右軍換鵞書米芾跋以為六朝人書無虞褚習氣惟趙孟頫以為飄飄有仙氣乃楊許舊跡而張伯雨題吳興過秦論直以為學楊義和書吳興精鑒必有所據非臆語也按真誥稱楊書祖效郗法力同二王述書賦亦云方圓自我結搆遺名如舟楫之不繫混寵辱以若驚其為書家所重若此顧唐時止存帶名書六行今此經行楷數千字神采奕然傳流有緒豈非墨池奇遘耶元時在鮮于樞家余昔從舘師韓宗伯借摹數行茲勒以冠諸帖楊在右軍後以是神仙之跡不復係以時代耳 【 內景玉經帖】
  右楊羲黃素黃庭經真跡趙文敏集有長歌廼其所藏也楊書以郗氏為師不學右軍父子然翩翩有冲霄之度實自餐霞服炁中來非臨池工力所能庶幾也米元章待訪錄云六朝人書無虞褚習氣余為庶常時見之韓宗伯舘師曾摹刻入鴻堂帖數行頗惜趙吳興何以都無臨本傳世也
  內景經全在筆墨畦逕之外其為六朝人得意書無疑今人作書只信筆為波畫耳結搆縱有古法未嘗空用筆也善用筆者清勁不善用筆者濃濁不獨連篇各體有分別一字中亦具此兩種不可不知也
  穎上縣有井夜放白光如虹亘天縣令異之乃令人探井中得一石六銅罍其石所刻黃庭經蘭亭記皆宋榻也余得此本以較各帖所刻皆在其下當是米南宮所摹入石者其筆法頗似耳辛卯四月舟泊徐州黃河岸書
  趙文敏跋定武蘭亭獨孤東屏二本皆有真跡或十三跋或十七跋余皆見之然墨蹟雖真而石本巳剪去孤行世間今觀者疑文敏能書不能鑒矣以此知隆中臥龍要得鹿門居士拈出此卷為定武真本無復遺議常得舘師韓宗伯所傳宋內府稧帖多宋人題劉須溪為殿正與相類若世有趙子固必舍命保護作昇山故事也
  子昂背臨蘭亭帖與石木無不肖似計所見亦及數十本矣余所書稧帖生平不能十本有奇又字形大小及行間布置皆有出入何况宋人聚訟於出鋒賊毫之間耶要以論書者政須具九方皋眼不在定法也
  家雞野鶩齊登俎春蚓秋蛇竝入奩君家兩行十三字氣壓鄴侯三萬籤東坡題大令鴨頭帖余家亦有行穰帖十五字乃右軍書亦當以此語足下行穰九人還示應决不大都當佳此在宣和譜載有思陵金書右軍行穰帖字
  右軍去郡之後有告墓帖既避王述遂終不出然蘭亭黃庭皆在爾時始出米芾所謂右軍妙跡去郡方佳甚矣纓冠為墨池一蠹也知此可知書道無論心正亦須神曠耳
  快雪帖相傳為右軍正書今在真行之間米老亦有此疑米老有小楷跋語未知其論何如也曹娥碑真跡宋高宗有跋元文宗以賜鑒書慱士柯九思趙吳興再跋余舘師韓公得之長安有歷代題識宋高宗但題曰晉賢書曹娥碑絹黯墨渝僅可想見字形耳
  趙吳興曾得洛神十三行於陳集賢灝自題此晉時麻牋思陵極力搜訪僅獲九行百七十六字故米友仁跋作九行宋末賈似道復得四行七十四字乃續於後則於九行之跋不相屬遂以四行別裝於後以悅生 及長字印欵之今此本不知猶在人間否余所摹秀州項子京藏是宣和 中所收吳興云更有唐人臨本後有柳公權跋亦神物也視世傳十三行宋榻何啻霄壤耶
  今人學懷仁聖教序十七帖尤謬其自信不謬者去書道轉遠東坡書時有態特用偃筆不能提筆故有墨肥之誚自元人後無能知趙吳興受病處者自余始發其膏肓在守法不變耳趙吳興過秦論張伯雨 為學內景經實學樂毅論也勻圓如算子右軍所訶徐浩李邕不能免此唐玄宗鶺鴒頌清勁處高出李北海張從申數等落筆便思破庸庸之習以聖教序為戒
  大令辭中令帖書家不甚傳或出於米元章黃長睿之後耳觀其運筆則所謂鳯翥鸞翔似奇反正者深為漏泄家風必非唐以外諸人所能夢見也李北海似得其意
  澄清堂宋人以為賀鑑手摹南唐李氏所刻余見五卷皆大王書出淳化帖之上亦如賀八清真下視王著此間可容數等真法帖之祖也余探其尤異者為一卷以殿戲鴻堂之末亦欲使宋元以後右軍再出耳
  王獻之學書二十年嘗於村中遇老姥以所書一字與之展轉傳看遂得數百千此事與右軍書扇適相類見獻之述書狀有褚遂良摹本余見之
  又言右軍得白雲先生傳授筆法此自神其說所謂楮成堆墨成白乃白雲先生也
  米元章興李瑋博此謝公帖議十年不成後竟得之名所居曰寶晉謂右軍破羌與謝公書耳余刻之戲鴻堂
  謝萬鯁恨帖真跡在新安溪南吳氏虞永興之祖宗也
  群玉堂帖所載虞世南天馬贊乃柳子厚文荊門行見李群玉集非李括州也詩亦不類開元及柳公權詩皆謬豈集字為之耶
  此一種行楷自陶隱居鶴銘出華陽隱居帖稍屬寒峭或歐陽信本學陶然皆在二王之外也 【 九歌】
  右率更令所書千文楊補之家藏本咸淳甲戌歲九月三日錢塘金應桂書家以分行布白謂之九宮元人作書經云黃庭有六分九宮曹娥有四分九宮是也今觀信本千文真有完字具於胸中若搆凌雲臺一一皆劑而成者米南宮評其真書到內史信矣此本為楊補之家藏勒其全文欲學書先定間架然後縱橫跌宕惟變所適也
  信本有小楷九歌余得宋榻世無二本惟朱御醫以古硯易去二十餘年不復可踪跡矣若合此千文即是雌雄二劍
  停雲舘帖載朱陽帖以為陶隱居書實歐陽信本行書也
  歐陽通碑書比信本字形稍匾闊高自標置此千文後有通書是也
  趙子昂跋定武蘭亭云昔人得古帖數行專心學之遂以名世余初不知為何人及觀山谷題跋謂唐彥猷得歐陽率更真跡數行精思學之遂以名世乃知子昂所謂古人正唐彥猷耳想落筆時亦忘其姓名故也癸亥正月晦作歐陽信本書亦十之三未嘗習為此也
  歐陽公好論書自謂臨古帖靜中至樂此段則皆脩史碎語用筆亦自奕奕有顏平原遺意
  義陽吳光祿丞澈如奇褚登善千文示余披賞數日風雨如晦泓穎久廢朝來始見霽色偶然欲書為竟此卷觀者必訝為余本家筆安在也項玄度出示謝客真跡余昨展卷即命為張旭卷未有豊考功跋持謝書甚堅余謂玄度曰四聲定於沈約狂草始於伯高謝客時無是也且東明二詩乃廋開府步虛詞謝安得預書之乎玄度曰此陶弘景所謂元常老骨更蒙榮造者矣遂為改跋
  長沙岳麓寺有李太和碑李江夏人其為楚書碑惟此而褚登善亦在潭乃無遺碑杜工部云賈傅才未有褚公書絕倫今固廖廖也歐陽信本有楚辭諸帖刻於長沙今亦失之
  杜子羙稱李北海碑板照四裔余行游天下見東林岳麓諸碑皆宋以後重刻耳大照禪師碑乃唐時硬黃雙鉤神采煥發結搆古雅宋時尚不聞其名况見其跡乎余最嗜李書晚獲覯此遂摹勒上石以公同好雖謂之唐榻可也
  此碑文多不全獨此刻前後讀之皆有倫次當是石未泐時拓本殊可寶藏歐陽公金石錄每有不以書家見收者况北海為書中仙乎又云保母帖辭中令帖大令實為北海之濫觴今人知學北海而不知追踪大令是以佻而無簡直而不致北海曰似吾者俗學我者死不虛也趙吳興猶不免此况餘子哉
  李北海書荊門行刻於群玉堂帖余疑李北海在太白集中者皆沉鬱高古無此流易及觀王建詩有荊門行乃知宋人所集雲麾碑等石刻蒙之北海也群玉堂帖有虞永興天馬贊亦見柳州集
  杜子羙作八哀詩於北海云干謁走其門碑版照四裔獨步四十年風聽九皋唳北海在當時特以文名後乃為書所掩
  爭坐帖有陝刻字形巳漫余家有宋榻精好因摹入石此顏書之烜赫者
  顏魯公送劉太冲敘鬱屈瑰奇於二王法外別有異趣米元章謂如龍蛇生動見者目驚不虛也宋四家書派皆出魯公亦只爭坐帖一種耳未有學此敘者豈當時不甚流傳耶真跡在長安趙中舍士禎家以余借摹遂為好事者購去余凡一再見不復見矣淳熙秘閣續帖亦有刻昔顏平原鹿脯帖宋時在李觀察士衡家今為辰玉所藏爭坐位帖在永興安師文家安氏柝居分而為二人多見其前段師文後乃并得之相繼入內府今前段至行香菩薩寺止為項德新所藏
  鹿脯帖真跡與宋榻本不類字形大小不倫乃其文亦小異宋榻政自不足據也十七帖清晏歲豐又所使有豐一鄉故自名處余不極解豐一鄉作何語及得高麗刻本乃云所出有異產讀之豁然因知王著但憑倣書入石耳猶憶辰玉初得此帖於蒙陰公氏亟報余展玩如得連城辰玉書法為此一變今日重觀於德偶齋感慨係之矣
  顏清臣忠義大節唐代冠冕世人以其書傳蔡元長書法似米南宮以其人掩書兩傷雙羙在人自擇耳
  孫虔禮書譜絕類劉子玄史通之文唐時未有韓柳變體大都如此所謂畵為分數綴以妍辭月露風雲相沿六代蓋選學大行雖李杜不能獨創也至其論書則過筆陣圖遠矣
  湖陰曲溫飛卿書似平原書而遒媚有態米元章從此入門昔年殷司馬之孫持至長安留於案上兩月余以溫庭筠溫字頗漫疑是王黃華書黃華亦名庭筠字跡近米家父子故耳川中黃昭素乃謂此必曾入梁內府梁諱溫字遂磨去意或有之
  杜牧之書張好好詩末有灑盡蒲衿淚短歌聊一書字漫不可摹樊川此書得六朝人風韻余所見顏柳以後若溫飛卿與牧之亦名家也
  唐林緯乾書學顏平原蕭散古淡無虞褚輩妍媚之習五代時楊少師特近之
  書家以險絕為奇此竅惟魯公楊少師得之趙吳興弗解也今眼目為吳興所遮障余得楊公游仙詩日益習之
  楊凝式書惟潭帖武陵帖有刻本深得顏魯公之神非歐虞輩所能夢見也
  右錄東坡評語孫過庭云既得平正須追險絕書家以險絕為功惟顏行與景度草得之景度好題寺壁不甚書縑素即宣和所收亦復寥寥蘇米皆學其書故推重如此
  楊少師步虛詞帖即米老家藏大仙帖也其書騫翥簡淡一洗唐朝姿媚之習宋四大家皆出於此余每臨之未得一班
  楊景度書自顏尚書懷素得筆而溢為奇恠無五代衰薾之氣宋蘇黃米皆宗之書譜曰既得平正須近險絕景度之謂也
  余意倣楊少師書書山陽此論雖不盡似畧得其破方為圓削繁為簡之意蓋與趙集賢書如甘草甘遂之相反亦教外之別傳也
  東坡先生居黃自謂多難畏事時猶禁其詩耳後并其書禁之故宣和進御書畵凡有蘇黃題跋者皆割去靖康之變御府所藏盡為金人輦之而北而先生墨跡流落人間居然獨完嗟乎誰謂善類竟可磨滅耶
  東坡先生少學蘭亭故其姿媚似季海至酒酣意忘工拙字特瘦勁乃似柳誠懸筆圓而韻勝挾文章妙天下忠義貫日月之氣
  玉局行書皆規摹徐季海此帖獨倣顏平原送明遠序縱橫跌宕中合宮商非趙吳興所能夢見也
  東坡居黃寓定惠院之東小山上有海棠一株每歲盛開必擔酒召客醉於花下故作此長篇平生喜為人書人間刻石者有五六本云某平生得意詩也
  東坡作書於卷後餘數尺曰以待五百年後人作跋其高自標許如此
  陳仲醇既摹子瞻南華妙高二帖他日復得煎茶聽琴詩各一篇余亦得三馬圖贊皆奇絕會勒石巳竣藏之篋中仲醇曰君豈書家抵鵲村耶
  趙吳興大近唐人蘇長公天骨俊逸是晉宋間規格也學書者能辨此方可執筆臨摹不則紙成堆筆成冢終落狐禪耳
  獅子捉象必全其力獅子捉兔亦全其力書家以尺牘見珍如顏魯公爭坐位二祭文皆是草草不經之筆正如捉兔其全力乃見耳吳興此柬尤是率爾應酬不知所云竹石數軸猶復流傳何所余及見一二又無題跋佐證得此則士衡所謂合之雙羙者也
  邢太僕嘗謂余書直接右軍之泒惟趙承旨雖歐虞褚薛猶非冢嫡又張伯雨跋子昂過秦三論曰後世誰知公落筆如風雨蓋子昂一日能書一萬字故也今觀此尺牘從閣帖二王牘中得筆且遺書馮海粟作家相見猶不漫應是最上一乘品格也
  右皆趙文敏閑窻信筆所書錫出安氏刻於家余素不過趙書以其結搆微有習氣至於用筆用墨文敏所謂千古不易者不如是何以名喧宇宙也前人正自未可輕議
  吳興此書學黃庭內景經時年三十八歲最為善者機也成名以後隤然自放亦小有習氣於是贗書亂之鈍滯吳興不少矣論二篇止勒其一 【 子昂過秦論】
  文信國家書一紙具當時江西流離顛沛情事去宋亡無幾何時矣蘭雖可焚香不可滅當與正氣詩作注腳
  文太史自書所作七言律皆閑窻日課乃爾端謹如對客揮毫不以耗氣應想見前輩風流
  枝指山人書吳中多贗本此書律詩二十首如綿褁鐵如印印泥方是本色真虎非斐將軍先射諸彪也
  詩不求工字不奇天真爛熳是吾師東海先生語也宜其名高一世
  此卷具瑯琊太原兄弟手牘如王方慶所進寶章錄筆法遒媚自其餘事造次寒溫不離三益可上石碑是為難耳文肅公初入舘時書猶近率易漸久漸蒼以瘦硬兼姿態可知前輩名公學問日益不止書道也 【 題婁江四王手牘】
  稧順禪師不惜渡海訪東坡於惠州東坡書淵明歸去來辭送之今扈師結夏東佘與眉公草堂不隔跬步眉公為書歸去來夷險不同翰墨竝妙覺東坡涉世帶累方外之交眉公高且閒較東坡輸一步
  家侄原正又字伯長廷評兄之冢子少有逸才臨池特妙此書當在年十八九時二十一天矣書多臨摹之功與莫廷韓同時風骨高華巳度驊騮前其王子安之流耶閱之一過感慨無限余侄原正少余一歲有異才同遊泮宮以詩翰相激揚猶如形影巳復同學畵不四五載遂以夭圽此其遺迹也覽之如聽山陽笛廣陵散不勝凄斷
  王文肅論文推歸太僕其於弇州公未嘗措意弇州公亦謂文肅不脫措大氣然文肅諸奏疏筆鋩迅利一刀見血四稿部中無是也此為蒲泉先生墓誌婉暢尖新描寫如畵宜其平視元羙獨苦少作文耳文如是亦似不能多作至於書法娟秀有米元章之致加以蒼古此文合當得公書公不為書而子柔書之亦是公意中事不獨吳氏稱快為家乘光巳
  周郎八歲書蘭亭曹娥端勁風逸有二王筆意雖紙成堆筆成冢者未能過也豈前身工力成此宿慧耶昔陸莊簡太宰嘗向一老學究勸之勤讀書究辭以無所復用太宰曰俟他生童子時得力不相賺也余於周郎益信雖然此道一往即詣久習逾遙百尺竿頭坐者要更進步雖三十四十年工力儘可消受周郎勉旃余則焚硯矣
  東坡云詩至於杜書至於顏能事畢矣然如畵家評畵神品在逸品之下以其費盡工力失於自然而後神也真誥云仙官皆有職事不如仙人之未列等級者為游行自在書畵皆然即顏書最傳為祭侄爭坐位藁乞米帖皆無矜莊天真爛熳故楊少師李西臺蘇黃蔡君謨皆宗之也素友工書請以此參之
  謝太傅六十五字真跡後有米元章行楷百餘字米自貴其子楷云不輕為人寫惟跋古帖與前賢墨跡用之所謂獅子捉象必全其力今在嘉禾項晦夫家若王右軍奉橘期小女修載等真跡皆項氏之傳貴者
  褚河南哀冊亦王元羙物其冢孫以質於吳太學太學即其懿親索連城之價無應者王亦有趙子昂書枯樹賦精甚
  徐浩道德經上卷在無錫華學士家黃花絹精薄乍見似紙素諦觀知為絹本全學鍾元常世傳蘇玉局學季海若以此卷品之全不相似以蘇用偃筆此卷皆正鋒下卷不知落何處若得半卷臨寫經月可補其缺此惟夢志之者
  張長史宛陵帖有李建中蘇舜欽易簡三公題跋鬱屈瑰偉氣沓歐虞長史雖以醉繼顛終無此精魄然所謂不可無一不可有二吾師韓宗伯所藏以為甲觀
  楊凝式少師韭花帖宣和譜載正書今在嘉禾項氏畧帶行體蕭散有致比楊少師他書欹側取態者有殊然欹側取態故是少師佳處
  米元章行書離騷宜興吳民部所藏民部乃吳文肅公之冢孫其未第時靳固不出示人近始裝演成冊米書鮮有二千余言璠璵夜光爛熳抵鵲真海內奇觀方當今人摹取米氏之書觀正於此
  大慧禪師嘗以東坡語提唱宗風洪覺範亦然因其深入禪悅故文字光燄萬丈直掩韓歐此贊與白太傅六漸偈竝觀是轉一部大藏經也 【 書東坡六觀樓讚】
  唐碑多作懷仁三藏聖教序行楷所謂小王體者以蹊徑易尋凡碑皆祖之化身何啻千百億金剛經亦其一也然臨池之家藏者絕少新都吳周生太學工書博古忽遇唐榻紙墨精好元和以後宋申錫柳公權諸公序贊皆具周生不惜十五城購之非鑒賞家求一見莫可得也會其祖翁老疾周生兄弟侍湯藥巫醫鮮効周生發願刻石流通令法寶附墨寶而行優曇觸眼信心堅固以此功德廻向壽親諸天龍神必有護持者余感嘆而從臾之此經時有文句小小異同不能歸一當以唐本為正自晚唐至今晦迹千年始復出現時節因緣之說焉可誣也
  陶九成輟耕錄淳化帖譜支分甚多皆宋太宗時王著所摹如火傳於薪皆凡火也惟南唐澄清堂帖乃賀知章所摹又為閣帖之祖本輟耕錄亦載之世無見者臨邑邢少卿有二卷吳用卿曾為翻榻茲得五卷右軍書觀其姿態橫出神氣飛動宛如臨池用筆閣帖遂無復位次信非仙手不及此可謂九轉之丹火矣第不知尚有幾卷意止二王乎且珍此以俟 【 吳周生藏澄清堂帖跋】
  小楷宋榻高叔嗣家藏本歸之海虞楊憲副五川楊之甥吾郡莫廷韓也廷韓得之深所珍惜余嘗鑒賞題字巳亦為甥潘光祿所有荊溪吳光祿徹如購之傳流之序如此此帖則吳康虞別本較莫本尚少蔡中郎石經王右軍筆陣圖柳公權清淨經而黃庭之闕則同然海內更不多得吾家獨有黃庭經樂毅論東方像贊曹娥碑四種宋榻加以十三行洛神賦及米元章小字弭盜疏共六帖亦冠絕海內云周生收澄清堂帖五卷在閣帖之上又得楷帖宋榻如許物聚所好信然信然當吾世而見薛紹彭王晉卿清鑒風流何幸何幸
  楷書以鍾王為極則鍾王書傳世者宣示表黃庭樂毅論孝女碑止矣書家罕能窮其變惟寅臨摹功力甚深諸體畢肖又自運機軸不至刻畫尤足擅塲海內書苑中更添一手矣
  余每見項惟寅為周生臨古帖無一不肖以近代少雙也此卷數種尤稱殉知之合

  容臺別集卷之五終

  ●容臺別集卷之六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題跋(四)

  畵旨
  雜記
  讚秦光四受持准提繡像
  讚常明和尚像
  再題秦光四庭訓
  題萬草庭書
  為鄭庶常跋綸誥

  ○畵旨

  杜東原先生嘗云繪畵之事胸中造化吐露於筆端恍忽變幻象其物宜足以啟人之高志發人之浩氣晉唐之人以為玩物適情無所關係若曰黼黻皇猷彌綸治具至於圖史以存鑒戒豈無所關係哉陳后山云晚知詩畵真有得卻悔歲月來無多亦此意也
  畵家六法一曰氣韻生動氣韻不可學此生而知之自然天授然亦有學得處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成立鄞鄂隨手寫出皆為山水傳神
  古人遠矣曹弗興吳道子近世人耳猶不復見一筆况顧陸之徒其可得見之哉是故論畵當以目見者為凖若遠指古人曰此顧也此陸也不獨欺人寔自欺耳故言山水則當以李成范寬花果則趙昌王友花竹翎毛徐熙王筌崔順天馬則韓幹李伯時牛則厲范二道士仙佛則孫太古神恠則石恪猫犬則何尊師周炤得此數家巳得奇妙士大夫家或有收其妙迹者價巳千金矣何事求太古之上耳目之所不及者哉
  畵與字各有門庭字可生畵不可熟字須熟後生畵須熟外熟
  畫平遠師趙大年重山疊嶂師江貫道皴法用董源麻皮皴及瀟湘圖點子皴樹用北苑子昂二家法石用大李將軍秋江待渡圖及郭忠恕雪景李成畵法有小幅水墨及著色青綠俱宜宗之集其大成自出機軸再四五年文沈二君不能獨步吾吳矣
  朝起看雲氣變幻可收八筆端吾嘗行洞庭湖推蓬曠望儼然米家墨戲又米敷文居京口謂北固諸山與海門連亘取其境為瀟湘白雲卷故唐世畵馬入神者曰天閑十萬匹皆畵譜也   士人作畵當以草隸奇字之法為之樹如屈銕山如畫沙絕去甜俗蹊踁乃為士氣不爾縱儼然及格巳落畵師魔界不復可救藥矣若能解脫繩束便是透網鱗也
  古人自不可盡其伎倆元季高人皆隱於畵史如黃公望莫知其所終或以仙去陶宗儀亦異人也梅花道人吳仲圭自題其墓曰梅花和尚後值兵起以和尚墓獨全樗里子之智與國朝沈啟南文徵仲皆天下士而使不善畵亦是人物錚錚者此氣韻不可學之說也
  昔人評趙大年畵謂得胸中著千卷書更佳又大年以宋宗室不得遠游每得一新境輒目之曰又是上陵回也不行萬里路不讀萬卷書看不得杜詩畵道亦爾馬遠夏圭輩不及元季四大家觀王叔明倪雲林姑蘇懷古詩可知矣
  元季四大家浙人居其三王叔明湖州人黃子久衢州人吳仲圭武塘人惟倪元鎮無錫人耳江山靈氣盛衰故有時國朝名士僅僅戴進為武林人巳有浙泒之目不知趙吳興亦浙人若浙泒日就澌滅不當以甜斜俗賴者係之彼中也
  文人之畵自王右丞始其後董源巨然李成范寬為嫡子李龍眠王晉卿米南宮及虎兒皆從董巨得來直至元四大家黃子久王叔明倪元鎮吳仲圭皆其正傳吾朝文沈則又遠接衣鉢若馬夏及李唐劉松年又是大李將軍之泒非吾曹當學也
  以徑之奇恠論則畵不如山水以筆墨之精妙論則山水决不如畵東坡有詩曰論畵以形似見與兒童隣作詩必此詩定非知詩人余曰此元畵也晁以道詩云畵寫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詩傳畵外意貴有畵中態余曰此宋畵也
  丁酉三月十五日余與仲醇在吳門韓宗伯家其子逢禧携示余顏書自身告徐季海書朱巨川告即海岳書史所載皆是雙玉又趙千里三生圖周文矩文會圖李龍眠白蓮社圖惟顧愷之作右軍家園景直酒肆壁上物耳
  畵家之妙全在烟雲變滅中米虎見謂王維畵見之最多皆如刻畫不足學也惟以雲山為墨戲此語似偏然山水中當著意生雲不可用粉染當以墨漬出令如氣蒸冉冉欲墮乃可穪生動之韻
  畵之道所謂宇宙在乎手者眼前無非生機故其人往往多壽至如刻畫細謹為造物役者乃能損壽蓋無生機也黃子久沈石田文徵仲皆大耋仇英知命趙吳興止六十餘仇與趙雖格不同皆習者之流非以畵為寄以畵為樂者也寄樂於畵自黃金望始開此門庭耳
  巨然學北苑元章學北苑黃子久學北苑倪迂學北苑一北苑耳而各各不相似他人為之與臨本同若之何能傳世也
  禪家有南北二宗唐時始分畵之南北二宗亦唐時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則李思訓父子著色山水流傳而為宋之趙幹趙伯駒伯驌以至馬夏輩南宗則王摩詰始用渲淡一變抅研之法其傳為張澡荊關董巨郭忠恕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後有馬駒雲門臨濟兒孫之盛而北宗衰要之摩詰所謂雲峯石迹迥出天機筆意縱橫參乎造化者東坡贊吳道子王維畵壁亦云吾於維也無間然知言哉
  荊浩河內人自號洪谷子博雅好古以山水專門頗得趣勾為雲中山頂四面峻厚自撰山水訣一卷語人曰吳道子畵山水有筆而無墨項容有墨而無筆吾當采二子所長為一家之體故關仝北面事之世論荊法山水為唐末之冠蓋有筆無墨者見落筆蹊踁而少自然有墨無筆者去斧鑿痕而多變態
  宋畵至董源巨然脫盡廉纖刻畫之習然惟寫江南山則相似若海岸圖必用大李將軍北方盤車騾網必用李晞古郭河陽朱銳黃子久專畵海虞山王叔明專畵苕霅景宋時宋廸專畵瀟湘各隨所見不得相混也
  趙大年令穰平遠絕似右丞秀潤天成真宋之士大夫畵此一泒又傳為倪雲林雖工緻不敵而荒率蒼古勝矣今作平遠及扇頭小景一以此兩家為宗使人玩之不窮味外有味可也
  趙大年平遠寫湖天渺茫之景極不俗然不耐多皴雖云學維而維畵正有細皴者乃於重山疊嶂有之趙未能盡其法也
  趙令穰伯駒承旨三家合并雖妍而不甜董源米芾高克恭三家合并雖縱而有法兩家法門如鳥雙翼吾將老焉
  元季四大家以黃公望為冠而王蒙倪瓚吳仲圭與之對壘此數公評畵心以高彥敬配趙文敏恐非耦也
  張伯雨題元鎮畵云無畵史縱橫習氣余家有此幅又其自題獅子林園云余與趙君善長商確作獅子林圖真得荊關遺意非王蒙輩所夢見也其高自標置如此又顧謹中題倪畵雲初以董源為宗及乎晚年畵益精詣而書法漫矣蓋倪迂書絕工緻晚年乃失之而聚精於畵一變古法以天真幽淡為宗要今所謂漸老漸熟者若不從北苑築基不容易到縱橫習氣即黃子久未能斷幽淡兩言則趙吳興猶遜迂翁其胸次自別也
  黃大癡九十而貌如童顏米友仁八十餘神明不衰無疾而逝蓋畵中烟雲供養也
  山之輪廓先定然後皴之今人從碎處積為大山此最是病古人運大軸只三四大分合所以成章雖其中細碎處甚多要之取勢為主吾有元人論米高二家山書正先得吾意
  畵樹之竅只在多曲雖一枝一節無有可直者其向背俯仰全於曲中取之或曰然則諸家不有直幹乎曰樹雖直而生枝發節處必不都直也董北苑樹作勁挺之狀特曲處簡耳李營丘則千屈萬曲無復直筆矣
  畵樹本各有分別如畵瀟湘圖意在荒遠滅沒即不當作大樹及近景叢木畵五岳亦然如畵園亭景可作楊柳梧竹及古檜青松若以園亭樹木移之山居便不稱矣若重山複嶂樹木又當直枝直榦多用攢點彼此相藉望之模糊鬱葱似入林有猿啼虎嗥者乃稱至春夏秋冬風晴雨雪又不在言也
  畵家以古人為師巳自上乘進此當以天地為師每朝看雲氣變幻絕近畵中山山行時見奇樹須四面取之樹有左看不入畵而右看入畵者前後亦爾看得熟自然傳神傳神者必以形形與心手相凑而相忘神之所托也樹豈有不入畵者特畵收之生絹中茂密而不繁峭秀而不塞即是一家眷屬耳
  董北苑畵樹都有不作小樹者如秋山行旅是也又有作小樹但只遠望之似樹其實憑點綴以成形者余謂此即米氏落茄之源委蓋小樹最要淋漓約畧簡於枝柯而繁於形影欲如文君之眉與黛色相參合則是高手也
  枯樹最不可少時於茂林中間出乃見蒼秀樹雖檜栢楊柳椿槐要得鬱鬱森森其妙處在樹頭與四面參差一出一入一肥一瘦處古人以墨畵圈隨圈而點綴正為此也
  古人云有筆有墨筆墨二字人多不曉畵豈有無筆墨者但有輪郭而無皴法即謂之無筆有皴法而不分輕重向背明晦即謂之無墨古人云石分三面此語是筆亦是墨可參之
  遠山一起一伏則有勢疏林或高或下則有情此畵訣也余蓋欲拈出以示人惜未有知其解者
  畵人物湏顧盻語言花果迎風帶露禽飛獸走精神脫真山水林泉清間幽曠屋廬深邃橋渡往來山腳入水澄明水源來歷分曉有此數端即不知名定是高手
  宋人多寫垂柳又有點葉柳不難畵只要分枝頭得勢耳點柳之妙在樹頭圓鋪處只以汁綠漬出又要森蕭有迎風搖颺之思其枝湏半明半暗又春二月柳未垂條秋九月柳巳衰颯俱不可混設色亦須體此意也
  盧鴻又名盧乙字浩然唐玄宗時隱於嵩山應詔入長安見帝不拜宰相使人問之曰禮者忠信之薄不欲以薄待君父耳除諫議大夫不受還山為搆草堂堂有十景鴻皆自為賦鴻又善畵畵與王右丞埒故世傳草堂圖多名人所轉相臨撫也
  輞川粉本行世者橫卷耳余以卷中諸景收為長軸如李伯時白蓮社圖然以輞口庄為主
  余在長安苑西草堂所臨郭恕先畵粉本也恨未設色與點綴小樹然布置與真本相似
  郭忠恕谿山行旅圖余得之長安舘師韓宗伯見而奇之謂此圖如滄海沉珠荊山韞玉卞和一出真足絕凡余每歎服斯言乙巳春作此小幅如與古人有合
  余家有董源溪山圖墨法沉古今日鄂渚官舍凉風乍至齋閣蕭閒捉筆倣之元畵不能將之行裝追憶其意他日取以相質不知離合何如也
  余家有董源谿山行旅圖沈石田曾倣之文待詔所謂生平見北苑畵山得半幅即此圖也今日在西郊抱珠樓遠眺城陰秀峯如簇川源蒼莽一片江南畵泒信筆作此殊愧出藍
  宋元名畵余所藏各家甚備垈燕文貴小景未見耳昨年於潘侍御翔公邸舍見溪山風雨圖行筆閏秀在惠崇巨然之間借觀旬日寫此圖以擬之
  上元後三日友人以巨然松陰論古圖售於余者余懸之畵禪室合樂以享同觀者復秉燭掃二圖厥明以示客客曰君參巨然禪幾於一宿覺矣
  余寫此圖用李成寒林法李出於右丞故自變法超其師門禪家呵稱見過於師方堪傳受者也
  昨歲在石湖寫此圖今携至西湖展觀乃絕似兩峯六橋景界惟是積雨連旬烟霏不開與李營丘畵法無當須米家父子可為傳神也
  李成畵偏頭關在萬金吾邦孚家余在長安借臨今倣其意為此
  關仝畵為倪迂之宗余嘗見趙文敏扣角圖倣關筆皆用橫皴如疊糕坡乃知倪所自出也
  余家有關仝秋林暮藹圖絹素巳剝落獨存其風骨尚足掩映宋代名手數輩元季惟倪迂得其意雖荒率墨戲非工細者所能庶幾也
  右東坡先生題王晉卿畵晉卿亦有和歌詩特奇麗東坡為再和之意當時晉卿必自畵二三本不獨為王定國藏也今皆不傳亦無復副本在人間雖王元美所自題家藏烟江圖亦自以為與詩意無取知非真矣余從嘉禾項氏見晉卿瀛山圖筆法似李營丘而設色似李思訓脫去畵史習氣惜項氏本不戒於火巳歸天上晉卿跡遂同廣陵散矣今為想像其意作烟江疊嶂圖於時秋也輒從秋景於所謂春風搖江天漠漠等語存而弗論矣
  雲山不始於米元章蓋自唐時王洽潑墨便巳有其意董北苑好作烟景煙雲變沒即米畵也余於米芾瀟湘白雲圖悟墨戲三昧故以寫楚山王晉卿寫武昌樊口景
  米元章作畵一正畵家謬習觀其高自標置謂無一點吳生習氣又云王維之跡殆如刻畫真可一笑蓋唐人畵法至宋乃暢至米家又變耳余雖不學米畵恐流入率易茲一戲倣之猶不敢失董巨意善學下惠頗不能當也
  米元暉自謂墨戲足正千古畵史謬習雖右丞亦在詆訶致有巨眼余以意為之聊與高彥敬上下非能畵米家父子之變也
  余養疴山齋黃石公數襆被相過為消寥寂之况偶出絹素強余寫朱家山燭下塗抹僅似其荒率天真耳六法未能備也
  余在山中先後六年雖自間遠每苦筆墨徵索者無寧日不能作鐵門限之也鄂渚官署雖依鳯山之麓北望翠屏在眼松聲鳥語居然林樾又鮮過客終日掩關得從夙好今年避暑無事遂作數圖此幅則以許中舍携趙伯驌萬松金闕卷見示故倣之耳
  余家有趙伯駒春山讀書圖趙大年江鄉清夏圖今年項晦甫復以趙子昂鵲華秋色卷見貽余兼採三趙筆意為此圖然趙吳興巳兼二子余所學則吳興為多也
  圖畵譜載尚書能畵者宋時有燕肅元有高克恭在本朝余與鼎足若宋廸趙孟頫則宰相中烜赫有名者
  高彥敬尚書載吾松上海誌元末避兵子孫世居海上余曾祖母則尚書之雲孫女也今日詣竹岡先塋宣三品贈誥念余仕路邅廻未及貤恩曾祖父母展拜之次慙負高孺人在時摩頂懸記之語且余好為山水小景似亦有因歸舟寫此付孫庭收貯以見志勝國名手以趙吳興為神品而雲林以鷗波房山所稱許者或有異同此繇未見房山真跡耳余得太姚村圖乃高尚書真跡烟雲淡蕩格韻俱超果非子久山樵所能夢見也為此圖以倣之
  余嘗見勝國時推房山鷗波居四家之右而吳興每遇房山畵輒題品作勝語若讓伏不置者顧近代賞鑒家或不謂然此繇未見高尚書真跡耳今年六月在吳門得其巨軸烟雲變滅神氣生動果非子久山樵所能夢見因與道寅為別訪之容安草堂出精素求畵畵成此圖即高家法也觀者可意想房山規模於百一乎
  詩在大癡畵前畵在大癡詩外恰要二百餘年翻身出世作恠沈啟南曾有此圖余以意為之并書六言絕
  王叔明畵從趙文敏風韻中來故酷似其舅又汎濫唐宋諸名家而以董源王維為宗故其縱逸多姿又往往出文敏規格之外若使叔明專問師文伩未必不為文敏所掩也因畵叔明筆意及之
  余為仲醇摹雲林一幅題云仲醇悠悠忽忽土木形骸絕似嵇叔夜求之近代惟懶瓚得其半耳仲醇好懶瓚畵以為在子久山樵之上政是識韻人了不可得余為寫雲林山景一似呂安命駕
  余頃馳車彭城不勝足音之懷又有火雲之苦廻馭谷水塔上養疴三月而仲醇挾所藏木癭罏玉右軍月半帖真蹟吳道子觀音變相圖宋板華嚴經尊宿語錄示余夾室中惟置一床相對而坐了不蓄筆硯既雨窓靜閴吳門孫叔達以畵事屬余紀遊為寫迂翁筆意即長安遊子能有此適否
  此倣倪高士筆也雲林畵法大都樹木似營丘寒林山石宗關仝皴似北苑而各有變局學古人不能變便是籬堵間物去之轉遠乃繇絕似耳
  迂翁畵出勝國時可稱逸品昔人以逸品置神品之上歷代惟張志和可無愧色宋人中米襄陽在蹊踁之外餘皆從陶鑄而來元之能者雖多然稟承宋法稍加蕭散耳吳仲圭大有神氣獨雲林古淡天然米癡後一人也
  此倪元鎮畵余於海上顧氏見之書作歐陽信本體畵作董北苑體亭中著兩人有小印雲林字皆與他雲林畵不類今日姜神超以粉本見示遂臨之
  懿卜為余談劉冲倩鑑園之勝因作此圖卻寄余將為山陰之遊他時以相質不知果有當否鑑河一曲未聞有李白詩王維畵紀勝太白亦惟風流季真之句不足以配天姥夢游篇也鑑園主人能為余作楚詞題畵則甚善
  渭川一竿發明王之夢及其千畝遂作素封竹亦時而俗此美箭種竹獨取淇園耳園在莪山之上大都挾江山之秀與永和群賢翰墨風流橫絕海內之稱名園者余尤意傾則以其為文安相國之再傳家無厚業宛然師儉花不姚魏石不平泉喬木萬株不河陽而僅寄情於此君以俎豆文安於洛陽司馬間語不云乎公侯之後必復其始是在美箭矣宋趙伯駒為君實獨樂園圖李伯時自為龍眠山庄圖而子由為題絕句如右丞輞川圖余未暇過江覽小洪澳之槩因懿卜視圖書此若賦詩寫景以待異日
  延陵村在茅山之東有張從申碑從申唐大曆時可直趙子固稱其書品在李北海之大玄靖天師碑與延陵季子此碑皆在華陽筆法類徐浩三藏法師碑延陵碑蕭定作也畧曰聽樂辨列國之興亡審賢知世數之存沒掛劍示不言之信避國保無欲之貞玄風可想至德如存云旁有四賢以祠季子董永韋昭與王素而四癸亥二月畵於朱楊舟次因命之延陵村圖并書此
  宋人有溫公獨樂園圖仇寔甫有摹本蓋宋畵院界畵樓臺少有郭恕先趙伯駒之韻非余所習茲以董北苑黃子久法寫岳陽樓圖欲其真率當彼巨麗耳
  余與平原程黃門以使事過江南一日閣輿道上陂陀廻複峯巒孤秀下有平湖澄碧萬頃湖之外長江吞吐征帆點點與鳥俱沒黃門曰此何山也余曰其齊山乎蓋以江涵秋水測之果然
  趙文敏黃鶴山樵皆有青樂圖余遊弁山維舟其下知二公之畵各能為此山傳寫神照然山川靈氣無盡余於二公筆墨蹊踁外別搆一境未為蛇足也
  郭華陽論畵山有可望者有可遊者可居者可居則更勝矣以其能令人起高隱之思也江南諸山以九子為可望齊山為可遊若可居者惟洞庭兩山耳余歸將卜築老焉此圖所以志也   范爾正新搆草堂於雲隱蘭若之旁屬余顏其額余題之曰尋雲庄蓋取謝公詩所謂尋雲陟累榭隨山望菌閣不對芳樽酒還□青山郭者首夏自滸墅歸宿爾正山房因圖此幅乃學僧巨然異時存一清話耳
  李思訓寫海外山董源寫江南山米元暉寫南徐山李唐寫中州山馬達夏圭寫錢塘山趙吳興寫霅苕山黃子久寫海虞山若夫方壺蓬閬必有羽人傳照余以意為之未知似否
  幽亭秀木古人嘗繪圖世無解其意者余為下註腳曰亭下無俗物謂之幽木不臃腫經霜變紅黃葉者謂之秀昌黎云坐茂樹以終日當作嘉樹則四時皆宜霜松雪竹雖凝寒亦自堪對   蕳文云會心處不在遠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間想也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余過仲醇歲寒齋中大不容斗而花竹娟秀魚鳥近人焚香啜茗有象外之致此非所為會心不在遠者耶喜而作此圖
  水作羅浮磬山鳴于闐鐘此李白詩何必右丞詩中畵也畵中欲收鐘磬不可得但眾山之響在定境時有耳圓通正自覓解人不易
  山下孤烟遠村天邊獨樹高原此王右丞句也非吾家北苑與高房山不能摹寫近時以來得其緒餘者寥寥不聞余所以寫詩中有畵即畵中有詩意此圖然非右丞
  坐茂樹以終日濯清泉以自潔趙吳興嘗補圖所謂大丈夫得志之樂未有圖之者余書昌黎全序因為山水以弁之亦僅摹吳興畵境耳
  掃地焚香閉閤眠簟紋如水帳如烟客來睡起渾無事捲起西窻浪接天東坡先生絕句當是居黃時作趙伯駒與吳興趙文敏皆為圖之余此幅亦學千里畵法也鄂渚公署去黃百餘里江上晴窻尤入東坡詩境
  赤日無閒人綠天有傲士種樹不幾株清凉總相似此綠天菴詩也余夏日此窓坦腹展玩是圖兼為臨之頗得清凉滋味
  余之遊長沙也往返五千里雖江山映發蕩滌塵土而落日空林長風駭浪感行路之艱犯垂堂之誠者數矣古有風不出雨不出三十年不蓄雨具者彼何人哉先是余之遊檇李也為圖崑山讀書臺小景尋為人奪去及是重倣巨然筆意以志余慕余且倒衣從之不作波民老也余以至後三日與陳仲醇唐元徵張兼之同處谷水至婁江信宿元徵先別余兩三人稍逗帆觀米元章樂圃先生志王晉卿烟江疊嶂圖自後泊舟吳山徧採諸勝意興所至輒爾潑墨凡為仲醇作畵十餘幅歸巳經月矣因識歲月
  此余壬辰癸巳為庶常請告家居多暇與顧中舍宋太學借畵臨倣之筆所謂粉本用貯奚囊者不下數十幅遺散漸盡止存此耳自是蓄畵頗多臨摹反不及前武帝既得相如平平耳非復讀賦詩時庶幾遇之意也
  攤燭作畵正如隔簾看月隔水看花意在遠近之間亦文章法也
  晉陵道中望遠樹平林坡陀溪岸一一如畵秋色正佳舟行閑適隨意拈筆遂得十景
  畵中詩惟右丞得之兼工者自古寥寥余雅意六法而氣韻生動莫吾猶人獨所心醉大癡山水此冊皆有其意矣
  米敷文題瀟湘圖云生平有著色袖珍卷為翟伯壽所豪敓盟於天而後歸之今不知安在余擬之為米家山已復雜元人法正可出入懷袖畵家右丞如書家右軍世不多見余昔年於嘉興項太學元汴所見雪江圖都不皴擦但有輪廓耳及世所傳摹本若王叔明劍閣圖筆法類李中舍疑非右丞畵格又余至長安得趙大年臨右丞湖庄清夏圖亦不細皴稍似項氏所藏雪江卷而竊意其未盡右丞之致蓋大家神品必於皴法有奇大年雖俊爽不耐多皴遂為無筆此得右丞一體者也最後復得郭忠恕輞川粉本乃極細皴相傳真本在武林既稱摹寫當不甚遠然余所見者庸史本故不足以定其盡法矣惟京師楊高郵州將處有趙吳興雪圖小幅頗用金粉間遠清潤迥異常作余一見定為學王維或曰何以知是學維余應之曰凡諸家皴法自唐及宋皆有門庭如禪燈五家宗泒使人聞片語單詞可定其為何泒兒孫今文敏此圖行筆非僧繇非思訓非洪谷非關仝乃知董巨李范皆所不攝非學維而何今年秋聞金陵有王維江山霽雪一卷為馮宮庶所收函令友人走武林索觀宮庶珍之自謂如頭目腦髓以余有右丞畵癖勉應余請清齋三日始展閱一過宛然吳興小幅筆意也余用是自喜且右丞自云宿世謬詞客前身應畵師余未嘗得覩其跡但以想心取之果得與真肖合豈前身曾入右丞之室而親覽其■〈石盤〉礴之致故結習不昧乃爾耶庶子書云此卷是京師後宰門拆古屋於折竿中得之凡有三卷皆唐宋書畵也余又妄想彼二卷者安知非右軍蹟或虞褚諸名公臨晉帖耶倘得合劍還珠足辦吾兩事豈造物妬完聊畀余於此卷中消受清福耶老子云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余且珍之以俟 【 王右丞江山雪霽卷】
  右丞山水入神品昔人所評雲峯石色迴出天機筆意縱橫參乎造化李唐一人而已宋米元章父子時代猶不甚遠故米老及見輞川雪圖數本之中惟一本真餘皆臨摹幾如刻畵且李營丘與元章同是北宋當時偽者見三百本真者止二本欲作無李論况右丞蹟乎余在長安聞馮開之大司成得摩詰江山霽雪圖走使金陵借觀馮公自謂寶此如頭目腦髓不逆余意函致邸舍發而橫陳几上齋戒以觀得未曾有又應馮公之教作題辭數百言大都謂右丞以前作者無所不工獨山水神情傳寫猶隔一塵自右丞始用皴法用渲運法若王右軍一變鍾辭鳯翥鸞翔似奇反正右丞以後作者各出意造如王洽李思訓輩或潑墨瀾翻或設色娟麗顧蹊逕巳具模擬不難此於書家歐虞褚薛各得右軍之一體耳此雪霽卷已為馮長公游黃山時所廢余往來於懷自以此生真繇再覯頃於海虞嚴文靖家又見江干雪意卷與馮卷絕類而沈石田王守溪二詩亦同煥若神明頓還舊觀何異漁父入桃源駭目洞心書以志幸 【 王右丞江干雪意卷】
  王右丞詩云宿世謬詞客前身應畵師余謂右丞雲峰石迹迥出天機筆思縱橫參乎造化唐以前安得有此畵師也
  宋時名手如巨然李范諸公皆有漁樂圖此起於烟波釣徒張志和蓋顏魯公贈志和詩而志和自為畵此唐勝事後人蒙之多寓意漁隱耳元季尤多蓋四大家皆在江南葭菼間習知漁釣之趣故也 【 張志和畵漁翁夜傍西巖宿詩】
  五代時僧惠崇與宋初僧巨然皆工畵山水巨然畵米元章稱其平淡天真惠崇以右丞為師又以精巧勝江南春卷為最佳一似六度中禪一似西來禪皆畵家之神品也惠生博雅好古獲此奇跡惠公似得主人矣
  此卷余以丁酉六月得於長安卷有文壽承題董北苑字失其半不知何圖也既展之即定為瀟湘圖蓋宣和畵譜所載而以選詩為境所謂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游耳憶余丙申持節長沙行瀟湘道中蒹葭漁網汀洲業木茅菴樵逕晴巒遠堤一一如此圖令人不動步而重作湘江之客昔人乃有以畵為假山水而以山水為真畵者何顛倒見也董源畵世如星鳯此卷尤奇古荒率僧巨然於此還丹梅道人嘗其一臠者余何幸得臥游其聞耶
  余以丙申持節吉藩行瀟湘道中越明年得此北苑瀟湘圖乃為重游湘江矣今年復以較士湖南秋日乘風積雨初霽因出此圖印以真境因知古人名不虗得余為三游湘公矣忽忽巳是十年事良可興感 【 董北苑瀟湘圖卷】
  余家有董源龍宿郊民圖不知所取何義大都簟壺迎師之意蓋宋藝祖下江南時所進御者畵甚奇名則諂矣
  郭恕先樓閣山水可謂人巧極天工錯非李嵩輩所能夢見也此圖似金焦境界或疑不類余曰君曾見五代時金焦即當首肯耳
  余在廣陵見司馬端衡畵山水細巧之極絕似李成多宋元題跋畵譜俱不載以此知古人之逃名王弇洲嘗跋作張端衡後見陸放翁集始知其誤跋畵最非易事
  夏圭師李唐更加簡率如塑工所謂减塑者其意欲盡去模擬蹊逕而若滅若沒寓二米墨戲於筆端他人破觚為員此則琢員為觚耳
  李成晴巒蕭寺文三橋售之項子京全法王維今歸余處細視之其名董羽也
  營丘山水危峯奮起蔚然天成喬木倚磴下自成陰軒暢閒雅悠然遠跳道路深窈儼然深居用墨頗濃而皴散分曉凝坐觀之雲烟忽生澄江萬里神變萬狀余嘗見一雙幅每對之不知身在千巖萬壑中
  趙令穰江鄉清夏卷筆意全倣右丞余從京邸得之日閱數過覺有所會趙與王晉卿皆脫去院體以李咸熙王摩詰為主然晉卿尚有畦逕不若大年之超軼絕塵也丙申七月三十日奉旨持節封吉府渡錢塘次馬氏樓待潮多暇出此卷臨寫因題後
  先是余過嘉興觀項氏所藏晉卿瀛山圖至武林觀高氏所藏郭恕先輞川圖二卷皆天下傳誦北宋名蹟以視此卷不無退舍蓋瀛山圖筆細謹而無澹蕩之致輞川多不皴惟有拗染猶是南宋人手跡余在京師往來於懷至形夢寐及是獲披覯再過始知營平所言百聞不如一見真老將語也此聊以論畵耳類是者更何限人須自具法眼勿隨人耳食也
  此卷為王越石以倪迂設色山水易去猶恐新都多收藏家轉入素封手不韻今又為遜之璽卿所收得所歸矣苐景純夢中之錦為江令割截多盡具柰何
  昔李伯時西園雅集圖有兩本一作於元豐間王晉卿都尉之第一作於元祐初安定郡王趙德麟之邸余從長安置得團扇上者米襄陽細楷極精但不知何本又別見仇英所摹文休承跋後者
  宋趙千里設色桃源圖卷昔在庚寅見之都下後為新都吳太學所購余無十五城之償惟有心豔及觀此仇英臨本精工之極真千里後身雖交太史悉力為之未必能勝語曰巧者不過習者之門信矣余後休承六十三年而余獲觀於東郡王長公所每觀唐人山水皴法皆如鐵線至於畵人物衣紋亦如之此秘自余逼漏從無拈出者休承雖解畵不解參此用筆訣也長公具眼又多蓄唐宋蹟以余為何如
  米南宮襄陽人自言從瀟湘得畵境巳隱京口南徐江上諸山絕類三湘奇境墨戲長卷今在余家余洞庭觀秋湖暮雲良然因大悟米家山法
  高房山多瓦屋米家多草堂以此為辨此圖瀟灑出塵非南宮不能作
  米元暉作瀟湘白雲圖自題云夜雨初霽曉烟欲出其狀若此此卷余從項晦伯購之携以自隨至洞庭湖舟次斜陽篷底一望空濶長天雲物恠恠奇奇一幅米家墨戲也自此每將暮輒捲簾看畵卷覺所將卷為剩物矣湘江上奇雲大似郭河陽雪山其平展沙腳與墨瀋淋漓乃似米家父子耳古人語郭熙畵石如雲不虗也米元暉又作海岳菴圖謂於瀟湘得畵境其次則京口諸山與湘山差類今海岳圖亦在行笈中元暉未嘗以洞庭北固之江山為勝而以其雲物為勝所謂天閑萬馬皆吾師也但不知雲物何以獨於兩地可以入畵或以江上諸名山所憑空闊四天無遮得窮其朝朝暮暮之變態耳此非靜者何繇深解故論書者曰一須人品高豈非品高則間靜無他好縈故耶
  此梵隆之筆蓋龍眠高足如比苑之有巨然皆不讓於師者凡得四軸而有端平間一題偈實非端平間畵師所能措也
  張澤端清明上河圖皆南宋時追摹汴京景物有西方美人之思筆法纖細亦近李昭道惜骨力乏耳
  余二十年見此圖於嘉興項氏以為文敏一生得意筆不减伯時蓮社圖□□來於懷今年長至日項晦伯以扁舟訪余携此卷示余則蓮社先在案上互相展視咄咄歎賞晦伯曰不可使延津之劍久判雌雄遂屬余藏之戲鴻堂
  吳興此圖兼右丞北苑二家畵法有唐人之致去其纖有北宋之雄去其獷故曰師法捨短如書家以肖似古人不能變體為書奴也萬曆三十三年■〈耳煞〉畵武昌公廨題 【 趙松雪鵲華秋色圖】
  趙集賢畫為元人冠冕獨推重高彥敬如後生事名家而倪迂黃子久畵云雖不能夢見房山特有筆意則高尚書之品幾於吳興埒矣高乃一生學米有不及無過也
  詩至少陵書至魯公畵至二米古今之變天下之能事畢矣獨高彥敬兼有眾長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所謂游刀餘地運斤成風古今一人而已
  梅花道人吳仲圭畵師巨然多似船子和尚以橃棹詩題之吳門王文恪家藏其漁樂圖入妙品本與盛子昭比門而居四方以金帛求子昭畵者甚眾而仲圭之門閴然妻子頗笑之仲圭曰二十年後不復爾果如其言盛雖工實有筆墨畦徑非若仲圭之蒼蒼莽莽有林下風氣所謂氣運非耶
  此幅余為庶常時見之長安邸中巳歸雲間復見之顧中舍仲方所仲方諸所藏大癡畵盡歸於余獨存此耳觀大癡老人自題亦是平生合作張伯雨評云峯巒渾厚草木華滋以畵法論大癡非癡豈精進頭陀而以釋巨然為師者耶不虗也 【 陡壑密林圖】
  畵家初以古人為師後以造物為師吾見黃子久天池圖皆贗本昨年遊吳中山策笻石壁下快心洞目狂呌曰黃石公黃石公同遊者不測余曰今日遇吾師耳 【 天池石壁圖】
  此吾松顧中舍名正誼之所藏也中舍持入長安為川中郭民部所購顧舍人每向余惋惜忽忽二十年客有遊蜀者得之歸江南舍人巳千古矣楚弓楚得以故復收之 【 子久陽明洞天圖】
  黃子久有三教堂所至之處三教高流皆就之談道機鋒電發其愽學乃為畵所掩耳
  黃子久畵以余所見不下三十幅要之浮巒暖翠為第一
  雲林生平不畵人物惟龍門僧一幅有之亦罕用圖書惟荊蠻民一印者其畵遂名荊蠻民今藏余家
  雲林畵江東人以有無論清俗余所藏秋林圖有詩云雲開見山高木落知風勁亭下不逢人夕陽澹秋影其韻致超絕當在子久山樵之上雲林山水早歲學北苑後乃自成一家圖繪寶鑑以為師馮覲覲閹人耳雲林負氣節必不師其畵
  梁溪華學士收藏法書名畵為江南冠檇李項子京後起與之鬬勝元季四大家無所不有惟倪迂畵寥寥畵尤易致畵卷絕少項所藏師子林圖華則鶴林圖耳文太史父子嘗欲兩家合併為一各不相下師子林為京口張修羽所收余數訪華文伯於東皋亭山出此見視如徐洪客一見唐文皇心降神伏咄咄歎賞文伯覺余雅好便以見歸幾同豪奪豈亦學士公點頭相許為同官同味令其文孫作米老捐硯山故事耶
  石田先生於勝國諸賢名蹟無不摹寫亦絕相似或出其上獨倪迂一種淡墨自謂難學蓋先生老筆密思於元鎮若淡若疏者異趣耳獨此幅蕭散秀潤最為逼古亦平生得意筆也
  寫生與山水不能兼長惟黃安叔能之余所藏勘書圖學李昇金盤鶉鴿學周昉皆有奪藍之手我朝則沈啟南一人而巳此冊寫生更勝山水間有本色然皆真虎也
  相如之賦昔人稱為勸百風一此冊子畏之畵似勸希哲之詩似風又幾於詈矣若夫王嬙以女兵柔虜薜濤以才媛娛賓不在亡國敗家之列當置輕典否則不免重臺之誚 【 唐伯虎絕代名姝圖】
  子昂嘗有創為即工者題畵卷有曰余嘗畵馬未嘗畫羊子中強余為此不知合作否此卷特為精妙故知氣韻必在天生非虗也
  李思訓畵一魚甫完未施藻荇之類有客扣門出看尋入失去畵魚使童子覓之乃風吹入池水拾視之惟空紙耳後嘗戲畵數魚投池內經日夜終不去
  王西園為吾郡先輩名流蓋與錢鶴灘同時詶倡甚有高韻余得其日紀數冊每遇書畵題詠隨手記錄如周密烟雲過眼錄之類想見其人絕去俗事山水畵亦老筆紛披似啟南本色此寫生四種拙中有巧非時師所能凑泊也後有孫漢陽周山人宋居士各為寫生似欲與爭席恐非野老所堪然古質今妍各有獨詣未可抹殺前人草創之力余不工花草畵以意定如此江南顧大中嘗於南陵廵捕舫子上畵樊川南陵水面詩意時大中未知名人莫加重後為客竊去乃共歎惋余曾見文徵仲畵此詩意題曰吾家有趙榮祿倣趙伯駒小幅畵法妙絕閒一摹之殊愧不似今余不復見徵仲筆去二趙可知矣
  管夫人墨竹世多有之余見山廬繡佛圖亦工山水今復見此佛像及小楷皆有法度雖文敏續書數十行無能遠過也白石翁跋筆法不减涪翁垂始當作無始或偶然筆誤耳
  姚氏月華筆札之暇時及丹青花卉翎毛世所鮮及嘗為楊生畵芙蓉約畧濃淡生態逼真然聊復自娛人不獲多見也
  花品從眾香國中來臨風獨笑足令姚魏氣短便有群芳競妬其品自絕 【 畵海棠】
  趙子固畵水僊欲與楊無咎梅花作敵子固南宋人周草窓廖塋中極重其品曾剌舟嚴陵灘下見新月出水大笑云此文公所謂綠凈不可唾乃我水僊出現也
  昔見周貞靜先生小景雲山十幅餘絕類米虎兒高尚書及是又見行草書不减蘇玉局黃涪翁與其詩得三絕曾游楚中以一瓣香薦於先生遺愛祠少時讀先生論數十篇至今不忘如此前輩風流今日殆盡良可興慨
  錢舜舉山水師趙令穰人物師李伯時皆稱具體趙文敏嘗從之問畵法宋進士不仕元者此卷得李伯時筆或以臨本蓋伯時畵阿羅漢粉本流傳勝國時尚多也
  右仇實父臨趙伯駒光武渡河圖衷於李伯時單騎見虜與陳居中文姬歸漢二圖之間位置古雅設色妍麗為近代高手第一
  道君皇帝以積墨寫石凡有六品後敷文學士小米跋於海岳菴中不似人間抅勒法也然石田翁則云畵石須用皴如寫大山則雋咏有味漢陽先生嗜石不减米顛生平畵石甚多獨此卷悉摹宣和所藏宣和一生寶石皆為胡騎輦入黃沙白草此石出漢陽不知傳流幾千百年信乎翰墨之權真堪與萬乘埒也
  唐李德裕採天下恠石聚之平泉別墅遺誡后昆曰有以平泉石輕予人者非佳子弟也內一醒酒石尤珍愛之醉則踞焉今漢陽之寶石似不少遜而畵石疑較勝唐詩云寒姿數片奇突兀曾作秋江秋水骨又云雪盡身還瘦雲生勢不孤此頗足以狀石
  昔人評石之奇曰透曰漏吾以知畵石之訣亦畵此矣趙文敏常為飛白石又常為卷雲石又為馬牙抅石此三種足盡石之變孫漢陽推其意為此冊若使米公見堪僕僕下拜
  此羅漢婁水王弇山先生所藏乃吾友丁南羽游雲間時筆當為丙子丁丑年如生力駒順風鴻非復晚歲枯木禪也詩文書畵少而工老而淡淡勝工不工亦何能淡東坡云筆勢崢嶸文采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實非平淡絢爛之極也觀此卷者當以意求之
  眾生有胎生卯生濕生化生余以菩薩為毫生蓋從畵師指頭放光拈筆之時菩薩下生矣佛所云種種意生身我說皆心造以比耶南羽在余齋中寫大阿羅漢余因贈印章曰毫生館 【 丁南羽白描羅漢】
  余常與眉公論畵畵欲暗不欲明明者如觚稜鉤角是也暗者如雲橫霧塞是也眉公胸中數具一丘壑雖草草潑墨而一種蒼老之氣豈落吳下之畵師恬俗魔境耶同觀者修微王道人也
  余以辛卯之秋游武夷曾為雲窩二律詩獨未為圖耳今見遜之此圖追踪子久煙雲奔放林麓深密實為畵中之詩三十年前眼境重新坐收幔亭奇致歎服 【 王遜之接笋峯圖】
  沈石田每作迂翁畵其師趙同魯見輒呼之曰又過矣又過矣蓋迂翁妙處實不可學啟南力勝于韻故相去猶隔一塵也遜之為迂翁蕭疏簡貴如此圖者假令啟南見之當咄咄歎賞
  余以丙申冬得黃子久富春大嶺圖卷以丙寅秋得沈啟南倣癡翁富春卷相距三十一年二卷始合初聞白石翁有出藍之能乃多本家筆又雜以米家墨戲其肖似者過半不若遜之此圖氣韻位置遂欲亂真也丁卯夏五日雨窓觀長蘅鑒定因書此以志崇慕
  李孝廉長蘅清修素心人也平生交有二孟陽一為程孟陽善畵一為鄒孟陽善鑒畵過於程蓋程以能畵故不受法縳而鄒孟陽居六橋三竺湖山間每長蘅游屐所至必與之俱乘頹然微醉有意放筆時輒以紙墨應無論合作與否收貯如頭目腦髓果有以十五城易者知其必不為割好也長蘅以山水擅長余所服膺乃其寫生又有別趣如此冊者竹石花卉之類無所不備出入宋元逸氣飛動嗟嗟其人千古其技千古而孟陽為慶卿之漸離其交道亦是千古可傳也
  勝國時畵道獨盛於越中若趙吳興黃鶴山樵吳仲圭黃子久其尤卓然者至於今乃有浙畵之目鈍滯山川不少邇來又復矯而事吳裝亦文沈之賸馥耳伯玉此冊行筆破墨種種自超可謂剗俗入雅故當名家伯玉寒士然從項氏兄弟遊多見項子京所藏名畵遂爾有得吾友陳道醇特好之
  畵家以神品為宗極又有以逸品加於神品之上者曰失於自然而後神也此誠篤論恐護短者竄入其中士大夫當窮工極研師友造化能為摩詰而後為王洽之潑墨能為營丘而後為二米之雲山乃足關畵師之口而供賞音之耳目楊龍友生於貴竹獨破天荒所作台蕩等圖有宋人之骨力去其結有元人之風□去其佻余訝以為出入巨然惠崇之間觀止矣龍友一日千里春秋甚富未見其止不知分手之後變化若何余畵禪室中專待溪藤一幅與摩詰同供養耳
  王磨詰十九賦桃源行潘安仁三十作閑居賦孔彰今年三十為招隱詩志在林泉聲出金石其詩則取材於選程格於唐淹有摩詰安仁之長而若置身於輞川莊河陽別業以終老無朝市慕者雖年三十而摩詰安仁晚歲踦嶇涉世賦白首同所歸安得舍塵網之句蚤分迷悟矣惟是詞之品雖懸畵師之習猶在其山水長卷不免乞靈於右丞然又出入荊關規模董巨細密而不傷骨奔放而不傷韻似未以輞川為竟者他時如韋蘇州李晞古之大年詩畵更當何若以此少年之筆為券可也
  黃叔明為松雪甥居吳興最近太湖屢遊東西洞庭兩山嘗見其谿橋玩月圖又名具區林屋圖皆摹王右丞石穴嵌空樹技刻畫為未變唐法也原之精於繪理自出筆意一洗黃鶴老人氣習蒼莽秀潤君家顧長康真有種耶
  李昭道一泒為趙伯駒伯驌精工之極又有士氣後人仿之者得其工不能得其雅若元之丁野夫錢舜舉是巳蓋五百年而有仇實父在昔文太史亟相推服太史於此一家畵不能不遜仇氏故作以賞鑒增價也實父作畵時耳不聞鼓吹闐駢之聲如隔壁釵釧顧其術亦近苦矣行年五十方知此一泒畵殊不可習譬之禪定積劫方成菩薩非如董巨米三家可一超直入如來地也
  古人論畵以取物無疑為一合非十三科全備未能至此范寬山水神品猶借名手為人物故知兼長之難項孔彰此冊乃眾羙畢臻樹石屋宇花卉人物皆與宋人血戰就中山水又兼元人氣韻雖其天骨自合要亦功力深至所謂士氣作家俱備項子京有此又孫不負好古賞鑒百年食報之勝事矣
  吾鄉朱文豹以韜鈐為冠軍常待詔闕下仰畵蘭自給畵蘭深得文太史風韻今仕於閩獨不見其寫九節蘭豈懷鄉結夢習此谷中草本耶且澗蘭以海禁鮮至猶待將軍盪平海寇復還舊觀耳
  古人左圖右書自虞舜時巳有作繪彰施之論近代白沙先生尤工畵梅講學家宗玩物喪志語幾所謂殺風景漢玄水獨取濂洛新安絕句詩寫為入境一經點綴便自風流不减輞川龍眠諸名跡以為臥游其間無關浴沂悟境有進技者矣余好古人畵至為人摹入中山篋不免作此語護短玄水觀之無俗不真即藝成道或以此有取於余也
  吾郡畵家顧中方中舍最著其游長安四方士大夫求者填委幾欲作鐵門限以郤之得者如獲拱璧今原之長公元慶踵其家風有出藍之能又以精工佐其古雅如王氏之有羲獻奇矣奇矣
  書有法帖尚可意求至於畵道必托縑素非木石雕鐫所能傳者今宋元名筆一幢百金鑒定少訛輒收贗本而淺學之流朝事執筆夕以自標或曰此學范關此學董巨殊可慚惶亦聞王安道之事乎安道精於醫自謂天下少雙聞秦中有國醫不遠千里為之傭保凡及三年莫窺其際一日忽佐片言國醫駭之曰子非王安道乎相視而笑安道遂縱游華山作圖四十幅而歸翰墨之事談何容易也 【 林雪畵】
  歲在己亥余北歸過汶上時于文定公以東平李室名道坤者所作山水花卉冊見示託路大夫求余跋北方畵學自李夫人創發亦書家之有李衞奇矣奇矣山居荏苒幾三十年乃聞閏秀之能畵史者一再出又皆著於武林之西湖初為林天素繼為王友雲彼如北宗臥輪偈此如南宗慧能偈或對境心不起或對境心數起皆菩提增長求女人相了不可得然天素秀絕吾見其止雲友澹宕特饒骨韻假令嗣其才力殆未可量惜其身世猶遶樹三匝非然明二三君子為之金湯何自磨磚作鏡余又惜于東阿雖度外憐才不遑見獻花天女聽其說法與余同耳 【 林下風畵】
  趙承旨畵滾馬管夫人隔垣窺公作滾馬形自此絕筆蓋傳神之妙能使生馬之神收入筆端杜工部丹青引所謂花驄卻在御榻上圉人太僕皆惆悵也李伯時畵馬秀鐵面呵之謂恐串習既久或墮馬趣則子昂變形益自可信吾邑顧太學家有鍼聖繡此八駿圖雖子昂用筆不能辯亦當代一絕余每勸太學令多繡大士像以助生天作弗之因正如秀鐵面說法耳
  董北苑僧巨然都以墨染雲氣有吐吞變滅之勢米氏父子宗董巨然法稍刪其繁複獨畵雲仍用李將軍拘筆如伯駒伯驌輩欲自成一家不得隨人去取故也
  老米畵難於混厚但用淡墨濃墨潑墨破墨積墨焦墨盡得之矣
  米元暉自題瀟湘圖有詩曰山中宰相有僊骨坐愛嶺頭生白雲壁張此畵定驚倒先請倩人扶著君朱晦翁又題云閒雲無四時散漫此山谷幸乏霖雨姿何妨媚幽獨余每有當其語畵成即以題之庚戌春日寓於德清吳禮部之來青樓樓收西湖之勝畵中所得不少余自閩中歸阻雨湖上日望雨峯如濃墨畵每有所會輒為拈筆成此長卷凡半閱月雨霖圖窮別搆一境不復米氏父子可伎倆矣因記其歲月於此長興姚中丞家有黃子久臨谿書屋圖昔年曾訪之如索靖觀碑今猶未盡其法聊以效顰耳文太史本色畵極類趙承旨第微尖利耳同能不如獨異無取絕肖似所謂魯男子學柳下惠吳文仲為米仲詔畵所藏石一卷仲詔走信三千里視余余為定名曰此洞天靈燄也蓋文仲以孫仲微畵火法為此石傳寫神照而其蜿蜒垂垂者當作水觀劍峯嶄截者當作金觀孤起林立者當作木觀坡陀平夷者當作土觀宋邵氏以石與金木水火土而六謂石具五行之秀也仲詔所藏有之矣昔人聞鏡可照二十里許者曰吾面如楪子大安用是聞硯可呵之出水者曰一文錢一擔水安用是此雖發於名賢之口未為篤論物有尤物如人有異人若夫蘇子瞻之仇池米元章之硯山可抑其聲價與他山之石等則相取桓圭袞裳足矣何必皋卨將取長矛大戟足矣何必韓白哉豈直石之不幸而巳米蘇二公為石兄作卞和泣意不在石也仲詔豈有異耶元章洞天一品石有甘露降其傍禮部狀聞於朝今仲詔在輦轂之下太乙下觀百靈潛衞何止甘露灑須彌而巳 【 米仲詔奇石圖】
  畵圖與此卷余見之長安高郵楊州守家正合劍時也忽忽三十年又為新都吳周生所得陳太常所謂見詩者不能見其圖亦屬缺陷雖然以畵法論恐右丞之蹟北宋猶如星鳯安能傳至近代絹素如新或後人得詩卷而擬作以配者周生可無遺憾矣 【 吳周生藏王右丞奕棋圖】

  ○雜記

  眾生境界不可思議雖梵網經蕭皇懺備載諸業障然皆為西竺與比丘發藥粗細隱顯枯漏猶多太上感應篇出于南宋真西山之世盛行於神廟御極之初嗣是表章有人更僕不數近時李卓吾周海門二公之序其最著者也余髫年承先尚書公授奉誦讀書寫流通自涉歷宦途所見士大夫往往跡遠悔尤而報應差忒心竊疑之及思篇中有云見他榮貴願他流貶見他富有願他破散作而嘆曰所謂一惡足以滅眾善者非此耶此之為毒中人心髓故有都將相而剪忌不休處困污而排上猶慮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不小矣凡經典皆逗末劫之機此一劫中四語對故為拈出與開卷者共省之武林陸孝廉踰凡計偕落羽數過余邸中為其弟之遇索序余時理裝將出春明不及應歸山中孝廉再詩諾而弁之如此陸在武林世其慈善孝友不負寶書者也

  ○讚秦光四受持准提繡像

  以針聖手傳法王神虔心持誦赴感應身

  ○讚常明和尚像

  苦行頭陀精進波羅東西南北赤腳奔波

  ○再題秦光四庭訓

  光四尊公鳯章七十時作蠅頭書當時為庭訓沒世為手澤光四奉若天球罔敢失墜孝思不匱見於此矣

  ○題萬草庭書

  乍展數字以為陸文裕公書巳而知為草庭萬先生之筆余學書八十年吾郡有此書家而至今始見一班可愧矣

  ○為鄭庶常跋綸誥

  神宗丁酉冢宰富平孫公右御大夫嘉禾沈公以爭察典故小有言各與告歸迨己酉富平再秉銓而楚麻罪廢金吾劉承禧冀因緣起乃作書致所交富平者謂沈且謀為蔡津而託數君子為過秦論于是金吾一片楮遂作刑書無一得免察處者鄭公曾官嘉禾亦在文致中故其宜也金吾札江夏郭宗伯先函示不佞是以知之熹宗壬戌其昌承乏修神祖實錄副總裁未幾拜南宗伯之命不及拈筆于實錄中敘厓略亦不知史官若為書因書鄭庶常所請綸詞及之以為秉國成者儆者焉

  容臺別集卷之六終

  ●容臺集後序

  昔黃帝師大撓顓頊師綠圖帝嚳師赤松子至漢留侯為帝者師願從赤松子遊論者謂善藏其用夫除秦蹙項報韓用亦幾殫矣嗣是若唐之李鄴侯國初之劉文成庶幾帝師之選乎鼎科生也晚知吾吳有平泉陸先生以宗伯致政歸壽躋百歲兒童走卒俱知其名慨然想見其遺風而未及飽其遺言今幸得之董先生出陸先生之里勳秩亦如之而著述之富過於甔甀洞朝披一品衣夜抱九仙骨如李鄴侯而善藏其用又若得留侯之訣者先生為皇祖舊學今上詔求故劍領袖宮僚不减古坐論之禮而先生累疏引年附於疏廣知止之義即其生平大業四庫庋之不能盡十部別之不能了而所梓容臺集絲綸之草僅傳什一金石之章僅傳什三雖一勺自具大海而入五都之市者觸手琳瑯尚思盡倒波斯之藏蓋先生紙落如飛即塗乙之稿游戲之墨競珍襲為吉光片羽先生亦若任作飄英散錦長君輩搜輯編纂始成此集知無燕石之混贗鼎之薦矣然而發金匱之藏抽冊府之秘先生之業在焉?貝屭鎮夫名山碑版照於四裔先生之業在焉總持三教宏獎羣倫以至縑軸品題尊彛賞鑒先生之業又在焉然則讀先生之集者正坡公所云掘地得泉而非水顓在是也先生所謂天總而人嶽也壽必遠過陸先生知天子有安車之聘比於綠圖赤松帝師之號非先生誰與歸此集即以當丹經玉簡可也鼎科溯師友淵源猶得奉辟咡之教茲集重梓成幸與較讐役因附名末簡
  門下後學沈鼎科謹識

附錄:

容臺文集九卷詩集四卷别集四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董其昌撰其昌有學科考畧巳著錄其昌以書畫擅名論者比之趙孟頫其詩文則多率爾而成不暇研錬詞章之學葢不及孟頫多矣(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别集類存目)

學科考畧一巻(編修程晉芳家藏本)

明董其昌撰其昌字元宰華亭人萬厯已丑進士官至禮部尙書諡文敏事跡具明史文苑傳是書叙厯代立學之制兼叙孔廟封贈配享之始而貢舉之志兼及焉如叙太公廟起於唐而宋以後不載叙明經起於漢而唐宋明經之選亦不載殿試親策祗載漢唐及宋而遼金元悉不載殊爲疎畧此與馮夢禎厯代貢舉志俱載於學海類編中疑亦抄撮割裂而成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政書類存目)

畫禪室隨筆四卷(内府藏本)

明董其昌撰其昌有學科考畧已著錄是編第一卷論書第二卷論畫中多微理由其昌於斯事積畢生之力爲之所解悟深也第三卷分記遊記事評詩評文四子部中如記楊成以蔡經爲蔡京之類頗涉輕薄以陸龜蒙白蓮詩爲皮日休之類亦未免小誤其評文一門多談制藝葢其昌應舉之文與陶望齡齊名當時傳誦故不能忘其結習也四卷亦分子部四一曰襍言上一曰襍言下皆小品閒文然多可採一曰楚中隨筆其册封楚王時所作一曰禪悅大旨乃以李贄爲宗明季士大夫所見往往如是不足深詰視爲蜩螗之過耳可矣(四庫全書·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

筠軒淸秘錄三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舊本題董其昌撰其昌有學科考畧已著錄是書凡列目二十有九皆論玉石銅磁諸古器及法書名畫之類前有陳繼儒序謂可與項元汴薌林淸課並稱今考其書卽張應文所撰淸秘藏但析二卷爲三卷葢應文之書近日始有鮑氏知不足齋刋板附其子丑眞蹟日錄後從前抄本流傳不甚顯著書賈以其昌名重故僞造繼儒之序以炫俗射利耳(四庫全書總目巻·子部·雜家類存目)

董其昌字元宰松江華亭人舉萬厯十七年進士改庶吉士禮部侍郎田一儁以敎習卒官其昌請假走數千里護其喪歸葬還授編修皇長子出閣充講官因事啟沃皇長子毎目屬之坐失執政意出為湖廣副使移疾歸起故官督湖廣學政不狥請囑為勢家所怨嗾生儒數百人鼓譟毁其公署其昌即拜疏求去帝不許而令所司按治其昌卒謝事歸起山東副使登萊兵備河南參政並不赴光宗立問舊講官董先生安在乃召為太常少卿掌國子司業事天啓二年擢本寺卿兼侍讀學士時修神宗實録命往南方採輯先朝章疏及遺事其昌廣搜博徴録成三百本又採留中之疏切於國本藩封人才風俗河渠食貨吏治邉防者别為四十卷倣史贊之例毎篇係以筆斷書成表進有詔褒美宣付史館明年秋擢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事尋轉左侍郎五年正月拜南京禮部尚書時政在奄豎黨禍酷烈其昌深自引逺踰年請告歸崇禎四年起故官掌詹事府事居三年屢疏乞休詔加太子太保致仕又二年卒年八十有三贈太子太傅福王時諡文敏其昌天才俊逸少負重名初華亭自沈度沈粲以後南安知府張弼詹事陸深布政莫如忠及子是龍皆以善書稱其昌後出超越諸家始以宋米芾為宗後自成一家名聞外國其畫集宋元諸家之長行以己意瀟灑生動非人力所及也四方金石之刻得其制作手書以為二絶造請無虚日尺素短札流布人間爭購寳之精於品題收藏家得片語隻字以為重性和易通禪理蕭閒吐納終日無俗語人儗之米芾趙孟頫云同時以善書名者臨邑邢侗順天米萬鍾晉江張瑞圖時人謂邢張米董又曰南董北米然三人者不逮其昌逺甚莫如忠字子良嘉靖十七年進士累官浙江布政使潔修自好夏言死經紀其喪善草書詩文有體要是龍字雲卿後以字行更字廷韓十歳能文長善書皇甫汸王世貞輩亟稱之以貢生終邢侗字子愿萬厯二年進士終陜西行太僕卿家資鉅萬築來禽館扵古犂邱減産奉客遂致中落妹慈靜善倣兄書米萬鍾字友石萬厯二十三年進士歴官江西按察使天啓五年魏忠賢黨倪文煥劾之遂削籍崇禎初起太僕少卿卒官張瑞圖者官至大學士逆案中人也(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明史卷二百八十八)



★別本 重鐫董宗伯容臺集

《容臺集》 上 (明)董其昌 著  容臺集  (明)董其昌 著

  ●目錄

  重鐫董宗伯容臺集序
  敘
  文集
  詩集
  別集
  容臺集後序

  ●重鐫董宗伯容臺集序

  嚮嘗聞冊使自朝鮮及琉球歸皆言彼中辨董宗伯書甚於雞林也長慶距今踰八百年白董詩書峙貿而兩計其時數濶於興王夫非名世而能之乎世人好比香山蘇子瞻聞兒童稱之樂天掀髯面赤當樂天時前元後劉繆為差肩實涬溟為耳食者所狃於今毚值宗伯耳宗伯於樂天身靈情致華貫榮豫一一皆同而墨妙鮐文又遠過之方天啟初僕始為庶吉士從後輩祗候負墻屏立宗伯假之春風誠不自意淂從今世拂其簪珮於時亰山李大泌方在留都諸士喁喁冀其入典僕云是誠難大泌視宰輔稱前輩皆十數年誰復下之拳石分丘□何所加長如玉簡可封當在雲間耳既而宗伯亦從南中歸西原馮先生又脫冕行去於是己丑魯殿稱巋然者獨董先生也方先生在南都與大泌齊盟百穀子原元城世謂五子先生心固夷然不踵婁江厯下之事獨與麋公長者搴蓬擊汰揮灑為樂此其意豈復盤陀鸞坡之間哉樂天在西林與微之書盛懷舊事遠託晤期似猶有所未淡故以濃興寫之先生靜雅以道器相貫分不墜崖通不墜徑玄不墜雲素不墜岸獨以其蕭灑浻著者陶捖墳典揮斥八極今觀其飛翰落楮-冲襟秀氣含帶霞月扇被天下概可知也人讀書自謂憂出百代厯宦欲禮絕群僚此其人一生不泰劉夢淂示為禮部尚書平生詩文噪海內與樂天詶唱往還今觀其所淂與樂天何如也夢得既如此又何論微之方今天下休明碩才輩出秀傑之氣多在江東先生以駿德魏望旌?方?童?其前出歌淇竹之詩入諷抑圭之篇使四裔九□聲傳無窮其所立尸?立不已多乎曩在亰師見容臺集猶未甚備近董長公來自閩中以建寧固稱書窟先生之轍存焉口?工再鐫之是為建本僕始淂盡讀其文辭與諸筆載諸編始復瞠然歎昔者睹先生之有未盡也逸少以會嵇萬??丘掩其才識白公以東都千首掩其直聲然今天下轟傳兩公者理至自兼傳又何相掩之有崇禎-乙求二月漳海黃道周序雲間沈公祖建牙閩中周方以文辜逋誅蟄伏海外埋筆焚研與樵渙共活甲戌冬下公祖貽書稱 董長公於建寧重剝容臺集屬周為序周私念身在溝中何與雲霄間事豈所為人見朦帝耶乙求春又再至乃知是實非復夢中時周營四五貧宗伯□墳冢初就手急欲脫又當為先人改??之窀穸兩臂出袖強半卓土既被敦命欲辭不可欲略述所以謂出祖臺意者又慮塵滓溷及上清為時柄之所張目乃具艸數行私用請正生既不佞又輟閣體以足茅風宜其然也道周再頓首識二月初五日后養山中

  ●敘

  叙

  容臺集者思白董公之所譔也大宗伯典三禮勑九卿觀禮樂之容故稱容臺古禮部尚書兼學士惟蘇東坡周平園領之儒臣豔為極榮吾朝南

  叙

  容臺集者思白董公之所譔也大宗伯典三禮勑九卿觀禮樂之容故稱容臺古禮部尚書兼學士惟蘇東坡周平園領之儒臣豔為極榮吾朝南秩宗差冷自京山本寧李公與吾鄉思白董公接席而來皆不久引年特賜馳傳歸士大夫高之亦二百年容臺未始有也往王長公主盟萟壇李本寧與之氣誼聲調甚合董公方諸生嶽嶽不肯下曰神仙自能拔宅何事傍人門戶間獨好參曹洞禪批閱永明宗鏡錄一百卷大有奇悟己丑讀中秘書日與陶周望袁伯備遊戲禪悅視一切功名文字直黃鵠之笑壤蟲而已時貴側目出補外籓視學楚中旋反初服高臥十八餘年而名日益重四方徵文者日益多自上袞列卿臺察郡邑吏干旄詣門則公請贈遠謁貴非公文不賟則公請浮屠老子之宮則公請子孫稱地上觴文地下石則公請籓王戚畹以及三韓六詔百蠻之長懸購著作如雞林新羅故事則公請三家之村五都之市朝懷贋蹟而暮獵金錢依倚生活不勝記則公請夫海內文人亦多矣身當吾世而目見斷楮殘煤至聲價百倍者無論京山即弇州曾若是之烜赫乎度公所遭即思王八斗穆之百函分身應之猶恐不給而公搖茟萬言緣手散去侍兒書記竟不知轉落誰何手也余與公為老友凡有奇文輒出示欣賞其他散見于劈箋題扇卷軸屏障之外者甚夥賴冢孫庭克意料理懸金募之稍稍不脛而集呈公省視乃始笑為已作不然等身書幾化為太山無字碑耳公七十有五餘至今手不釋卷燈下能讀蠅頭書寫蠅頭字間遇二三名流巨集抽覽即推去曰就中無甚秘密藏不必遊目也他人皆五金八石而公之手別具一刀圭他人皆八陣六花而公之茟別帶一匕首凡詩文家客氣市氣縱橫氣草野氣錦衣玉食氣皆鉏治抖擻不令微細流注於胷次而發現于毫端故其高文大冊雋韻生矣堂堂大人相獨露矣豈惟臺閣體具存即漢唐宋以來相傳正始之血脉尚留十一于千百者非公砥柱之力哉往公備神光兩朝實錄署副緫名章溫厚中有精靈蕭灑中有肅括推之使高如九萬里垂天之雲澄之愈清如十五夜吞江之月漸老漸熟漸熟漸離漸離漸近于平淡自然而浮華刊落矣姿態橫裁當事擬以少宰辭擬北詹又辭既而請南乞烋逆魏盜權于府中東夷美兵於輦下士大夫震讋雷霆之威局脊救過不暇而後歎服公之先幾遠引坦坦如無事道人非生平名心淡識力高何以有此宋禮部尚書倪思公與其為有瑕執政寧為無瑕從臣其公之謂矣以此而發之心聲心畫雖欲不傳得乎若留中奏議纂要如千卷曾經宣付史舘尚未流布人間確然元老晚年之定論神祖大事記之權輿也實錄竣期敢忘嚆矢爾庭梓之請俟異日焉
  友弟陳繼儒頓首譔

  序

  昔蘇子瞻出歐陽門下因得交韓富兩公然終以不見文正公為恨白樂天退老香山蕭然物外而李元爽輩咸得稱忘年交為夫千載一遇恨不同時余庶幾得之思白董公也余生也晚從塾師授公制萟乙卯謬領賢書闈中牘出公謂可教余適遲廷對從杖履而公方枘鑿時趣罕齒朝事橫經問奇外罔叩公也嗣余俸次就徵公以陪京纂修報命袞衣元老當事者為虗少宰及北詹席皆不就以南宗伯行旋復疏辭而寓書於余若不終日者余心服公之高而未有以測公也蓋熹廟新政聿修求舊之典而逆魏盜柄陰搆剪忌之謀外廷未之知也璫燄漸張璫手漸滑一時顧命大臣相繼引玦疇昔之繼公為少宰為北詹者即欲恬冥鴻之羽不可得而公審之蚤矣嗟乎士君子於出處去就之際未有無得於中而能超然於外者子瞻以侍讀進御反覆開導覬有感悟而自謂言衝於口而逆於人也以賈時忌惟樂天乞身強徤之時於世無患而猶借詩酒聲伎以消磨歲月夫豈有待於外而後得者公有言庶臣修名大臣捐名捐名者橫心之所念無利害橫口之所言無是非而余始有以測公矣荀燦語夏侯玄曰子等在世途間功名必勝我但識劣我夫識豈易言哉今上寤寐真儒以坐論徵公余為勸駕公亦勉余任楚夫楚則公之薪槱澤在焉紳衿俱能言之量移閩南而閩又公之過化地也公去承明薦歷外籓余皆適承其後度公有夷然不屑者閩署云若非夙有煙霞骨安得仙山在部中逾以服公之識遠也本乎怙穆發乎靜深處於地之所不爭而審於幾之所欲兆夫豈無得於中而然歟閩之人思公而欲見之也從余索容臺集重梓之以行余謂東方曼倩不以書名司馬君實不以畵名歐陽文忠懸衡一代前無作者而大節不在是焉公起而兼之矣是何足窺公或以示天下後世之知公慕公不一見公如見文正者亦以見子瞻不得之文正而余得之公如元爽之於樂天也
  晚學葉有聲謹譔

  ◇文集◇

  卷之一  序(一)
  卷之二  序(二)
  卷之三  序(三) 題詞
  卷之四  記 碑銘 引
  卷之五  論 評 說 議 奏疏 表
  卷之六  筆斷
  卷之七  頌 贊 箴 露布 考 贊傳
  卷之八  策 募緣疏 銘 誥 像贊
  卷之九  墓誌銘
  卷之十  墓表 神道碑 誄 行狀 祭文

  ●容臺文集卷之一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居實甫較  冢孫庭 輯

  序(一)

  ◆序(一)

  本草綱目序
  劉向說苑序(館課)
  八大家集序(館課)
  蘇黃題跋序
  合刻羅文莊公集序
  重刻王文莊公集序
  馮少墟集序
  皇華集序
  石居士詩選序
  方眾甫汝上集序
  參知陳公遺集序
  邢子愿法帖序
  超然堂藁序
  青藜館詩集序
  江西鄉試錄序
  素雯齋集序
  陶白齋稿序
  何士抑居廬集序
  沈公路文集序
  芝山集序
  消暍集序
  詒美堂集序
  睢陽人物志
  漕撫奏議序
  榆林杜日章三教逸史序
  程氏墨苑序
  人日詩後序
  袁伯應詩集敘
  期贈篇序
  樾館詩選序
  鳯凰山房稿序
  葉黃門奏議序
  北海張公記敘

  ○本草綱目序

  郡國立醫學祀三皇神農黃帝是皆有當於醫庖羲氏則未有知其繇來者也吾聞五帝之書謂之三墳三墳言大道也道莫大於易近取諸身則為素問遠取諸物則為本草蓋說卦所謂於木為堅多心科上稿者即本草之鼻祖也且夫藥不過五行五行之變為五色為五味為五氣為五性為五用而五者之變不可勝窮聖人以卦氣得五行之情故曰一日嘗七十毒者此物此地也神膏傳瘡靈丸療疾非常之事聖人不貴一毒妄攻五兵莫慘傷生之事聖人慎之慎之必自身始聖人亦人耳如以其腹為甞蹈必死之域以捄世名之為神愚莫甚焉豈足信哉知禹之言神也以九疇治水則知農之言神也以八象甞藥審矣陶隱居深於醫乃語上古聖人方藥主治以識識相因夫不以腹甞而以識甞相去幾何哉亦未為篤論也秦燔六經惟易附於醫卜所以不廢故曰執之皆術不執皆道謂本草為神農氏之易可也厥初藥分三品以三百六十五種應周天之數自漢以後代有增益為圖為註為音義事類者凡數十家至近世蘄州李某悉加結集又以經史稗官之書廣引曲証凡四十卷可謂勤且博矣會西蜀陳文獻公請修一代正史有 詔求天下遺書厥子文學某進之闕下天子為報聞書藏文淵閣時方擬撰方伎傳丁酉三殿災史事中輟其副本一鍥於江右楚方伯四明薛公曰此楚人之有也不當楚人得之乎遂挍讐繕寫以鍰金剞劂薛公以內艱去三山楊公繼為左轄寔終其事書成屬余序之余嘗驅車楚之隋州過厲山見有神農祠則又大醫王之自出又讀張文潛明道雜志去蘄州龐安時隨症絜方輒有神騐乃知醫統故在楚楚又著於蘄矣然神農之佐有桐君雷公所著書巳湮滅不傳而龐安時惟傷寒一論傳於世又未嘗進御為君父之効今讀李君綱目而古今之醫有所總萃焉且藏之天府行之四方而薛楊二公相繼表章以壽楚者壽海內不可謂不遇矣李君有子為循令以明經起家余故衍三墳之旨而推本於易敢曰能為神農之言也哉

  ○劉向說苑序(館課)

  西漢之著書者自陸賈以下凡六家而卯金子居其二淮南王安則有鴻烈解中壘挍尉向則有說苑新書云淮南之書俶詭超忽世所稱挾風霜飲沆瀣者蓋文士多沈酣焉而向之說苑二十篇網羅舊聞應規入矩似非好奇者所急也茲顓刻說苑何也曰向之此書其合於立言之指者有三而文詞之爾雅不與焉禆用一也述聖一也獻讜一也有一於此皆可傳也矧兼至焉者乎夫語稱公輸子巧於為舟車而拙於為木鳶以非所常御也顧長康易於貌神鬼而難於貌狗馬以眾所習見也向之說苑自君道臣術迄於修文返質其標章持論鑿鑿民經皆有益天下國家而非雕塵鏤空縱談六合之外以動覩聽者是為禆用可傳也漢承秦後師異道人異學自仲舒始有大一統之說然世猶未知宗趨向之此書雖未盡洗戰國餘習大都主齊魯論家語而稍附雜以諸子不至逐流而忘委是以獨列於儒家是為述聖可傳也元成間中官外戚株連用事向引宗臣大義身攖讒吻顧所謂三獨夫者共憂社稷懷忠不效又進說苑以見志吾讀其正諫一篇蓋論昌陵論外戚封事之餘音若縷焉是為獻讜可傳也此三者鴻烈有之乎豈惟鴻烈陸大夫有向之麗而無其實賈太傅有向之辨而無其識董江都有向之醇而無其達楊子雲有向之詣而無其節知言者必能折衷矣或曰史載子政自言得淮南王枕中秘書以黃金不成獲罪則好鴻烈者宜莫如向故曾子固譏其言不深純是不然夫子政固少好淮南書者及其義甘不調齟齬憂患之徧嘗而學術意見巳一變矣日桺河東文師國語而非國語曾南豐文師子政而詆子政文人反攻固耳可盡信哉

  ○八大家集序(館課)

  文之有家尚矣六藉以降作者代興至班固藝文志始詮別流類為儒家道家名法家縱橫農襍家彼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瑰瑋俶詭自立堂堂總之所謂家也乃遠識之士上下千載文章之變欲罷黜百家而獨有當於唐宋八子者目為大家而行之何居重經術也楊子雲不云乎六經為羣言之郭而劉勰文品首揭宗經經之於文也祖也譬之家然有族有祖而後支分派列或以官或以地有亢厥宗者為大家若箴銘賦頌祖之詩者也序記秦疏祖之書者也為文者卒未有釋此而可訓者也夫八家者材人人殊乃其淵源所漸則皆宗經者巳昌黎平淮西碑說者稱其序似書詞似詩而子厚明允生平蘊藉見於與韋中立田樞密之書若王介甫之新經字說曾子固之洪範解歐陽永叔之童子問二蘓之易傳古史不謂之本原六經不可也故其蘊釀也厚其鎔裁也雅其造義也深其於三代之典型猶有存者而世不得以意廢之蓋文之有本者如此明興洪永之間猶知宗尚倣蘇家則有若方遜志倣歐曾家則有若楊東里諸集可攷也自德靖而後士務速化好釣奇於是置經術弗問而取秦漢諸子之文句比字櫛以相色澤曰是可超唐宋之乘吁吾不知此八家者其力固不能爾邪抑其能之而薄不為耶且所為罷斥諸子者為其畔於經也畔於經矣而瑰瑋俶詭自立堂堂則猶之有家也若襲秦漢諸子之餘而寄其門廡之下是乃嚮者江左西崑之習而韓歐數公所奴僕命之者矣何以家為故讐挍八大家集授剞劂氏俾承學者知通經學古之指焉

  ○蘇黃題跋序

  蘇門四友惟山谷學不純師東坡事之隱然敵國文章氣節之外戒行精潔平生辠此於露坐科頭者祗小豔詞耳此真東坡之所畏也其為文倣蘭亭敘題跋書畫寥落短篇出於劉義慶世說雖偏師取奇皆超出情量動中肯綮而廣川之藻長睿之博顧不無遜席焉亦得坡公薰染力耳當宣和時黨禁蘇黃及其翰墨凡書畫有兩公題跋者以為不祥之物裁割都盡乃以進御蓋論世者興嗟焉豈知五百年後小璣片玉盡享連城如侍御楊公裒成此集也耶山谷嘗為子弟言士生於世可百不為惟不可俗俗便不可醫也臨大節而不可奪者不俗也宋人之以為不祥也俗也侍御公之結集也醫俗也世有不俗者定不作書畫觀矣

  ○合刻羅文莊公集序

  成弘間師無異道士無異學程朱之書立於掌故稱大一統而修詞之家墨守歐曾平平爾時文之變而師古也自北地始也理學之變而師心也自東越始也北地猶寡和而東越挾勛名地望以重其一家之言濂洛考亭幾為搖撼乃太宰羅文莊先生獨折之曰禪葢先生束髮登朝即以扶世覺民為巳任嘗坐蒲團拈公案與老衲同參久而見所謂清淨法身者乃知無善無惡之旨果與詩之秉彛書之恒性辨在毫芒灼然不亂此困知錄之所為作也嗟乎拯溺者不赴水捄焚者不蹈火懼其入而不能出也使先生入而不能出則亦慈湖橫浦之續矣有心哉先生之衞道乎昔楊子雲著書若法言訓纂酒箴騷賦皆麗以則閎以肆而其所自喜者惟太玄然玄學不大顯而世所傳者乃其所悔為雕蟲小道者也先生居承明著作之庭薄文人不為而大雅之音舂容平淡記序之文贍而有體銘贊之文質而不夸奏對之文讜而不激而書牘二卷所與諸君子論難往復尤輔語錄而行所謂有德之言造道之言竝立而雙美者也先生且追洙泗而翼之何敝敝焉規摹秦漢哉神祖朝有以先生從祀請者疏留中不報方今主上營精理道寤寐真儒講幄侍臣有推崇先正之緒言以資啟沃者曠典若有待矣先生之曾孫珽仕刻此編於舊京而余適以纂修之命至固以序請念表章正學有禪世教非直珽仕率祖之孝巳也僭為序之

  ○重刻王文莊公集序

  王文莊公仕於弘正之朝是時海內談道者東越未出談藝者北地未著自楊文貞而下皆以歐曾為範所謂治世之文正始之音也文莊公崛起天地之中循習先民之矩其詩文以自得為宗自然為趣其才無所不騁而馭之以法不為戰國之縱橫其學無所不闚而束之以裁不為六朝之雕繪於境無所不收而以情附境不為莊列之虗恢於情無所不摹而以禮定情不為屈宋之怨誹蓋率爾泛應不離典型寂寥短篇各標閎鉅若入清廟所見無非法物若驟廣陌所踐無非坦途奚以句比字櫛用非聖之書氣盡語竭逞無窮之辨為哉試取其合作置諸廬陵南豐兩先生集中曾可區別否公有言古來文人持論但以自快其臆不必合於當日之事情諍臣之獻納苟出於植黨沽名則有溷國是而不恤者蓋百年之前巳洞見其端而今始驗也非淵識不至此嗟乎當德靖以來作者如林以師心擬古上說下教正始之文幾於暑之裘冬之葛鮮有過而問者功成不居公亦何能自異及夫模擬之力巳窮千秋之論未定而後人人知循其本則公之文始懸衡天下神明再還日月重朗是集也蓋詞塲之赤幟非王氏一家之天球巳也公之孫王大夫較讐授梨張皇貽厥紹聞德言公侯之後必復其始世家之寶祖硯者吾必以大夫為冠冕矣

  ○馮少墟集序

  在昔巳丑之歲庶常吉士二十有二人天子命少宗伯田公為之師而金陵焦弱侯以理學耑門為領袖是時同儕多壯年盛氣不甚省弱侯語惟會稽陶周望好禪理長安馮仲好好聖學時與弱侯相激揚仲好冷面骨人也嘗端居宴坐茹淡寡交文字之飲鮮所徵逐吾黨愛周望之簡易而憚仲好之矜莊不敢以狎進私戲之曰此食生??屯肉者謂其有意於兩廡之間也余既以請急歸越歲還 朝遇南昌劉幼安於淮陰為仲好五岳方寸也曰三秦大邦仲好修士且閣試之甲乙不在人後而有上下其間者竟得西臺何也余曰子休矣謂石渠東觀足滿仲好志耶居久之有 詔屏逐諸賢者而仲好亦坐廢且二十年矣仲好無幾微牢騷不平之氣而益湛思於學脉蓋寤寐洙泗折衷濂洛雖一稟承於先儒而獨證獨剏自為一家之書今所刻語錄紀敘尺牘詩謌雜著十餘萬言是巳異時講學先生微言不乏而徵信或希仲好獨以躬行為券學者觀其詶應取與細微之際無不心折故翕然宗之曰關西夫子而朝士想聞其風時以入告冀備 細旃之聽夫康齋以布衣召見文清以陳臬爰立坐論之任豈復借資於官秩而况仲好固文學侍從之臣乎哉吾以仲好卜世道矣余廻環參究全集宗旨若有悟入而諸序者業先之不復龐贄獨以諸君子所見者江漢吞天浴日之後而余所見者岷嶓發源濫觴之初蓋仲好學為聖人之志定於庶常時而今之充實光輝不離本來色相也崔侍御六千里外屬余為序余既幸附不朽又以慨周望幼安皆不及覩也嗟呼士固有百不為多一不為少吾己丑同館得仲好足稱盛矣

  ○皇華集序

  在昔穆廟隆慶元年歲丁卯吾師太傅許文穆公時以翰林簡討奉使朝鮮 賜一品服乘四望車玉山暎照綵筆縱橫彼邦驚嘆謂天際真人片紙隻字珍若瓌寶及公之行貢球稱幣修郊餞禮如故事公一切謝遣鮮人尤嘆服作亭顏之曰卻金紀盛美昭示世世永勿諼也又五十八載為今皇帝天啟四年歲在甲子公之幼子立禮復以中書舍人奉使覘彼邦請封情事於時遼左淪喪舍人雖得輿無所用之乃絕海而渡間關鼉宮蛟窟駭浪驚濤幾兩月而達鮮之父老逮見五十年前天使者嘖嘖快覩如文穆再來也舍人還貢球稱幣郊餞甚謹舍人指郤金亭而謝遺之惟是彼邦所鋟皇華集一冊再拜登受歸而視不佞昌曰立禮生三歲而失怙不省先公音容何狀既展讀此集若傳神照若開生面即海外君長奉為瓌寶况吾許氏子孫乎方當刻寘家廟子不可以無記蓋余嘗走新安吊文穆公之墓文穆諸子皆如寒畯無厚業惟清白忠孝之遺獨厚耳而舍人尤以白眉著且陸賈使尉佗橐中裝至千金不以傷廉譏舍人再世再郤金令絕域知 聖朝有投珠抵璧之臣真不辱命者至條上方略米聚山川箸籌石畫天子下 詔褒美天官氏紀錄當有不次之擢與張博望言多鑿空者豈可同論也文穆公之家教世澤得此集而益彰而舍人之恢弘遺緒不愧於李贊皇范忠宣者端在是矣敢識之末簡

  ○石居士詩選序

  石居士詩選者今大中丞楚陽石公作也古不有開府詩乎曷稱居士蓋海內之知石居士久矣公始為二千石守長以強直失當途驩中丞臺以乘墉而攻無弗勝者竟奪於清議咋舌自免去當是時公一似披裘翁此一居士也公既自吳郡移守會稽銓宰念淮鹺為天下膏脂處不有修士誰酌貪泉於是公以憲職領鹺使會有監司以苛禮裁公不為屈趣解印歸當是時一似柴桑翁又一居士也公歸而草衣木食大忘人世臺察守相干旄踵門罕所容接惟以古道素風為鄉閭表當是時一似遼東皂帽又一居士也公沉冥踰一紀澡修閱一世以有此居士譬之喬木焉封植護持自拱把以至於參天大不易矣而奚以崇膴者重公之詩乎公結髮稱詩以唐為範其論本朝詩以高揚張徐為正始雖與七子同世未嘗有所附麗今讀其古風近體五七言諸什氣骨蒼勁格律沉雄往往規摹少陵即溢為變體亦在昌黎樊川間乃其主盟風雅惟是有絕俗之識試舉其槩如林泉之作歌衡泌而適考槃故其怕也自公為之則目營四海心洞九流非名人貞士不以懷非存教維風不以紀一字陽秋亦詩亦史斯巳超矣塞垣之作宣鬯威靈鋪張功實故其怕也自公為之則箸籌廟算米聚山川憫征戍之苦辛憤犁庭之汗漫蓋其原出於采薇枤杜而前後出塞之什成於主帥之手抑又奇矣要以詩品如此自可無翼而飛孤行宇宙即一丘一壑且方駕襄陽况清德蓋世勛猷炳焉若為之鞶帨乎此之謂不朽巳公名位逾進文魄逾強取於世者甚寡而斟酌於古人者甚博是編而後未見其止錫以嘉名必曰居士後集公之故吾在是知其無以易之矣

  ○方眾甫汝上集序

  汝上集者方眾甫守汝時所著詩若古文也眾甫不嘗刺冀乎獨稱汝何也凡眾甫有所撰造率取吏治之餘冀之堅汝之瑕也始眾甫舉孝廉嘗恨不得决去經生之藩而一意千秋之業既解褐意且怒而飛矣然眾甫不敢易冀曰吾天子之撥煩吏也詞客也與哉若之何以挾策者亡羊也筮仕者以吏為師以律令為春秋以案牘為史籍吾何得獨異當是時眾甫篇什用希意有所至而愛有所遺也及且補官為汝直游刄治之矣州將視事三月老椽吏抱疑牘嘗之一再不效欺紿意銷於是訟堂閴然翰墨間作耆舊傳可續也山水經可廣也行春有貢俗之篇懷人有招隱之賦弔二劉之故壘訪空同之遺迹嚮所謂一意千秋業者至汝乃得之而其工力之深意度之曠雕刻萬象陶鑄往哲微獨臨汝之政天下高等方駕西京乃其撰造亦兩司馬間矣夫州縣勞人臨汝劇郡他刺史戴星出入懼不贍舉何問風雅即閉閣賦詩如簡書何無論不得如眾甫工也眾甫信自才抑可謂知務矣在昔漢之盛其大夫能賦者惟遼東河內傳耳猶有不列於循良所學所用各有當也間者天下之網至密矣以繩文吏有過無不及焉見謂此屬流連景光厭薄簿領無與百姓之急自眾甫之集行而課功實者乃今絕訾於文人乎眾甫入為司馬即憂邊思職日夜討石畫襄廟算西人既巳就馘而東征將士復伸威真番樂浪之外夫韓之碑桺之雅司馬子長之朝鮮敘傳於以紀成功而師後事者是在眾甫而眾甫茲未暇也且以汝上集求之

  ○參知陳公遺集序

  國子博士陳公應 召行有日矣手詩若文一編以視余曰此先君子之遺集也先君子仕於肅皇之朝為名御史
  神祖時江陵相奪情議起臺諫列名以請舉朝不與者二人先君子與焉以是中考功法江陵敗凡抗疏受譴者皆復故官尋有不次之擢先君子恥自列不大有所表異繇縣令平進盤旋藩臬所至有惠政尸祝者不衰以參知引退樂志著書覃思雅道五十年如一日也生平為詩若文隨手散去家藏所萃十不得七將授梨而傳諸世子其為我敘之余惟撰造之事非名心甚厲者不能鉤深抽秘極其才情之所如又非名心甚恬者不能馳域外之觀而俟千秋之鑒先生盛年力古專精靡他而實際闇然知希為貴彼如近世詞家一吟一咏輒自標置若建鼓招搖而博一時之聲譽者於先生何遠也語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且夫忤柄臣之意如汲大夫而不以氣節名修百姓之急如朱桐鄉而不以循卓名若此者不謂先生之恬不可不謂先生之文亦不可也文人刳心雕腎抉造化之精類鮮遐算李杜韓桺是巳惟白香山在九老中年及八十韋蘇州經歷三唐幾及百歲今先生所享大年居兩公伯仲間而其詩品之蒼澹文章之真率與兩公方駕而馳不知誰當讓席者此又公之取於世者尠而天以期頤成公不朽之盛事也可以傳矣國子先生司鐸吾庠諄諄以育材為務所得奉入以濬百年久淤之泮水既巳臨發又採形家言崇臺傑閣悉還舊觀此方士子之去思猶靖江士民之祠先生也先生嘗令靖江云

  ○邢子愿法帖序

  余為庶當時館師田公宗伯病且劇同館議以一人行者余為請急卒成掛劍之遊子愿太僕曾為近體一章推余意氣論交自此始巳余出春明過德平子愿馳百里觴余張太學之第曰此地不乏百舫今日乃仙人過耳余既久臥山中而馮元成時以小草往來燕齊得與子愿談對兩君皆作五君詠謂李本寧王百穀馮元成子愿與余也余愧不能當未有和歌子愿亦復千古今王司封結集其書刻成五卷見寄且所取惟晚年行押尺牘不矜莊而自合者尤為具眼夫子雲之玄待知異世林宗之鑒直取神情豈特翰墨之林一叚奇事耶子愿書名滿海內非授梨致石之難惟是自謂大好者若水乳和合莫為拈出耳得司封此舉如子愿復生俾余聞廣陵舊曲真翰墨中一叚奇事亦非直翰墨中一叚奇事也嗟嘆不足書此以附不朽

  ○超然堂藁序

  曩余讀書檇李孫簡肅公猶在懸車余恥為游人大不獲奉函丈乃吾鄉龔黃門為余言孫公天下長者其他懿行甚備抑其謙世無與比蓋覩公之一體云而公有子孝廉君自稱謙所則所謂或得其骨或得其髓者矣巳而更稱超然子昔之謙今之超將無同乎左太冲曰鬱鬱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資蔭此百尺條地勢使之然繇來非一朝而桺氏家訓以奕世席寵為可畏曾不如蓽門圭竇足自見其所長者盛滿之難持如此君簡肅肖子孝友天篤畫地而蹈魚魚雅雅無衡氣無慆心庶幾萬石之有慶建太丘之有二方哉乃其砥礪行業攻苦食淡有寒畯所不能望者故經明獲雋物望益起夫楊滇南之博雅近世鮮儔猶為家世所掩以君方之懸矣在易之言謙曰利用征伐天之道其猶張弓乎君之謙也於是乎能超矣君自以世受國恩志在報主非肥遯林藪厭棄纓緌而一切迯之人外者至其輒業以廢蓼莪故耳余嘗謂丹朱之傲不必如末世凶德當繇輕世肆志不肯以天下為桎梏想當洗耳赴淵之流有此學術而濫觴於莊生橫决於嵇阮遂以風流故誕為事迹於超而失之莫斯為甚何則不謙故也舜之慎徽禹之克儉尼父贊之曰巍巍乎則超矣君之超然以此請以質諸君之子弘範以為得乃翁心事否

  ○青藜館詩集序

  唐以詩取士而詩無當於名公卿何則凡詩之工必顓意一行不他遷業與之相終始而後成一家故窮而工則為孟浩然杜甫而不必以詩昌其身也貴而工則為宋之問王維而不必以詩重其人也蓋終唐世而稱名公卿者贄以讜泌以智三百年無幾而曾不能以短篇隻語挂於間氣英靈諸談藝之口而曲江庶幾焉其相業固鼎姚宋而其詩名亦伯仲諸王矣抑何寥寥也夫為名公卿則無所事詩即為詩而令窮工者能傲之以不專於全才何有耶 明興尊尚經術而不以詩程士惟文學侍從之臣以之為本業然非有興慶龍池之賡歌明河輕煙之寵異如唐者其迫而後應不過中書省試巳耳春明送別巳耳皇華紀行巳耳且也其官漸貴其去詩漸遠石室編摩則又遠代言視草則又遠講幄橫經則又遠至於學士春卿潤色天子禮樂之事至繁且鉅當是時而欲與詞人墨客腐毫刻燭爭長於四聲五字之間豈惟不暇巳耶滸西金齒竟以窮工懷麓鈐山遂成絕響離合之故與唐一揆矣君子有遺憾焉少宗伯劉衡野先生以異才奧學冠冕詞林周踐清途二十餘載高文大冊播於四方忠言嘉謨動毘廟社戊戌春首倡伏 闕之議請立 東宮天子雖下 詔切責以此知中外心率奉宸斷成羽翼功而先生在南宮所條上諸疏皆凝然獨立不茹不吐為羣小側目世咸以敬輿長源歸先生先生雖歸海內比之惠州衡山而以出處為世輕重若無敢以詩人詞客求先生者先生乃未嘗一日而廢詩沉酣六代函括三唐色澤高華興寄蕭遠內無涸思外無遺象其伯子裒集所為青藜館集者雖不見先生之全哉要皆極其才情之所詣以窮詩家之變故謂先生為延清摩詰而不得謂先生為敬輿長源而亦不得謂先生以人地重其詩而不得謂先生以文章功業重其詩而亦不得其曲江之流乎自先生之集行而唐以來名公卿所為媿色於詩窮之士者此堪吐氣矣先生嘗自言楊子雲薄雕蟲不為而美新文何敢與吾家中壘外戚封事竝故自署其館曰青藜將尚友於古之三益而余比於曲江諸君子者借唐論詩也

  ○江西鄉試錄序

  臣惟 國家之求士可為勤矣而 累朝功令至皇上乃始大備先時郡國諸生餼於膠庠者嘗以二十餘年得觀辟雍之盛蓋髮種種短矣皇上採禮官議有非時之貢著為令世世守之先時 國家有大慶典若 皇子生 東宮冊立間一廣舉額以示特恩皇上采成均議兩京益二十五人著為令世世守之先時令京朝官典省試蓋其慎也一再舉行旋即報罷皇上采科臣議一如兩京成事著為令世世守之此三者議如聚訟蓋亦有言不便者矣悉格不行且皇上神明獨斷百司建白非盡得請也顧議及賓興無弗奉 俞旨者籲俊右文之意懃懃懇懇甚休甚厚豈不千載盛際哉夫 國家之法以簡為功以繁為病以紛更為擾惟是興賢選士自疏而密遇變則通真才輩出靡不繇此鄉比之制 累朝更定至皇上大備而又自今歲始今歲其得士乎顧臣何能為役臣東海孤生也遭上拔擢簪筆史館皇上視朝臣承乏傳 冊皇上御講幄臣承乏橫經五年所矣皇上居嚴處深臣未嘗得一陪法從惟索長安米是愧若藉衡文以報萬一斯臣殫竭駑鈍之日也其敢弗勉臣自少時臣父授以江西諸君子之書往歲奉 命封 藩吉府出豫章之境問所為走廬陵南豐道者皆與王程不屬末繇涉其山川瞻拜祠下有遠想慨然耳若諸士之於歐曾猶水木之有本源雲仍之有譜牒也彼其操觚命牘者夫非二先生之緒言餘韻也耶臣得受而縱讀之錄其尤雅馴者上諸 天府即神理緜緜典刑不冺於生平尚友之懷甚愜其又何敢不勉在昔歲戊子司衡江右者臣之房考也茲役也江右人士意且厚望臣曰夫夫也其知人得士能不愧師門否乎臣又何敢不勉雖然臣所勉竭駑鈍者挍文耳而臣實不習於文臣之所習者應主司者也非身為主司者也主司而知文即取之帖括與取之德行道藝無以異蓋韓昌黎舉歐陽詹曰讀其書知於慈孝最隆也文信國對策王應麟知貢舉評之曰忠肝貫金石古誼列龜鑑此皆遺其皮膚得其骨髓有神者告之軼常度遠矣臣實安能而幾以甄識真才敦在三之義乎乃臣有以信之諸士者夫士不自負然後能不負君親不負君親然後能不負朋友砥節礪名肩宏任鉅士自得之其聲光及舉主者皆其餘也士寧愛其餘不借臣以知人知文之譽而本末即喪徒困臣以所不能非友誼所有臣可幸無罪矣此鄉先正若楊文貞以布衣起為名相况蘇州以掾史起為名臣彼不階賢科聲實踔絕豈其取士功令十倍草昧而得才遜焉者又安事取 累朝科指紛更之為諸士亦勉乎哉

  ○素雯齋集序

  昌黎論文謂王公大人非性能而好者不易以為是何言與前代無論矣近世若北地關中規摹左史毗陵晉江步武歐曾作者如林是不一族豈必窮而工哉何性能而好者之眾也原夫撰造之事以經國為用以涉境為功玄圭乘載禹貢是陳赤舄秉成周官用作五方謠俗每待輶軒之求故府圖書豈但閉門之造或江山為助或朋簪勝讀故有一行塞垣骨力遂老既遊劍外繩削不煩者此其徵矣素雯齋集者憲大夫福生吳公之所著也公雋才天授奧學人師皋比多問字之賓通都傳殺青之業有日矣迨乎平進王塗郎潛民部盡發金版仰佐玉鉉紆衡而談世務矢筆而進嘉猷摛雕龍炙轂之詞折弘羊鹽筴之議且請蠲左藏以恤東垂於時羽檄交馳公亦祝庖兼應令嚴先甲野絕呼庚後事為師前籌必驗覺根居胥之可封而十六衞之可復也至督餉雲中纂雲紀四卷考經按傳援古竳今察九塞夷落之情抒帝王萬全之策讀其書老馬皆可識途用其謀天狼不難坐剪非夫膏肓之砭石儉歲之稻粱哉吾嘗謂博綜之士弗列於藝苑者束於才也入理之談弗豔於詞家者薾於體也公腹笥淵渟筆鋩電掣自子史空玄之學莫不觀其會通精於擬議攻其堅而不攻其瑕用其新而不用其故立一義則連環遂解搜一隱則華表先愁如水也因地而異形如雪也值物而賦象故夫騷賦古律之什箴銘記序之文皆得心應手仗境生情體齊梁之綺靡兼燕趙之悲壯東南之美盡在是矣聞公之試宏詞科也偶以魯魚之誤缺然金馬之酬當事者至今惜之然勛猷日甚名位日隆閱歷日多醞釀日厚藏山之副未見其止騄耳馳於天廐步驟益閑黃流薦於明堂符采倍耀繼素雯而行者吾不知其所變化矣不佞昌二紀還朝三都卒業感足音之再聆嘆至美之不餙聊弁之簡端試以質之知言者

  ○陶白齋稿序

  陶白齋稿者余友章公覲行卷中之什一其弟子敬所手錄而挍梓者也何以曰陶白齋者公覲生平雅慕彭澤香山兩公故顏其齋以見志即稿中一片瓣香白傳六時頂禮柴桑是巳余往同馮咸甫輩結社齋中晨集搆經生萟各披賞訖即篝燈眼韵人賦詩幾章每夜分狂飲狂歌輒抵掌曰此非少陵耶此非長庚耶此非摩詰耶廼公覲奮袂起曰我何如彭澤何如香山其弟子敬廼從旁睨眎曰玄宰得當少陵之骨咸甫得當長庚之韵我長公其季孟之間乎而不佞亦何如孟襄陽云爾時俱少年負意氣不相下陽浮慕古人謬自譽詡人且側目呼為狂生而公覲負時名年稍長執牛耳而盟吾黨吾黨兄事之呼吾黨曰狂生庶幾尚友古人哉母第若而兄堇堇希陶白兩先生爾也公覲且先吾黨前茅矣會子敬挍梓成而謂不佞當有言嗟夫非不佞何當有言廼言吾黨二三知巳社中之繇來廼爾若夫公覲之詩恬澹閒雅類陶曠達豪寄類白則俟知音者若夫公覲神情類兩公而色澤象貌有不必盡類兩公者則亦俟知巳者毋吾黨二三知巳汙私所好猶然少年時陽浮慕古人而謬自譽詡爾也

  ○何士抑居廬集序

  吾友何士抑居父喪甚謹嘗曰漢原涉有云先人墳墓儉約非孝也乃大治冢舍於鳯凰山之麓賓客會葬如雲馬踣地悲鳴不得前松栢楸梧儼然林立蓋士抑之產半挫而哀思終無窮每當凄霜寒月呼號墓頭不忍去間為詩歌文詞以紓寫之而賡和應酬之章亦復不廢則居盧草是也自古喪言無文故東坡居喪謝賓客絕詩文晦翁亦以為知禮而實有不必爾者昔右軍諸帖半出於問病吊唁從哀戚中結法所謂泪漬老筆者其書獨垂至今古孝子白華之什三百篇不載束晳補之讀者終以未見逸詩為恨則又何怪乎士抑之有居廬草也余有傷弓之痛每置不忍讀即讀之亦不忍竟然而文詞辛酸聲氣悲婉如哀螿勞雁使人聞而泣下將無清歡之言難擬而愁苦之語易工耶雖然士抑發乎情止乎禮義蓋古孝子之道志也况其言爾雅韶麗卓然可傳余職史清授之樂官以次於白華逸篇之後

  ○沈公路文集序

  余往與陶周望論文人之病惟達為甚周望曰阮公詠懷何鬱鬱奇也余曰豈未見蘇門時什乎晉人每謂使我有身後名不如生前一杯酒斯語也用之功名之途則大善不可為著作之林道也彼潘陸沈謝者流得一佳語如下一敵國商一穩字如遇一導師專似癖莽似癡多取似貪不讓似怒烈士殉名與夸士死權等不如是何以傳不朽乎蓋周望恬於進力於古以余為篤論惜其無年而茲又有慨於沈公路也公路家承世美才擅幼清既游竹素之樊亦涉園林之趣性復狷介深居簡出不為大人游不懸高門簿其於稱詩直酬夙好何悖尊生而廣心浩大不遺餘力纏綿險韻層累連篇牘發百函箴盈九士諰諰焉嘗慮日攝者之當吾前而唇稽者之議吾後也中歲善病身名孰親然藥褁與詩筒雜然竝進吐出肝肺撚斷髭鬚不惟若癖若癡若貪若怒且兼為四愁為八苦而著作之興迄不衰止誰實迫之堅守怕度乃爾耶籍令公路策足王途旴衡詞壘將其道益廣其氣益揚送別懷人不止眼前儔侶登高吊古不止封內山川騁妍抽秘著書滿家當必有富於茲集者矣斯文人之習氣志士之深必乎嗣子穀似博雅紹聞結集授梨傳之海內俎豆於孫太白王履吉之間嗟乎公路生矣

  ○芝山集序

  芝山集者麗江世守生白木公之所著也德靖間李何邊康揚扢雅道海內嚮風巳東漸西被矣未南暨也自楊用修遠戍碧雞張愈光鳴皋和鶴滇洱諸侯有雪山公者起而應之大曆典刑杜陵膏馥宛然肖也時則翰墨之塲進荒服而上國化鬼方而神州絲視染金視鑄豈不信哉三傳而為生白公承雪山之緒而益恢弘之以忠勤報國以止足禔躬祖硯可思書種方茂枕經藉史與寒畯爭勞抽祕騁妍即詞人寡和今其集具在張宗伯稱其清新俊逸澹宕精深周學士稱其觸景情生才高調雅庶幾鍾爃之定評玄晏之篤論矣乃余讀公集而更有異焉夫用修雖博綜四部而內典諸書取材猶儉李于鱗自謂秦漢以後棄之若遺縱旁引竺乹祗收綺語求如唐之梁補闕宋之蘇端明無有也其視公寒山和詩及偈頌儷語皆盤旋了義皈向大乘作頻伽妙音具貝多本色且不廢小果不住無為豈直文人慧業隱然開士宿根蓋染則猶是也為六銖之天衣鑄則猶是也為八璉之法物有進於詩若文者矣宜其脫屣軒裳而獨游埃壒之天表也麗江去吳萬里公間關遣使以序見屬感交道之有神歎豪傑之無待聊書此以附兩史公之末簡云

  ○消暍集序

  品詩者莫不豔靈運而高淵明淵明之詠荊軻一似為謝客耶子房奮而仲連恥談何容易是向者魯勾踐所叱也乃桃源託於避秦義熙不書甲子脉脉乎黍離之悲過於秦庭哭斯亦劍術之精者巳澄江夏茂卿今之柴桑翁也毘山之隱四十餘年太夫人在不敢以身許人固矣太夫人以天年終而蓼莪御痛誓墓益堅世莫能窺其際迨夫大璫扇虐江左諸賢疇昔所兄事茂卿師事茂卿者不能以身體髮膚還之所受而始知堅臥之孝與鬼神合其吉凶故以遺榮盡陶公而以孺慕盡茂卿者皆目睫論也兩君子出處之際一如閒雲一如介石一如連林之獨樹一如在谷之幽蘭而間有小異不害為善學者博極羣書窮探幽眇而不必不求深解也禮法自將出言必雅而不必酣歌恕醉也緇衣好篤求友情敦問奇之客日進倒屣之禮有加而不必息交絕游也萬卷可遺良玉必琢雍穆之範在躬絃誦之聲在室而不必五男任運也藉令生同時居同地則把臂入林不再屈指矣史家獨行文苑傳每不相兼蓋忠孝名賢踞百行之上游見謂撰造亦細事又或束於才情困於物務即巳遵途未能登極而茂卿性靈與日力足訂千秋之業專精靡他美成在久其文則可信可傳其詩則可興可怨忠??皿之篇南史筆楚臣些鬱勃恢奇助宣名教顏光祿之五君詠杜少陵之八哀詩皆在醞釀中此可以知茂卿矣集名消暍試快讀數過當有甘露醴泉從舌本間溢出不覺躁心之釋者

  ○詒美堂集序

  昔劉邵人物志以平淡為君德撰造之家有潛行眾妙之中獨立萬物之表者淡是也世之作者極其才情之變可以無所不能而大雅平淡關乎神明非名心薄而世味淺者終莫能近焉談何容易出師二表表裏伊訓歸去來辭羽翼國風此皆無門無逕質任自然是之謂淡乃武侯之明志靖節之養真者何物豈澄練之力乎六代之衰失其解矣大都人巧雖饒天真多覆宮商雖叶纍黍或乖思涸故取續鳧之長膚清故假靚粧之媚或氣盡語竭如臨大敵而神不完或貪多務得如列市肆而韻不遠烏覩所謂立言之君乎京兆耳劉祝先生覃精藝苑垂四十年方其壯歲登 朝為時曾幾即依親子舍衡泌棲遲菽水之餘翰墨間作神皇帝嘉其純孝起之田間洊歷華要即不必種桑八百株辭宮八十日而身立四虗神遊八極東山之志始終不渝故其撰造皆肖心而出即規摩西京出入王謝兼詞人之長猶其剩技惟是冲夷其度蒼勁其骨遊乎自然之途而化其鎔裁之迹則文品之最真者先生有焉近代名家此祕鮮覩矣語曰窮則變變則通自隆萬以來歷下琅琊懸衡天下橫詆前人幾無餘地滔滔末流且過其曆一二君子有意挽之乃盤盎之水不能起粘天之波祗為河伯所笑先生之集出而談藝者有所折衷焉變之此為時矣余且奉研削以從不自知其才之盡也

  ○睢陽人物志

  睢陽人物志者劉文學瓚所撰次也自元勳大臣至節婦為凡例者十有九蓋本其祖參知公之緒而諮詢潤色積有歲年卒成未竟之志斯巳勤矣殺青既竟以一帙視余屬弁其首憶余承乏史局西蜀陳文憲公疏修正史詔求遺書遺書大出而郡乘之可採者惟徐大宗伯學謨所修楚誌餘皆悠悠耳神祖晚年臣下章奏十九留中獨山陰貢士王應遴修誌兩疏皆下所司應遴待詔闕下即授中舍於一統志之外幾增過半會有實錄之役其議遂寢及余副春卿領總裁事海內書籍益復集於禮部發而觀之如大官之饌品味雖廣無當邭廚求如古之先賢志耆舊傳足備金匱石至之旁搜者無幾也假令郡國所在有劉文學之善著書將錯綜人物彬炳琬琰者在在睢陽豈非史家取材之一快耶文學之言曰此邦名鉅盟帶礪而銘金石者世宜無不知惟是閭巷布衣閨幃煢嫠苦一世而敦行甘九死以殉節有子將月旦之所不聞士元風勵之所未收者吾是以表其微過於表其顯識其小過於識其大嗟乎文學之用心乃爾庶幾美人倫厚風俗之綱要也其所禆益寧史哉寧史哉

  ○漕撫奏議序

  宋時韓魏公名德之盛在希文永叔右而魏公自言生平未嘗以膽許人膽之為言孫思邈以前固未著也抑曾之大勇孟之浩氣非聖賢之膽乎遺大投艱非膽不任當機應變非膽不决建威銷萌非膽不振古社稷臣見理明造事審意所謂可即赴以全力遺寵辱忘讚毀獨往獨來獨斷獨行雖有樗里不及回智雖有鬼谷不及造次非夫骨剛而氣完孰當此者乎今大司徒憲葵王公其人巳公自為儀曹郎巳引義直諫力爭建儲不憚九死神祖鑒其精忠國本遂定天下壯之既繇卿寺領節鉞開幕府畿南文武具宜不名一器三輔重地屹焉長城會淮撫衡陽陳公予告歸公用廷推受特簡總漕事則七省將吏聞畿南之風烈稟約束惟謹若李臨淮入子儀之軍旌旗一變蓋陳公之政用簡公之政用肅云是時淮北薦饑中使四出加以遼師失律奸人生心飛芻發粟徵兵航海事有至難十倍往昔公觀其窽會屢上封章如請澄汰請蠲賑請寬宗獄請抑璫橫請復漕規請罷海運諸所條陳更僕不數而與當事往復不難十反謂明主可以理喻善人能受盡言寧直無婉寧方無圓為洞闢之門不為旁出之竇為離絃之矢不為處後之錞為四九之龍不為兩端之鼠為上殿之虎不為轅下之駒雖批鱗齒馬足為難端裭墨懲貪誰非怨府稍一顧瞻輒生回互公孤忠自信百慮皆袪竟收獲上信友之效有如魏公同世不以膽許公誰許哉吾聞神祖時數以軍國重事 命九列大臣雜議於廷既咸造相顧默然莫適先發此皆國之典刑明而習於事者豈汶汶無成算哉則寵辱讚毀柴其中而剛大之氣隱也繼自今所謂建必然之畫以破循默之陋者有桂圭在矣昔魏公命其子忠彥集諫草七十篇分為三卷曰庶幾彰吾君從諫之美且為後事師乎公之鋟奏議意亦如此

  ○榆林杜日章三教逸史序

  榆林杜冠軍自榆陽一再寓書於鄂曰吾三教逸史也多病息機坐進此道矣願子為我精言之余曙冠軍之多癖也抑冠軍無乃非情語乎哉夫達人所以覺世者詞人未嘗過而問也彼畢力窮年嘔肝刻腎片言輕詆白刃相仇亦大為名所愚矣雖然不朽盛事以巧成以愚入使其名心一解即五霸之所爭猶傲然不屑於著述何有焉為鄒魯言者曰詩賦小道也為苦縣言者曰名與身孰親也為竺乾言者曰綺語業也各有所遺則各有所立所遺者能令人意盡所立者能令人業遷則晉之江左是巳逍遙往復酬難百出支許之玄大暢也而潘陸之業中衰矣風雅陸沉將無達之為助耶吾聞冠軍之先有征南者好左氏學世比之馬癖錢癖又三百年為少陵有佳句癖自謂語不驚人死不休夫冠軍之病亦若此矣冠軍其亦以兩君子之癖為病乎非耶不以為病則安取而以三教之微言為藥譬如猛士赴敵一鼓作氣不鉅鹿之天地震動則不快不崑陽之虎豹股栗則不快而倏焉引桐練絲求所謂廣陵之曲者非其倫矣冠軍而為儒將為俠客為名士為幽人吾無所不與而未以三教史許者知其沾沾於二祖之癖而未肯解也有代冠軍折余者子言晉事則淵明非晉人乎桃源蓮社詎必降詩格也子何不少自為地余不應能應

  ○程氏墨苑序

  物之可傳者若三代之鼎彛籕之鼓歐之劍斯之璽何之瓦宋之陶與研皆托於金玉土石之殊質以久存於世而世亦處之於藏與玩之間惟墨不然其試之也如吹竿必一一而吹之其既用也如噉蔗至委而不厭其密移也如火消膏而不知其成功也如春蠶之作繭而歸於烏有以速朽之材當必磨之會幾無壽類矣而李廷珪以久特聞當是時以德壽重華兩宮之購僅得一笏其收名定價與歷代重器埒而膠煤莖草之壽亦可以銷金玉而鑠土石者豈不誠尤物也哉雖然吾以廷珪者利於墨亡而無利於墨存也墨亡則虗無之鄉較量不到如梁鵠之書弗興之畫形模永絕名字獨行耳其何賴於墨存吾聞廷珪之後有蒲氏之墨有趙氏之墨林氏之墨葉氏之墨皆與之相及而所謂一點如漆百年如石者獨以歸廷珪他人無稱也則賞鑒之家有揭竿而先之者矣今程氏之墨滿天下同能者宜悉力而與之角乃數年來不聞有超乘而先者即諸公詶贈以為橫絕四海不减奚超矣百年以後無君房而有君房之墨千年以後無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吾於何乎知之於當世之賞會乎知之君房其無改玉也哉君房曾有所不釋方氏而欲窮其伎故殫精於此以一丸塞其關男子不具剛腸但可悠悠視息何成一事君房有心人也哉其墨之傳也以此君房遊吾郡無他過從獨索余試墨是日池水盡黑而余為作墨苑序

  ○人日詩後序

  翰墨之事良工苦心未嘗敢以耗氣應也其尤精者或以醉或以夢或以病遊戲神通無所不可何必神怡氣王造物乃完哉世傳張旭號草聖飲酒數斗以頭濡墨縱書壁上凄風急雨觀者嘆愕王子安為文每磨墨數升蒙被而臥熟睡而起詞不加點若有鬼神此皆得諸筆墨蹊逕之外者今觀察王先生當人日病不飲酒莫廷韓餽以內府良藥輒據枕作詩二十餘章謝之皆風騷鼓吹也乃與彼二子鼎足立矣先生性高簡恬淡搆百尺樓絕塵表有遺世之意更自稱九霞子今讀其詩黃庭內景之微言多有存者夫先生既巳為飧霞人矣寧俟內府之藥足起其泉石之膏肓哉藉有煩疴之士披覽是詩五內清凉不啻飲上池水然則先生病與非耶是又進於詩者

  ○袁伯應詩集敘

  客歲重九余既為袁公伯應制義小引以專門名家相勗矣今秋伯應自睢陽寄近體詩一帙亦以重九至且屬余序余與伯應尊公少司馬同舉於蘭陽陸先生之門司馬居恒授余教兒法曰伯樂相千里馬而教其子相國馬以為千里馬不常即善相無所用之如伯應之好稱詩無乃非司馬公意乎雖然時至事起何可執也蓋隆萬之間士子尺寸功令宋人註疏之外一步不窺二十年來破觚為圓浸淫廣肆子史空玄旁逮稗官小說無一不為帖括用者若以詩之才情而為文吾知其俛拾青紫無疑也且夫以制舉義論瞿王登壇信陽北地曾不得方駕非才不敵拘於時束於制也假令今有李何降格而為制義過都歷塊絕塵而奔豈顧問哉司馬公海市諸什所謂清新開府又建威消萌聲震大荒之外世故有文武具宜者何恠伯應之以制義兼稱詩也若伯應之詩鬱鬱唐人世有鍾嶸自能鑒定無所俟余評矣

  ○期贈篇序

  期贈篇者吾黨為陸伯生六十贈言也百年曰期六十亦稱耆吾謂伯生得稱百年期也凡詞人之年不數甲子昔老氏著不亡之壽太易貴可久之業客養之軀賢愚同盡惟言立而名成則與天地絜算而日月齊光伯生其人矣夫大年之不必兼小年往往是也前代勿論 國朝詞人如高子業何大復徐昌穀皆不及下壽顧其名則所謂彭祖為夭者雖然使騏驥而展十程之力梧檟而長參天之榦筆與年俱老智以耄逾練是三子者即西京盛唐諸名家不足匹也伯生乃兼得之矣其苦心刻腎一似拂衞生之經其抉指鑿竅一似犯造物之忌而神理殊超容顏彌澤其詩文翰墨則六十化矣而其人乃始壯也頃者方括赤縣之內山經地志萃為一編曰吾自此褁吾足矣吾不戶而行天下矣庶幾達人有道者乎余謂伯生得稱百年期以此憶余弱冠時嘗與陳太史伯求論天下士太史至伯生則曰夫夫所謂自致青雲者非附青雲而名者也伯求巳千古矣而其懸記之語伯生竟能不愧蓋自琅琊好以名寵後進二十年來吳中談萟之士無弗伏軾結靷走婁江道者琅琊又數以言擢伯生伯生游道甚廣獨卷其業不以一刺進巳而琅琊賞譽之士各自以其所詣受名不以有琅琊故重而伯生乃以無琅琊故益重也伯求可謂知人矣余故採其言附於期贈篇中且以貽長公道冲使識世交之誼焉若余之所欲言者諸士大夫先之矣言止矣余無以加矣

  ○樾館詩選序

  漢武帝房中樂府取唐山夫人所進十五章當時枚馬在廷豈無雋嚮曾不以被管絃而摐金石抑何鑒裁之超也文君以白頭吟少許勝長門賦多多許故相如心死倦游不復走茂陵道良以遠山之黛每與時徂而才情麗藻千載不化彼宋玉陳王之賦摹豔質而遺修能未為具眼矣當今閨秀作者不得不推草衣道人觀其新集如貽桐汭五言古四篇綽有韋司直之古淡而代陶琴代莊蝶等命篇亦復獨創大都閏秀之詩雖饒於才致而儉於取境未有若道人之鑿空者豈直緣情綺靡為宛轉之歌十離之什巳耶吾又聞道人竪精進幢被忍辱鎧師月上而友南岳不欲僅以詩人傳何論唐山文君吾過矣吾過矣

  ○鳯凰山房稿序

  舉業之變至今極矣未有知其繇來者也蓋自宋元祐中程蘇為洛蜀之爭後百餘年考亭出而程學勝又三百年姚江王伯安出而蘇學復勝姚江非嘗主蘇學也海內學者非盡讀蘇氏之書為蘇氏之文也不主蘇學而解粘去縛合於蘇氏之學不讀蘇氏書而所嗜莊賈釋禪即子瞻所讀之書不作蘇氏文而虗恢諧謔瀾翻變幻蒙童小子齒頰筆端往往得之所謂有大力者負之而趨雖 朝家功令莫能挽也嘉隆間有歸熙甫者庶幾豪傑之士觀其所著古文前非李何後非晉江毘陵卓然自為一家之書時人不具眼稍為王李所掩終當行於異世今亦如岷江之濫觴矣熙甫於舉業亦自奇主司以意求之常誤收他人為舉首云余友何士抑其蚤成名數見困懸書滿海內主司收而復失之無一弗類熙甫者第熙甫自據甚堅不能遷業士抑才多而體備無所不變化是為異耳士抑阡其先公於鳯凰山之原即依山築室絕跡城市著書其中曰鳯凰山房稿雖極瑰奇哉而王唐矩矱森然故在也殆神化至耶士抑於當世聞人掇科之作少所可意余嘗謂之曰此事自有主者政繇坡公為政耳君能奪其幟乎吾請從壁上觀戰因讀鳯凰山房稿理此語弁之

  ○葉黃門奏議序

  其昌嘗奉勑修三朝實錄雖有營緒未畢者而起居日注及六曹章奏諸書皆獲繙閱蓋深有慨於逆璫之事云魏璫初附阿保闌出禁中物直一盜臣耳是時光宗新政內臣王安有贊助功大得眾譽魏璫傾之死無訟冤者聲勢遂張成內外釜鬲之勢及楊左發難執政不能救而眾正相次賜玦大獄興矣諧臣僉壬布列要路臺諫陳事必兼以頌德故結舌者即為正人而璫所望恩澤爾侯爾公必於軍功得之寧錦之役正其丹書帶礪時也吾鄉葉公官禮垣在禮言禮可不跳而談兵而彈事有云疆塲赤白其羽幕府衞霍其勳樞臣迫之反規為頌而公不應深中璫恨又王安時顧命大臣璫欲中以危法會公薦某公為職方故嘗與舊輔小有言者璫擬旨遣訶大臣夫科臣自薦賢逆璫自剪忌且呂范不嫌解仇文唐不嫌再合而况刻舟之求飄瓦之讙何為乎是皆公之所以去國者而未盡也公所貴不聞不見之功而所弭有不聞不見之禍璫既伯進而侯侯進而公其欲未饜而綸扉之地有朕與廠臣之旨則晉史所云政繇桓氏祭則寡人者千載一契矣璫之黨宣言於朝且加王爵公於眾中叱之豈六垣無一血氣男子耶而舐糠及米乃爾吾得此彈事生色矣反正之後有薦公者述其始末予從邸報中得之公未嘗呶呶向人言而予始服公之深遠也公陛見時有所陳列詔嘉其勁節大哉王言三旌何足榮哉予故讀其奏議而特書於奏議之外以為諫官法焉

  ○北海張公記敘

  壬申春東萊初發難賊黨纔千人當事者亟檄關寧兵倍道疾馳易解散耳乃當事者以撫養亂令賊得望屋而食厚其捆載牛羊用人泥沙用賞所收皆百金之雄我之債帥孱卒如驅羊故虎於是東萊受圍且八閱月猶賴士大夫畫地乘埤破家享士鐵籠之謀玉壁之智無所不用竟得全於膏血之餘雖奉宸斷終用關寧非士大夫恊謀不及此余時在輦下聞東方來者傳張考功北海以忠孝獎率三軍墨守作氣誦言於朝者甚眾乃北海所記日歷曾不自功愧其深遠難得而測也嘗考宋靖康時有孤臣洫血錄日曆方粘罕兵環列汴城之外尚有銳師六萬竟為虜所恫喝歛兵不戰北轅之日惟驅趙氏同姓者靡有孑遺而百司庶府無及焉及知虜善用間宋多賣國緩則檜急則劉豫邦昌嗚呼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千古烱鑒矣皇上勤思將帥之臣不惜以宮端銓部都諫名賢伸武闈功令北海居銓司豈非人倫標準顧急病讓夷孰與守萊著社稷功而聖主睿思在彼取效在此幾見師武臣有偉於張許者豈非天授哉豈非天授哉

  孫男庭
  廣
  廙仝閱
  容臺文集卷之一終

  ●容臺文集卷之二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序(二)

  ◆序(二)

  趙升之制義序
  俞彥直文稿序
  金伯發藁序
  戲鴻堂藁自序(即復趙公益書)
  源遠流長詩冊序
  呂氏族譜序
  馬憲副崇祀錄序
  吳伯實遺事後序
  志報錄序
  屠孺人傳序
  少司徒方采山公九十壽序
  賀侍御達泉張公八十序
  封太史見峯張翁八十序
  封觀察袁順菴七十壽序
  唐太公無懷八十壽序
  封大理寺正楊澄宇公八十壽序
  封御史左太公壽序
  楚魏碧山太公暨胡恭人七十階壽序
  江隱君繼環五十偕壽序
  宮保東寧伯壽毋百慶錄序
  壽陳徵君元配衛孺人六十敘
  壽節婦董母李孺人五十序
  程母戴孺人五十壽序
  壽汪母八十初度序
  少司空祝耳劉公八十壽序
  朱襟江侍御六十壽序
  望江兄九十壽

  ○趙升之制義序

  嚴羽卿借禪論詩余亦借禪論文三十年前為趙公益拈洞山宗旨王唐以來此祕未覩公益大有悟入時方弱冠遊長安未婚對也歸而試於有司傾其曹偶能巳見於時然不肯竟學飲酒賦詩居然作達余詢其故曰有呱呱者可以付先生衣鉢耳盖謂升之也余既久不談藝而友人言公益課子綿密無晷刻寬假升之嗜書自其天性不知人間有可縈念事其為文機神縱宕絕塵而奔於余所論宛轉關生無復遺恨筆鋩煜煜光燄萬丈視余為一灼之火矣茲鍥行卷公益獨以淵源所存屬余弁首余戲評之曰公益如愚公鑿山以待其子升之如大令學書欲勝其父王幼度聞而笑曰三十年窠臼不虞掀倒禪床乎

  ○俞彥直文稿序

  往聞之先輩云嶺南廖同野為孝廉時以行卷謁吾鄉陸文裕公公謂之曰賢曾讀西廂伯喈否廖博雅自命不讀非聖書頗訝其語不倫又經月後復以行卷謁公公曰尚未讀二傳奇何也廖始異其語歸而讀之又經月文裕見其文曰惜也落第二矣蚤讀之可作會舉首今失之矣又江西萬楓潭為孝廉時問業唐荊川先生先生命題令作制舉義萬一再呈卷先生皆不觀萬不得其故至於三先生始以筆批抹惟賞其後叚語則皆一再呈者所未措思也萬始大服兩公之品騭何異許負之相人索紞之圓夢求之今世不可復得而余之爽鑒於俞彥直尤甚蓋十五年前巳號於人曰是當俛拾青紫不意甲子始發北闈又落羽歸也乃余不以一蹙為彥直惜而反以為彥直幸曰尤物故在耳使彥直如廖公為主師所錄則無及矣且夫五都之肆一物不儲或屈於三家之村追風之足且行且息則十程駑馬先之吾視彥直之文心益深文氣益壯其所著制舉義有宏肆剽疾兔起鶻落者有虗和淡泊餐霞吸露者有激昂震厲劍拔弩張者有高華沉重四瑚八璉者而又裏以游道之見聞助以江山之悲壯其在都下所造請往來者為理學為經濟為劍俠為空玄皆在彀中而皆抆之以為文用則余之素奇彥直者必有一詶而且藉彥直以為余爽鑒解嘲也因其授梓諸篇而并諸簡端

  ○金伯發藁序

  陸文定公述為諸生時學使者裁庵楊公之試士也嘗檄屬吏茅鹿門沈青霞第其甲乙試事既竣觴之公署沈曰是役也得會舉首以酬明公之苦心則大善不知其人安在楊公曰有之一在華亭一在常熟沈復詢其名楊以某某對沈公曰其地是矣而其人則非徐以陸瞿兩公之名對世知青霞之忠節不知其深於文也又家侄少宗伯幼海述趙方泉學使己酉試事竣入南都唐荊川先生訪之坐次詢趙曰解元當屬何士趙公曰解元有之邵圭潔孫樓錢有威張大韶足當之唐公曰解元一人耳安得四徐曰舍姪一麔頗近之趙據甲乙考次則所眾人蓄者巳而亦驗因歎沈公之鑒裁精矣乃當時主司一一與之合符又何難也今士子一受嗤於拙日輒不能自信又何能信主司往往遷業以迎時宜受滅裂之報矣頃臺使奉詔選六郡之士充貢籍而以吾郡金伯發為冠軍何必减青霞之厚望而伯發於此道專精靡他陳言剗盡過此以往主持 廷試與棘闈者皆承明著作之英與殿學宮端之望伯發率其恒度俛而拾尤物以酬知巳可必矣余以談萟日遠且不蓄筆研請以此壯其行色

  ○戲鴻堂藁自序 【 即復趙公益書】

  僕於舉子業本無深解徒以曩時讀書於莫中江先生家塾先生數舉昆陵緒言指示同學頗有省久少年盛氣不耐專習荏苒十五年業亦屢變至歲丙戌讀曹洞語錄偏正賓主互換傷觸之旨遂稍悟文章宗趣因以師門議論與先輩手筆印之無不合者廼知往時著撰徒費年月當是時苐能多作百首庶幾成章擾擾行役惜未究竟而舊稿亦從此敝菷視之聽其散軼不復理矣自余遊長安客每持余刻藁相質無弗贋者而里中有訂贋錄贋者不免焉因用自愧使吾文如錢王諸大家即暗中摸索當可了了何至難鑒定廼爾不謂足下苦心能滌除至盡如此集者自可不須序序大都諛語耳海內具眼者多何必以諛語先之願足下并破此窠臼異時足下三都賦就亦視此榜樣終不借譽於玄晏也

  ○源遠流長詩冊序

  郡侯濬源詹公為三衢名閥兄弟竝守大郡以卓異競爽其先世多有聞人第言其近者如侯之祖星子公考司城公行誼政績皆徵信史氏副在石室有足傳者侯輯一編曰餘慶錄郡之士大夫作為詩謌爛然成帙余受而讀之其大指謂詹氏百年樹德而鍾美於後人若執券以要於天其應不爽飲不盡尊以遺子孫則食報之說也又曰詹氏星子公以來世載其德日引月長典型在近謀室則獲父兄之教不肅而成重賢疊省匪顓徼佑於冥冥者則貽謀之說也詞止矣不佞昌復何能為役乃不佞有解於列子之言愚公也愚公者聚族而撤太行之麓智叟迂之愚公曰吾力知不辦是雖然吾有子子有孫孫又生子子復生孫吾子孫日增而山不加益善哉乎列子之寓言也夫忠臣孝子其意願寧有量哉所願者無窮所乘者有待則有累世為克究者矣星子公暨司城公皆廉平不苛為古遺愛惟其營緒未畢而侯之兄弟乃始以二千石起家若償其不盡之志者即繇是日躋顯融要以豐本固基自親民始三世一轍非偶然也昔于掾之平讞也凡一再傳廷尉以不冤著聲夫陰德有後則既可高門而俟矣官何必廷尉哉葢于公之始願固爾請以此优士大夫之論可乎憶不佞取道三衢衢之人為言侯內行之備也孝哉事嫡母絕不異所生侯有長子而三衢人若弗聞也者繇其以兄子為家督也亦足發明詹氏之家法矣法得并書之

  ○呂氏族譜序

  三代之宗法至唐猶有存者重門第也自石晉以後中華有左袵而崔盧顏柳諸著姓散處五方不復可屬於是宗法益廢雖然宗法廢矣而所謂奪宗者豈盡廢哉范希文歐陽永叔是巳讀希文謝表引朱家張祿以寫其門閥之流離既可歎矣而先憂後樂之事業殊絕一代推其祿入為義田以贍其宗而范氏之子孫一在洛陽一在吳中振振緜緜至今甲天下讀永叔隴岡阡表煢煢藐孤奉嫠母畫荻之教非喬門明甚而以犯顏敢諫為忠以救時行道為賢摛其雄筆作為家乘貫珠舒錦雲漢為章而廬陵之歐至今甲江西然則記云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者視其三不朽何如耳何必著姓又何必以宗子重哉今少司徒御史大夫呂公之族譜其義例一凖於遷史若世系之繁而不雜取諸年表家傳之廣而能嚴取諸世家誥敕之詳而謹取諸策文大傳之贍而核取諸列傳祖禰之潛德爍懿神照如生宗支之細行片長甄收必盡以至女師婦順又倣剷何范曄之凡例而為立傳以補史遷之未及與永叔所著同不朽矣抑公之服官諫垣與希文同視師秦塞與希文同或頌四賢或驚一范績效巳著者弗復論茲冲聖鑒知?以天下咽喉東南半璧公綢繆桒士建威消萌克壯文武之猷益酬孝友之志是譜也旂常鐘鼎以耀之天球弘璧以傳之公家師尚父之世業在無問宋事矣

  ○馬憲副崇祀錄序

  歲在乙巳余以校士至於鼎州鼎無真守而攝守者為言前守馬公之賢此方士民去後益見思也又八年而吾郡別駕馬公以廉善著詢其家世則鼎守郎公之尊人云公暇日手一編示余曰此先大夫祀於學宮之公牘也余披誦之馬公非獨循吏且為貞夫為脩士所稱獨行君子不愧衾枕者而俎豆於先賢自司馬子長以來與公而五又何嚴也嚴則核核則重矣嗟乎表鄉之賢存則飬之庠歿則祭之社所關風化非渺也乃嗚珂之里吹竿多濫有司以此甘臨子孫以此幹蠱使秬鬯無色江蘋蒙恥今之祀典能如關西之祀公者有幾哉公雖巳社於鄉而遺愛在鼎鼎之士民必有如桐鄉之祠朱邑者生於秦仕於楚皆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亦可慰於九京也巳別駕公紹承家訓處脂膏不自潤如胡質陳寔父子而清皆表知鄉不慙長若考作室厥子乃肯搆者乎

  ○吳伯實遺事後序

  中舍吳德聚為其伯氏脩身後名也徵言於聞人幾遍海內伯實為不亡矣仲虗沒而仲虗之子猶以未究厥考之志為憾於是走雲間請陳徵君仲醇為傳而屬不佞題其末簡余方有入閩之轍伯實懿行具徵君傳中無庸理前語重以漫衍矣顧讀徵君傳於兩君相友愛三致意焉且夫弟弗恭厥兄兄弗友于弟豈非以利哉懸鶉藿食形影相依列鼎連阡鬩墻斯起財之所處爭之所生孝弟之所繇衰也伯實與仲虗皆有聲太學傾海內賢豪然伯實不難以賈而佐仲之儒伯實有西河之泣聞仲虗得雄即破涕為笑此殆神情所發非象恭色取者不謂程卓之家故有田薛也新都多素封饒為節俠事藉令百里誦德千里誦義而一門雍穆未之有聞安所稱仁義之附耶故世有知伯實之風者在此不在彼即他懿行可槩矣

  ○志報錄序

  人言婦人之賢不著於閫外而自古之賢婦人厥有稱者范史蔚宗特為列傳使與名臣良將逸士鴻儒並傳不朽婦道果不在於湮滅無稱也第其所稱必有奇節偉行而所謂奇節偉行者大都生不辰而罹世難崩城哭市舉其一隅矣假令平居而履順何從有令名乎繇斯而言雖謂婦人之賢不著閫外可也董生曰余誦詩至鷄鳴之三章觀其婦人所以勗其君子者在親賢敬士而至於捐珥問佩之殷至乃聖人錄之以勸婦順而存教於來世此豈有非常之事哉不可以論當世之賢婦人乎欽甫徐君之配陸孺人之賢余不能知而知徐君有日矣君起家貴冑自其弱冠固巳屏去狗馬聲色之娛嚴事名宿寓情經史稱佳公子矣比其先公捐賓客君家道漸中落而君先後太夫人朝夕之奉下及應供門第之紛慁嘗綽有餘閒不知所自顧徧交國中之賢豪與之欣賞奇文揚搉雅道即國中所稱賢豪之士揣而知其為君友也問君所以則皆孺人之助無論捐珥問佩又身持君之門第俾君不顧於內而併力於賢人君子可不謂尤難哉孺人歿矣於是君以所來吊且祭者列敘其人勒而成事曰使三藐孤知報乎余以謂凶唁死弔人道之常而厚之符也於孺人則無與惟是披覽斯編者見君之所交皆魁人名士高流勝輩足發明君之多賢友而用以知孺人之助則孺人之賢將於是著異日職管彤之筆者其有取乎爾此則君之所謂報乎余家姪原正君之甥也君方鼓盆而家姪病臥欲有論著未能也俄而家姪長逝余義益不可辭不文聊序之嗟乎使家姪不死其有以道揚孺人之徽言懿行也哉

  ○屠孺人傳序

  老子曰正言若反左氏曰違而道婦事姑如子事父一也惟以室無勃蹊唇無相稽而巳乎則媚子諧臣皆忠孝所收矣必不其然以余觀於屠孺人所為成其姑之賢者何其曉解大義也先是子上早世徐夫人抱遺孤授之書多六朝麗語余見長公年八歲次公六歲皆美秀而文出言必雅有詞人之致及徐夫人歿孺人所以訓兩孤者去其抽黃對白而為紆青拾紫之業二孤是以一出而游子衿間試輒先其曹偶向使守緒言而不變則二孤固詞人也不乃近於屠龍技乎長倩與范夫人相莊如賓落落熊夢夫人常餙姬姜以進長倩以為傷於恩而薄於厚不甚暱就也竟夫人之世不育夫人歿而後宮之寵始盛一旦得雄當中分兩孤之貽而孺人所以奉諸姬者益有恩意若曰先姑廣嗣之志我其代終焉嗚呼春秋莒鄫之書詩人小星之詠非通經學古者知此乎蓋孺人為康僖公之孫康僖公閨門雍睦閫教嚴整女自屠出者皆為女師為節烈而孺人其尤著者也孺人今年四十以公家之旌則未及以子姓之奉觴上壽則不忍御曰我未亡人也不必諱亡如有所謂生壙志者受而藏之足矣長倩是以悲其志而敘之而余特表其大者以補長倩之逸如此余於孺人之考思韋君同出於汪先生之門汪與長倩同門戊子之冬四人者時時徵逐輦下子上類文若之著膝而余以為近彥輔之玉潤是以締姻好余因言婚店老人又作彤管編信史也是為兩孤序之

  ○少司徒方采山公九十壽序

  聞之論語讖曰堯游首山觀河渚乃有五老游河渚間為昴星之精世紀曰堯治天下大和景星曜於天甘露降於地朱草生於郊鳯凰止於庭嘉禾孽於畝醴泉湧於山大抵皆寓言也極治之世則朝有純德之臣野有不二之老是為王者永年之符故諸福之物難致之祥無大是者詩稱嶽神騷喻芳草推此類也堯之瑞史不勝書即河渚五人者莫知其誰乎非進而咎繇稷契諸臣則退而被衣齧缺子州支父之流耶且夫虞夏商周之盛未有遺年者也天子親袒割執爵而獻老更有廵狩之事則就而見九十者亦曰其有能稽謀自天豈其山澤之臞有鮐其背而自勤萬乘為今天子久道成化和氣翔洽蓋亦有永命之符者四齊得其一則有若海豐冢宰楊公楚得其一則有若御史大夫蒲圻謝公吳得其二則有若大司徒石埭畢公少司徒新安方公此四老者皆九十歲矣天子採郡國議以璽書問舊臣無恙皇華之使束帛加璧賁相望於域中然功令以列爵為等於新都若有待者海內猶未慊焉曰此四皓也而憲老之典故不足公所乎董子曰是何以知方公方公者持盈者也嘉績多於先朝止足堅於末路典型樹於鄉閭風采聞於朝陛是皆與三公者同雖然三公者名位巳極而可益也公名位未極而不可益也公通籍時分宜為相餌之以巍科而不得困之以簿領而不得天下以此高公之職冢宰操熱柄舍人子張甚郡國吏事之甘公一裁以禮廚傳乾餱平平耳失冢宰懽鐫一秩公不為意動天下以此服公之執江陵引民譽以自附而不能先也公在南都竿牘絕於輦轂落落穆穆枯朽自墮失相臣歡五請而得謝政天下以此重公之品有其摧之氣乃益增有其鍊之節乃益明故四公均之完人而公之磊軻特著將其閱世險夷異乎公少而苦吟白首不倦三朝以來作者四起公自堅壁壘不與俱波心無亂營美成在久公今開九袠計公攻詩之日且七十年詩人之曆未有過者惟韋應物近之上自天寶下至元和綿歷三唐才不可盡大雅君子未載比肩矣以純德不二則如彼以氣節文章則如此此之謂不朽不朽之道國爵并焉不軒冕而貴不華袞而榮易曰謙尊而光光之章徹也而謙復為□□斯以談公何所藉殊數矣憶今為庶常祖餞海豐出春明角巾麈尾如昨日事石埭八十懸弧有授簡於予以佐兕醪者公讀之以為知言及余視學三楚下教邑中錄蒲圻公孫充慱士籍曰非尊齒也獎恬也乃茲以汪君之請頌方公余生也晚遂得論交四公間矣非際休明曷紀人瑞哉

  ○賀侍御達泉張公八十序

  余以萬曆丙申持節封吉藩浮江東歸阻風石鍾山下時湖口令謁余稱侍御張公達泉者今之東方生也盍訪諸余使侯吏挾刺通謁公出而肅客若有夙好者造膝數語不知席之前也公時年七十有一其顏如酡神氣勃勃步履矯捷或曰脩容成氏之術公亦不讓不習至問其多男則是年有夢熊之祥者凡三四矣余少而學道乃學所聞若黍珠河車規中肘後金鼎玉液之秘叩公願知所裁公曰否否獨黃庭閉子精路可長活一語從事有日耳語曰巧者不過習者之門吾二十餘而登朝三十而棄官四十而術成術成而耑志一行耳目不旁漏精神不亂營者又凡三十年以有今日也凡子之所言者巧也非習也子而為我則不能吾而事子亦敗矣余洒然異之道出池陽客有知余自公來者曰侍御觴子乎余曰然又曰侍御亦用家樂歌舞為讌乎余曰無之客曰然則侍御下客子耳余應曰侍御不以我為彭宣而莊事我也此故不足吾所乎自是數跡公事於海內之知公者今年四月公壽八十矣公之姻家許使君先期徵余言為公祝余實重公微使君請固將有言也公生於江右江右士大夫皆斤斤墨守程朱氏學於達生之旨大有逕廷焉即知公者見謂解徽纏外形骸自適其適云耳余聞公繡斧按浙在肅皇乙卯丙辰之間時制府胡公方恃其功高寵盛目無直指每有公讌佯為酒狂令壯士席上舞劍或縛材官當筵貫耳且聲言手刄之直指為罷歡厥明折節請罪直指顛倒於機穽中多所易侮公年少寡言正色既受事風稜肅然胡公大見嚴憚終公之任浙不聞制府中酒如故時繇公氣吞之也使究公之用是不當勝胡公耶公之鄉有媚津要托於聞人之戮者公每持論鄙不齒曰吾遭時太平比封君秩不能敝衣糲食廢後房絲肉自苦亦何至為得罪名教也公之雄才直氣此窺一斑矣然則直以公為達生者是與非耶善乎夏侯太初之言東方生也以濁世不可以富貴也故薄游以取位苟出不可以直道也故頡頏以傲世傲世不可以垂訓也故正諫以明節潔其道而混其跡清其質而濁其文非公孰能當此者公亦歲星精耶八十猶始壯也而奚足以為張公壽吾又聞至人與道轉化不主故常繼自今公且進久視而為超生游恬淡之園證離微之奧有望真人之氣者曰湖口有河上公柱下史也則余不得窮其際矣

  ○封太史見峯張翁八十序

  祝觴之有辭也亦猶詩騷之遺乎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恒升者殽於天岡陵者紀於地松喬者稽於人三者備矣謂之善禱其昌非曰能之間為長者効茲張太公八十壽而不任觴語也盖公之壽道多矣請重以漫衍而幾其或中乎余聞之天官書曰東壁二星主天下之文又云進賢一星在平道西太微垣東其星明而潤主賢人對策白雲氣入進賢賢相出太公有子君一以賢良對策為天下第一文章行業冠冕承明著作之賢非其象耶文皇帝掄方聞之士讀中秘凡二十有八人二十八有人者應列星之數也則公之甥錢稚文又裒然為庶常首若斯者千里得之猶為比肩歷紀得之巳為希覯况二賢競爽七載相望金鼎玉鉉屬毛離裏者哉公之子壻錢肇陽出為循吏退明聖學物色隱隱動少微間而公之子若甥重賢疊肖又有叶於太史聚星之占者公其歲星精耶此或可以為公壽乎而未既也公之先為東海公始卜兆于鳯山其繇曰凰皇于飛和鳴鏘鏘三世之後莫之與京再傳而為黃門為侍御雖皆民譽猶若弗克當者至於公而士之子為士耳百年不飛一飛冲天百年不鳴一鳴驚人自君一出而鳯山為我明之高崗張氏之韋杜坊矣鳯山以西為天馬山居於兌位兌為少女故公之甥家實成其宅相今天子惟吉士用亦何啻武皇歌天馬來耶其南則為神山三神山之一也羽人彭氏居之世所稱隔以弱水而太公所扶笻唫嘯於斯者肇陽亦官於蓬萊今乃時選杖履從之允太公其嶽神耶此亦可以為公壽乎而猶未既也龍門之史日月並曜顧亦多創於史談談有子長為之子而褚少孫為之甥至太公近之矣抑談述六家豈不有味乎道言哉封禪之不從而自傷留滯非達也太公不醜窮不榮通日者君一御公於燕邸受天子顯休命官庖上尊甘毳之為飬而不忘菜羮也五城雙闕鉅麗之為觀而不忘衡門也朱纓華轂賢豪之為造請而不忘布衣艾也葢幡然以歸君一是以為六月之息凡以安太公耳夫去徤羡專精神談公能言之太公能持之豈不博大真人耶此可以為壽乎而猶未既也余海上人也則請言東海夫東海公之澤遠矣百川注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者也然自公之微而人疑廉吏之不可為自公之振而人信仁者之必有後疑則驟興者耽耽而信則樹滋者蒸蒸矣為人孫者以率厥祖為人父者以翼厥子吾師乎吾師乎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公之大年禮所謂國有福事則慶賀之者也在詞林盛事有廣陵李文定公以廷魁都上相為尊人奉八十觴至今豔稱之余謂李氏如月之既滿張氏如川之方至雖八袠齊年而太公之用物未宏吉祥所止恢弘祖烈沐浴主恩紹明素業襲天地無彊之休更二十年而埜史佐酌則又有三不朽事以詫公家之盛何言李氏哉

  ○封觀察袁順菴七十壽序

  藩臬之有長也皆坐論者也長以下或有四方之事焉袁大夫於楚臬觀察吏矣轉餉之役以大夫之重而護之至於淮徐非故事也是時選人有所推擢待詔久不下海內藩臬半虗署而楚為甚不得不以大夫往而大夫居江陰得過里門省覲太公頤菴先生於是太公七十矣懸弧之辰大夫椎牛擊鮮徧召族屬與太公素所厚善奉觴上壽雖留連家慶不廢簡書豈非吉祥善事天與之合哉夫天之合者不自意而偶得之之辭也乃大夫非偶得之也先是大夫自儀郎為齊臬十年而晉其長聲績籍籍起為東諸侯冠直指倚大夫才不可旦夕去乃大夫有幼弟遘危疾太公以遽人告曰事急矣即有他虞不能獨生大夫朝發椷而夕請檄以歸幸相保而喜可知也凡兩閱月始受事濟上直指亟相勞問介弟無恙乎太公亦無恙乎大夫謝曰幸父子相保公之惠也其以為曠官而討之則何辭直指竟用是小有言曰若袁觀察者其才守無間然矣其急弟而以官從之無乃為非情語乎太公聞曰吾不能譽兒直指能譽吾兒者且夫才守無坫而重之以孝友則完行也古有囓指心動者非人子也耶大夫以此更量移入楚君子謂大夫之孝也與太公之達也兩相成者也大夫之行意於齊也今之蒲志於楚也亦兩相成者也藉令大夫重於違直指寬於應太公且遂晉東藩伯或領節鉞而中州而秦晉其不為楚有明矣楚觀察使且不得轉餉不入楚其有轉餉者哉故曰袁氏之吉祥善事非偶得也不佞又聞太公之愛子也天下無有太公為諸生以文行先其曹偶一再詘即不更試而勇於退曰吾有子可教也中年有鼓盆之戚即不更娶而勇於鰥曰恐其虗吾子也太公有幽憂之疾成癥瘕者數年矣既大夫領鄉薦報者入門不知癥瘕所繇去及大夫計偕公送之而泫然謂所親曰兒身委縣官矣非吾有矣大夫之釋褐於三百人中最少其才品為當塗所急而故迂其塗為學博士為國子先生為迎養地太公則數遺書命之曰寧鈍毋巧寧闇闇無赫赫大夫自筮仕後二十餘年十一命而至觀察其於進退之際綽如也皆太公之教也嚴君平日人不婚宦情識减半太公為諸生時巳近之雖以子貴無豔心無驕氣其淡素殆天性也恬愉交養而天和不滑太公之引年其可量邪大夫之行也中丞梁公餞之幕府酒數行梁公出所謂百餘歲老人者見大夫曰願太公壽如老人老人者中州人也江陵劉宗伯習之者三世矣多禁方有卻老術大夫請緒言而獻之太公老人曰太公年幾何曰七十老人曰吾孩之矣飲噉視聽如故乎曰太公五十後更善七箸自著漫抄千餘卷嘗篝燈熒熒作蠅頭書老人曰吾七十時饒為之矣雖然太公貴人也能如吾之丱木食乎曰不能雖然太公能節嗇能如吾之混迹卑田乎曰不能雖然太公能忍辱能如吾之巖居川觀乎曰不能雖然太公能深居老人曰可矣大夫又言曰太公節嗇矣然而好施予忍辱矣然而好名節深居矣然而好公正發憤老人曰若是吾不如太公矣太公受氣養德皆與吾同而功行過之吾藏燈者也而太公益之膏傳之火矣吾如童山能不鑿焉太公者觸膚興雲者乎而又況於使君助之以雲四岳而雨天下者乎是將久視者也吾無所效於太公矣請解吾之衣以衣太公至百歲而貽以刀圭之藥此亦入楚而後有之者也

  ○唐太公無懷八十壽序

  余往以使事出常山君公觴余萬峯之巔酒三行揚觶而屬之曰異日者吾將奏滿書也若以天子而華袞外臣之父則惟子代之言余唯唯應教既君公與余先後皆中讒歸歸而望衡對宇於龍門之里兩人數相過從余時談莊談騷廣君公之意太公隔垣而聽之輒稱孺子可教於是太公年八十矣二三子徵言為太公壽西至於吳苑東至於勾章北至於燕山短章大篇雜遝逓進於以頌盛美而祈恒升甚備君公猶顧余尋其緒言曰不得於朝盍謀之於野余敢不從諸作者之後余聞孔子曰邇之事父遠之事君三百篇尚矣詩以後學者尊騷比於經於莊周之書見謂遺棄人倫禮法士弗道也廼余以為慈孝之經子父之鵠惟莊近之而騷無得焉夫馳驅王事者猶軫陟岵之思安有一行放廢不勝牢愁而以親之身為殉者當時宋玉之招其辭俶詭幾無遺象特為靈均外陳四方之惡內述宗國之美而巳南陔白華之義何闕如也從曰資於事父亦何至傷厥考心莊生雖掊擊曾史乃其指與騷殊矣輕天下細萬物盡人間世可欣可戀之事不足以滑其和而一歸之於重生重生者重所受之生也不敢毀傷無大是者此慈親之所安也而百福之所同也雖然如以巳養養親又孰與以親養養親且夫孺仲之遯也元亮之高也一當父子之間猶不能混貴賤等賢愚而受之以達生之愛況末世之波流乎林回棄千金之璧丈人駭重淵之珠此之寓言可為父鵠矣竊意彼伯庸者無亦蒿目而憂遊方之內者乎以今觀於太公有異焉太公讀天下之書博聞之士不能傲以所不知而不以資進取一似逃名者清而容物貴而能下郤車徒步入市不亂羣一似和光者棄捐淫俗室無姬姜獨睡三十五年每以張蒼東方生之事為可深恥一似重積者墻東之隱深於嵁巗二千石以賓禮賓之固匿不出里中兒不識太公作何狀一似閉關者窮亦樂通亦樂而氣冲然而衷坦然自署曰無懷吾聞無懷者意恚不見於色堅白不形於心漸毒不萌於動形有動作心無好惡是上皇之風而莊生所謂博大真人也以此安君公之養不亦相成乎哉藉令太公不具達人之觀君公雖日夕溫情澣濯脩人子之節不樂也欲使恬愉交養而和理出其間難矣吾郡東隅厥有神山說者曰三神山之一是多壽民或曰三神山隔弱水三千里大抵皆寓言也忘機如太公弱水可航神山可履羨門可侶屈子曰彷羽人於丹丘莊子曰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行於太公見之哉君公請理余語奏諸太公復謂孺子可教否

  ○封大理寺正楊澄宇公八十壽序

  昔李蕭遠著論以為人之升沉脩短一制於命雖鬼神莫能預聖哲不能謀而劉中壘則云人有隱行者必有昭名有陰德者必有陽報稗官所記更僕不數若寒士不達先習岐黃貧衲無徒聊飼鳥雀雅報不爽若響應聲是則食料之簿何必夙定於冥中注生之籙亦可游移於司命其然其不然乎原夫五等列爵伯稱養人九兩繫師任稱得眾天之好生必有所寄明矣故知渭川千畝竹江陵千樹橘安邑千樹棗陳夏千樹漆其物皆衛生之上藥其地皆不老之福庭顧人用之何如耳余素抗此說今於婁東大理楊公而益驗先是二十年前楊公六十攬揆之辰也王文肅公修酌者之言頌公篤行甚備而尤重公好施曰饑寒借財吉凶借力捐田贍族立祠收宗散粟賑荒皆古人厚德錄所載而是時公之王毋介福巳及百齡識者曰寧人之孝上格於天是毋是子一體綿算無問壽種抑語有之行百里者半九十蓋陟大華者每歇腳於青坪游武夷者或廻舠於五曲藉令公意稍滿假施有倦勤藉老氏寶儉之言詘馮驩市義之策夫誰能禁之夫誰能訾之然而公以脩塗在前觀成在後所為資無匡困倒廩傾囊行之十年七十不巳也又行之十年而八十不巳也方且習為日程守為家法為九族被為三黨府是二十年之中人嚮其惠者不知其幾公積其功者亦不知其幾同於壽者壽亦得之報以大年何足疑乎婁東之族雅重清議其尸祝瑯琊太原兩先生以厚德不以尊官楊公內行純備日引月長彼都人士事之莊信之固隱然與前諸大老相埒公第不卿相耳即不卿相而七十餘家待以舉火如晏相國五百畝義田世世相承如范龍圖無翼而能飛無根而能茂尤其難者也吾聞婁有毛翁百歲■〈禾卓〉稧吳中國慶再見於公矣公季君菃仕類文園義同卜式其人如玉厥貢惟金皇華之簡書有期南陔之笙歌先奏受簡祝觴愧非惇史敢廣文肅公之旨如此

  ○封御史左太公壽序

  御史大夫左公之友沈黃門周侍御諸君子儼然造余請修祝觴之言於左太公盖冢宰趙夢白業先之矣余何能為役雖然余交於大夫甚習又聞太公事甚悉不能辭也盖記有之曰孝子之事親也樂其心不違其志則養志尚矣抑父所不能得之於子子亦不能得之於父者惟志為然七十子之徒惟曾參為養志唯曾點為嘐嘐乎古人之志故童冠與偕而卑繇求萬人必往而藐晉楚不可謂同不得謂典此其家風也而養志之凖也世既晚士鮮聞道於是世祿有驕子而驟貴無賢父方且駟馬高盖以耀閭里朱門華屋以鳴得意素風不著浮榮幾何則又有鑒於高明之瞰而懷盛滿之損者屏門而居擇地而蹈下里門之車同野老之席自以為無患與人無爭哉而忠孝之大節社稷之閎議槩乎其未有聞也吾是以有感桐城左太公之事太公有丈夫子九人皆雋才而蒼嶼為長公先奉廷對官中書擢侍御太公寓書詔之曰吾家自丘明以來代有聞人始祖戴國公當隋之亂以一布衣聚豪傑保江南六郡所全活無算自唐迄今廟食不絕靖難師起有長一長二者忠憤激烈魯連抗東海留侯椎博浪庶幾似之此皆無翼而飛履險益壯况御史藉天子之寵靈以澄察抨剌何所不得勉之哉太古久遠之事吾不能知韓范富歐亦人子也蓋蒼嶼雅稔庭訓至是益自發舒思所以慰太公者會先帝鼎成聽政之謀起於宮禁貂璫神叢大臣首鼠時乎時乎會當有變公與黃門楊公排閶呌閽天日重朗太公聞之喜曰吾所望韓稚圭者今竟酬矣及蒼嶼受特簡較士畿輔是時士習驕悍多不受大吏約束公標正學杜私門簡厥脩亦簡其不脩進厥良以率其不良寬嚴用中蒸蒸顧化太公聞而喜曰吾所望為歐陽子者今復酬矣居久之蒼嶼進臺僉自念受冲皇異知無以稱塞惟是紀綱之地將上報主下報視無可解者寧忤羣小而口誅筆討何可以不知彥國之直寧忤執政而超德序遷何可以不如希文之爭蓋孤立行意超然於市恩避怨之外而朝士上書巧詆蒼嶼亦上書乞身太公聞之益用喜曰顧吾子不愧韓范諸君子耳豈憂蔣之奇梅詢輩哉乃天子心知蒼嶼精忠讒不得入而言者為正人發其私不容於清議又以銜恤歸偃蹇越二旬始發人持孝經律令相劘切且咋舌去去之匝月而太公之仲子發解京者又匝月而為公八袠攬揆之辰吉祥善事一時駢集公之加餐進酒內恬外愉綏福履而介眉壽者蓋不待脩熊經鳥伸之術誦八瓊三疊之文而吾以其志之得養覘之矣公元配周太恭人年亦七十有六九子皆太恭人所生自昔多男子者皆稱螽斯鳴鳩以為壽太恭人則否豈左氏所引鳯凰于飛和鳴鏘鏘之繇乎不然何以一將九子如鳯德也更四年而設帨則野史修酌者之詞以進

  ○楚魏碧山太公暨胡恭人七十階壽序

  余往視學楚中所物色茂異官於江以南者甚眾自以荷衣蕙帶謝軒冕之交即舟航所經潛為催榜不令郵人得迹之以是為常而魏使君令吳江前後四載僅於徐中丞官舫一覿面使君敘余有一日之知延款甚洽竟其在事未嘗報謝禮故以簡為貴也使君自南曹陳臬中都而余有鄉舉門下士彭令在使君部中始有尺牘相屬彭令入長安為言使君政術風義甚具今年春使君之太公與恭人七十偕壽其懿親胡文學請余文祝觴則又為言恬脩雅尚甚具也太公家世景陵右族其事厥考泗濱公至孝不愧曾閔泗濱公博學明經晚而廷貢司教鐸初命新安再命秦中三命鞏昌太公嘗間關御車隨身所到即為子舍浣牏上食左右奉養雖坐冷無氊苜蓿作飯形影相依未嘗頃刻離也然以是不能竟學絕意進取而是時使君頭角嶄嶄秀穎非凡器太公曰亢宗有人吾志足酬矣遂專意訓督名噪黌宮以己酉舉於鄉庚戌成進士筮仕蕪陰公一往省觀其廨宇如水訟蕳刑清曰習為吏矣即駕而歸既而使君政聲鬱起以煩劇改令吳江以治行高等擢南尚書郎尋陳臬中都督餉浙省金陵武林海內所稱江山清美華實上腴公泝漢沔沿長江順流東下不啻御風非有輪蹄跋涉之勞如嚮曩入歙入秦者使君又數迎致官邸太公乃偃息山樊杜門掃軌食武昌之魚若兼珍之味飲竟陵之水若內法之尊日與次公研經論史魚魚雅雅不知車上儛何狀也余以太公恬脩雅尚質之楚國先賢其純孝類老萊子其忘機似漢陰丈人其偕隱鹿門類龐公龐公求全於亂世故以水深林茂為樂太公遭時聖明父作子承恩綸舄奕元方季万將相踵顯融馳驅皇路何必减伏龍鳯雛羅拜床下哉道家所謂忠孝度世不導引而壽者太公得之且進而與大椿氏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者齊年其在斯乎其在斯乎懸弧之日胡文學試函余語侑康爵太公當輾然有會否

  ○江隱君繼環五十偕壽序

  太史公稱人富而仁義附焉夫登高而呼則不疾而遠濱河而飲則盈量知歸其為德之易固也乃箕子之衍五福先壽與富華封人亦云彼所稱素封者豈天之私人乎何取精之多也不佞嘗讀道言老子在黃帝時為廣成子在周為柱下史在春秋為鴟夷子在戰國為鬼谷子在漢為黃石公其說邈悠無所稽信顧范大夫之霸越也翕張強弱之間可不得老氏之用哉彼曰既巳用之國又以施之家脫屣卿相三致千金能致之又能散之即衛生之經不問可知其合矣何則盈則虧極則反天之道也計然之策雖末業乎其執天之行與黃老家不殊奇可使贏促可使延矣且夫百髓九竅外衛內營當其穉有壯之用及其壯為衰之候豈非貴徵賤賤徵貴之意耶內景經曰積精累氣以成真寸田尼宅可治生今夫涕泪吐洟眾所屑越也而有道者實之聲色滋味眾所競騖也而有道者捐之則豈非賤取如珠玉貴出如糞土意耶不然至人食乎清而游乎清而少伯末流僅同程卓則必有以矣新都汪隱君以孝友為政其事厥祖有囓指心動之奇節蚤歲為家督以廉賈聞鬪智智勝爭時時會贏得過當愈於纖嗇推其餘以收卹宗親振故人之急挂劍市義弄丸解紛歲儉出米數百斛為粥以食餓夫繕治津梁以費為惠鄉里稱為長者至於室無姬姜門無淫朋內行純備恭儉惟德不惟貨殖傳所云法孔氏之雍容巳也君自四十以後即有意於達生嘗曰仲長統欲噓吸精和安神閨房保壽命之期出宇宙之外獨力不能買山隱耳吾幸自饒給於所謂良田廣宅背山臨流者豈復有恨哉而能自苦卑世為於是擇有心計者主出入而脫身就閒築亭臺於蔭山之麓花木蔚映魚鳥留連壺觴唫嘯甚樂也閔孺人與君偕隱能助君施君之謀於室也嘗獲於是皆五十矣君有子太學履康從余遊茲歸拜慶而清溪諸太學諸君子屬余言以先酌者余則愧惇史抑三天子都黃帝鍊鼎之墟木公金母之自出得全全昌汪氏有之矣履康翩翩雋才一日千里傳曰明德之後必復其始自今尚有國之顯休命以寵光二人川至日升何可量哉何可量哉

  ○宮保東寧伯壽毋百慶錄序

  余觀東寧焦氏之百慶錄而知國家之異數加於元勳世冑者雖同姓諸王孫不若也夫天潢至貴重也然厚於馭幸而簡於辨賢竿有混吹柄無專授此長沙有廻袖之請而子建抱摧鋒之愧也有如東寧以河山帶礪之盟兼干城腹心之寄入則弭金貂備宿衛出刖佩金虎護橋陵者有之乎無矣且也堂簾既遠金玉其音衣租食稅之封鮮詢事考言之典自非助餉九邊貢金三品則 優詔不渙於大廷 璽書豈頒於外服有如東寧之歲閱上聞 恩綸輒逮進文階而冠率府自禰廟而及慈幃使杞國崩城之節託錦綍而不磨共姜泛栢之詩載管彤而益耀者有之乎無矣若夫小山叢桂之侶竟以凶終唐邸鬪雞之檄亦為釁始出城之禁不解越境之交閴如客有遊梁恐騁妍之不贍人雖同世或授簡以無從有如東寧友天下士聚四表歡繡虎雕龍盡出宗工之筆家雞野鶩齊登遺毋之羮即曰酌者之言取而無禁乎不知青萍見賞於孟嘗綠綺持贈於平子藉令悅禮敦詩之譽未弘結客好文之道未廣列鼎陳茵可佐如松之祝廻鸞翔鳯足舒寸艸之酬則何以聯淡水於同心致琳瑯之觸目者也顯親之孝斯為大矣若乃老姥陰符之經百言衍道百言衍法西毋朱陵之果千年一實千年一開事類於齊諧旨垂於魯什者存而弗論可也

  ○壽陳徵君元配衛孺人六十敘

  余友陳徵君仲醇避俗逃虗志在五岳晚而買山東佘之麓貯書萬卷游詠其中經其門閴若無人入其室其人斯在幾與世相忘矣非直忘世也殆亦忘家雖與其元配衛孺人相莊若賓而自其山居之後鄉城相距十八里一歲不過再三歸孺人時以春秋上冢為留憩山莊者數日此外罕睹其面與城市之人罕覩仲醇者等仲醇又不治生即海內束帛加璧干謁輻輳筆潤有餘遑遑與九族賓朋仝其饑寒隨手散去橐空而止鮮有歸遺細君者以閨閤之恒情論不幾似太常之妻北門之室乎而孺人以端莊靜一之德拮据內政嗃嗃如也雍雍如也安其荊布有六珈之華饜其脫粟有八珍之旨子婦皆式其儉素佐以力作大者蘋蘩小者機杼無不贍舉仲醇是以無內顧而偃息於一丘一壑之間仲醇即不一丘一壑乎簪屈子遠遊之冠策盧敖鄧林之杖凌華嵩而躡衡岱也男婚女嫁中壺足倚庸詎如尚平畢世次且老疾俱至而臥遊為乎孺人今年六十矣計其于歸以來四十年中合符古賢媛而過之者有三其始當仲醇才名方噪俛拾青紫之年顧不難為孟光之勸隱然而勤身家秉先廬無恙不至寄居皋伯通之廡此其賢一也仲醇中歲所謂同學少年爾汝交而金蘭好者相繼登華貫有乘車戴笠之異而孺人曾不豔稱焉有似於王仲孺婦然諸郎君皆浩然充然無憔悴可憐之色不至如仲孺子蓬頭歷齒動父子情其賢一也晚歲則為龐公之偕隱矣然龐公不入城以全家往鹿門故而仲醇之不入城也并不入室孺人即屏居肅穆而有林下之風又其賢一也孺人第少藋茀耳往者臺察以有道薦仲醇於 朝將修吳與弼陳憲章故事此何必非藋茀仲醇同學有若方眾甫學憲唐元徵宗伯楊彥履宮諭范長倩學僉其夫人則既藋茀矣而栢舟之外皆成逝波有如孺人之琴瑟並奏集於百祥者誰哉又况乎仲醇述作大業不朽則孺人之徽音懿範與之同不朽西池之紫霞上元之雲璈不足為孺人頌也結帨之辰諸君子試理余語而前奏之當陶陶然盡康爵矣

  ○壽節婦董母李孺人五十序

  在昔乙未之歲余奉 詔為南宮同考官初入棘註書二房序齒也次日改註書一房序官也大學士新建張公忽邀余請曰鄒宮允以春秋一再分考矣今且復然顧其額少鮮肯易者公有意乎於是余復註春秋第一房及揭卷之夕有董叔弢是時方以科塲為懼府恒門第是抑余亦不能自固袖其卷不出同官惟袁伯修不直余謂何乃作昧心事而陶周望宣言曰董年兄不及吳年兄矣叔弢故崇仁吳所取淛省第三人也俄而太原傅商盤亦得李鴻卷袖之不出新建張少師曰廢則俱廢耳李鴻者申文定公之壻也戊子之役人以是點余座師黃宮詹文定去國而鴻得雋正宮詹辯誣之日余安忍負黃公葢叔弢之間関得一第以此叔弢雖無祿蚤世傳其公車之業籍籍稱才子才子余藉以有得士名未嘗為舉主累云去乙未三十餘年而叔弢之元配李孺人以完節旌於 朝今年秋為五十設帨之辰於是叔弢之弟遐周索余言為壽則十年前朱少師巳立傳矣何俟余言乃余有感於邯鄲淳之碑孝女也謂崩城哭市坐臺待樹之烈出於高門大國者非難出於草茅露屋者為難詞則妙矣論則未公夫酖毒生於晏安而奢麗稔於世祿豈不自古記之哉余嘗遊行天下至閩之建陽朱紫陽夫子過化之邦也邑宰吳天洪為言此邦五百年無以節烈表宅者驅車山東有丘少司寇橓者 先朝遺直也其長子以辛未成進士丘公有西河之泣吾鄉陸黃門樹德唁上詢及嫠室丘公曰嫁之矣黃門大駭丘公曰嘻栢舟之詠錄於聖人懷清之臺築於天子此光岳之間氣可槩望之人人乎若丘公者何與衡節烈之概矣孺人所生所歸皆世代簪纓之家所謂高門大國者當代鮮儷十六而嬪十八稱未亡人有嚴姑無血胤孺人不恤九怨忍死以成夫子之孝廣夫子之慈茹荼食蘗三十餘年皎如一日且儉而能施終抱遐周之子收陰德報而 朝家旌典適與繼絕會假令叔弢今日而在孺人魚軒藋茀鸞章鳯誥與令妻世婦班中宮內朝之列亦尋常榮際耳能獨持門戶馨香發聞動於四岳奏於春官達於宸聽表於宅里揭日月而敝金石否世人豔稱甲乙科然明經三歲以數百計制科三歲以三百計而節婦被旌不能過數十豈非以其重若此其多若彼哉是昔者叔弢以高第彰孺人之勸學今者孺人以旌典彰叔弢之刑于叔弢有孺人為促後之延董氏有孺人為衰中之盛譬夫西域之樹半榮半瘁豐城之劍一升一沉雖形若支離而神理暎發繼自今孺人且日討斷機畫荻之事以祖之硯父之書觀藐孤之成而終叔弢之緒是女氏之不朽道也即不佞為叔弢舉主亦有榮施尚何南岳西池之謬悠足為節婦道哉遐周試以質之朱少師謂可佐康爵否

  ○程母戴孺人五十壽序

  夫祝母氏之遐齡者非真仙曷以哉金母上元莫稽往牒至於南岳東陵則固為人婦為人母非人倫道絕者也然其教不大闡而因果福田之說頗足以或里俗於是有布黃金造瑞像輸長腰供香積名為佞佛而祗以重僧人之貪業耳晉江王道思抗論謂金天氏之教有禆於中閨此何以稱焉太史公曰吾聞新都程母戴孺人之事而有味乎道思之言也孺人生有至性及笄歸程隱君恪恭婦職脩瀡蘋蘩罔弗潔虔程故素封筦鑰會計罔弗贍舉夫子遘疾籲天而號願百身代且刲股肉以一杯羹進而弗藥也生平儉素無他好顧獨好金天之教若有宿本自其中年巳割帷房之愛清凈自居繡佛一龕栴檀一鑪三業誓斷四偈時參竺典貝書具通大意吾聞彼教有云作有義事是醒悟心解之者曰資生治產皆與實相不相違背孺人之閫政近之又云戒生定定生慧故學士牽文句者受障深而婦人女子行一意者取道疾孺人之信心近之方且為鹿門之媼方且為臺山之姥而詎若愚婦之佞佛乎哉孺人有丈夫子四人皆負倜儻才以孝友聞於里即孺人空諸所有而家益立茲當五十厥子至善君謁本寧李先生及余文為壽李先生所為孺人壽者在方之內而余所為孺人壽者在方之外亦以鹿門臺山之壽壽於南岳東陵也

  ○壽汪母八十初度序

  夫室有交讁則偕隱者著家有小慈則勸學者稱王君公所以能遂其高者用婦言也歐陽子所以能顯其名者稟母教也若汪母太孺人之事更有異焉太孺人始為汪氏婦孝廉公故食貧落落窮巷糊其口於都養數不得志於名塲倦游俟太孺人慰之曰以君之才豈長貧賤者幸勉事背城之戰則請枹鼓以助盖廢簪珥資斧其行孝廉公氣乃壯趣治裝應臺使者月旦竟以遺珠售片玉家聲繇此而大當是時太孺人豈不能作逸妻語哉顧孝廉公飛鳴有具頭角未呈假令以運命之說懷安自墮則南金竹箭終為無踁之寶而蓽門圭竇皆為伯通之廡矣太孺人成汪之功豈在舉主下哉太孺人晚而賦栢舟有丈夫子四人翩翩名士佩服義方唯謹思日孜孜及親而仕無如數奇何大懼無以樂母心者太孺人則寬之曰榮進有時豈能越春而為夏哉汝家里號嗚珂居題通德貴盛矣寧必人人朱丹其轂若等寧謂奉母氏答劬勞者必五鼎食六珈衣乎則更有進於此者勉之足矣余不盡識諸公子而交於穆溟穆溟仁心為質蘊義生風季布之喏信於鄉邦第五之名不减驃騎即太孺人之所為剉薦留賓隔闈辨友者槩可知矣太孺人年登大耋神明益王嘗質明攬衣剌斷家事衣布食淡抑絕甘濃戶樞不朽衛生之經也飲尊不盡重積之旨也皆壽道也古之女貞有夫與子而度世者惟魏華存元君今之元君不在南衡在黃山石岳間矣乞余言以祝觴者汪太學元霖於穆溟為族弟素受太孺人卵翼恩者也

  ○少司空祝耳劉公八十壽序

  少司空祝耳劉先生者通籍四十年侍養二十載海內之曾閔也其昌與同官陪京先後引退今年八十矣懸弧之辰許文學請余脩酌者之詞余曰何以余詞為哉孝子德至於天則天苞見地符出故孝經有援神契翼經而行余在祝氏矣子知之乎文學曰何居余曰孟夏之月天子發德音下明詔若曰余一人未收列聖養士之報豈忠孝之率不先與子大夫有以終養在告者將尊寵之以為臣鵠所司核實以聞大哉王言所以鼓廉恥之陶冶明崇獎之凖的謂孝祝之援神契非耶而安取以余言壽世之言壽者眾矣稽叔夜則言養生有主討芸餌术熊經鳥伸亦足長年此宜於山澤之臞縉紳先生莫能從也李康遠則言運命有定壽考康寧鬼神莫能預聖哲不能謀其說近之而非所以論於盛世極治之世則嚮用五福威用六極一受成於皇極之主而司命為無權且夫瑞草嘉禾無情之物猶應聖主之念而生何論壽耈否則衛武之九十太公之百四十召公之百八十何以皆在周道方隆文武成康之世豈非賢聖繼作而錫福者厚與耳劉在終養諸君子中如連林之有松栢羣岫之有嵩華而主上寤寐黃髮勤思憲老與耳劉之八袠會臣主之精神若隱隱相通者而知自今以往耳劉之為九十為百四十為百八十皆以聖主無涯之養錫孝子無涯之年也謂余不信請徵以近事西虜跳梁朝議推轂行邊元老有及新城王少傅者言官以篤老難之天子不為動及 召見平臺少傅趨鏘閒雅調對精鑿雖借箸之籌聚米之論無以過之天子大悅賜鵲印佩龍文而出西虜怵於先聲退兵六百里當是時非主上神武獨斷幾為言者所誤再索而得耳劉亦如是矣此二老者一如疆弩之末猶貫七革一如吞火之世獨嚼寒冰者聖世之瑞也文學歸試理余語佐三雅何如

  ○朱襟江侍御六十壽序

  (前有逸文)不可聞於蕩平正直之世矣余同籍朱君采天下士也以清節直氣有聲西臺伏蒲之論流傳海內更僕未數既而繡衣持斧澄按江南風采稜稜為國家圖永賴業有端緒會天子誚譴言官二十餘人公亦在謪籍中得電白尉三吳士民以不竟公之德澤為恨而公夷然就道瘴海炎方顏如紅玉歸而築宮於山水奧區所謂趙王孫故宅者讀書談道教養子弟郡國守相干旄相属罕所容接時以春秋勝日與各僧韵士往來湖山間意豁如也臺省之薦賢以公為舉首者無虗歲而若弗聞也者銓衡之啟事以金為司馬宗伯之属者無虗月而若弗聞也者其容色溫然而不怒其文章議論依於大雅平淡而無孤憤怨悱之習所謂幽人碩人者非公耶公之同鄉有朱大復祠部以言事歸里中習餐霞服炁之術能經旬不食冬夏一衣公平平耳烟火裘葛不廢而精神色澤與餐霞服炁者等即余與公巖居相望會於苕霅會於具區會於西湖或十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談容酒德與夫撫膺擊節鬱勃忼慨之氣猶是君采也今年六十矣子月三日為懸弧之辰其二難襟海中舍五臺憲副等属余祝觴焉余以為凡祝多溢辭如蒲柳而松栢之也樗散而杞柟之也繁星油雲而景慶之也皆傳其溢也夫既巳松栢矣杞柟矣景星慶雲矣必也試之烈風棟之明堂見為王者之上瑞而後不虗三者之用以公精魄木氣若此海內之仰挹快睹若彼是且煩之以政事而不傷於佚縻之以好爵而不傷於高寵光之以名譽而不傷於達而岡陵恒升諄諄若八九十者於義無取矣離騷不云乎老冉冉其將至兮怨修名之不立彼為習於怨者名立即牢愁解矣公不為愁且怨而一日賜環大酬愛君憂國之士所為恬愉交養何啻挹浮丘而侶羡門者壽又何可量耶請與襟海兄弟為約今而後無復以下澤款段驕公以蓴菜鱸魚餉公余亦無以雨簑煙笠求公以驚猿怨鶴怖公惟挾斑竹管筆書公出山後事更三十年而為公賦抑之詩者與朱文寧祭酒共之矣

  ○望江兄九十壽

  吾兄望江公以名德躋大年九十矣攬揆之日子姓咸造選杖履稱兕觥修憲老之禮焉余諗於眾曰此家門之盛二百餘年所希覯也請逓言公之所繇壽者而余採為祝觴之言可乎於是有為公之子行者若而人前致辭曰某等習公之忘機矣然行年七十而嘗若有踧踖者則以母沈孺人立孤輕趙客抗節邁共姜而未有報也自緋伯待詔公車上書 闕下當時百司庶府之疏神祖十九留中獨公父子以孝情格天事下大宗伯議大宗伯移文直指覈實以聞而得建棹楔表宅里徼天子之譽命以酬罔極之恩慰風木之恨而公之胸中始無一事寢不夢覺無憂為嬰兒為赤子古有終身慕者年百有十歲是公之壽道也有為公之孫行者若而人前致辭曰三十年為一世公閱三世五朝矣自甲寅乙卯之後六十餘年重熙累洽潤澤豐美間者邊陲衣袽齊蜀黔巫日尋干戈而壽夢之區樂郊樂國天官書占云歲星在吳又云老人星在斗牛間堯之瑞應所謂民之子八九十者歌擊壤時也斯不亦壽而康乎有為公之曾玄行者若而人前致辭曰齊桓有云多壽多辱無為貴壽矣三鳯既邈羣龍代興今者承明著作之庭石室蘭臺之選虎竹熊幡之任逄掖子衿之英里號鳴珂居題通德公惓惓以振族之思觀亢宗之盛而喜可知也緋伯博於學贍於詞公侯之後必復其始行且致身日月之際天子詢家學所自有 詔即公之居授經如毛公九十故事斯不亦壽而榮乎語既咸請余致辭余聞論文者有筆隨人老之說而知登年之為載德助也彼其側身澡行欲善無厭者嘗一日而懷千載之圖豈不知晦朔不知春秋者可窺其藩哉諺曰天有記性無急性無急性故蚤計者嘗失之目前有記性故倒行者難待之定後吾視公質行可以鎮浮厚道可以袪鄙徐公之雅尚通介有常任安之交情寒暄無變雖自其性得之哉而亦以閱歷多造事熟前有典型後有烱戒故得效之方佩若上藥巳事之美護若瓌寶譬之松柏之節久而愈堅薑桂之性久而愈辣醇醪之味久而愈和蓋以德致壽還以壽養德所得於切磋琢磨者九十年如旦暮也談何容易余少於公二十一年昔余有感於鴟鴞之章而公為賦無衣蓋其厚之一徵也及是家慶為歌抑之詩以侑康爵而屬緋伯紀之

  孫男庭
  廣
  廙仝閱
  容臺文集卷之二終

  ●容臺文集卷之三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序(三)
  題詞

  ◆序(三)

  賀楚方伯霖雨梁公晉中丞序
  賀郡司理徐碩菴奏最序
  賀漕撫李公考績晉副都御史序
  送郡司理毛孺初應召北上序
  送聶邑侯入覲序
  賀郡司理吳茲勉最績序
  賀侍御潘翔公迎太公冏卿入朝序
  吳玄水禮部得子序
  初集序
  莆田曾氏族譜序
  王徵美刺史守城序
  壽光祿程公五十偕壽序
  日種音文序
  序宋黃門先生集
  封侍御史公七十偕壽序
  序郭主客集
  重題銅龍舘序

  ○賀楚方伯霖雨梁公晉中丞序

  楚庶宗之變也諸大臣議以為春秋之義將則必誅楚氛甚惡蔓圖斯晚社鼷不灌屋鼠不蕙八議所云非其大者請無牽於宗正條而一以司馬法從事於是檄四省集大兵為掎角勢天子環顧廷臣獨念撫楚莫可遣者時梁公以方伯守土荊南先是以平苗功奉璽書賜金且需次領節鉞適與楚事會天子廼命廷臣請以中丞節授公公朝受命而叛者夕伐謀見疾馳而入幕府而士民喜可知巳曰公不從澧州來其從天而下耶是時伏戎在萑悍宗在堞方屬耳目新帥以為意嚮公至則皆慴伏不敢動曰是夫四征不庭慣經行陣者梁公耶庶宗寡援則大窘公廟算百出則又次第就械無迯罪天子以一中丞節勝于十萬師而方城鄂渚之間謐如矣故事大中丞自藩臬晉者同官徵言志喜於是諸大夫授簡不佞昌曰待子久矣其無辭不佞服膺公教甚深且賴公定楚無入危之誡又何可以不文辭也往讀史至漢文時謀國之臣孰與晁賈哉賈大夫不難繫單于頭而抱火積薪之慮惟諸侯王為諄諄又家令之疏備邊詳哉乎其言之也要以安宗廟而尊天子舍削六國無足事者帝心奇其才莫能施用竟成六國之禍雖然帝之所能者損萬乘之重以重細桺而巳若曰吾有真將軍者豈憂諸侯王哉譬之治病脛大如腰指大如股者症也或言分之便或言削之便者禁方也而條侯則醫也二子者試方者也試方者人費試策者國費得國醫事幾矣藉令動六國之兵而應以棘門霸上之將安在禍小乎故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任此文帝之明而熟於計也嗟乎國家日不乏謀議之臣至如威名折衝信命殊俗功能日著可當縣官緩急者曾幾何人又以遭時泰寧兵革不試士大夫優游文墨拱手而取大官他故勿論即如大中丞是古天子所使王官監於諸侯之國而分陝之寄也鑿凶門樹大纛將以虎符徵發而稱主帥乎居則討軍實而銷民萌有急則撤患於肘腋之間而制變於呼吸之頃此寧渠可嘗試者廼其道甚廣其途甚夷主爵者率以寵名譽之人而酬敭歷之績軍旅之事不必其有聞也其故難言哉難言哉公以文章學術起家望郎當西夷弗靖天子命重臣行邊公應詔與俱重臣竟賴公策敵王所愾用是結主知起士望今國家屢有征伐之事公未嘗不在其間三韓之役松山之役播酋之役皮林之役公或調兵食或設方略或視戎行或募死士交河飲馬瘴水墮鳶公所為間關而策馭也氊帳酪漿刀耕火種公所為跋涉而問俗也飛芻度嶺積甲齊山公所為拮据而先事也赤白探丸癸庚譟野公所為指顧而應猝也公筮官郎署而幹濟有元老之猷近試三輔而經營在玄菟青海之外旅進藩臬而物色在河魁中執法之官是故人知天子一日而驟貴公不知試之二十餘年不為不久人知公不戰而成功而不知公之所為百戰功皆今日收功地不為不難也且庶宗幸而濫觴巳耳即瀾倒滔天而其敢死孰與虜酋其獷猂孰與猺燹其貪忿誰與脫巾之卒公能折其所難何論易者於條侯曷讓焉若乃盈廷言戰賈生之慟哭也劉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則西川謂耶總之皇上善將將得聖人之威矣蓋宸濠之亂王公瓊在本兵曰無憂業有王伯安在今公之講白沙氏學與王同公之澧王之贑其地同王先濠而後苗公先苗而後楚其事又同儒者之效覩矣漢事云乎哉旦夕者天子錫師中而寵公於將相間則有穆如之頌以俟君子

  ○賀郡司理徐碩菴奏最序

  陸士衡文賦曰課虗無以責有文誠有之仕亦宜然彼賢人可久之業太上不朽之事皆契在獨知藏無朕迹於德謂之隱於善係之陰何嘗稟成於朝署司命於主爵哉而或者謂朝槿之可常信夢蕉之足據所保者在此即所捐者在彼而廉恥節義無所不捐矣則蹠實之為患不可語於達人之觀也吾郡大夫西安徐公筮仕時嘗為廬江司理繡衣持斧為崔大夫自牧伯守長以下慮無不搏心先意自全威稜之下者而公平視之無所阿邑適有徐守之讞相忤棄其官歸徐守者江右汪君心淵也始東方妖賊壓彭城境此南北咽喉關天下安危不小賴徐守善為兵多方略扼其進賊委城遁去張睢陽輩人也而失驩於備兵使者趙君趙中之於崔將行貪吏之罰須眾理官閱實其罪法在重辟中眾莫不心傷其冤乃與慷慨激昂明其不然者徐公也是役也公仁心為質蘊義生風陰德通於神明令望重於山岳所保甚多所捐甚少惟一官耳嗟嗟倡而和者何人哉崔既入操國柄羣奸輔之長夜漫漫孰知其旦賴聖朝更化羣公訟言 賜環有命復為松借則與公同解褐者皆巳駸駸日月之際公無幾微厭薄故官而識益練而神益完有泣罪之仁有定亂之略有平反告母之孝情有不茹不吐之風采譬之陟羊腸過灩澦而結靷九土揚舲百川易於履平地也三年報績特尋常事以公始念不及此故同官觴之以志彈冠之慶云昔漢于公以官殉覆盆烗耀史冊更千載而有錢若水又更五百載而有公與之鼎立奇男子故自不易食報當亦殊絕今天子褒誅獨斷遠過漢宋彼于公之高閥若水之急流其足為公稱哉其足為公稱哉敬因郡伯諸公祖之請而揚厲公之百一如此

  ○賀漕撫李公考績晉副都御史序

  楚之貢浮于江沱潛漢則禹之道也昔也逾于洛今也泝於淮故楚之轉餉者歲詣淮受教令於幕府以開府視淮亦猶賜履之地乎大中丞修吾李公以撫兼漕事久矣日者天子以璽書晉公為左副都御史而楚之藩臬使喜可知也曰公今真為漕矣楚賴之矣又曰上今用公矣世賴之矣授簡不佞昌曰庶其善頌乎不佞何能為役憶讀公之撫漕疏而能言之士方公於汲長孺陸敬輿郭令公韓魏公張方平者核矣斐矣如以古之事詞止矣不可以加矣請言今事可乎在昔永嘉張文忠公自郎官佩相印嘗 召對便殿掀髯言事俶儻不小拘公旁顧一二宦竪則佯作踧踖狀上怪問故公對曰臣何敢失此曹意內庭數武地如萬里矣因極言鎮閹所在暴橫非聖明滌蕩海內終不見天日世皇感動為盡罷諸鎮守者夫李元禮一世龍門裴晉公四朝元老竟拱手於宦官輩而文忠以一言除數世之患偉矣社稷功也雖然公有社稷功而於賢人君子肯許以社稷臣哉遇合太奇寵數太盛不知者既忌其徑之捷知之者亦愜其報之稱尚安得而以名歸之故夫歷邅廻嘗險阻有蹶而起有前而卻朝廷之注嚮與海內之清議兩相畸亦兩相激而鬱勃不得宣者此亦名臣之資也中丞公得之矣公以直言極諫浮沉中外二十餘年最後領節鉞未幾片語出宮中賜之玦其事甚秘世莫能知也公請去不得請代不得嘗以身在去與代之間可去則權輕可代則責亦輕而稅璫增者乘公兩輕之勢磨牙張距以吮淮海維揚之血公亦不量孤危而日夜以討璫為事如臨堅敵旗鼓間諜靡弗用也如薄猛虎網羅弓矢靡弗設也卒持其陰重罪大困稅璫使不得生還禁籞當是時海內扼璫者若清原若江夏若南康皆不能以一矢加遺守土大吏至禠冠帶受辱其次三木囊頭受辱其次緹騎圜土受辱而雷霆之威獨霽於淮上識者曰上之知公雖三旌九遷不過也主上雖心識公而未嘗驟貴公公雖受譽命而以年以資未嘗踰於怕調之尺寸公在鎮先後著功實如馭將吏懲貪墨議河渠護 陵寢靖叛萌賑流散不止為漕而獨敘其所為漕者若曰程績而酬則爵祿不足也以故天下之賢人君子皆信公重公於公之當去也昌言於朝以規於公之不遂去也昌言於朝以頌即鑿橫門建大纛盡護東南諸侯股肱倚之咽喉仰之於公豈有不足而公議之鬱勃猶若有不盡釋者公之功名於是為盛哉抑公不獨自成其名而巳也聖德亦光焉矣皇上異時不嘗逐三大璫乎保之敗也則權相隨之鯨之敗也則少宰隨之誠之敗也則臺諫官隨之夫自宰執而卿貳而臺諫莫利其北璫也主上之明也公之終有譽命以此故夫分過於君謂路馬不可問逆鱗不可批密雲不可雨明夷不可日中者皆誣上者也布衣輕俠尚有名交安有網恢恢綬若若而匿瑕暢美莫望之臣子者皇上紹烈祖之休於公乎白矣書曰嘉謀嘉猷惟我后之德其在斯乎其在斯乎繼自今公益有無窮之聞主臣俱美中外禔福洛修貢江獻珍寧獨惠於楚於漕巳也

  ○送郡司理毛孺初應召北上序

  睦州毛氏兄弟鼎立孺初公後起為吾郡司理凡五年聲籍甚天子用所司剡薦以異等召云始公之入吳也其仲司諫氏贈之言曰行矣毋愧龍圖之樹其伯天官氏贈之言曰行矣毋愧桐江之絲公拜受教而為董子理之也董子俯而思仰而歎曰善哉繇天官氏之言可以清繇司諫氏之言可以任雖然嚴子為傲爵祿者也於先憂何當即於理官何當也公曰唯唯否否夫嚴子者果以其傲爵祿為高巳乎其言曰懷仁附義天下悅趨勢順旨要領絕此古之遺直而范氏之宗也凡任天下者固必有所捐國家之謀肉食者鄙功名之會金注者惛故可餌以祿者即可怵以害可縻以爵者即可撓以法非夫泥塗軒冕而能當官立節者天下無有昔范公為諸生則以天下任吾為理而任豈稱早計哉桐之水以礪吾齒耳蓋公之持論若此其理郡率以此言為券較然不欺其志焉公身兼數器而棘木之聽自其顓職亭法處事片言立斷刑書既定即豪貴大俠力能得之監司臺察者不能得之公監司臺察亦借公自解曰是無如司理何有宰相子方操熱柄為吾邑宋氏關白公抵其書摽其使曰而公與吾無生平而書偽也邑有人奴埒素封與故主抗輦下貴人至為擊一學使者去賴公窮治竟斃於法於是江以南搶地呼天之属願一當松郡理死不恨而公以為無冤民易無冤士難今夫司属之殿最寄司理筆端一不當令蒙惡聲此寧有兩造為閱實者公故具鑒裁而不以脂韋先悃愊凡所品騭要於至核即臺察亦無以奪也計公在事以廉成平廉最著以彊直行仁恕彊直最著弓旌未及而風稜岳岳巳動朝著矣遭時休明箕穎為拙雖江湖客星皆耀於鉤陳太微間假令子陵而在能逃諫議徵不就否宋時自希文出士始知重氣節今天子高居法宮積牘如山不復决慮無弗伏闕諫上殿爭蒿目以脩社稷之急而天下脊脊多事何也豈其迹於任也而不大有所捐與豈其知趨勢順旨之非希文而不知懷仁附義之為真希文與昔富鄭公之賢也欲有所誅進而希文持之曰恐人主手滑此以知其不好激也石徂徠之直也為四賢詩而希文嗛之曰天下事為鬼子壞此以知其不好譽也若希文者真能捐名者也語曰食夫殉財夸者死權烈士殉名夫名羙物也而權利之委也故遺利而後可以遺權遺權而後可以遺名遺名而後可以憂可以任公所試之理而效者也吾終不以羊裘為潛以龍圖為見以施於郡理為公之細而効於臺諫者為公之宏公行矣不煩改步矣請亦以余之言為券而質之公家伯仲徵余言者華亭聶侯青浦韓侯署上海許公皆漸於公之家風者也嚴以子陵名范公所嘗守郡者也

  ○送聶邑侯入覲序

  聶侯以述職行矣歌驪之日二三子講德焉行人吳子諗於野史董子曰國有六職令則兼之吾以是程侯抑何恢恢游刄也侯寬然長者鑒裁內運每延見士大夫考政問俗即能得其人於目睫之外造請不廢陽鱎自遠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是天官氏之職侯克舉之也侯下車之歲大浸稽天請命兩臺發粟賑荒鄉三老義士所在施粥糜間井相望侯身自勞來眠食幾廢所活餓夫不可勝數歲不為虐邑故苦踐更邇議均役官與民視田受役幾無等侯覈富民田隱沒盡出逾故額六十萬於是中產以下皆得免役而縉紳亦不至大困行法之平為江南最是司農氏之職侯克舉之也學使者檄郡縣校士所在讙譁山苗澗松今古同嘆侯謝絕請託精心品藻白屋寒畯遂無留良明鑑空懸飄瓦不怨是宗伯氏之職侯克舉之也勾攝之役日引月長動盈四百侯汰去過半昔之鴟張狐假而食者轉而歸農又捕賊曹符檄所向輒命為盜藪蔓延周內莫可誰何侯絜法定令落其角距餱糧以時萑苻息警是司馬氏之職侯克舉之也侯嘗謂欲省獄訟先省鍰贖非兩臺監司大吏所召捕未嘗遠人於庭亦無一役輕下閭里爰書巳八欲解則聽之未嘗引繩批根見法輒取也是司寇氏之職侯克舉之也澤國奧區溝洫是急先時濬治以勞遠人自侯建議壹用土著畚插在前餉饁居後事集民安百世永賴浦滙一役眾稱聶渠是邦土之職侯克舉之也夫國家以六曹盡天下之事而以縣令習六官之事如侯者得其一察巳足孤行况兼總條貫左右具宜不為天下循良冠乎董子曰似也子知侯者請更有進焉吳子曰仕於壯縣者處脂膏中耽耽逐逐富民是求彼官於家人極於病葢有之矣侯淡素自將氷壺方潔尺組寸帛不取諸民沽酒市脯寧浮其直侯在華五載矣素封之家游閒之子不知上官科指作何狀有以懷璧罪者誰也如其清賢豪之門竿牘並進或仗其吹噓張我羽翅侯曰我守土吏也豈借譽於名交哉守常度自信而巳如其介臺察有所摧抑其人故不能事侯侯陰為解脫竟不令知所卵翼士有退而負德者或為侯道之侯益為掩覆不令人人知也如其厚此足以頌侯矣乎董子曰近之矣猶未盡者其在侯之量乎古之知人者謂智可練而量不可學侯之量深遠矣若萬石之鍾不為寸莛鳴函牛之鼎不為小鮮飪忘寵辱遺毀譽於家有不見於國有不聞者是隰朋之弘也是故侯誠才矣然而不張的誠清矣然而不谿刻誠介矣然而不崖異誠厚矣然而不沕闇其大臣之度乎當其百里有六官之用當其臺諫又有大臣之用王正之春天子開明堂覲羣后修漢故事有以邑宰進大農少傳如桐鄉密縣者必聶侯矣吳子以為不虛美請書之

  ○賀郡司理吳茲勉最績序

  今郡司理之攷績也則猶古者計獄弊訟登中於天府之遺意哉其具成牘以請幾毛舉縷悉然不敢深言於慎測之情不敢侈言於不冤之誦懼其迹於夸也監司臺察則既有品題矣而不必其該也束於裁也太史之代言則既有寵光矣而不必其肖也淆於同也是將安所懸衡乎吾聞之言彌繁知彌觕言彌簡知彌精夫攷績虞法也有虞氏嘉美咎繇非即今之制詞乎而其言曰風動風者一字褒也後王重之曰明清猶雨暘燠寒各司其用非風敵也又重之曰訖威訖富是猶明庶廣莫之屬風之一德也且夫風之為言未施而民信先聲而奪人故足術也威富巳嘗我而後訖焉晚矣江以南故嚚于訟松為最又隸於舊京往往奸人不得志則走諸御史臺聲冤泯泯棼棼不可窮詰檄符一下胥吏伍伯之倫因緣為奸利中產立盡司理臨川吳公始下車擁書萬卷焚香諷誦或見謂公文人薄法吏不為也是時積案如山老吏抱牘而進冀窺使君辦法若何公縱觀有頃手數牘曰是行禽敗常者案之是封豕荐食閭左者案之是城狐家於官府者案之是鬼蜮鬪兩造而噉其肉者案之餘錐刀雀角非國法所急不足煩乃公三尺須其改悔將有縱舍觀者慴伏公嘗端居燕坐或十日不决事或一日决十數事或十日不判牘或一日判數十牘皆洞肝披膽引經貫律莫可上下諸奸人莫利當公而旁郡有不平願得赴雲間嘉石死不恨公自以鎮靜坐消告訐俗而諸御史臺若移文申令巖然不為應豈其治絲而棼之耶久而知公之指在不擾交章剡譽矣若乃衷褐於繡設菜過鮭士大夫竟三歲不能以二簋事公何論庭實至問之市肆經年不取尺布矣問之侯吏所過乾餱弗具矣問之閽吏坐無附耳之交門無境外之刺矣問之主藏吏朿矢之入緡錢之羡籍而弗有若委塵矣問之胥史曰此霹靂手也奉約朿惟謹不者相隨入獄門矣問之鄉校人人為吳氏學古文奇字之外言不及私矣此豈可旦夕襲取哉蓋公清虛淡泊純白內守雖恂恂抑抑而有輕天下細萬物之意舉人間世所豔稱以為要譽之媒爭先之徑皆所不屑故曰絕利一源用師萬倍豚魚可格梟鳥不鳴風之也臺察所稱者能盡此乎雖然猶一郡之平也公之鑒裁著賜履持斧之臣詢察吏治惟公是倚而郡國令長耦俱無猜且各有憑焉吾職在五聽而巳更以六廉繩吏不虞府怨乎公則以天下名教為巳任即道在包荒不為吐茹今年春天子開明堂計羣吏惟江以南月旦足佐平明之治非公亭亭孤峙不受世波將纖趨窺日?間之徒巧逃吏議公即不深文無柰其為深文者何公即不骫法無柰其為骫法者何故煦然以春肅然以秋皆風之德也此於法不得達之朝聽而不聞不見之績無大是矣華亭令鄭侯上海令鄒侯署青浦倅馬公樂公之政成而屬不佞昌為頌昌心儀公最久又野史得深言侈言猶不能肖公之什一試以諗於代言者或禆諶我可矣

  ○賀侍御潘翔公迎太公冏卿入朝序

  今天子登崇茂碩服在大僚藩臬守長聲績著聞者起拜九列所以均勞逸示風勵也於是觀察麓泉潘公入為太僕少卿趣裝有日矣公之仲君侍御翔公在 輦下方清宮以侍而同里同官若奉常尹公霍公金吾萬公侍御翟公皆翔公之所兄事弟蓄者聚族而迎太僕獻幣羞璧徵辭以先之不佞昌辱有家侄羽宸之年誼且交於翔公至習不敢辭葢國家有勞臣有世臣勞臣者身兼數器慮在四方環應無窮刄游靡缺受於才者也世臣者鶴鳴子和前喁後于二人有懷一人思媚漸於教者也受於才者以為臣鵠漸於教者以為子鵠兩者鮮兼而得全全昌古今不數有莘之隆尹相太甲陟相太戍姬氏之盛魯公拜後周公拜前而伯冏之作太僕正也穆王命之曰世篤忠貞世篤者繼繼繩繩自一世至於世世而効一官營一職何論焉語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孰與以身教平又曰上臣以人事君孰與以子事君乎太僕公登朝以來其官則自邑宰即署守長藩臬幾十政無所不周歷其地則自畿輔河洛關陝幾萬里而無所不馳驅其宦蹟則自簿領錢穀河渠刑法軍旅之事幾百試而無所不贍舉以故公勞臣無兩要以教忠亦無兩彼其夙夜奉公者即為式穀優游布政者即為家謩而翔公之所傳者不止青箱書治縣譜也公茲入矣翔公奉膝下歡歌白華朱芾之詩上松栢岡陵之頌若石慶之為萬石涴牏若元方之為仲弓御車於情豈不誠展而非公之所厚望於翔公者何則萬石君雖孝謹乎以歸老不事事仲弓則僅僅穎川長非如公父子在日月之際也吾意公必以生平所敭歷所咨諏若土風謠俗吏治邊情地險物力家庭告語皆可入皂囊之封章備繡斧之撿察而嚴君諍子自相師友則朝常廟筭國事人才外臣所百聞不如一見者侍御當熟數於趨庭之前所為塞淵之助不少也茲非世濟之美而社稷之福乎哉且夫御史單車行部攬轡之日則忘其家雖甚嚴重視他官獨難於將父既並立於班行矣而乃公駕車則乘驄者常改步如中州侯公官太常秩三品其次公以侍御為六月之息朿於制也翔公為名御史籍甚西臺久矣尋常有不次之擢是父是子相從於槐棘間此其合則共邸而居分則秉鉞而出而且有長公孝廉將以賢良方正奉對大庭為石之慶建為陳之二方吹箎吹塤肯堂肯構家聲功業焜燿乎三晉媲美乎高陽世臣哉世臣哉試采之為潘氏世家竊自負於惇史矣

  ○吳玄水禮部得子序

  古者卿士大夫燕享之詩恒曰萬壽無期萬壽無疆上壽百三十歲耳何以侈言萬也夫人未有中古而生者皆於上皇之世自今而遡之赫胥大庭猶旦暮也非以子而孫孫而子乃為大年耶且也君父之恩大矣與天地竝夫惟子而孫孫而子則以無涯酬罔極其願始鬯故以千金之璧易赤子愚者不為以松喬之年易嗣續智者亦不受也葢三代之宗器若雲雷之尊□父之鼎一柱之爵狸首之豆所以銘功而昭德者命之曰子子孫孫永寶用豈非以忠孝之種足重耶余友吳禮部伯玉年逾壯未舉子太夫人憂之即同儕友生無不為伯玉深念也獨不佞昌以為伯玉法當多男子或詢之故曰吾非祠官安知高祿之應吾非太卜安識夢占之祥耶抑男之為文也從田從力從力則熊羆之倫也從田則豈有畛甽疆畔哉方寸是巳吾視伯玉仁心為質欲善無厭養志承歡今之曾閔且樂道人善如鄭當時恢弘慱愛如孔北海崇獎後進如龐士元赴人緩急如原巨先嘗以宗社大計閭閻隱瘼默贊當事巳見施用而不居其名此其為田沃而不磽坦而不棘而又拂以溫風潤以甘雨知其必有獲也或曰海內聞人若弘農宋公延津李公蒲坂楊公富平孫公此皆天下長者何以靳之血胤哉余曰之數公者與伯王固異矣其成名也若俛地拾芥其得志於王塗也若康莊騁絕足計其當伯玉之年所受國家之恩澤海內之休問幾於滿而不可以復益矣伯玉以鴻漸之資困於黌校公車之業屢變憂患之途備嘗四十登朝十年奉使僅僅得虞曹郎又篤念太夫人倚廬自北請南依遲子舍家無厚業蕭然書生此其於諸公謙滿之數何如也耕堯之田而有九年之水耕湯之田而有七年之旱過此以往皆逢年之日矣多男不亦宜乎或曰然則人之所易伯玉何獨難也曰器以晚成為大物以罕見為奇力以挽回定數為強德以動天地感神明為盛豈不戞戞乎其難之哉章文懿公以六十舉子陸文定公以五十八重賢疊肖巍膴耆頤兩翁兼得之始未嘗不邅廻而後乃備福也吾謂伯玉之逢年亦如此矣於是社友何子張子輩理子語前為伯玉壽且歌斯干之第八章而退

  ○初集序 【 徐司空大夫】

  董子曰文章之道一往即詣緣指覩歸如明霞舒錦員水孕珠何關漸次彼一鼓作氣再鼓而竭者皆非其至也其至者如列傳世家之史前無古後無今上林子虗之賦人巧極天工錯豈惟班固子雲之所不能摹即兩司馬賈其餘勁更為摻牘何以復加果且待子為續為別哉雖然有初者有為初者譬諸四序之氣春為盛德方其百昌鬯遂草木怒生宇宙一新人情怡蕩若不知有炎之畏風之悲寒之怨者此亦天地文章之一初巳而揆厥原本乃在草木彫零龍蛇藏蟄深根固蒂之候蓄極而發天地且不能違而况於人乎太史公自謂網羅天下遺失舊聞相如自謂賦家之心苞括天地非虗也有本者如是矣濟陽水部徐公凖明生而蚤慧江夏命之聖童龍門引為小友自其縫掖著述甚富及乎弱冠登朝冲夷自遠山刺申陽分司甓社或簿領勞人或胼胝荒度皆曠士之所攢眉而詞人之所輟翰者乃公以游刄之餘練凌雲之筆詩有古選有近體有絕句文有記有序有傳有檄文有奏疏二十餘萬言搃之一吟一詠什風什騷短章大篇有典有則體裁莊雅步驟春容於戲休哉異時談藝者薄陶鑄而尚自然厭矜莊而趨佻宕如危帽輕衫以見大賓魚腸七首以當大敵浮杯一???吊?以涉大川似薄漢以後不為而其敝也漸入元季俳優之習至於公而一滌其陋歸之爾雅雖其廣心浩大將縱橫九土凌厲千秋於詩文無所不淹而以初集求之兩司馬之業在是觀止矣二東自白雪樓集以後有東阿于文定臨朐馮文敏並建旗鼓懸衡海內東阿兼譽元美臨朐顓尊退之兩公皆二十登朝金門多暇足以大肆力於著作公之才??滲年華與兩公同而既文既慱不為吏道所掩三集鼎足泱泱乎大風抑又難矣

  ○莆田曾氏族譜序

  譜學盛於六代李唐之世當其時婚宦之籍過於九品名諱之禁嚴於三尺其書充棟如冊府元龜所載者是巳而遺編斷簡三舘寥寥似經祖龍之灰鮮見蠹魚之蝕豈非習偽相沿作者不勉故冺滅無傳耶茲莆陽曾氏之譜出而吾覩少宰公之難窮也葢以國史之法用之於家乘譬離督繩輸按墨而以凌雲材料為堂為奧直易易矣公之言曰闕疑傳信史職也疑無小信無大信者十九力不敵疑者之十一吾曾之保姓受氏逖矣斷自入閩而祖光漙見見聞聞傳流有據孔子述書三墳勿載歐陽子行之矣此史法也史遷作帝紀列傳世家徵信千古而搃命之曰談公所論著善則稱親不必巳出公有風木之恨而諄諄於肯構之思令太公之緒言遺教千載如新史法也公掌絲綸作訓詞以訓有位今也旁治子孫於是乎取之寵必思危恩不掩義溫厚爾雅養中養才若顏子推之家訓謝康樂之述祖為作求紹聞者地此史法也范希文宋人物第一其始流離瑣尾自非著姓而以物望振宗盟又以直筆裁族誌今崔盧鄭李之譜世巳無傳而數百年來范譜孤行壽於金石閩之曾世不乏聞人而有以希文為我師者非少宰孰當之三立具而業不朽九兩系而族得民事不同而相為用此史法也不佞吳人也習見范文正公之祠墓雲仍皆在吳之天平宋社巳屋范莊巋然其子孫當機利之輳而事桔槔之業惟義田是仰惟宗老是依文正訓曰子孫有仕於朝者以俸入增置義田恢祖貽孝也彰君賜忠也入國朝且踰三倍矣公雖懷范公之憂而未佩將相之印當脩誌時官尚宮贊祿入未逮希文遠甚而蚤從事錢公輔之記所以翼是譜而行之永永者寧他世家所敢望哉譜凡目十有三而不佞肉譜可書者止此未知可比於糠粃之前導否

  ○王徵美刺史守城序

  王徵美自孝廉時惑蓮妖之亂巳忠憤勃發結東南奇俠共殉縣官之?昔人以久宦减仲產徵美乃以結客廢建寧府君負郭人或迂之家侄原孚時廵二東獨壯其氣决多探借籌平妖奏績屈指吞胡之略徵美葢李長源輩人萬不試而出一焉見之守膠若楊太史此紀是巳方予入春明門東牟羽書押至某邑陷謀令逃友朋善徵美者有危辭余明其不然此陷且逃者豈盡無義胆哉智不素練材不應卒而危急存亡之秋正吾徵美技癢時也惜其謀未盡施用令一二劇賊泥沙用金錢牛羊用士女頓兵堅城幾閱終歲費帑藏無筭竟不覩獻俘飲至之盛事徵美當抱餘恨焉雖然能巳見於天下異時必有用其所未足者在矣

  ○壽光祿程公五十偕壽序

  夫古之至人處於食清游濁之間常以隱為真宅以仕為應迹柱下史漆園吏非乎乃世遂尊其論著比之大易命之為經而又傳以長年住世之說於是吏隱神仙始合為一矣西京武帝時有東方生者其依隱玩世異乎平津之阿其正諫明節同於長孺之贑說者謂其師友造化靈為星辰故豔稱之矣乃若同朝有司馬談者官為太史令所謂近乎巫史卜祝之列與夫陸沉避世索長安米者等也而吏隱之林鮮有列者何哉且東方之事見於外史稗官之書不可徵信其遺文緒論如賓戲諫廣上林諸篇平平常常無一長年住世語也談公述陸家指黃老最先而片言居要曰神太用則竭夫神者聖王用之以宰群動調三光長於萬古而不為老奚其竭葢不神之神無用之用談公深於猶龍之旨矣當吾世而楚大夫程光祿近之光祿孝昌慱雅君子也以貢籍宰岩邑同官倚藉一第有欲傲之以所不足而若弗聞也者有欲困之以所不能而若弗聞也者四載政成臺察交薦十有四牘以循卓徵公待詔闕下氷雪為腸入火不熱竟得南光祿署丞其官守寂寥亦與之為寂寥其山川夷曠亦與之為夷曠且網羅六代散失舊聞若河渠平凖八書之類各有論撰時以示長公翰林庶常端伯端伯每發家郵輒佩庭訓於是承明著作之庭程氏學最著若以三山雲助傳岩雨非如班家之史諄諄分疏孰為彪孰為固孰為大家有父子異居之嘲也公年始五十夫婦相莊仕不必牛衣迍隱不必鹿門僻今之留滯周南直湏臾事行且脩子部之司存安史公之鼎養虗和淡泊別有□年吾所為祝觴者方之內耳固不及朱陵桃實之謬悠也

  ○日種音文序

  文者聖人所以化成天下之具撰造其一支也西方之教無所不簡而獨以撰造為文如來說經菩薩造論葢河沙不能筭海墨不勝書矣試觀陸百卷說般若何止三萬言釋堯典耶乃朗士又取歷代文人之集與佛法相關者若賦若頌若序若記若詩若讚一一分類命之曰日種音文豈不知杜日為毗耶法門遮眼即藥山玄旨哉其說曰金湯非達官不尊水乳湏慧業而辨僧中得一人不如褒衣慱帶中得一人可以轉化其同類也藏中得一義不如游文小史中得一義可以開發其信心也至於萬法皆識所持陸根互用亦得文殊曰今此婆娑國經論得宣明則名身句身目之所觸者即為耳出流入流心之所會者即為音斯又三真實之逗机二十五圓通之啟鑰也其旨微矣吾常以日喻日無所不照而照地不如照空聖人之言名物照地也故有盡其言實際照空也故難窮晉宋文人謝靈運梁昭明取材貝葉振藻珠林其朝暾之日乎未光也至唐而梁肅房融游三觀門剖六相義其禺中之日乎未滿也至宋而蘇子瞻張無盡或乘願力而生或藉師資而悟辨才無碍宗通教通其日之正中乎他如王維裴休韋應物白香山晁無咎黃魯直輩雖入有淺深字有半滿要以依大光明離癡暗惑其為一音所攝均也朗士似為歷代文人懺綺語業其輔教之意達矣哉

  ○序宋黃門先生集

  漢文帝久不見賈生自謂過之武帝讀長卿有生不同時之恨此即丞相嘉丞相弘不能得之二主也而不盡二臣之用何耶無亦洛陽孤憤傷時文圍浮沉慢世或寄情楚澤之蘭或袖手凌雲之筆不能二主用才之意耶始予嘗讀宋黃門泰斗諸奏疏歎其文直事核謀國之略在敬輿子瞻仲伯間天子賢之以置陸垣之首觸邪指佞惟公是倚既而隨眾 賜玦天下方惜公之遠外而公之神益冲然氣益夷然惟是讀書談道之樂不改常度寂寥短章春容大篇皆崇閎爾雅有典有則足以鼓吹休明維持世教即敬輿忠州集古方書子瞻居黃藏其結撰猶以為衰世君臣之事非所以事聖主也天子一日思侍從之良召置左右公以茲集引對有屢前其席篇篇稱善者豈不成右文之榮觀哉公之長公今礎自木天踵諫院直聲為天下重其淵源遠矣

  ○封侍御史公七十偕壽序

  卿大夫之孝謂之譽譽之為言名也卿大夫側身備行揚三立之名以顯其親孝莫大焉雖然有不待子而名者若慶建之有萬石二方之有太丘或開家或食報豈不以大年為年以二樂為樂哉則封侍御史太公是巳以清苑望族世濟其美蚤歲游黌宮以慱聞多識冠其曹耦家無厚業邱筆為耕雖門多長者之高車乃缾鮮陶家之餘粟公讀書談道有以自立不作可憐之色豁如也奉養二尊人供甘旨榮高敞曾無剩力以德行聞學使者屢旌異之試於北闈輒困而歸最後巳得雋又為有力者所攖未常宣言以重佹得者之愧人服其雅量公不惑於浮屠老子福田之說惟脩橋穿井即為先倡而城隍廟故有石欄乃曾祖所建亦率錢鼎葺邑人響應而三黨宗親賑窮憫乏者鮮以橐空為觧至侍御既貴舉火之家益增而公於三釜之入益無所私或曰賈公人實佐之昔為鴻妻今為鮑母不嚴而肅寶儉與慈夫婦相莊鮐背兒齒怡怡如也侍御嘗述太公之庭訓也自其身當舞象即舉古明賢忠孝事相期勗及入對楓宸出為司理則詔之曰此歐陽脩所精心案牘持平法比不以文章掩政事者之任也行矣勉之哉及侍御以廉平奏最擢置西臺繡衣持斧視鹺淮海則又詔之曰此李膺所為攬轡澄清劉晏所為占風會計者孺子何幸得身試之行矣勉之哉葢侍御澄清著績天子以蘭臺石室自其專司召佐詞臣與脩熹宗實錄公則又喜曰吾家以史為姓以史為官今而後得褒誅穢直勒一代信史傳之萬世吾有餘榮矣豈必九如為頌三壽作朋足愉快哉於是十二月朔公夫婦偕七十戚友劉公等以侍御方典天策禁兵不能舞綵膝下願托於祝觴之言以述公生平所謂譽之為孝也予齒長太公十歲今將謀鑑湖鹿門之事是必有當太公者遂不辭而書此以侑康爵

  ○序郭主客集

  古人有言學而從政未聞以政學也詞林庶常之稱詩似政學耳嶺南諸君子若丙戌之林公承芳己丑之區公大相則皆顓門名家皆以詩名為木天重乃竟不能以詩昌其官世多為五岳方寸林公予不及交而與區用孺年誼最善見其終日苦吟雖對客不輟又詩人至長安游大□者必以為歸用孺與予居接衡每豪飲即歡呼拍案隣若無人且分韻賦詩漏下三鼓客始散去用孺熟睡至日可中詞林先輩過從鮮所延接以是失歡用孺無黨遂困之耳余問林公在舘失歡狀略相似嗟嗟人自忌詩家耳詩何負於時哉甲戌三月區孝廉以集視予予方快讀一二卷而郭禮部亦以詩集至禮部先為庶常以詩顓門名家而承明著作之林若靳焉甚矣其有類於林區兩公之遇也予方趣裝上道未及卒業禮部之詩而出嶺南與舘中舊事以志慨如此大部大有不朽之業在必哂為淺中語予無以辭

  ○重題銅龍舘序

  蔡中郎石經立於太學即馬伏波鑄銅馬式於東都門遺意往年有石刻余書者命之銅龍舘帖本此乃里中有以棗梨代為之且蒙其名無以自別今得家侄孫臣棐參政重脩石本有所增定雖予書不足傳然黎丘之昡知可免矣初學書在癸酉年今為甲戌歷六十年如僧家敘臘不覺易世多多許顏清臣云親見張伯高每蒙激昂授以筆法資質弱劣又嬰物務不能熟習迄無以成予正似之

  ◆題詞

  茶董題詞
  酒顛題詞
  崇蘭帖題詞
  刻六龍觧題詞
  賀千秋印衡題詞三則
  遠遊篇題詞
  江南春題詞
  臥遊冊題詞
  王竹塢詩冊題詞
  楊女郭節婦傳題詞
  彤管遺徽冊題詞
  吳長卿飽菜軒題詞
  方旦心平平草題詞
  漱六齋草題詞
  陸洛誦文稿題詞
  唐名必文稿題詞
  夏彛仲文稿題詞
  朱伯升制義題詞
  原孚侄制義題詞

  ○茶董題詞

  荀子曰其為人也多暇其出入也不遠矣陶通明曰不為無益之事何以悅有涯之生余謂茗椀之事足當之葢幽人高士蟬蛻勢利藉以耗壯心而送日月水源之輕重辨若淄淆火候之文武調若丹鼎非枕漱之侶不親非文字之飲不比者也當今此事惟許夏茂卿拈出顧渚陽羡肉食者往焉茂卿亦安能禁一似強笑不樂強顏無歡茶韻故自勝耳余夙秉幽尚入山十年差可不愧茂卿語今者驅車入閩念鳯團龍餅延津為瀹豈必士思如廉頗思用趙惟是絕交書所謂心不耐煩而官事鞅掌者竟有負茶竈耳茂卿猶能以同味諒我耶

  ○酒顛題詞

  淵明恕醉與漁父同醒正言若反即復餔糟啜醨所謂寄大夢於桮棬而德義之矩自在也顛何容易知此則知文成之辟穀圖南之愛睡皆真能顛者茂卿其酒人之雄乎若夫醉卿之天地騰騰兀兀近於天全微細披剝乃是無記所攝故凡夫醉於無明二乘醉於涅槃惟大聖人能飲酒不及亂茂卿深於法喜故為下此轉語中下之根欲讀酒顛請從酒誥入

  ○崇蘭帖題詞

  父子書家自羲獻後有歐陽詢歐陽通徐嶠之徐浩本朝則吾郡莫方伯與其子廷韓耳余師方伯而友廷韓每論兩家之書吾師則應規入矩騫翥廻翔似正反奇超俗即雅廷韓則風流跌宕後爽多姿醞釀諸家匠心獨玅廷韓如五陵豪俠寶劍金九意氣自喜而吾師則以溫伯雪子正容對客望之意消廷韓游道既廣鑒賞之家無不遍歷吾師人地高華知希自貴晉人之外一步不闚故當時知廷韓者有大令過父之日然吾師以骨廷韓以態吾師自能結搆廷韓結字多出前人名跡此為甲乙真如羲獻耳猶憶吾師崇蘭舘集成是時作者甚眾獨以集序屬余時為諸生遜不敢應至今猶愧延陵之劍乃書翰小道何足為師門知巳効也庚申八月七日之夜夢吾師命余作草書詰旦君今索弁語漫以應之

  ○刻六龍觧題詞

  韓退之為文王拘幽操寫姜里柔順文明之致奕奕有生氣雖然退之猶附贅哉六十四象皆拘幽操也彼蒙難觧憂克永觀省日以易道自占曰豈吾不登於岸乎豈吾剛柔進退之間不合符於天則乎不然豈其聖明而感格若斯之難也斯以為聖學一變而小雅再變而離騷則善於怨而巳矣自屈子以來孤臣遷客憂讒畏譏有能明道著書而不為牢落懟憤之語者誰乎東溟先生六龍解乃其待命九江時著撰也窮天人之奧旨啟玄空之秘扃足使公明結舌輔嗣觧頤談易之家卓踔孤出斯巳奇矣乃先生爾時秉直蒙忌進退維谷意尚有所謂牢落孤憤者而橫口所之絕無衡氣唯覺憂時駴世之微旨朱絃疏越一唱三嘆令人可歌可舞可悲可涕耳先生不獨以此誡世而又以自省其於六龍之旨反覆剖判有惕若之象焉淵乎遠矣其作易者之憂乎不佞素治管氏易茲讀先生六龍解更有會於心乃知焦延壽所傳於京生者末矣為刻而傳之於世教庶有禆云

  ○賀千秋印衡題詞三則

  吾松顧氏印藪出其印學盛衰之繇乎何言乎盛三家之村不能見秦漢之制得一印藪遂可按籍洞然漆書點畫易摹也鐵筆鋒稜易衷也覆鈕位置易循也五十年來承用之塗漸廣而習者之門亦六通四闢岣嶁石鼓可鞭箠驅矣故曰盛雖然雕葉耳如畫家之論形模禪家之參死句吾見狸德之執飽何取鷙鳥之成行今之盛不為衰之端乎故昔之印藪不如今之印衡印衡雖一家之書具有血氣印藪則百補之衲都無神明

  呂不韋云人不寶國之連城尺玉而愛巳之蒼璧小璣秦漢之私印其猶蒼璧小璣乎但人有其寶不必其用也自勝國時趙子昂吾子行周伯琦輩始拈出用之書畫書畫之與印學非夫合之雙美離之兩傷者耶故以蔡中郎之工篆隸而不能挽六朝印學之衰者於時書家如王謝白事皆自欵其名無所事印也以李陽氷之工篆隸而不能挽李唐印學之衰者於時書畫家如虞褚李范真蹟并不欵其名無所事印也此道復振於文壽承許元復有以矣

  畫家有神品玅品能品逸品小印亦有之若余所藏李斯之九字小璽人巧極天工錯非神品乎趙武趙嬰張良王陵叔孫通賈誼衞青李廣張蒼王成張衡之在方為珪在員成璧非玅品乎其餘皆能品矣惟是昔人有云失於自然而後神則逸品又在神品之上雖非篤論如上界之有散仙厭薄天事西來之有初祖直傳佛心品最為貴僅見於梁伯鸞之一顆文壽承為陳淳刻道復氏近之矣千秋具眼人也庶攻此以拔新都之幟

  ○遠遊篇題詞

  脩微才竝左芬禪參月上秕杷花下鄙之而不居蕋珠官中招之而不往沾泥桺絮無復隨風凈土蓮臺時常入定今將遠尋廬阜問法憨師孤雲何依明月獨舉雖多求友之情寧無懷璧之慮哉惟此行卷作護身符星河在望猶垂機杼之文弱水難航遙出步虗之響但使異雞反走即知黃鵠雄飛上官之秤豈有神鎚夫人之城屹焉天險暫遊萬里其在斯乎

  ○江南春題詞

  莊與騷皆楚人之作也能讀莊者可以讀騷所謂寓言十九者非耶梁昭明序陶徵君集而少其閑情一賦彼真以溱洧為淫風而九歌之解珮捐珥為周秦行紀之儷也固矣吏部徐大冶為舍人時和倪瓚江南春之詞每韻八首又廣之為四時而夏秋冬各八首雖文生於情而意若有託非僅僅比紅詩香奩集等者且窄韻奇語疊出不枯如渡瀘之師七縱猶擒如桃源之路再入不誤先時和者皆自廢矣豈非兼葭白露獨寫伊人之懷鉄心石腸不掩廣平之藻者乎大冶之佐天官之業亦可知矣余既為補圖復為此弁之大冶家世中吳而居於楚其所得於莊騷者多也

  ○臥遊冊題詞

  趣文敏問畫道於錢舜舉何以稱士氣錢曰隸體耳畫史能辨之即可無翼而飛不爾便落邪道愈工愈遠然又有關棙要得無求於世不以贊毀撓懷吾嘗舉似畫家無不攢眉謂此關難度所以年年故步余友孝廉李長蘅故自清士承先世之業與兩兄太史黃門之家聲廣交好客賓至如歸其點綴一石一水直寄興耳即唐解元自稱愛寫青山賣者長蘅了不屑也以故無贊毀於胸中如意自在甚恬甚曠與畫家臨摹伎倆日刻相遠耳又况其公車之業號為專門詩騷子史慱通淹貫一一發之於畫寧不超超逸品耶此二冊皆長蘅與鄒孟陽同遊蘇臺武林之筆大都宗法黃子久者十之七旁涉倪迂梅道人者十之三一一紀歲月游蹤宛然廣陵一曲叔夜猶在孟陽無限感慨五百里貽書來弁數語未知黃癡倪迂輩有此身後交態否

  ○王竹塢詩冊題詞

  感恩殉知捐軀明報動於俠腸者也懷賢好德觸事激昂動於正氣者也今以竹塢生為郭宗伯之死友其義誠高要亦荊卿貫高輩所辨余所為竹塢多者謂宗伯之賢宰相不能知而生能知之宗伯之冤同朝不能訟而生能訟之不可怵以死不可啗以官是為天地正氣與叚太尉安金藏足比肩鼎足立耳嗟乎平津之客怙勢排賢一轉眼間富貴安在唯有青史唾罵千載不磨視竹塢生被三木身瀕九死丈夫英槩可歌可咏相去何啻霄壤哉余侵尋世難而有感於交態之變者聞竹塢生之事益用壯之因讀諸君子贈言題於簡端

  ○楊女郭節婦傳題詞

  楊女郭節婦謚貞烈事具顧宗伯錢太史傳中詞止矣而核矣無以有加矣乃讀節婦遺姊妹書有云我為讀書所誤汝曹慎勿讀書則自其乃翁尚寶公以及諸贈言者皆未下註腳使揭日月而行天幸余獨知其解敢惜疣贅語云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予亦曰求烈婦必於孝女之室然而事勢不能兩全者陵母之自經趙苞之臨敵義有所重而情有所割也烈婦之意曰殉夫則不能事父脩地下之諾則不能承膝下之歡彼葢鴻毛一死而昊天二人云爾不然烈婦之所捐軀而立節者將以為婦鵠豈不以厚望於骨肉乃稱誤哉昔者孔子嘗自稱誤矣曰罪我者其惟春秋使春秋果有罪則烈婦之讀書果成誤也嗟乎三光五嶽之氣鍾於烈婦而五經十七史之書亦證於烈婦無論腹笥萬卷如蔡文姬李易安者面甲十重即唐之魏鄭公我朝之楊文貞勛名事業炳炳古今猶將慚退三舍書何誤於烈婦哉傳稱烈婦以三十六而圽余謂心死為真身死為幻烈婦自許郭郎一死之後巳自無生九年之中日日皆死日也大抵驟死易徐死難何則死生於情驟則激久則夷夷則悲心漸微而可以鞠子教兒為觧故謂烈婦為三十六而死者此數甲子語也寔與郭郎同逝久矣兩史公既表烈婦之節予又闡其孝搃之烈婦所謂虗名世有以死而慱虗名者無有哉時烈婦之叔父弘聚司教吳中余為言如是弘聚曰九原有知必且謂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史公矣屬題於簡端

  ○彤管遺徽冊題詞

  婦德不著閫外而范蔚宗後漢書特為立傳至與魁士名儒勞臣戰將竝垂不朽嗣是竹史者種種幽閉端操照彤管而蔽金石矣朝定踵古定制凡臣子奏績則以 璽書褒美而及其母氏之聖善葢舘閣之選寔代 王言夫蓽門圭竇之行得一旦達於天子猶稱遇主况女士耶繇斯以觀謂閫德不外著者不類然也吳縣曾侯之為令幾三載矣侯之政成則曰繄母之教常咨嗟感泣孺人慕無巳時茲譽命且逮矣而痛母之不待也復念代言有體朿於體無以廣稱母氏之慈盍請於當代作者令人騁厥秘思抽厥妍詞圖張百目之羅務在多獲庶幾罔極是報惟余與侯有一日之知最先授簡告余曰先生昔領史局召生也晚不及徼一言為 恩綸光吾母之不逮養與不逮先生文俱千載遺憾雖然得先生為前茅以丐諸作者是吾母之賢上以達於朝而遠以傳於後胥是賴也嗟乎今典綸制者如林安取求舊若以謀之埜則余固埜史或可為傳信者藉矣題曰彤管遺徽俟海內諸公詩若文成編而序其端余不敢讓

  ○吳長卿飽菜軒題詞

  吾友吳長卿天下士也胸中有數萬卷典記亦有數百萬甲兵當事者壯其請纓俾之剖竹巳脫穎矣而荐士者為當門之蘭所薦者亦有批根之剪斯五岳方寸之不平六月扶搖之蹔息也今者作倅漢東獨標廉善顏其廨宇曰飽菜軒以彼才情雖叔夜餐霞不足為其秀子卿齧雪不足為其貞菜則安取焉將藿食之憂殊異肉食之鄙而淡然無味乃為天人之糧耶其義則具陳徵君之記矣因為題牓而漫弁數言

  ○方旦心平平草題詞

  方內制義各有偏至吳以韻致越以色澤楚以才情閩以結搆中州以蘊藉其大都也若夫出於封畛會成一家惟天下士能之中州闤闠伊洛人知有程氏兄弟斈而不知蘇氏秦代兄弟故其文脉也驅縱橫之筆鋩以發理學之旨趣吾見之方使君其出入變化不主故常亦巳奇矣使君顧自命為平平何耶蘇子瞻益得竅於國策者其論文曰筆勢崢嶸詞采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實非平淡絢爛之極也使君之所謂平平者如此中州之文自使君一變為海內宗矣使君今之作者當與其卿大復蘇門竝驅何論制義論制義則高何二君子弗如也

  ○漱六齋草題詞

  余友何士抑謂文奉先輩律令甚謹毘陵以後尚有典刑十五年來海內習舉子業者皆知有何氏學所謂斷然自為一家之書望而可識別者也頃過武林客以漱六齋稿視余余乃不知出自誰手客曰士抑也又曰子何以不能辨其為士抑也予受而卒業焉乃嘆曰嘻士抑實捨法矣吾以法求之故失士抑雖然微士抑幾不能辨是甚矣捨法之難也兩壘相薄兩雄相持而俠徒劍客獨以魚腸匕首成功於枕席之上則孫吳不足道矣此捨法喻也又喻之於禪達磨西來一門超出而億劫脩持三千性相彈指了之佛頭坐斷文家三昧寧越此哉然不能盡法而遽事捨法則為不及法夫士抑能盡其法者也盡法者游戲跳躍無不是法故其意象有神其規模絕迹葢其業在與謙應德之間今而後吾睹士抑之難窮也士抑以此爭長海內海內益尊士抑旗鼓一變矣

  ○陸洛誦文稿題詞

  平原之野有四山焉曰機山曰橫雲曰陸寶曰崑山皆以陸氏兄弟名而崑山者亦世所稱比玉意也陸生洛誦搆草堂實當平原村肘腋向背茲四山云入其中軒楹一啟釗山光嵐色面面攢映盡有群峯之勝令人起青霞思焉顧獨理世外業可耳溷?心以經生義不韻也陸生者特好於是治經義其經義之至者又都於是得之予嘗一再過生輒為余奏其文每奏一編而聲殷殷振林木予為篇篇稱善巳秋深生忽裒其文四十餘首出示余將傳之生季弟叔交聞而曰噫噫吾家白眉誤矣問其所以則歷指而謂予曰此非平原村乎此非?木?几?雲諸山乎吾嘗吊古懷賢臨村墟訪其遺蹤登群山想其標韻當日兩賢敝精銷魂為文章役樹赤幟馳英聲者皆就煙空惟河山寥閴墟落不移一一鶴聲唳江月耳彼將為勝業者也猶尚如是况經生業直土苴乎亦奚以傳矣余應之曰固也然之兩賢所為詞賦者亦土苴也此中江山墟里自古有之顧必藉兩賢名兩賢不存而河山之名千載如故則土苴之傳也亦達矣今之為土苴者即昔之為土苴者也詎無傳乎余又聞是編生將挾之南走越越多名公將必有鑒識如張丞相者見而奇之稱為雲間生文賦者焉叔交曰有是哉

  ○唐名必文稿題詞

  吾松自唐文恪公以首臚入承明著作之廷後來詞館不佞昌與楊太史高太史徐宮詹張宮諭錢宮允相踵不絕然或若虔之刀或若燕之函求若王氏之青氊者未有也今名必舉於卿為文恪之從孫其行卷滔滔洪遠奇正相生余評文恪之文如四瑚八璉可施宗廟名必之文如干將莫邪陸剸犀兕水斷蛟龍青氊舊物行有望矣杜子美云爾家最近奎三象時論同歸尺五天敢以為前導入都門請以質之宮允當擊節否

  ○夏彛仲文稿題詞

  書當快意讀易盡昔人以為一恨余性嗜書而厭苦帖括今日徐伯雨以一編見示自謂不能卒業驟披一二多非常調不勝伎癢反覆終卷恨其易盡因質作者則夏孝廉彛仲也彛仲弱冠神清玉山照映筆端有口縱橫不羈寔為文中之豪予一見目成以為棄繻生衞洗馬季孟間溫陵蔡公於童子科擢為第一未幾得雋易於拾芥而舉主林太史張黃門國士之知猶為未盡者假令見彛仲大全又不知作何甲乙矣武塘文藪廷魁觧首間歲相屬惟禮闈大物尚有待耳彛仲勉之雖楚材晉用未必不為峯泖生色也

  ○朱伯升制義題詞

  江以南治易者皆為朱氏學葢弇州先生導之先生眼白千古獨折節朱定國以為天下士烏衣諸郎奉為人師長公伯升玅擅家學頃以省覲來予得讀其近製姿態撗溢而典則森然窮微之思出以流易雕繪觸眼天真躍如其書家之子敬乎評書者謂右軍靈和大令俊逸是父是子竝稱神品而子敬意更廣焉孫虔禮非之余曰此所以為子敬也若純作文書安取屋上架屋山陰過父僅成穎川慙長耳定國為靖江令為吾郡司馬籍甚循異每論舉子業輒勃勃色動恨知音落落連城莫酬酬之其在伯升平余聞伯升孝友大節有進於文者姑論其文若此

  ○原孚侄制義題詞

  余家從子行在賢科籍者五人自庚戌原漢宗伯奉 廷對至癸丑厥有原孚雖書種不荒而鳴珂落落若以制義論原漢少年盛氣一往即詣美成在久原孚顓門矣予林居課兒原孚在家塾多所揚扢予調不入時然所受人之徽言未嘗不為原孚盡也原孚攻苦茹淡自其性然其為孝廉數年出無車食無魚不脫酸子故步既解褐同籍方待詔試宏詞科原孚寓書於予曰周文襄選吉士猶疏請改官冀一當世用豈異人哉其雅尚如此夫文章佳處無不可學惟濃之與淡自肖其神月非學所及遠公開社進淵明而退靈運甚觧詩旨知此者可與論原孚之旨矣

  孫男庭
  廣
  廙仝閱
  容臺文集卷之三終

  ●容臺文集卷之四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記
  碑銘
  引

  ◆記

  御書樓記
  原心亭記(館課)
  成樂軒記(館課)
  求忠書院記
  光岳樓記
  彭城雲龍山重修放鶴亭記
  兔柴記
  蘭墅後記
  安庵記
  崇真閣記
  重建雲棲禪院記
  滸墅關重修董公堤記
  湖州福山仁壽院長生田記
  草玄閣讀書記
  吳居士施畫羅漢記
  湯陰縣重修宋忠武岳鄂王精忠祠記
  葉少師碑陰記
  西湖建關帝殿碑記
  總漕大司徒陳公去思碑記
  清江主政韻弢顧公思碑記
  官氏墓田記
  太傅許文穆公墓祠記
  歙西莘墟重修許宜人祖母墓記
  揚州都轉運鹽司重脩先賢董子祠記
  誥贈正議大夫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愛雲曾公祠堂記
  丹陽賀氏篁川祠記

  ○御書樓記

  御書樓者文肅王公孫璽丞時敏所奉皇上賜札於專祠之前者也文肅存日緘縢什襲未嘗宣示溫室之樹不對為恭省中之語漏泄是誡蓋其慎也文肅捐館尚璽肯堂搴杜蘅以為梁琢文石以為砌崔嵬鳥革舄奕龍光庶幾泉臺可作儼見羮墻雲仍求保榮踰帶礪是明良之朝典而忠孝之家謩也既落成授簡舊史其昌記之其昌竊有感也皇上御寓以來爰立首揆者數矣至於一德一心眷倚弗貳嚴若師保信若耆蔡密若同室朝夕之周旋暱若家人父子之告語時惟文肅曷以得此哉蓋公束髮登 朝即以一介不取之操終日不俟之節風動百僚名聞九陛者非一日矣宅揆以後 法宮峻絕密勿大臣罕所延見公欲若前代之午朝造膝不能若前代之便殿留身不能計惟閣直故事有非時手疏可自靖耳若乃朝而敷陳夕而傳布寬責於外廷分過於 當宁純臣之誼或非所安公是以補牘有再三焚草嘗八九和羮則鹽梅相濟補袞則彌縫無迹此之忠誠金石可貫矧皇鑒之孔明乎竟能結主知定國是非偶然也且如 御札之所更端往復者事孰大於建儲乎方其宮府地暌菀枯形異赤松羽翼難以力爭黃瓜風刺幾於心碎申文定為之拂衣王文端因而賜玦公也蒲輪再出荷擔獨堅始猶轉石終乃桴鼓是以有 儲講之命公猶以體統不崇則羣疑未杜宮儀不肅則旁伺易生凡所承用一視皇上講筵之禮數焉於時勞愛竝彰師濟咸集雞鳴問夜鶴禁啟扉前凝後丞棐廸彛教日就月將緝熙光明其昌嘗以承乏詢之從官皆曰舊輔之所定也老成云遠政地日單四友不聞備員一暴以為曠舉且二十年於茲矣彼一時也回天駐日克臻厥成豈其順風而呼因川為下顧戞戞乎其難之也哉感通之故良可思矣札凡二十七道有賜自文肅苫塊之日者尤為異數雖停帟幕於韋谷給秘器於東園無以姝也君臣之際猗與盛矣在昔貞觀屏風之帖僅標藝苑淳化飛白之字獨重玉堂孰與天縱多能帝賚良弼以廻鸞翥鳯之奇著投水轉圜之美為千載勝事哉此書在處當有慶雲下垂百神潛衞者焉非王氏一家之弘璧巳也伊訓曰一哉王心又曰大哉王言敢以此為頌謹記之

  ○原心亭記(館課)

  繇敬一亭之西又折而南有亭一楹為翰林署中游息之所而顏其額曰原心者志警也夫心之為說古之人未嘗精言之也非不識心也夫人而識心也洪範以治水丹書以治兵果且有政與學之分乎哉世既遠士鮮聞道其視政與學不勝精麤動靜之相妨而心學輒不講間有聚族而談心者直以為名理為言銓耳非能既其實而信其可施於用也世之升降固繇此國家建官設屬六曹九寺各有事守惟翰林則無守焉是天子所使澄精神毓道德以需宅俊之用者非有功令之繩束吏道之紛委此政與學尤未嘗分者也彼有事守者曰以政學難矣茲政與學未分也又奚辭乎且其大者坐論次亦代言非有本原烏勝其任乎故莫急於養心養心者非坐馳內照遺棄事物無當於天地民物之務也務心之本初也心欲虛欲平欲公欲正欲明欲靜虛所以為應也平所以為衡也公所以為漙也正所以為守也明所以為照也靜所以為簡也凡皆心之本初也其焦火凝氷與接為搆不虛不平不公不明不正直且靜者情識也情識者心之所生而心豈情識哉通於情識未生之先者可與語心可與語學其緒餘以為勛業其土苴以為文章其所建樹當自有度越者矣古之人戶牖箴銘委土師保是以成德也易况茲亭在敬一亭之側肅皇帝所灑宸翰勒之貞珉諸詞臣出入莊誦服以無斁夫能敬能一於心學也何有

  ○成樂軒記(館課)

  翰林署中有成樂軒臨瀛洲之上蓋某年某所建而顏其軒曰成樂者則孔子所云成於樂之意也或曰古者士無故不輟琴瑟大夫無故不輟宮懸近世士大夫聲音之道闕如矣是安所得樂而稱之余曰不然樂之為言樂也凡人之事事身不厭肄習之勞心不厭營慮之苦逾久而不廢必至於成而後止者其必有所樂乎此也庖之解牛臧之承蜩旭之草書蓋畢一世而耽之以至於橫心之所念橫口之所言橫身之所接而無非是物者不止若是而巳而喜怒佻佚之情窮通得喪之境莫不是寄焉故始乎技終進乎道非其中有所樂能然乎而况遊道德之鄉者乎孟子曰樂之實樂孝悌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巳也惡可巳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繇斯言之鍾皷綴兆之於樂也疏矣孔之樂也忘老顏之樂也忘貧彼其以閭巷之匹夫而兩相論樂乃曰庶幾韶舞聖賢得樂之情固如此國家建置百官六曹九寺各有事守惟翰林則無守焉簿書之煩拏吏道之殿最一無所困其心是天子所使澄精神養丰采以需宅俊之選者居是職也不專仕不專學蓋兼處於學與仕之間謂宜平情釋躁消融渣滓相忘於道術而後可以言成嘗試思之吾所為熟古今故實定人物之衡鑒端獻納之本原涉著作之堂奧能遊刄恢恢有餘地乎能累丸四五若掇蜩乎能如旭之草聖醒醉寤夢皆如一乎果若是即不宮懸不琴瑟樂之情巳得矣所謂成於樂者其謂是乎若夫律呂之變聲音之節於以養德誠不為無益耶有兼之者則尤善矣軒之成巳久舊未有記余故為表其題署之意以告夫游息於此者

  ○求忠書院記

  凡立學者必先釋奠於先師書院之有祠也禮也方遜志先生之學傳於宋景濂自景濂而遡之為金履祥氏何柏氏許謙氏以至於考亭授受有緒實惟世嫡顧其死節為獨著夫書院未有以死節祠者也吾郡之祠先生何也謂是血胤在乎先生巳自絕於文皇矣亡國之餘猶有燔妻子示不辱此藐諸孤也非踐首陽之士則灑侍中之血公志不存也謂吾鄉先生俞公任公皆公弟子而可藉以乞靈乎是時朋友皆族矣獨為嬰也德玉也招乎然則何以綏先生之靈曰以吾黨之求忠綏之也孔孟遠而士無純師譚忠孝者溺其旨矣自濂洛關閩諸大儒精言之於是委質之義家律令人斧鉞無有以邪說姦其間者文謝之死節與張許同而淵源遠矣何也彼如擊石之火其性真此如傳薪之火其用廣也高皇帝以綱常為治嘗旌余闕薄危素惟勸忠為惓惓乃其大者在於罷黜百家顓立朱氏學惟時天地初肅士鮮偷心乃父兄之所敦率師友之所誅討靡不與真主應蓋千人决拾以射臣鵠而先生其繁弱巳商祚六百不為不久扣馬二士不為不奇壬午之事膏斧齒劍者骨量乎澤樵夫室女不夷齊愧史冊有是□是高皇帝以三十餘年磨鈍之權邁商賢聖六百載養士之報方先生以九死十族之節表朱夫子繭絲牛毛之功先生死而有迂宋儒無益人國者咋舌退矣此朱子之忠臣也豈惟朱子孔子大管仲之功於召忽平平耳夫悉一世之忠義而輸之周天王則忽安得有私君春秋法也他日不又曰殺身成仁乎世儒不察猥云聖達節賢重死管仲不一有而勸進者接跡金陵之娓娓長樂老抑何舛也微先生聖法幾為盜夸此又孔門之忠臣也先生足不涉吾士意其英魂浩氣惟忠是歸惟學忠者是類繼自今講堂肄業之士因朱之傳孔之筆以羮墻先生之忠雲車風馬或格而歆矣九峯一拳石不隱然紫陽白鹿重哉祠成於郡守明州張公前司理睦州毛公會大中丞徐公以撫吳至為丹艧之中丞之先有善安公者官於浙為僉事奉詔收方氏族脫其姙婦事發斷一臂家戍保安衛語具浦城誌今所為袝於祠與余公任公同配享先生者也嗟乎僉事公既巳得罪即立孤事竟不躬閱能無飲恨及吾郡之方有亢而慰可知也巳義澤綿邈厥有聞孫建旄植壁將事祠下非天之合哉昔公孫杵臼謂程嬰曰死易立孤難願為其難者余亦曰建祠易易名從祀難中丞公方以天下名教為巳任願為其難者是惟紹前人之休於無斁若夫復姓作祠始末余友陳布衣詳哉其言之矣

  ○光岳樓記

  維揚之有書院也鹺使者剏也中廢四十年侍御彭公以鹺政之暇復其舊觀加閎敞焉布之條教秩如也巳稍采形家言因吳比部之緒於是有光岳樓之役公之言曰聖王之制勿使四民襍處襍處則其言□其事易夫管大夫為煮海者也其於士也必使群居而萃處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忠至於商苐曰使就市井而巳吾非與學使者分士也寧使鹽筴盛而詩書拙也乎無何樓落成諸生既走吉水請鄒先生記矣公復授簡其昌曰講堂所尸祝者非而家江都生乎願紬繹家學惠此多士不佞昌三復光岳之義而知其有合於正誼不謀利之指也古今名世之士必鍾美於三光五岳以生尹日也卿月也列星也嶽神也贊屈原以日月爭光贊韓愈以泰山北斗也皆善喻也於川瀆無當焉九府以為泉流貪夫以為谿壑非是族矣豈不以屬於義者為高明而利則否屬於高明者為士大夫而下流則否哉平津與江都同事武帝曲學之敝流為桑孔雖復布被不得論於拔葵之節焉遷之傳貨殖抑何寡識也揚之士所以不辱斯樓也舍江都言無師矣古之學者畊且養士即易業吾不虞其豔言商而孰知夫多取之為貪賈也而孰知夫養交之為趨時也而孰知夫好進之為龍斷也而孰知夫身圖之為籌筴也五都之士以計然白圭為聖人何知仁義士誦法孔子而或挾之為市此言利之精者也於光岳何居侍御公之錫斯樓以嘉名也棹楔為師保矣諸士目擊而道存庶幾出入不悖所見耶在昔江都論漢事謂鹽鐵之利二十倍古民日稱病始元間詔丞相御史與文學問民疾苦當時豪雋輻凑茂陵唐生魯萬生之倫六十餘人與御史大夫議鹽鐵欲開仁義抑末利其說亦本於江都今天下之利網密矣諸士羣居而萃處服侍御公之教豈免蒿目憂世出而修百姓之急如唐生萬生之倫者乎此之禆於鹺政者大矣公何謂與學使者分士也請以刻之碑陰

  ○彭城雲龍山重修放鶴亭記

  按史記稱秦始皇東游厭王氣漢祖心自疑避匿山中呂后嘗得之曰季所居有雲成五彩云而赤帝子斬白帝子蓋龍德也彭城之有雲龍山其得名當以此山有放鶴亭隱君子張天錫故居蘇子瞻所為作記者雖至今不廢然荒地久矣高邑潛穎張大夫以分司倉庾至數登其巔吊古懷賢將撤而葺之念徐方震隣重以警水時絀舉嬴躊躕四顧乃節縮奉入度材採石徒庸工作之直取之宮中公帑不煩民和大播於是飛甍畫棟延敞虛明繚以垣墉翼以廚■〈厂外畐內〉屹然壯觀矣落成之後余以使事還 朝公就山堂而觴之曰吾聞傳舍閱人茲山於我何有哉苐登高能賦大夫之事也周爰咨詢使臣之職也民之失德乾餱以愆我有旨酒嘉賓式燕地主之禮也堂成而三善具焉非直寄情吏隱之間而巳因授簡屬余記之余惟子瞻引衛懿公事謂國君之寵鶴不若山人之放鶴得以自全者此未為篤論也使衛懿公有太王乃積乃倉之儲曾孫如京如坻之粟以此眾戰孰能勝之而鶴之乘軒庸何傷彭城用武之國也項羽嘗自王其地矣羽起徒步摧疆秦鉅鹿之戰威畧豈出淮陰下而終以不振蓋高有酇侯能挽關中粟以濟軍興之乏而羽為漢軍絕餉道是以敗耳今天子懲鄒滕之役命征西大將軍蕭公提重兵鎮彭城而大夫精心計調兵食一洗脂膏之陋庶幾士飽馬騰以伐萌於不戰是桓文之烈也衞懿云乎哉山三面距水瀰漫無際壹似西湖之孤山孤山林君復放鶴處也子瞻習於西湖者乃蒼莽悲壯之區恍瀲灩空濛之致而覿面若忘不為拈出者何耶豈陵谷之變昔與今殊山川之靈待時而顯耶黃魯直以飛仙目子瞻倘其化鶴復還不獨歌城郭之是而巳大夫以為何如

  ○兔柴記

  宋人有云士大夫必有退步然後出處之際綽如此涉世語亦淵識語也讀白香山池上篇其所謂十畝之宅五畆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有書有酒有歌有絃者實為衣冠巢許之助溫公之獨樂卒成謝傳之同憂有以哉今觀濟美張黃門公兔柴記其疏泉斸石經始戊戌去解褐纔七年耳巳抗枕漱之思及在掖垣領眾正稱耆宿雖業在匡時而尋盟之猿鶴手植之松桂未嘗一日釋於懷及是以請急歸而喜可知也嗟乎輦下貴人嬰情好爵騾鐸馬通之外別無活計即迴首家山不乏平泉金谷亦僅付園丁筦鑰作者游者賓主誰分求其如白傳之飲一杯吟一篇於池上者少矣况能左伊川右康節著書談道煥山川之色而隱起華夷之望如溫國者哉是在兔柴主人矣余林居二紀不能買山乞湖幸有草堂輞川諸粉本著置几案日夕游於枕烟廷滌煩磯竹里館茱萸沜中蓋公之園可畵而余家之畵可園大忘人世之家具畧相埒矣獨世方急公而余能使世兼忘我是為異耳

  ○蘭墅後記

  荊溪蘭墅者吳孝廉問卿所仍光祿公澈如之作而疏泉斸石益拓舊觀者也當神宗朝大江以南建言諸君子歸者錮不復召熹宗嗣位有 詔盡復故官使澈如在者召矣而以歸養不及於卹逆璫用事同籍攻之急相隨入獄使澈如在者逮矣而以下世不及於難不及卹非澈如之所幾也不及難非澈如之所幸也至今皇在宥所以報忠節甚厚而廟食專祠易名進爵於澈如猶有待焉問卿所以盡傷心也歎曰先君子生為當門之剪沒為空谷之馨蘭墅之稱名徵矣抑聞之孝子之事親也思其居處肯其堂構此僻者墅也先君子故嘗十年讀萬卷擁於斯又嘗元方御萊子舞於斯九原不可作矣安知其精神魂魄不狎山靈化野鶴而以花之朝月之夕來游於斯乎專祠則有朝典家廟則非野謀惟茲松茂柏悅之區無蕭敷艾榮之穢綠葉紫莖之秀有被山連畹之饒築宮三楹瞻奉遺像以祖之硯父之書為金卣瑤璧殷薦祖考空山寂歷歌楚騷之辭曰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斯不亦神理綿綿光我世業乎嗟乎濁世公子峻宇雕墻廣貯歌舞驕淫矜夸鬼瞰其室以致一草一石不能長守者多矣視問卿所存何如哉墅之山舊名南岳南岳以祝融峯為主問卿作室故夥而余特表章祠屋者知其所重在展孝思而百穀所記累榭層臺皆南岳之從山若南臺高坐之類耳

  ○安庵記

  道人不三宿桑下若俗人多諸眷屬愛染深濃則精藍凈宇久依非過何况傾貲剏業不為自安迎善知識經行宴坐說法其中開人天眼恭敬供養畢生無厭又何况性樂閒曠長依導師入室小參串習禪悅乃至維摩有法喜之妻龐媼識草頭之意此之偕隱家風何止布金功德巳也蓋武林之皋亭山花桐塢有安菴懷泉鄒居士所建以居慧文法師者文師遷化又以居幻有耆宿文師專明台觀學者奔凑此菴遂為荊門玉泉幻師純提祖印學者亦奔凑此菴遂為德山峯頂武林琳宮梵剎不知其幾而居士之力最專緣最勝矣是不可以無紀居士醇厚博大貌如其心急難賑窮了無德色每游宿於招提不恡情於財施厥配朱氏亦佐之武林人人能道其事因其子文學之嶧將樹碑述此菴繇起而附載其畧如此

  ○崇真閣記

  仙與釋皆生死學也仙曰長生釋曰無生其較然分塗哉至仙家七真猶釋家五葉蓋教跡變於此矣釋故無論仙籍者流所稱冲舉者若而人拔宅者若而家奇恠恍惚不可殫記總之不離長生至七真復出而為超生之說以練神為宗以參學為徑以覺悟為歸道山碧落非恠也五金八石非方也夙有靈骨非緣也口口相授非師也六甲三黃非法也蟬蛻羽化非證也其名超生其實學死在老曰不亡在莊曰無怛此其仙望最高要以百姓與能不甚悠渺而世所豔心在彼不在此猶之太羮不御而食肉為鄙也豈難信之事必待於上智與劉幼真先生自比部郎以諫批鱗出宰濡忽一夕大無謂夢羽客通謁曰左元放也覺而考郡乘元放固濡人遂建閣以祠元放云巳得夢所謂王真人玉陽者皆不因而感似有夙根盻饗往來真文屢降於是君為濡且十載先後推擢皆中格君遂自投劾歸從登真之訣度地吳山得其西麓林壑虛閑岡巒廻複信棲真之奧區祈仙之憲府也乃建層樓三楹以奉真人而元放雖有專祠仍崇像設既落成屬不佞昌記之余惟古之君子愛君憂國不難以身殉者莫如屈原然且曰訪羽人於丹丘得不死之福庭彼誠以自廣要之忠孝度世其途甚徑也幼真之飄飄欲仙豈妄想哉乃其夢寐感通前元放而後玉陽有繇矣當其虛憍尚存壯心難耗則奇恠恍惚如元放者以有機應之及其棲神於澹合氣於冥則虛無清凈如玉陽者又以無機應矣豈惟仙家禪亦有之昔黃蕖與僧度水僧凌空而去黃蕖曰恨不遂斷汝踁則心通神通不可同日語也幼真其必有進於道者矣玉陽為七真之一有朝元歌行於世銘曰
  悠悠夢宅孰啟玄門爰清爰靜為天地根生而若死綿而若存清都路邈弱水波翻作者七人實返真源自然為宅恬淡為園陰功為澤忠孝為藩茂宰觀化七烟之元超將鵠舉感彼室軒元放玉陽授以道言如磁吸鐵如聲度垣石髓不遠刀圭可吞金堂貝闕鳥革龍旙千巖霞蔚三素雲屯驅彼方丈吳山之原

  ○重建雲棲禪院記

  杭之山自天目來帶苕水挾聖湖南盡於江折而東是為鳯凰諸山宋之故宮在焉遡流而西二十里是為五雲山循山麓而西四五里是為雲棲塢則今蓮池禪師之道塲也坡陁坻平巖谷堂密劃然野處而不與湖山為羣境則變喧而幽土則去穢而凈一似遺世者山當江之三折海門濤頭雲湧而霆擊者至此蕩然為平川洋洋瀰瀰怒氣消盡一似忍辱者繇東岡而上有璧觀峯青龍泉出焉中峯之旁復出一泉名曰聖義泉西岡之下復出一泉名曰金液泉涓涓甘冽汲灌不竭一似利生者此非有道者莫能居而居之者亦於道力有助自宋伏虎禪師住山以至 國朝雖天禧中稍闢為寺而逓興逓廢夷為蓁莽久矣師以隆慶五年托鉢此村若有冥契曰吾骨人得骨山可以老矣縛茅三楹經禪宴坐有終焉之志環村四十里數有虎倀師以慈止殺虎不為暴歲旱禱雨輒應魃不為災居人異之爭來作室度材於家山仍礎於故址民大和會焉師曰毘盧宮殿徧界徧空草昧經營無勤檀施惟法堂奉經律禪堂以棲僧茲所急也既落成而百年廢剎遂復舊觀矣此雲棲之緣起也師之侍者以為古德破荒眾檀積力不可冺沒請余記之余何以知出世事而且有感於法道盛衰之際也在昔唐宋時士惟薄將相不為者始去而為大僧以了百千億刼之生死故其戒行之嚴宗風之峻直可感鬼神馴異類或為道俗所皈依或為帝王所禮敬名藍凈剎於是繁興矣蓋其盛也近世以經術收儁士士所不收者方自引而食於僧是以赤縣神州列剎相望圓頂方袍聚廬而處者百十為輩即而求之所謂禪講律師如古尊者有幾假令大年削牘寂音操筆二百年來可應傳燈僧寶之選者又有幾則雖金碧土木之莊嚴崇之至於天而廣之至於十繇旬何益蓋法道之衰相見矣師庠校名士始欲以祿養為孝既以弘法報恩為孝騏驥壯盛而龍象超忽最初發念固巳卓然名聞利養之外矣龐蘊罄百萬而擲漢水僧紹冐三毒以開攝山豈足專美乎師自主法席以來既歷三紀行在梵綱志在觀經標淨業則東林立清規則百丈柝義疏則玉泉辨宗乘則慧日摧陰魔則扳度空排戲論則秀鐵面雲棲雖幽迥荒率無諸莊嚴有具眼通者必曰先佛塔廟在矣有具宿命通者必曰某古德再來矣毘嵐偃岳而不波大浸稽天而不溺是雲棲之興法道大有賴也夫師所著有彌陀經疏鈔緇門崇行錄禪關策進等書數十種鋟行於世師俗姓沉名袾宏字佛慧仁和人

  ○滸墅關重修董公堤記

  楚中丞澶淵董公司榷時築石堤三千六百丈自吳關而東屬之寒山幾二十餘里吳人所為尸祝董公者也歲久水齧石窪堤稍廢不治天雄張平仲使君始增修之雖仍舊貫與新作等何則自稅使出籌國者以物貨之征領之有司關使者算舟而止度支之額則猶故也而歲入非矣使君受事當其時絀浮羡幾何然每有浮羡輒為吳興作不罄不止曰終不以虎丘一拳石溷吾受塊之墟也處脂膏中不自潤而道是謀則誠廉吏雖然非溪刻之謂也何足為使君頌哉余觀公家之事往往前人善作後人害成即以治河論行河大臣率三歲一更而必人自為一河河可十年不决而濬河之役靡一歲寧止蓋共濟若斯之難後董公而榷者豈無廉士曰此董公之堤也吾何有焉是以堤廢不治若使君則無以有巳矣使君世承清劭沉深博大身兼數器有幹國之畧嘗為元城董考功裒集遺文傳之世是役也必表著董公之遺惠於弗隳夫勞臣相矯如文人相輕視使君何如也因記堤工歲月并書之

  ○湖州福山仁壽院長生田記

  世無常住之物而謂有長生之田可乎余曰惟僧當有之蓋娑婆外有香積土飯籮邊多餓死人此田非情田非識田乃威音王之所井授佛祖之所燈傳菩提為種子精進為耰鉏露地白牛為作使廣百繇旬而不分疆畔歷未來際而不易主人仰山之刈苗趙州之洗鉢皆是物也昔有石屋老人於仁壽院舉揚此旨石機嗣之所居之處即為寶坊匡徒領眾數百為羣食輪常轉法道下衰慳貪難破天人之供既絕御花之鳥不來有宜中上人名寂鑒者戒行精嚴願力堅固募田若干勒石記事垂之永遠夫九土之田湖所得幾何湖之田仁壽所得幾何陵谷且在蓬萊江山亦悲禾黍而上人豈闇於成住壞空之義哉倘有大善知識如石屋老人者延致住山弘開法席說無生忍為長生田即展袈裟一角是無邊阡陌矣上人作禮而去因記之

  ○草玄閣讀書記

  道廣星辰聚人豪湖海聞余贈陳懿卜丈詩也懿卜為吾師五雲先生之子世其家學賦詩擊劍以隱兼俠名聞湖海間程中丞開幕大梁聘之署中相得甚驩偶偕與觀射君不禁伎癢連發三矢皆應弦貫革中丞奇之曰吾何敢以阮瑀輩盡公乎具書薦之薊門雲中大中丞吳公吳故與君交善及是君以戎服見驟若不能當而翹材之館待用者殊夥所與奉稍亦有甲乙君特在甲館諸將校目注君謂文武具宜莫敢以鴈行進會大中丞避言歸君仍遊長安時金沙周冢宰亦撫虔州延君經歲者君不復懷刺請謁惟與酒人劍客悲歌燕市雷火之變君幸竄身几下得全遂賦五噫返三徑居郡誌所謂草玄閣者此元末楊鐵崖之所搆也元社巳屋且三百年而此閣巍然居者鮮稱君雖沉冥貧士顧以博雅風流讀書其中可無愧色矣敬為之記

  ○吳居士施畫羅漢記

  佛像教也盡佛觀也凡畫佛菩薩聲聞辟支阿羅漢者皆運心娑婆之外遊意空刼之初清虛因以日來塵勞於焉暫息矣及其神照既傳莊嚴斯在使瞻禮者發菩提心如觀凈土變相必起往生想觀地獄變相必起脫離想觀大士變相必起皈依想觀華嚴變相必起行願想原其熏鍊之因定異經禪之力哉梁唐之間耆宿宗師既振法於彼而能玅畫史亦助道於此所謂寶剎現於毫端大千擲於掌上庶幾似之莆中吳彬居士者婆娑藝圃泛濫珠林翰墨餘閑縱情繪事因游攝山見千佛嶺天監雕鐫森然海會作而嘆曰億千調御既分身矣五百應真何時放光乎遂以丹青代彼金石施若干軸藏之此山值余南游請為助喜余發而觀之有貫休之古而黜其怪有公麟之緻而削其煩其可傳矣雖然更有進焉佛言一切眾生有如來智慧德相夫羅漢者豈異人哉眾生是也搬柴運水即是神通資生治產不違實相而畫羅漢者或躡空御風如飛行仙或渡海浮杯如大幻師或擲山移樹如大力鬼或降龍驅虎如金剛神是為仙相幻相鬼相神相非阿羅漢相若見諸相非相者見羅漢矣見羅漢者其畫羅漢三昧與為語居士而無以四果為勝以眾生為劣以前人為眼以自巳為手作是觀者進於盡矣居士曰善哉

  ○湯陰縣重修宋忠武岳鄂王精忠祠記

  錢塘之祠鄂王也報忠也湯陰之祠鄂王也旌忠也報忠者前宋之蓋愆旌忠者我 明之勵世戡亂之時表章尤急雖非借才於異代寔可激恥於懦夫此楊侯重修王祠意也慨自東陲匪袽以來國家之用兵五載矣三聖相承非如宣和靖康之季奴酋小醜非有兀术粘罕之雄一尉侯混車書非若瑣尾偏安之勢然而糜軍興以千百萬計徵戍卒以數十萬計而搴旗罔效輿尸屢聞至於全軍覆沒全遼淪喪猶緩失地之誅而錄死事之節祀之京師記之盟府一何厚也假令戰功如王親對敵壘者六十有八運籌命將者五十有八常以兵五百八百敵五十萬七十萬用少擊眾迄無挫衄則又何以寵異之哉乃王之得禍何酷宋之負王又何慘礉也蓋王之建功所繇有八一曰忠涅膚激烈揮涕誓師二曰虛羣策畢收食客常滿三曰整兵所往來草葦不亂四曰廉不私藏一錢籍其家僅九千緡五曰公小善必賞小過必罰待數千人如待一人六曰定大敵猝撼難於撼山七曰選能背嵬五百一皆當百八曰不貪功功率推與其下雖子雲之勝抑而不列嗟乎趙營平為後事師竇車騎作百世楷祀典所謂法施於民孰大是者而死事定國禦灾捍患猶細故也今之為將者以王之事為法今之擇將者以王之事求之於鞭撻四夷何有嗟乎湯陰自朱仙績廢而久辱胡羶王之孤憤所千載而不瞑者也自二祖廓清而山川草木皆有驕色王之願報所千載而不忘者也况重以廟貌之崇嚴殽蒸之蠲潔冥冥之中豈無有式靈我將吏默相吾膚功履胡之腸喋胡之血者乎是役也楊侯一以祈神休一以樹將鵠蓋桷瓦皆金湯而丹艧為帶礪也侯之為政可謂知所重矣祠創於徐武功以詞臣奉使時茲侯修祠工竣而余亦以奉使至余與武功同吳人官同講讀侯以為不偶然也請余作記記之如此

  ○葉少師碑陰記

  岳神為韓退之開岳雲海神為蘇子瞻現海市兩公方見齮於世而神明護呵有非當時王公貴人所敢望者正直之貺不惟其官惟其人也今少師葉公應 召北上龍神前驅引泉脉反石尤隨叩響荅其事甚異豈為紗籠中人役役應爾哉蓋公弼亮三朝親扶日轂而茲之再踐師垣所為領眾正定廟謨致吾君於堯舜者神巳先見之宜其效靈若此可以為世道慶矣舟行時金廣文在坐見柁樓之下有蜿蜒盤旋與絕流而度沂風而迎者凡三皆神之化身也記文所未列屬余記之碑陰遂為之記

  ○西湖建關帝殿碑記

  西湖列剎相望梵宮之外其合於祭法者岳鄂王于忠肅祠與關神而三爾甲寅秋神宗皇帝夢感聖母中夜傳詔封神為伏魔帝君易兜鍪而袞冕易大纛而九斿五帝同尊萬靈受職視操懿莽溫偶姦大物生稱賊臣死墮下鬼何啻天淵顧舊祠卑隘不稱 詔書播告之意金中丞父子爰議鼎新時惟導首得孤山寺故址度材纍土勤垣墉莊像設先後三載而落成中丞子文學嘉會謂余實倡議且曾為文以詫施故屬余記之余攷孤山寺始名永福寺唐長慶四年有僧刻法華經於石壁會元微之以守越州道出杭而杭守白樂天為作記有九諸侯率錢助工其盛如此成毀有數金石可磨越數百年而祠帝君以釋典言之則舊祠非所謂現天大將軍身而今祠非所謂現帝釋身者耶至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與法華一大事之旨何異也彼謂忠臣義士猶待坐蒲團修觀行而後了生死者妄矣然則石壁巋然而石經初未泐也頃者西川殲叛神為助力事達 宸聰非同語恠惟遼西黠虜尚緩天誅帝君能報曹而有不報神宗者乎左挾鄂王右挾太保驅雷部擲火鈴昭陵之鐵馬嘶風蔣山之塑兵濡露諒蕩魔皆如蜀矣先是金中丞撫閩藉神之告屢殲倭夷上功盟府故建祠之費視眾差鉅蓋有夙願云

  ○總漕大司徒陳公去思碑記

  祁陽陳公 予告歸二載矣海內惜公之去而淮陰士民懷德日深若藩臬若守令逮事公者謂公不矜不伐膚功爍懿恥自標炫顧老成舉動宜為後法彼夫紀於旂常勤於鼎釜者中朝事也尸而祝之社而稷之者士民事也吾儕久庇神宇罔不祗師言當茲論定緬想儀刑非夫托之金石曷以揚公之休問於永永於是走使海邑授簡野史昌不佞念公為吾郡司理則巳受國士知何敢以不文辭國家兩都並建以金陵為豐鎬而綰轂南北天下咽喉淮陽為重輓漕之役雖司徒專職然賜履之外提七省大吏之衡牙纛之間屹建威消萌之勢牲白薦於橋陵璧馬湛於瓠子六官之事無所不統文武之用難於具宜公潔巳奉公正身率屬山陽令所按次若斥有司侈供張者汰冗員浮食者蠲關市間架橫征者禁將迎濫輿騶者懲質庫輕出重入子錢家倍取息者除運木煩里旅者誅妖僧畧子女者治津梁病涉者近學宮敝陋者置學田贍子衿者簡諸營帥脆堶者嚴游徼備非常者練魚麗習水戰者防水部乾沒造艦估者禁漕卒受粟溢額者省防河渠隄之縮公帑而勞民者夫非經國之訏謨保釐之實政耶雖然公所為默調元氣稱純德不二心之臣者不在此也主上御寓以來士風朝論大抵十年一變至於今而畸重之權必趨之勢蓋可覩巳無論庶官隨俗轉化即黃髮壽耈誰能不波公之始鎮淮也當改革之會天下屬耳目觀意嚮藉令眉宇間稍有衡氣即願奉坫壇者何限乃公雅意自以身為大臣當俛巳倒之瀾還既雕之璞弼成天子平康正直之治豈其驚奮以示異養交以收名巧宦於末路哉落落穆穆內朗外溫子公之竿牘不走於長安元凱之問遺絕迹於當路於品流則有哆口春秋投足輕重而若弗聞也者於時局則有菀枯異營南北分部而若弗聞也者雖靜躁濃淡險夷奢儉煩簡之間無一不可以見公要以有改絃無改玉公本自靜本自淡本自夷本自儉本自簡率其四十餘年敭歷中外之大常而巳先自樂浪之役淮右大募兵故增餉以鉅萬計島冠既平郡邑賦額巳無復養兵之科會有言前幕府脂膏其中且不貲者公具實條奏調與時背不顧也夫李贊皇王沂公之相業當時所韙乃贊皇以周秦行終薄奇章於險世譏其褊沂公以山陵逐丁謂雖距脫足快識者猶以為正中之譎當是時微公執議不阿幾傷國體公豈僅以包荒為忠厚哉則正直之發舒而為世道慮者不小也蓋咎繇論九德總之有常周公論三宅曰常伯常任天有常覆地有常載日月有常照四時有常行輔也維風之大臣有常度公以之矣此則於言撫言漕之外覘公之微而可以表百僚照來禩者乎儻以質之諸君子足副謀野之意否公名薦辛未進士祁陽人

  ○清江主政韻弢顧公思碑記

  今皇帝綜核吏治六官之屬分司海內典錢穀關市將作之事者有 詔臺察得非時列狀以聞自余在 陪京見所在封章幾無完譽而淮南水部韻弢顧公官評裒然為天下最茲進秩望即還朝行矣彼都人士懷公德政乞余為記昭示後來與清淮俱永亦猶金石錄所傳漢時使君碑遺意也其言曰淮南歲轉粟四百萬石以供天府艨衝巨艦魚鱗雜遝自淮入河帆檣如織而繕治之役領諸水部是漕輓為 國家之咽喉而舳艫又為漕輓之命脉水部得其人為濟用之舟楫非其人為江海之漏卮厥寄重矣公始事當黔巫用兵川途為梗楚蜀巨材採辨不易公先期命官朱提四出於是木商響應楩楠杞梓蔽江而下以副所須鮮有操其急而糜水衡如往事者公之利用豫也署當孔道城有狐社有鼠憑藉為姦良民善士疾首結舌公廉得渠魁或寘之重典或揭之通衢彰癉既明人知改步淮之民靡弗安於袵席者公之利用斷也工作之弊日引月長廠役侵牟工師束手百人之欺非一官所稽百年之竇非一朝所破運艘之易敗運卒之途窮莫不繇之公乃親為簡察詳立科條工無賸材軍鮮剜肉竟公在事波臣不警者公之利用勤也公嘗自言桑大夫之心計柝於秋毫用之算商則誠苛而用之燭姦良有補於國劉士安之出納專任士人吾無徵辟之權而率作勸相使胥史之流有士人之行或庶幾焉若木屑竹頭其細巳甚吾師其意木牛流馬其奇巳甚吾寓諸庸聯思其居在考工記一篇耳語既余進而謂之曰若等既知公矣亦知公建功集事所繇乎蓋國有六職而工居其一吏有六計而廉為之冠吾視公冲然穆然居心若水澡行如雪其視處脂膏飭簠簋直日用細故而不自以為奇節者故廉以生威而釐弊剔姦無施不效即進而持九流之衡所謂清通簡要舉漕政而措之裕如也奚止虞典之稱若工乎公嘗以劼据多暇興學談經都人士蒸蒸服其德教故稱述特備云

  ○官氏墓田記

  楚黃間稱西陵官太公長者其為配程恭人十宅兆也地與豪家接豪家以為市操之急太公顧軟語饜其欲言谿滿谿言壑滿壑終不為虞苪爭雖萬石君處此不是過也及長公東鮮奉常益成太公之志廣墓田為如千畝曰將令子孫藉其歲入以修墓云爾乃不佞昌察其意念為修墓也與哉蓋形家之有四獸猶兵家之有四翼而其說皆昉於黃帝曰要在中央用在四方墓田者墓之翼也楚黃山川與齊魯秦晉異多平疇易地坡陀相屬溝塍相錯無重岡複嶂以闌之儻深松茂柏之外即為隣壤雖未必有牽牛蹊人田帶劍上吾丘者乎而此亦一若堂彼亦一若堂此亦一若封彼亦一若封即欲禁之烏得而禁諸不然而犁鋤伐木之聲接於耳非所以肅廟貌也穿渠鑿沼之役興於後非所以護地脉也蓋圭田之賜猶五十畝而况人子得自致於親者乎韓淮陰布衣時為母行營高敞令其旁可置萬家其治兵之畧巳見於此而霍去病以匈奴未滅無心治第彼為漢諸陵一坏廣墓田者耶故克儉於家不為墓設而有備無患孝子之慮遠也當東鮮給事兵垣與遼事會所條上方畧數千言動中肯綮藉令一一見之施行庶幾守在四夷者語不云乎事親孝則忠可移於君余謂東鮮之廣墓田非僅為修墓者以此若乃東鮮厚德在維桑訏謨在廟社所為衍桮棬之澤而煥泉臺之光者雖息壤不足為其靈雲夢不足為其廣也此之為田復何畛畔之有官氏子孫其世守之

  ○太傅許文穆公墓祠記

  神宗朝歲在己丑吾師許文穆公典南宮試事所舉會稽陶望齡華亭其昌南昌劉曰寧三人皆以天下士相許復以生死交相託比公還政則陶子以兕觥大斗修祝哽之儀劉子以白馬素車赴執紼之會至於先師兆域諸子堂搆二子皆未及見其大全也其昌年頹半百義激在三念曲阜之材必分植於羣力延陵之劍當討諾於九原相此豸山寔惟龍顙川原繚繞嶺嶠周遮行塋之高敞可容萬家佳城之鬱葱能礙白日信龍廻虎俯暗合青囊天作地藏無論石窌者矣公之諸子季履中舍輩以為是役也天子給秘器以寵之命皇華以光之雖菟裘之卜經始於達生而連岡之崇焜燿於繁錫豈以墓祭非古忍令野處無祠將秬鬯二鹵委君榮於草莽生芻一束問賓至於水濱必於樂哉丘也別起福庭則魂兮歸來儼依華屋蕭家師儉何取鳥斯革而翬斯飛宋玉招魂可無蘭為橑而桂為宇若堂封若釜封出自森森之柏迎神曲送神曲鐫於翼翼之廡豈惟孝子慈孫進酺黼乎有所且使門生故吏薦藻芷而知歸矣或曰此地西望軒皇鑄鼎之區東連許祖煉丹之窟公與宣平同姓將因應願再來否則殷室鹽梅何以騎箕乘尾商山羽翼終然訪石尋松斯墓為蛻骨之仙都斯祠即妥靈之真宅清明火冷陋西家之殺牛華表月明下遼城之化鶴吾師乎吾師乎可久為賢人之大業不朽則太上之大年兼之矣

  ○歙西莘墟重修許宜人祖母墓記

  歙有永清吳公仕於正統之朝土木之變于忠肅為少司馬公為職方郎條畫備邊十事于公多所採納也先入關時忠肅以大司馬督陣公進少司馬居中調度當是時內外倚重惟于公一人而于公所同心謀議亦惟公一人事定之後公引疾歸介之推不居還國之賞張留侯不與鍾室之謀勇退之節先幾之知列之名臣無愧也而實錄不為立傳尚論者有餘慨焉公九世孫楨結集制誥碑碣贈輓諸篇犁然具備而後司馬公以勞定國之槩較若列眉國史之挂漏有賴於家乘之補苴者若此司馬公少孤撫育教廸以克成立許宜人力也宜人圽司馬以兵部郎主事宅憂忽感異夢得葬地於金墩橋萬家之行營不煩墨食雙鶴之宅兆若有神謀靈氣攸鍾吉祥至止華轂朱輪重賢疊肖吳氏之昌不偶然也而二百年來漸改舊觀飲河滿腹窮委則希倚樹息陰芘根有幾楨感而嘆曰我吳之所不足者豈財也哉而忍使發祥土一杯付於不可知之何人也敬告裔屬率錢甃治封以文石繚以周垣拓田致享春秋罔缺是役也庶幾曾參追遠之思有合於郭璞乘生之義矣楨猶遜不自功曰此特匠事耳何足以揚先世之徽音於無斁楨聞之朝制少司馬之母歿當奉廻鸞之誥葬當給水衡之錢而隧道之碑不稱淑人猶稱宜人者則以司馬公蚤辭榮祿未奏滿書束於制也必也徼如椽之筆抒色絲之章勤之貞珉大書深刻俾瞻拜墓下者恍然見女宗之範如新則國史之所遺者既託於家乘朝典之所遺者復託於太史以有補矣豈非司馬公下泉之厚幸與蓋楨之有望於余者如此楨博雅工詞翰將振青雲之業以符鳯飛之占於修墓見一班矣不辭而為之記

  ○揚州都轉運鹽司重脩先賢董子祠記

  先賢董子既從祀孔廟矣運司復有專祠蓋建署之地即江都祠故宅反其所自始禮也或曰董子對策首黜謀利淮楊以鹽莢歲八百餘萬此九州之上腴東南之陸海其人惟商財賄析秋毫是營夫里名勝毋曾子不入而俎豆董子於斯無乃非類乎予曰唯唯否否史記武帝時邊庭歲歲中虜帝將雪高文之宿憤不得不用衞霍用衞霍不得不用桑孔至犁庭絕漠而後與民休息聚天下之財以除天下之患非富天下也何謀利之有豈惟武帝桑孔以心計佐軍興亦與掊剋進奉者殊科明矣董子所譏殆謂脂膏自潤有愧於拔葵者流耶自遼事起主上宵旰憂邊惟鹺儲是急採廷臣議開功名之門登六廉之吏不令妄自菲薄於是汪大夫子淵應啟事為運丞大夫以羶地上疏固辭天子知其守徐州有保障功勿許大夫受事即以瓣香告於董子祠惟拔葵自矢關橋之役除煩去苛一滌陋習於是下教修董子祠羣情大和率錢恐後木石陶瓦之具不移時而辦廟貌新矣大夫婆娑石刻一修於正德壬申之春南大宗伯白巖喬公作記茲復成於崇禎壬申之春相去百二十年矣而予以應召赴闕弭節廣陵亦嘗官南大宗伯者事不偶然請予作記予聞漢臣與董子同朝者嘗曰天子伐匈奴勇者當獻其力富者當獻其財□□今之榷政本以為滅虜助不得迂視董子為僅得聖人之經而巳也昔吳隱之酌泉明潔而孫恩之亂廣州失守汪大夫儒者之效見於彭城不獨以廉善著故反覆董子對策之旨而破庸人之論發明其合於祭法者如此

  ○誥贈正議大夫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愛雲曾公祠堂記

  宗廟之制宗法與祀典相輔而行始未嘗不合而後乃漸離也宗法廢則祭先者不必於宗子之室祀典廢則祭先者下同於庶人之寢記曰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何俗之流失也唐太宗朝侍中王珪不立家廟為有司所紏太宗命有司營搆以恥之宋文潞公為相請立廟河南詔賜祭器亦猶亡於禮者之禮也耶莆陽少宰曾公壯髮登朝軫懷風木有慨於中久矣當其自庶常而史局居承明著作之廷勞代言籲俊之事曾無休沭之餘晷何暇考室既而積資率府巋然公輔黑頭之望乃神叢柄政排斥正人公在賜玦中朝論方惜之公獨慷慨去國曰幸矣吾不以朱紫華轂重吾親而以桂棟蘭撩享吾親此為時矣歸而卜址則有當國中圖高敞以進者公皆卻之惟是西隣隙地正食其墨蓋去公居不數武故太公授書時伊吾之聲琅琅度垣四壁之光烱烱分照者彼一時也饘於是粥於是今則蒸於斯嘗於斯朝夕上食於斯出則告反則面莫是近者何遐心之有而又有以壯麗之說進者公曰桓侯之丹楹張老之美奐於子情豈不愜顧吾力不能辦即能辦非太公志也則又有以晏之庳蕭之儉進者公曰傷哉貧也席門圭竇太公之備嘗而忍仍以舊貫慰歸遼之鶴於是計徒傭聚緱粮量事期揣高低興版築為堂中三楹旁兩翼東廡以置祭器西廡以貯家譜高門甲第廓如也翼如也廟方落成而與 環召會公既入為少宰攝冢卿而祠有細碎未竟之役公又數傳意長公孝廉續成之且授簡同官董其昌使記其建祠之始末以詔來裔董子曰魯之曾莆之曾其孝德豈不千載一揆哉親在則不以三公易一日之養親沒則不以鼎食先廟食之恭固巳爍懿流光為天下式矣雖然吾尤服其合於宗法與祭義也夫曾在莆誠著姓然家門鼎盛有開必先非太公貽穀之效耶禮祖有功而宗有德故其廟當曰世室世室者世世不遷也自今以往莆之大宗非太公孰當之故宗法合也閩中士大夫嘗稱述太公布衣修行道上遺金還其遺者不以姓名告急窮交遠權利至性過人每父母諱日陳簠簋哭數行下聲徹於外至老不改為善於陰信報於天禮法施於民則祀之而况法施於族者乎故曰祭法合也夫少宰公方以天下名教為巳任試請於朝頒行舊典嘉與百官共之深得統均之意予歲望之矣公諱 號愛雲居士銘曰
  綿綿華冑枝葉扶疏姒氏有裔鄲國有初援神為緯孝經為謩倬彼名世奮跡王塗九皋鶴和丹穴鳯雛因星識斗以海遡河源源本本碩人之薖行書班管身藏玉壺鋤金不顧漱石為徒以我便便詒此呱呱唯知礱玉遑恤茹荼奠楹入夢廟食匪孤棟塗丹艧光賁黃墟靚深欄楯軒敝門廡若遊建德若躋清都康成之里楊子一區椒漿苾馞瑤璧紛敷君子之澤神明所扶卜年卜世孝德不渝

  ○丹陽賀氏篁川祠記

  晉宋間神不滅之論於祭義無當而所謂愛則存愨則著者得此論而始暢是以王珣之武丘右軍之戢山皆捨宅為寺其說曰以為祖宗福田南宋將相大臣如張循王呂頤浩香火院意亦近此嗟乎使神果滅乎逝者果無知乎則多才多藝之祝文東序西序之陳設真同囈語而梁武之麵為犧牲何以為名教所斥耶梁武無論漢高不事詩書乃曰百歲後魂魄猶思沛何耶楊子雲云孝莫大於寧神斯篤論矣篁川祠者納言賀大夫所祠尊人贈光祿少卿虛谷先生者也先生蓋嶔崎歷落之士其為德於鄉取友於天下具吉水鄒總憲苕溪朱閣學誌傳中而大江以南傳其所為篁川園最著蓋居華陽攝山之間而兼掇其勝坡陀夷曠位置森嚴延益則師叔時而友中甫參學則師紫栢而友密藏又以函伯蚤歲登朝建言去國父子端居高蹈世表茲園不為無助公蓋畢世拮据期終老焉而大期忽至遺憾九原矣西州門之慟門生故吏且然况純孝如函伯寧忍策足於故所嘗視膳滌牏之地哉於是聚族而謀所以祠公者僉曰以就園為勝何則作祠無取率以二十年之歲月委之不為不久作祠無取儉以二十年之物力殫之不為不鉅易其名不易其境仍其制復變其常譬如商之彛周之鼎食器耳而用以爇旃檀則益重繇之繪惠之塑工巧耳而用以儀象設則尤莊彼不踐石者孝矣夫孰知巖巖者足備於墻之見也不食者孝矣夫孰知纂纂者足資所嗜之思也祠成而園中奇樹名花之植罔以狎進澗溪沼沚之毛皆有驕色公始願不及此不愉快乎嗟嗟平泉金谷忽則易人罔顯厥世若篁川祠屋一死生合儒釋所以事親者神也進於養志矣方今聖明登崇遺直函伯公子同朝在日月之際以孝移忠大都類此舊史是以紀之

  ◆碑銘

  嵩山少林寺賜紫住持曹洞正宗第二十六代禪師道公碑銘

  ○嵩山少林寺賜紫住持曹洞正宗第二十六代禪師道公碑銘

  佛者凡夫之覺者也凡夫以不覺故身口意為三業佛以覺故在身為律在口為經在意為禪禪之於佛近矣而不足以傳佛之心若天震旦之少林其西竺之靈山乎故海內之名藍淨剎曰律寺曰講寺曰禪寺而少林得稱祖庭其高僧尊宿曰律師曰法師曰禪師而少林得稱宗師雖世諦流布乎亦非諸方所敢望矣其祖達摩而宗曹洞何也蓋自藥山雲巖以寶鏡三昧羽翼別傳而价寂二公立為五位君臣正偏回互之旨開無門之門施出楔之楔所以提綱宗揀魔異者視諸家為獨密故五宗皆王法也而周過其曆時惟曹洞亦猶魯秉周禮也宗則言路絕矣其舉揚頌古若雪竇圓悟天童投子之評唱又何也契經不云乎麤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良以情封則捧喝皆接響見瞥則回互無停機上士以言契同下士以言憤悱故頌古非洞宗也而洞宗寄也吁初祖懸絲之記亦可念也巳自唐以來代推一人主持法席二十五代為幻休休公得法子以百數道公為最休公沒諸龍象眾欲以事休公者事之公固讓不敢應浮沉雲水者十有四年法堂草深宗徒雨散於是登封令請於宗伯循故事署公住持少林時則皇帝萬曆壬辰之十月也師自領眾以來十有七載戒行氷潔機辯泉流或升堂普說或入室小參莫不摧彼疑城登之覺岸明鏡屢照而不疲洪鐘待扣而輒應典刑卓爾清規肅然作賓王家名動京闕於是有貝葉之藏五銖之□精鏐出於尚方綖功傳於中使瓔珞供養金湯護持因以續諸祖之慧命亦以廣聖主之福田者矣師雖心冥一乘而行崇六度諸所擅施斥修漏因其居也有幻出之寶坊其游也有隨身之香積頃者飛錫山海瞠目雲霄欲得人而傳衣乃處陰以息影曰吾將面璧老矣少林之開堂必有記師之上足仁林等屬不佞昌記之憶師昔為休公謁故宮保陸文定公時不佞昌與徵士陳繼儒皆締蓮社之友徵栢亭之義二十年心許今始酬因爾師名正道字無言洪都新建胡氏子父永泰母楊氏初祝髮於上藍寺璘和尚年二十從知休禪師受禪那大旨居南嶽淨瓶厓不甚契乃謁遜菴於樹屏聽法東巖大方受戒於無盡徧參諸方至少林而得法於幻公幻公陞座問如何洞上家風幻公曰月下三花樹風前雙桂枝又問和尚還別有麼曰惟此一事實師於言下大悟即呈偈曰雲攢峯頂月鏁幽巖木人撫掌石女舒顏休公印可贊之以偈蓋許為人天師云系之銘曰
  嵩高少室天地之中大乘氣象鬱鬱蔥蔥破顏未會面壁真風祖佛非殊惟變乃通 【 其一】 般若無知靈光不昧如清凉池如大火聚直下便是擬向即背奇哉眾生具如來慧 【 其二】 五家宗旨如世畫師虗空可拈丹青不施泥牛月吼木馬風嘶不居空刦不落今時 【 其三】 爰有道公僧中之杰傳涅槃心吐廣長舌雙桂開敷三花屹嵲一代時教永存珉碣 【 其四】

  ◆引

  八林引
  詞林海錯引
  徐九玉詩稿引
  毛司理詩冊引
  餐霞十草引
  陶世名言引
  顧仲方山水歌引
  汪然明綺集引
  錢象先荊南集引
  陳懿卜古印選引
  畸墅問水詩引
  林衷齋五十詩冊引
  唐大來詩引
  張考功歸圍日曆引
  純陽閣記
  朱中丞平東紀功碑

  ○八林引

  參軍莫星卿之纂八林也子史十七俳調十三安絃操縵頗存志恠之言提要鉤玄亦嚴非聖之誡可謂斲輪玅手秘枕深心且秩同貝葉字比蠅頭散為精騎之三千攝入魚腸之一七雖金題玉躞時為書蠹之遊而錦軸牙籤無取汗牛之重昔鄴侯之架巳富鮮克隨身衛公之珠誠希何分餘照詎若須彌芥納幽谷丸封十年讀而弗如三篋亡而無害若斯編者哉君為吾師方伯中江公之從子憶當舞象之時巳有亡羊之癖薄游巳後夙好彌敦今且膏腹笥以出疆卷書廚於行橐綠水芙蓉之標將依儉府山色秋光之句見賞乖崖豈不稱俊逸之參軍嗣風流於方伯也哉

  ○詞林海錯引

  揚子雲讀書觀大意至其師林閭受輶軒記作方言率單詞耳無甚鉅麗者而弟子侯巴從之學古文奇字將所謂大者含元氣細者入無間乎蘇子瞻掊擊選學乃所至携說文以自隨古之文人固有富於萬言儉於隻字者既博且精蓋其難也余友夏茂卿孝廉隱居毘山不屑仕進事親之暇業在雕蟲蠹魚之間平生著書更僕不數至詞林海錯殺青既竟而余覩茂卿之難窮也蓋其所蒐採不必僻書奇字委宛之所藏蒼頡之所搆惟古今文人之所承明者或沿流而未遡其始或傳訛而未正其讀或互見而未歸於一或後起而可化為新或探頤而索隱或本隱以之顯皆旁通曲暢劃然折衷苦禹鼎之照幽若姬車之指路若見說之解結若由基之貫楊若中郎識音於在爨若蒲元辨水於一瓶非夫漁獵四庫陶鑄萬有者孰能為之乎夫海陸碎事也玉海也皆以海名茂卿之卷軸不若二書之多獨以雅勝猥以斷勝疑直掩前美乃猶遜而比於海錯若曰八珍屬厭更進小鮮云爾而不知茂卿之所為遯一世而讐書者蓋嘗涉歸墟洄弱水歷沃焦褰裳濡足於浮天浴日之觀而後得此以聖人之腹也亦苦心矣方內有子雲必能賞之

  ○徐九玉詩稿引

  吾鄉徐文貞公弱冠登朝即具老人眼大人相遭世皇制禮作樂不修景雲神龍賡歌應制之事公以全力用之經國所論詩不輕元白不重王李若沾沾焉分別開元大曆長慶云者公以為少年狡獪語無當也公之從孫九玉神清筆銳激昂青雲不難蚤貴以光世澤顧其詩旨獨抗子桓大業之說詘子雲雕蟲之論常恐名塲角逐一旦為時所急何暇過習者門不如窮工極巧先據詞苑之上游徐還祖家之故物蓋文貞所云狡獪變化者正九玉之所苦心刻腎欲登峯而造極者也以彼才情日引月長未知所止但以今之雋響亮節洋洋纚纚為足盡九玉者未謂知言余但拈其善學文貞者如此

  ○毛司理詩冊引

  郡司理毛公政成五載聲徹九重謁帝有期登仙匪異郡伯張公馳熊軾於谷陽歌驪駒於祖道嚶其鳴矣其懷出谷之聲偏其反而巳戀萲棠之蔭雖寵叶弓旌不灑丈夫之泪而誼敦淡水難分益友之襟爰率同官共裁贈什青雲直上臨岐路以彈冠皓首為期願前途之努力所謂文生於情詩可以怨者也於戲纓緌論交揭日月於肝膽喁于相唱吐錦綉之心腸故可上叶國風亦可遠垂郡乘者矣題曰青雲首路以弁之

  ○餐霞十草引

  作者雖竝尊兩司馬而修詞之家以文園為宗極觀其驅役萬象濬發靈襟體成經緯考中宮商信雕蟲之濫觴為月露之先導自漢至唐脉絡不斷叢其勝會選學具存昌黎以經為文眉山以子為文近時喆匠王允寧元美而下以史為文於是詩賦之外選學幾廢蓋龍門登壇而相如避舍矣唐宋無論今之學古者得失之際亦畧可言大都以摹寫為神情以蒼莽為骨力雖大雅可追而流易成習取材偏窄無狐裘千腋之資循徑坦夷豈玉華三年之力以兩漢則其名甚高以六朝則其功甚鉅故北地藏山借勉之為玄晏弇州懸幟事皇甫為靈光寥寥藝林莫為嗣響矣杜日章西陲名將累著戰功江左清標獨勤夢想節俠動於寰中言語妙於天下登山臨水之什凌厲風霞談空剖玄之章咳吐珠玉腹笥所貯左右取而不窮文心所科縱橫求而輒合少陵所云語精文選理者庶幾玅有家風鬱為國寶今之所鍥十草是巳異時□門授鉞大漢犁庭燕然勒銘寧借筆於班固出師作頌終競爽於孝山苐其精詣性命塵視功名此何足為杜生願也則不佞愧矣

  ○陶世名言引

  經史註疏百餘家若鄭康成之毛詩杜元凱之左傳既精且博千載競爽者也康成自顓門耳征南之勛藏在盟府跡其閱歷非鎮撫襄漢則折衝吳服餘日寧幾而能覃精一先生之言使顓門名家不能傲之以所不知多聞建事厥功懋焉不虛矣彼有云丈夫擁書千卷何假南面百城者抑何驕語不倫耶大中丞高公今之文武為憲者自乘驄而專鉞垂三十年其忠孝大節開濟訏謨富有日新若稟成範茲讀其陶世一編而知公之建竪有本也蓋公於書無所不讀亦未嘗一日廢讀廼其大指曰始於繕性終於覺人學如是足術矣故其所褎采皆生平得力之語與前人巳效之方義比韋絃用同菽粟狐裘千腋雞跖百餘高提尚友之衡臚列照今之鏡所謂陰陽為炭造化為坯於以陶冶一世何有耶夫左之豔杜之癖談經者不無異辭顧其言巳立於學宮炳汗青而閱陵谷雖峴首之石萬潭之碑未能過也矧乎囊括四部刊落多岐取材甚宏義例甚正而又證以嘿成之模挾以劻勷之畧有翼此書而傳後者非不朽盛事耶公方表正臺紳嘉猷入告儻呈 乙覽宣付史館嘉與有位祗服師言世道賴之矣不佞昌無能識公之大惟於恬退隱逸者犁然會心公實陶我敢忘鴻寶之貺敬題未簡

  ○顧仲方山水歌引

  米元章論畫曰紙千年而神去絹八百年而神去非篤論也神猶火也火無新故神何去來大都世近則托形以傳世遠則托聲以傳耳曹弗興衛協輩玅迹永絕獨名稱至今則千載以上有耳而目之者矣薛稷之鶴曹霸之馬王宰之山水故擅國能即不擅國能而有甫之詩歌在自足千古雖謂紙素之壽壽於金石可也神安得去乎吾郡顧中舍仲方以詩畫馳聲東南嘗供事 內殿奉 詔犒戍塞垣海內士大夫踵門求畫不忍言幣交或退而作詩以酬贈能言之家後先賡倡靡有遺者於是君年七十矣嘗謂人曰吾老不能宦游貧不能奉客惟腕中有元季大家鬼篋中有當世高人韻土贈言吾豈憂身後名哉嗟乎此君之所以傳其畫者也雖然畫何足以重君乎哉君蚤年承先世之業是時翩翩公子無弗裘馬聲伎為豪舉者君獨湛精雅道孝謹自將於里俗游閑之習泊如也晚年田廬漸廢屏居郊園風流得意之事見謂都盡而翰墨會心居然清遠無負於海內之知仲方者是皆可以傳獨盡傳乎哉夫詩與畫皆謂之史君所著有詩史茲山水歌行世又有畫史矣君盡初學馬文璧後出入黃子久王叔明倪元鎮吳仲圭無不肖似而世尤好其為子久者以余知畫故屬余言弁之首

  ○汪然明綺集引

  汪然明為西湖寓公主盟風雅鄭莊之驛不虛太丘之道甚廣勝流韻士之外間有魚玄機薛洪度一二輩亦入游籍故稱詩以綺名客有評者曰陶元亮閒情一賦昭明惜之王介甫軒輊李杜謂李詩強半酒色然明非有童心本無惑溺而若自見其瑕者何也余曰此西湖故事也不聞蘇子瞻之守杭乎夫其深入禪悅得無礙慧忠義直節鐵心石腸而周韶龍靚手錄其詩時多豔曲公豈不能為莊語耳海納細流量也磁石吸鐵類也淤泥之中能取蓮花鑒也當門之蘭護如頭目激也且夫冕而椎孰與髾而慧我為匿瑕而使人匿彩忍人也憐才者之所不敢出也知此者可與言然明之綺矣吾懼詩者以綺知然明而以香奩比紅之綺同類而竝稱之也故為之解嘲如此若其詩之色澤高華旨趣雋永余友陳仲醇黃貞甫論之詳矣

  ○錢象先荊南集引

  余往與平原程黃門同行江南道上停驂散步陂陁紆複洞壑忽開下瞰平湖澄碧萬頃湖之外江光吞天征帆點點與鳥俱沒黃門曰此何山也余曰其齊山乎黃門曰子何以知之余曰吾何以知之吾知樊川之所謂江涵秋影者耳大都詩以山川為境山川亦以詩為境名山遇賦客何異士遇知巳一入品題情貌都盡後之遊者不待按諸圖經詢諸樵牧望而可舉其名矣嗟嗟澄江靜如練齊魯青未了寥落片言遂關千古登臨之口豈獨勿作尋常語哉以其取境盡也友人錢象先豪於才湛於思當今作者未見其比比曾游楚篇什爛然括之曰荊南集荊南不盡楚之觀故也荊南集亦不盡象先才情之變而余與馮元敏灼然謂其必傳蓋元敏嘗官荊南余亦持節至長沙自洞庭而下漢陽而上與象先共之故其取境之盡余兩人持有嘗會云抑余不能游然好詩象先能詩又好游是安得象先為東西南北之人窮夫所謂州有九岳有五者旁而之於大荒遐逖之鄉謝靈運李太白諸公所未登涉未題咏之處而皆被以奇音雋響如荊南集之詩使余得隱几而讀之以吾拙而收象先之巧以吾目而用象先之足不大愉快哉象先深於禪若夫溪非聲山非色丈室而函大千剎那而再撫華藏海之外者余方習游焉而不知象先能佐余以詩否也

  ○陳懿卜古印選引

  莊子曰大言炎炎小言詹詹蓋古之作者於寂寥短章未嘗以高文大冊施之雖不離於宗亦各言其體也王右軍之書經論序讚自為一法其書牋記尺牘又自為一法故評書者比之於龍何獨右軍岣婁石鼓之旁出而為鍾鼎嶧山鴻都之旁出而為圖印是皆有龍德焉挈其要領則兵家所謂勢險節短晉人所謂一往即詣者盡之矣近代惟豐考功悟此三昧余友陳懿卜得法於考功而取材於顧御醫項太學藏印纍纍之家覃思篆古二十年而彙為印選若干卷則先秦兩京書學之旁支犁然具矣令文壽承博士王少微山人而在其不以為枕中之秘也夫先是吾郡有印藪行於世懿卜所褎定視之不及半然彼若蛇足而此如鳧脛於是乎知懿卜之具眼云

  ○畸墅問水詩引

  陸子之有畸墅也開三益徑搆百尺樓芰蓋經過荃橈來往豈惟背山臨水憺遊子之忘歸抑且掞藻摛辭挾墨卿而標勝若乃芝房菌閣撫雲日以蔽虧奇石珍花助烟霞之絢麗斯素封之偏饒非畸人之匹敵也雖然使淵明之秫田無秋仲長之塲圃鮮穫將牢醴不設乾餱以愆漫謂泌可樂饑斗能浥漿是使主人孤詠於一丘而勝侶共遠於十日矣邇者天不降康雨乃狂若河魚大上再勤太史之書螺蟹宜禾不厭野人之祝陸子雖食乎清而游乎清安能以荒之玉而為豐之玉吾聞何尹之訪袁安蓋因臥雪子輿之勞桑戶亦為愁霖茲張太史諸君子問水之詩所為作乎陸子曰士貧非病詩窮乃工幸研圃之水荒豈瓊瑤之不報應臻空谷響遏行雲積成篇章動盈卷帙於戲扣角而歌碩鼠何甯戚之難尋鼓琴以試遊魚知鍾期之匪遠讀此集者可以論畸墅賓主之際矣

  ○林衷齋五十詩冊引

  衷齋先生家承金馬才擅雕龍瑤林玉樹衛叔寶之神情干將莫邪李太和之骨幹弓裘克紹囊穎見奇結髮登 朝靡施弗效筮官率府華貫近於鳯池展采秋卿玅譽籍於鳩署判如山而不動門若水以俱清賦登高則楚國大夫文無害乃漢庭老吏馳其熊軾邈矣龍城公就路益閑叱馭甚壯法律與詩書竝用風霜將雨露兼施朞月之間頌聲大作九萬里扶搖直上二千石守長最良猗歟休矣惟是黃坎公報政之年正平津相遇主之歲攬揆初度隔天一方長公長明殷念壽祺有懷明發望粵嶺雲恨無仙家縮地之術托羅浮鴈且附詩人如日之篇庶諸長者瀾翻綵筆可代綵衣而家嚴君唫咏瓊章如親瓊樹一聽足音於空谷即解羈思於殊鄉何須句漏覓靈砂便是革亭 【 鳴和鶴不辭下里用祝大椿云】

  ○唐大來詩引

  往余之承乏成均也海內子衿以 登極恩升於國學者鱗集館下九百餘人余下教曰國子先生試多士不獨以帖括將以不朽盛事經國大業有能為破虜露布帝京篇前出塞後出塞詩者以非時見或謂余曰子之所求於士者左矣唐以詩賦取士士各持行卷游大夫彼一時也我 國家功令則異於是士子所為含毫損神輟篇驚夢者惟帖括專精靡他直芥拾青紫耳無柰所謂不朽道何也余應之曰固也子安得以偏長限天下士且明經而上不有宏詞選乎患才不能近力不能兼耳即能何故置之蓋余抗論如是居久之未有應者余既奉 旨求遺書事竣還里而滇中太學唐大來自輦下至以其詩為贄讀其詩溫淳典雅不必賦帝京而有四傑之藻不必賦前後出塞而有少陵之法余所求之六館而不得者此其人也夫滇之談藝自張愈光破荒百年來浸以盛雖豪酋洞主皆擁書萬卷革其象戰鳥言之俗而事柔翰椷書走幣遠交畛域之外其風尚如此大來蹔游萬里觀國之光與中原才子竝驅爭路又得代興之鉅公如雲杜者助其羽翅藉甚詞壇不减書繡雖然吾聞大來乃祖乃父皆以鴻漸之資困於一第將無所學非所用而兼才之難乎則吾願大來以吟詠之間不廢公車言如車雙輪如鳥雙翼極有才情之所如以收名定價無俾承明著作之庭謂滇無人焉即身為公而慙卿慙長庸何傷夫言豈一端而巳大來謂何

  ○張考功歸圍日曆引

  壬申春東萊初發難賊黨纔千人當事者亟撽關寧兵倍道疾馳易解散耳乃當事者以撫養亂令賊得望屋而食厚其梱載牛羊用人泥沙用賞所收皆百金之雄我之償帥孱卒如驅羊攻虎於是東萊受圍且八閱月猶賴士大夫畫地乘埤破家享士鉄籠之謀玉璧之智無所不用竟得全於膏血之餘雖奉宸斷終用關寧非士大夫協謀不及此余時在輦下聞東方來者傳張考功北海以忠孝獎率三軍墨守作氣誦言於朝者甚眾乃北海所記日曆曾不自功愧其深遠難得而測也嘗考宋靖康時有孤臣泣血錄日曆方粘罕兵環列汴城之外尚有銳師六萬竟為虜所恫喝歛兵不戰北轅之日惟驅趙氏同姓者靡有孑遺而百司庶府無及焉乃知虜善用間宋多賣國緩則檜急則劉豫邦昌嗚呼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吾觀萊事而知汴事之不救足悲也皇上勤思將帥之臣不惜鐫宮端銓部都諫一秩以伸武闈功令北海去國以此顧冥冥之中似有先為全策地者適合於急病讓夷之義而聖主睿算在彼取效在此幾見師武臣有偉於張許者豈非天授哉豈非天授哉

  ○純陽閣記

  太子少保陳公遼人也自其隱約時遇方外士密有懸記且訂後見期在迍運中既而從杜將軍出塞全師覆沒法在輿尸再見向之異人拊其背而出之曰吾純陽子也自此皆事途矣公既積功伐在日月之際建牙所至皆崇建祠宇像設以奉真人既奉天子命督雄兵駐昌平密邇居庸扼天險遏虜衝壯金湯之勢公學無所不窺而尤精於禽遁奇門之書黃石武侯之秘蓋兵家者流與道家同出而異名老姥授陰符經三百言演道百言演術超生輕舉富國強兵皆寓五千言中而純陽亦劍客宜其於大將軍有夙因也余故為之記

  ○朱中丞平東紀功碑

  國家自有奴患遼人航海而東聚廬逼處倚東為命無何而用海之議起置撫設鎮遼將居然瓜牙矣久之廷議不便檄調遼將於關門送賊孔有德李九成行至吳橋變作掠六城殘兩郡據登圍萊七閱月不解時援兵節制不一類觀望不進張贊畫國臣屈司理宜揚聽熒請撫軍心益懈朱公大典以壬申五月自津門拜新命星馳而前毅然昌言曰無故而乞撫者偽也且遼人父兄沒於奴國家憫其流離居之內地授以官爵餼廩豈翳國恥是為亦猶洗遼人父兄之恨也而矯焉踵奴射天之習竟忘而不共天之仇乎大逆不道法無赦未幾撫議敗防撫謝公璉萊守朱公萬年內臣徐得時翟昇死之公言悉驗事聞天子震怒心倚公有詔聽公居中調度將吏便宜從事不中制矣公乃得一意破拘攣手持勦議是時公所為有四難露胔蔽野軍無見糧將驕無主麾下止落落數百潰兵不堪再鼓一難也鎮與監左監與督左鎮監督各自為左一難也曹濮之間有土寇鄒滕之間有蓮妖沂莒之間有礦賊青濟之間有鹽徒蠢蠢思應孔賊一難也當其議用海視遼人太重及其議撤島視遼人太輕豈惟輕之且擕之矣雜處數郡中其為遼人也多矣何以令反側子自安一難也公既精白心不辭難而揮霍沉敏曉暢盡變矢無虗發刃必中竅天子既心倚公凡公所請朝上夕下以八月十七日誓師集關寧密薊昌保客兵東省主兵騎步數萬旌鼓嚴明呼聲動天一以當百殲之沙河蹙之高望山賊眾披靡死以澤量而我兵唱凱入萊矣賊猶收合餘燼力保黃縣公乘勝分兵為三一繇新城攻其右一繇招遠攻其左一繇棲霞搗其背斬首捕生過當賊屍橫數十里孔李二逆僅帶殘騎沿海奔登數日之間解萊圍復招遠復黃縣真奇捷也公不自言功疏曰聖天子之靈諸臣之力臣聞行百里者半九十賊雖困獸勢比負嵎臣度之必走海矣為今之計宜速據長廟二島調江淮水兵合津師島師截其後戶可一鼓擒也且臣言非漫也臣請檄關寧騎兵拘諸原請檄江淮舟師扼諸海各用所長耳朝論韙之適部議持兩端江淮兵至膠州不前津兵島兵相為枝梧以夙為解春深冰泮賊備艦走公大聲疾呼不應眼穿唇焦僅僅募集十漁舟搖曳於颶風礁石間而巳雖孔賊游魂尚稽天討然羣兇授首亦巳略盡即恢登之日大有俘馘全活島眾數千東牟廓然頓還舊觀公之再造也公自誓師至於蕩平為時七閱月枕戈橫槊櫛雨飡霜身先士卒又吶吶撝謙了無衡氣天子嘉公勞苦晉公少司馬蔭一子錦衣衞戶侯世襲仍鎮撫山東如故方伯勞公永嘉久侍行間曙公大業甚悉属不佞昌記之夫公昔在省坡名高補袞今當閫寄勛崇授鉞三不朽事至公而全天子方開明堂錫粔鬯鑄鼎鍾告九廟社稷之光豈才盡史臣所能描繪萬一乎頃者廷薦中摳天子難公之代即是而皇上之倚重公可知巳不佞乃敘次其事而作頌曰
  有皇締造  鼎奠於燕  鞭箠使之
  羣醜帖然  文恬武熙  舞於而嬉
  挹婁逋討  醫問傷痍  帝憫哀鴻
  爰宅中野  狼子猴冠  鷹颺不下
  脫巾一呼  弄兵載塗  岩城忽摧
  好音相徂  撫為撫誤  虎來嵎負
  遂分勁兵  窺萊之固  重圍七月
  睢陽力竭  援師頓刃  要盟咄咄
  天賚師貞  劍氣秋橫  均少葉甘
  如赴父兄  三方布陣  師和以信
  雷霆所臨  莫敢不震  萊之士女
  迎門笑語  於粲於樵  實獲我處
  賊懼退保  滕兵疾掃  問諸水濱
  亡命戎■〈豸尞〉  頟頟東牟  有濯其丘
  天子好生  倡亂是求  猰■〈犭俞〉既翦
  終禦魑魅  天網安迯  明威不昧
  東征之烈  皇有人傑  豊碑永垂
  金甌無缺

  孫男庭
  廣
  廙仝閱
  容臺文集卷之四終

  ●容臺文集卷之五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論
  評
  說
  議
  奏疏
  表

  ◆論

  愛惜人才為社稷計(丁酉江西程)
  木晦於根
  生子當置齊魯之鄉
  夜氣浩然之氣(舘課)
  讀衞霍李廣傳(舘課)
  荀楊大醇小疵(舘課)
  讀鹽鐵論題後(舘課)

  ○愛惜人才為社稷計(丁酉江西程)

  君子欲人主重士而以人主之所尤重者予士則亦惟是重士之道當講也天子者勢至尊權至重也而不得以之震士者何哉八荒之內義莫不為臣升沉為雲泥用置為荒鼠夫是之謂主權萬乘之主之社稷得焉而泰山失焉而累卯得焉而磐石而覆盂失焉而一髮引千鈞朽索馭六馬夫是之謂士權天子之權無所不震然世不乏枯槁之士則其權窮世亦不乏色舉之士則其權又窮而士之權不遇夫驁社稷之主莫有窮也縱士驁爵祿君可驁社稷乎惟能重士而兩權者皆歸之人主矣劉元城曰愛惜人才人主自為社稷計言重士也雖然難以比誼於淳古矣古之說曰立天子以為天下也非立天下以為天子也立君以為國也非立國以為君也官天下者無論巳以周之卜世也而周公營洛曰使有德者易以興焉無德者易以亡焉深乎深乎藏天下於天下而不私者乎迨德下衰而天子者始掩天下而為一人之私利一家之私業一姓之私傳惟社稷之知而巳矣雖然太上無私太下不及私彼中主者獨幸其以社稷為一人之私利也凡人之情計其身者固工也獨幸其以社稷為一家之私業也凡人之情計其家者固完也獨幸其以社稷為一姓之私傳也凡人之情計其子孫者固遠也要以無所不計而若之何專以人才當之有故矣語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守在四夷者乃可以保四海安在天下者乃可以保社稷而安天下非獨運之能又非庸眾之任又非一士之力必望之四海九州之才士故正義之臣設則朝廷不頗輔拂之士信則君過不遠瓜牙之士施則仇讐不作邊境之臣處則疆垂不喪社稷之所以有基無壞者眾才之以也才有常乎崇長則盛矣芟夷則衰矣封植則榮矣摧殘則萎矣振作則銳矣沮抑則鈍矣顧其上所愛惜何如而世之不講於愛惜之道則巳久矣葢魯之相公儀潛也欲參分其國而與之而子思曰必潛之智若魚鳥可耳區區爵祿何足以餌天下士而得言愛惜乎哉今夫連城之璞斲則破焉必曰惜矣又不以為琮璜為圭瓚而僅克珥佩環玦之用則卞氏之泣有甚焉者重傷故也豫章之木干霄而蔽日以為明堂之棟即翦伐何辭哉蓋至於欀桷焉櫨椽焉而惜可知也巳國於人材何以異此彼沉淪者義榮譴訶者名高公論鬱於上則必發於下天下後世多有愛惜之者於才故無害也惟夫羶悅之具鴟嚇之餘以被於士亦既儼然離蔬釋蹻簉籍升朝不謂不用矣而人主者或代鳥飛或逐馬走拘烏獲之臂掩離婁之目使士之所欲効於社稷者十不得一焉又或扃鑰九重叩閽萬里牽於帷牆之制蔽於釜鬵之隔使士之所欲効於社稷者十不得一焉又或左執殤中內堅柴柵敘遷有轉石之艱讜亮有嬰鱗之禍使士之所欲効於社稷者十不得一焉士於是時動則有橫木當路之阻靜則有抱火厝新之憂進則無救時行道之實處則有尸祿洿朝之議將為國寶耶或毀之巳曾不若懷而不售之為愛也將為國器耶或壞之巳曾不若藏而不試之為愛也將為國具耶或摧之巳曾不若韜而不用之為愛也此為士計最病而况為社稷計哉是故知愛惜者召以干旌贊以圭璧不為芬也而在於饑渴嗜善之議光爝以爟火釁以太牢不為厚也而在於諫行言聽之實意築宮而朝清廟而侍不為虔也而在於推心置腹之開誠四壇而觀九賓而見不為重也而在於罔兼罔知之推委倚之毗之尊之重之親之信之成之遂之一以為股肱一以為羽翼一以為師保一以為蓍蔡一以為干城一以為舟楫有用必稱其才有才必盡其用使天下之士精白一心展布四體聲稱書於竹帛成績紀於太常晏息而藩本朝臥護而制敵國夫如是乃謂之真愛惜吾不暇高論試言其近者衞靈公天寒鑿池宛春諫而罷役左右曰怨歸於君矣公曰不然春也魯國之匹夫也而我舉之而民未有見焉今將令民以此見之故有成其名以為愛惜者此類是也恆公之用管仲也有司請事於公公曰以告仲父仲故能以其君霸居高國之上而人不稱踰焉與之書社地三百而富人不怨焉故有成其功以為愛惜者此類是也武帝之於汲黯也以位尊不如丞相以用事不如御史大夫以貴寵不如大將軍青獨以戇見忠以直見禮自帝以下皆以嚴見憚而淮南寢謀矣淮南憚黯繇將相大臣憚之也將相大臣憚黯繇武帝重之也故有成其威望以為愛惜者此類是也斯豈愛臣太甚哉人臣無私名書曰斯謀斯猷我后之德則皆社稷之光矣人臣無私功詩曰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則皆社稷之勳矣人臣無私威語曰山有猛獸蒺黎不採則皆社稷之衞矣非善計其私者耶不然彼公天下者不計身遺利害矣公天下者不計家遺成敗矣公天下者不計一姓遺興亡矣直為天下得人矣而乃四門以招之五服以章之一饋十起以賓之一沐三握以接之一話一言以思之所以惜人才者不遺餘力而此之私社稷者顧弁髦屑越輕天下士豈非宜深計者反淺宜完計者反疏宜遠計者反近乎此之謂不及私不及私者鑑在勝國之社矣雖然不獨人主責也亦在人才之自為愛惜焉今夫世之小人崇邪醜正懷鱗甲設機穽以壞天下人才為事者比比是也而所謂人才者又復自相疑忌伐異黨同不樂於示奸人之隙而啟人主之厭薄也哉唐之牛李宋之洛蜀其一時之士固多表表者而皆以黨盡彼其初不能自計也而社稷之計亦荒矣吾又曰愛惜人才所以為人主社稷計

  ○木晦於根

  君子之養德也宜何如哉觀天之道而執其機焉如是而巳矣夫學亦奚事高論矣乃不曰人而曰天不曰天之理而曰天之機者何說也蓋人與天地同宗與萬物同體而天地之所以變化萬物者嘗藏於無端之宅而運於不測之紀雖逓相循環而嘗虗其不用者以為用是吾人涉世亦須臾不能違者藉不能靜觀其機而執之將立於日損日喪之塗而犯造物之所忌豈道之所載哉至是而知天之未始不為人用也請借木以終晦之說可乎夫晦何昉也晝夜相推而晦生晦非明也然而以育明也是代為政者也而晦常為明根焉不觀之月乎當其自鏡而弓自弓而鉤日就晦矣而說者曰非晦也而出庚焉而生魄焉而皎然以輝晶然以滿山河大地期然以鑑焉是尚不為明乎而不知有明者有明明者不明者能明明則晦晦固明之根也而何疑於木夫木者其位震其神勾芒其方東其色青天地之盛德氣也然商颷動而葉驚嚴霜飛而枝稿當是時意其剝落摧殘之餘生理幾何而來茲無春色矣然而其葉彌凋其根彌固其條彌振其根彌深未幾而暖以黍律吹以閶闔瀼以甘雨勾者甲者萌者茁者昌者遂者忽而生曄忽而敷榮豫章之墟鄧林之野皆是物焉孰休息是孰閉藏是孰居無事翕聚而散是則豈非木晦於根亦明於根之騐耶天地一木也太極一根也是故天地之生非其所以生而天地之殺乃所以晦其生天地之成非其所以成而天地之毀乃所以晦其成天地之長非其所以長而天地之消乃所以晦其長未有絕而不續未有退而不進未有伏而不發大而為元會運世之數小而為禍福禨祥之變其端起於毫芒朕兆之前而其用著於宇宙民物之賾神乎神乎化工不得此其何所賴以雕刻眾形乎微乎微乎君子不得此其何所賴以禔躬遊世乎是故目視備色耳聽備聲君子曰是戕吾根者也而收視返聽以晦之詞肆雕龍談馳白馬君子曰是披吾根者也而如愚若訥以晦之名無翼而飛聲不踁而走君子曰是蝕吾根者也而逃虗混俗以晦之功業蓋世威畧震主君子曰是危吾根者也而遺榮讓善以晦之尚綗於錦懷玉以褐大白若辱深藏若虗寧為大樗無為朝槿寧為散木無為文梓寧為龍門之枝無為漢南之桺寧為鬱澗之栢無為憑社之桒寧避斤斧於深山無借先容於匠石凡以養晦也養晦故精嗇精嗇則有餘勇養晦故神守神守則有餘識養晦故氣完氣完則有餘量無為也無用也而無不為也無不用也之人也之德也鬼不得瞰其室神不得害其成五行不得拘其形陰陽不得尸其命不亦貫四時偃千歲而不改柯易葉者哉此何以故也天之機欲藏不欲泄欲謙不欲盈欲靜不欲動欲穉不欲壯欲缺不欲完欲辱不欲榮欲拙不欲巧深根固蒂養晦之道也君子不能違天而能執天之行君子不能徼天而能先天之變以明為枝葉以晦為根本以襲明為真晦以用晦為至明彼其日用飲食於斯而何往非生生之門乎不然雕玉以為楮翦綵以為花則小人的然昡然博流俗旦夕之觀而身名俱裂之道也茲木也君子謂之重傷重傷之材無壽類矣吁其惟聖人乎蓋文王當紂之際外柔順內文明不顯其德不集其統以晦道終始焉故曰文王得易之用吁其惟聖人乎朱子始以晦自志而及其遭偽學之禍也又能以遯自止吁若朱子則可謂斯文梁木矣

  ○生子當置齊魯之鄉

  夫太子者天下之本也本數動則天下不安為支子者莫不有僥倖之心而思以姦天位其究也長為社稷憂矣是故遠計之主必慎焉而其立子也必以長不以寵廢公必以貴不以孽匹嫡其於太子也早教誡不使習匪辟慎左右不使比宵人固其本也固其本則天子雖有愛子弟曾不得越次而求焉天下雖有強諸侯曾不得伺隙而動焉上無悖叛之虞下無誅伐之患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臥赤子天下之上而安輻輳竝進而歸余天子故曰聖人有金湯者此置之得其道也而奚問所置之鄉乎武帝封燕王旦於燕帝春秋高燕王請入侍典宿衞帝怒曰生子當置齊魯之鄉亦左矣且帝何不反其本而思之乎帝自窮兵黷武海內虗耗建武中蚩尤竟天說者謂戾太子應之而生帝不深維國家之至計舉三代教子之法教之而為之開博望使之習江克卒也巫蠱之禍流及青宮長安之兵弄自骨月雖壺關之請不能早悟亦忍哉夫戾太子日在庭闈非有燕粵之隔也世及為望非有躐進之謀也帝之儒臣滿朝非無齊魯之彥也然而不免焉非失之所置之鄉而失之所置之術也太子既廢則其時觀望者不少帝也於五王之中擇其長者賢者立之以絕天下之私望可也又以望氣之故寵鉤弋以堯母之說寵鉤弋之子而鉤弋子故髫也安得不生燕王心哉及燕王既請宿衞欲端見矣帝誠計之或移之近國或傳之賢相雖曰衞之其實全之豈非置之安哉而畧不為後慮至晏駕之後燕王與蓋主謀傾社稷不利孺子向非昭帝之明博陸之忠幾禍漢矣而燕王竟以國除可謂善置乎我實養亂而咎燕之不齊魯何也夫使置子必出於齊魯然後可則鄭之雒東何以封枑伯晉之曲沃何以封叔虞而所謂殽雍之險江漢之阻皆古之所疏其支庶而遺之奸雄以薦食上國者耶文昭武穆鱗布四方齊魯何愛焉藉令齊必善國田常奚而滅姜魯必樂邦子允奚而弒主而當時楚稱封豕吳則荊蠻子西季札胡為乎來哉帝惟慮不及此故其於本支之封衰之以分國於累世之候除之以酎金至於矯枉過正曾無疆宗宣成以後鼎移外戚無藩王可以稱師者而文叔匡復起自徒步嗚呼漢如綫矣此則武帝之過也雖然漢之叛王大都出於淮南長沙吳楚間故賈生曰最強則最先反最弱則最後反而武帝欲以強國自王其子以弱列國侯此有所激哉褚少孫五王之冊炳焉成章豈不有見於置子哉至其弘獎之意惓惓齊魯則庶幾敦尚風軌矣

  ○夜氣浩然之氣(舘課)

  趙岐曰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愚以為孟子尤深於易其所言夜氣浩然之氣者蓋易道也夫天與人一氣耳人之生也圓顱而方趾含陰而苞陽其形骸天地之氣也其心思神識天地之氣之靈者也心之與氣果且有二哉心之與氣本無二也而世之人蔽於形骸梏於嗜慾逐氣質之性而迷其天地之性於是立教者乃判為形上形下之說若曰以心御氣者聖也以氣□心者凡也皆一時應機之說也惟大易則不然直以一陰一陽謂之道而巳矣陰陽者氣也道者心也心不為精氣不為麤心非形上氣非形下此孟子言氣之宗旨也夫言氣矣而曰夜氣者何也曰此易之復卦也天地之氣至姤而純陰矣陰極而生陽靜極而復動至於七日來復而天地之心見焉在一歲則為冬之至在一日則為子之半一氣孔神於中夜存復之象也此孟子言夜氣之宗旨也夫言氣而曰浩然者何也曰此易之乾卦也易之贊象也曰剛健中正純粹以精蓋乾者涵一元而為體包四德以施化運而不息健而有常何剛大如之而大人者主靜主極終日乾乾直與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吉凶是所謂塞天地配道義渾然乾德也此孟子言浩然之氣之宗旨也雖然養浩然之氣者必始於養夜氣夜氣之養也或先時而理之或後時而達之皆有易道焉其先夜氣而迎之也蓋取諸坤其後夜氣而達之也蓋取諸無妄何也陽之剝而坤也疑於無陽矣而安貞則吉故夜氣之未動也當有守靜無為之功以翕聚而基發散也及夫陽之剝而復也比於雷行矣而無妄則吉故夜氣之既動也當有察識擴克之功即工夫以還本體也此又孟子養氣之宗旨也乃所云夜氣者果可以晝夜論乎凡卒然而相觸無心而自動若乍見孺子之入井而怵惕生者皆夜氣也故說易者曰復卦建始萌而又曰冬至不在子所謂三百六十爻爻爻皆扶陽抑陰義也此孟子言夜氣而又有善端之說葢其所得於易之深者固如此

  ○讀衞霍李廣傳(舘課)

  司馬子長孤憤士也又好任俠故其為傳善寫畸世不平之感至衞霍李廣傳其排上進下反覆見之大指謂青去病遭時成功其貴在日月之際而李廣才氣天下無雙乃終身坎軻大小經七十戰曾不得懷通侯之印豈非數哉此子長所為寄慨而抑揚其詞也微文刺譏要在武帝矣雖然愚以此益見武帝之知人能任將何則人之受器各有攸適然未有不可以試而知者惟將帥之材則安從試乎必試之於見敵一試而不效是以國與敵也不可不慎也彼衞青牧豎也去病媟近地青之名天下無稱者而去病至不能識古兵法其非飛將軍比易知也帝顧以鞭撻四夷之權輕畀衞霍而李廣者不使一當單于抑何謾哉及其究也廣竟無尺寸功而青去病追奔逐北執訊獲醜至於空庭幕封狼胥又何識之卓也此則帝之善將將也若曰廣數奇耳去病天幸耳其成敗非繇將畧則吾以為將畧猶可知而數奇之與天幸其尤不可知者也昔張魏公名高一世宋孝宗倚以興復而符離一敗宋事隨之為宋計者寧用衞霍之天幸耶抑用張浚之數奇耶原夫西漢承戰國餘習士大夫皆以招賢養客者為賢衞霍獨否以故子長少之彼其進游俠而退處士亦近此意葢有激云爾

  ○荀楊大醇小疵(舘課)

  韓子曰荀楊大醇小疵宋儒不許也而并以訾韓子之爽於鑑愚竊惑焉凡古之人窮一世而著書其瑕瑜不敢自掩而以知言之權懸俟於千載之後吾從千載之後安坐而程品之亦當平其心考其世取其合道者以垂教而無刻核太甚徒以害成而巳則韓子為近之而宋人無乃過耶宋人所以詆荀楊者曰以性為惡以禮為偽以老子為可取也是則不得稱醇矣抑韓子之所謂醇者固未深言之也韓子蓋闢佛老者也其說曰聖遠言湮異端蠭起隨俗染化賢者不免焉有能宗法孔顏嶽立砥柱勒成一家之言者揭日月而行者吾即以大醇與之如是而巳矣荀子生橫議之世為士者知有刑名不知有禮樂知有管商不知有仲尼子弓知有秦楚之戰功不知有湯武之王道而荀子作書三十篇自勸學以及於堯問談古昔稱先王縱橫宛轉若其家事此豈有待而興者乎子雲雖承仲舒毛公之後儒術稍著然當時士大夫非困於訓詁之支離則溺於詞賦之鞶帨未有深潛內照美厥靈根者而叩扃起鑰法言太玄以之吾不謂其彫蟲小技一變而契於主約守靜之旨也夫衞道之士代非乏人顧持論於義理大明之日者非難持論於邪正混淆之世者為難承襲於師友記論之素者非難獨詣於淵源寡昧之世者為難二子者皆居其難者也其何以探排為哉而就宋人之所排吾猶可為二子原者何也古人之立言也達諸意後世之立言也匿諸理匿諸理者避駁以趨醇不示人以隙達諸意者則醇駁互見而不免於激揚之過其以性為惡也是主修為而過焉者也程子不云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乎其以禮為偽也是主忠信而過焉者也史遷不采其言以為禮書乎其以老子為可取也是主虗靜而過焉者也司馬君實不以之贊易乎則二子之言固如豫章之寸朽黃瓐之點瑕要以醇者勝也若夫論性命論道德則濂洛之傳直接洙泗無俟苛責荀楊矣昔蘇子瞻論性以為孟子言善荀子不得不出於性惡荀子言惡楊子不得不出於善惡混皆起於相勝夫韓子以荀楊為醇宋儒不得不以為駁儻亦有相勝之意也夫

  ○讀鹽鐵論題後(舘課)

  語曰梁肉可以養生藥石可以伐病二者不可一廢在以時消息之耳昔漢文帝主和親之議致金絮綵繒於匈奴甘蒙手足倒懸之誚然夷性回測邊陲歲苦侵軼烽火時通甘泉終文帝之世方內未得寧枕而臥也假令因循不巳將吏之氣日消月靡其視與匈奴戰如驅羊攻虎心膽震慴石晉靖康之禍寧不在漢哉此武帝所以采介冑之說不至於封狼居胥空漠南之庭不止也帝既窮兵則不得不以兵興之故而用桒孔建鐵官以贍農用開均輸以足民財官山海以取奇羡其術則聖賢所不道其於佐縣官之急抑亦救時之用矣而文學槩以井田什一太古久遠之法鉏擊之所謂從旁議者與當局異憂也豈通方之篤論乎若乃弘羊之計過則有在矣蓋武帝末年匈奴巳自衰止及昭帝時將士承席鞭撻之餘烈介子不煩一領甲不費一斗糧而立功絕域之外呼韓稽首巳見其端矣夫既巳釋於干戈則并鹽鐵之利而散之與民休息明示天下以不貪此則識時務者首宜圖之而弘羊猶持其初說以抗文學吾不知其可也藥石以伐病病良而仍以之養生壽民為殤子矣霍光之智固巳辨此特不敢自發其端以暴揚武帝之失故借文學之議而均輸征榷一切報罷若光者可謂知時務者也語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疆塲之事或張或弛皆於其窮焉而議之則幾矣

  ◆評

  讀陸賈新語賈誼新書劉向新序評(舘課)

  ○讀陸賈新語賈誼新書劉向新序評(舘課)

  古之以言語事君者各有本源則其學術醇駁不必盡同要以殫智畢慮考當世得失之林審往來善敗之效皆有獨是之見劃然不易預定於生平而後矢為論列鑿鑿中窽其神情氣韻自有不可得而磨滅者非若後世漫衍支離連篇累牘苟取辨臨事而巳西京之疏莫善於賈太傅之治安策而治安策之所從出者新書也新書雖論治道國體及經學胎教凡七十二篇劉向刪定為五十八篇皮日休讀其書謂其心切其憤深其辭隱而麗其藻蕩而雅信所稱天下才者乎然書之粹者則治安策皆巳備之矣即有策之所未及者如審微客經勸學諭誠退讓諸篇要亦為談理之典刑然非適時之急務也吾以是知新書者賈子平生學術之淵源而簸揚淘汰以為治安一策所謂痛哭流涕長太息者其詞似激其造事而攄悃則固非不疾而呻不病而噎者也賈生而下其惟劉向乎觀其外戚疏昌陵疏忠憤激烈至使闇主心動又取諷諫之意摭集故實為新序一書而妹喜妲巳之戒腠理骨髓之戒班班寓言所以感悟漢成雖間有頗謬如曾子固所譏至其正紀綱廸教化辨邪正黜異端以為漢規鑒則韓嬰而下勿論也此賈大傅之流亞也若夫陸賈之新語愚則有不能無疑者矣賈葢知士也立談而尉佗面內片語而平勃交歡意其所為書雖非粹然儒術而縱橫押闔開發人意必有洋洋灑灑戰國之詞鋒者今也其語駢而其氣薾且多闕其字以文其贋蓋齊梁間好事者開新語之名而妄為之耳史稱高帝謂陸生曰生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者何我所以得天下者何及古成敗之因今新語中自道基以至思務十三篇未嘗及此也此曾何足以動帝之聽者而輒奏輒稱善耶蓋子書之散失多矣不獨新語而子書之偽如新語者亦比比也豈新書新序之倫哉雖然士君子揆事圖策則於三者何擇也有賈之畧而當戒其疏有向之懇而當去其誕至於新語雖云贋哉而吾終不以非聖之書若墨子鬼谷者與同日而語何也為其近於儒術也操此以往於獻納有禆矣

  ◆說

  知命俟命立命說(舘課)
  墨禪軒說(寄吳周生)

  ○知命俟命立命說(舘課)

  古之以神道設教者若易象若箕疇其於吉凶福極之故詳哉言之矣乃一切委之於理而不聞有命之說何也皆為立命者也然立命之道非可槩語而吉凶福極之應又有參錯不齊而莫可究詰其繇來者則世之人以為命竟不可信理竟不可憑而各竭其私智巧方以為趨避之計孔孟有憂之於是有知命俟命之論其以濟易範之窮乎且曷言乎知命俟命立命也語曰珠玉在肆觀者不取一兔在野眾競逐之定與未定也物之定者莫如命彼其大塊為冶陰陽為爐同焉皆得雜爾密移豐之非亭育之私嗇之非虔劉之志此分一定有鬼神之所無奈何者而世之人內迷於情欲則求勝於命外昡於感遇則求勝於命卒之命不可勝而徒役役然為犯教傷義之人何益焉故聖人示以知命知者信也信其本定而一舉念不敢與命爭也然昔之言知命者若養形之人方之逃雨怨誹之士等諸落葉彼但可以息躁競之心未能免尤悔之累乃聖人又進之以行法廸之以脩身若良農待歲良賈待價非但委運於天一無所事事而巳此俟命者也若乃聖人之立命者不然朕兆未分安有理數五行不立安有吉凶宇宙在手陰陽為柄則有先天而天勿能違之者而豈為命之所制乎夫命不足以制之則不言命可也而曰知命曰俟命曰道之興廢有命而若不能以自主者何也曰為中人設也中人之吉凶禍福也必制於命而其趨善避惡之心與趨吉避凶之心嘗交戰於胸中惟以命之說覺之則其趨舍自審故聖人亦為之借命以自解孔之窮顏之夭堯舜之子之不肖五百餘歲之不復生聖王皆以命槩之若曰命之為權非但眾人不能挽雖聖人亦無所施其力也豈惟聖人不能奪雖天亦不能自如其命何也則安可不知且俟也或曰聖如孔顏之遇則言命者獨不制於命耶曰不然大易三百六十四爻皆反凶為吉者也何嘗聽命也若夫彭殤齊壽窮通等觀達者能之而况聖人乎聖人之所謂吉凶禍福者與世俗異顏以仁壽孔以道生雖要諸千載而終能齊造化不齊之數故曰立命也李鄴侯有言君相造命不言命夫使聖人而言命則孔子轍環七十二邦可謂不知止而使君相言命則堯之儆湯之禱尹之五就五去其為衡命者耶

  ○墨禪軒說(寄吳周生)

  莊子述齊侯讀書有訶以為古人之糟粕禪家亦云須參活句不參死句書家有筆法有墨法惟晉唐人真跡具是三昧其鐫石鋟版流傳於世者所謂死句也學書者既從真跡得其用筆用墨之法然後臨倣古帖即死句亦活不犯刻畵重儓之誚方契斲輪之意余事此道五十餘年矣初於虞顏入巳而學右軍學鍾太傅煞有肖似蘭亭丙舍宣示等形模便自沾沾以為踞唐人之上三五年間游學就李盡發項太學子京所藏晉唐墨跡始知從前苦心徒費年月昔香嚴在溈山會下參父母未生前一句機語不契遂巳息心願作長年粥飯僧正余爾時境界也金門大隱十年多暇又長安官邸收藏鑒賞之家不時集聚復於項氏所見之外日有增益如韓舘師之內景黃庭楊義和殷司空之西昇經褚登善書楊侍御之絕交書王右軍書 【 停雲舘定為李懷琳者誤】 王奉常之汝南公主誌虞永興書王司寇之太宗哀冊褚河南書米元章之西園雅集小楷楊凝式之韭花帖正書更僕不數皆得盤旋玩味稍有悟入還山以來損其負郭收一二種如徐浩所書道德二千五百言唐文皇時國詮所書善見律一萬字備具楷法人間鮮見雅不喜趙吳興書近有老廣文戴公自嶺表歸裝中貯吳興小楷內景經一卷數千言少一百九十字俞紫芝補其末絕類楊上真乃吳興生平神品頗恨晚而獲見唐人詩云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奈之何周生坐擁萬卷博雅好古尤精八法余老矣黃山勝遊不復可續周生饒濟勝之具新安江清淺見底舴艋順流至我谷水只數日間若與汪儒仲乘興一來觀茲真跡所謂讀書十年不如一日詣習主簿者也周生以為何如

  ◆議

  救荒弭盜議(閣試)
  軍興議

  ○救荒弭盜議(閣試)

  天下有救灾之計又有轉安為福之計水旱頻仍盜賊嘯聚國之灾也能設策運奇以止之是亦足矣而曰轉灾為福無乃迂乎曰不然凡天下所以患荒者積蓄少也積蓄少者地有遺利民有遺力也凡天下所以患盜者武備衰也武備衰者國多冗軍兵多冗食也今有一舉而可備荒又可以弭盜而又惟民饑盜起之時可因其勢而用之則何策乎曰撫流民而巳夫流民固民也進可以戰退可以耕饑灾所驅惟食是仰當是時使姦雄用之則倡亂之搆也使國家拊之則富強之資也顧處之得其術而巳矣頃者天不降康肥■〈虫遺〉為虐吳越江右連州接境際此荒沴野無青草人有走心而江淮之間流離蒲道或擕老幼舉族共行或棄妻孥孤踪獨逝鄭俠之圖所繇以作誠得綱紀之臣忠實之吏擇公私廬舍及宮觀屋宇沿途團結給以粥糜能勞苦者傭其力有伎藝者食其業候至來春給賜牛具種食以曠土荒田計口分授使之耕種彼其父母妻子皆乍離南畝之人既感戴朝廷撫養之恩又深思一家溫飽之計必能深耕易耨以盡地力待其三數年後幹止漸寧人有固志徐於農隙之暇教以戰陣之法與其募市井之游手曷若收待哺之壯丁即古井田唐府衞之遺意如是而巳非兩利之策哉昔西晉之亂起於李雄特招流遠之民而唐之末路張全義設屯將集流落教以種藝三年之內河東戶口歸復桑麻蔚然勝兵每邑七千餘人河東賴為長城夫一刺史行之猶足以効而况倚辦於天下之力何所弗得故曰轉灾為福者此也若夫議社倉議保甲則固有精言之者愚故可得而略云

  ○軍興議

  禹謨曰六府孔修六府者水火金木土穀也五穀以為賦五金以為貢禹貢田賦與物貢竝用故有惟金三品之文今則偏重於田賦而五金之開採有禁所謂六府者廢其一矣且夫禁之者將以用之也遼東金復海蓋皆礦之所自出一旦沒入於虜如齎盜糧當此三空四盡之時衰世苟且聚歛之術無一不用顧獨縮舌於開採以為老成為經濟其故有二迂者恐蹈言利之名孱者恐釀首事之禍故明知其有益於救時而莫肯出頭承當耳記不云貨惡其棄於地乎大學言生之者眾凡可利於民者若茶若鹽無所不榷皆謂之生而獨農畝為生乎若夫礦徒之聚不能無爭則有礦之處必有守巡兩道所養之兵此兵者縱不能臨陣殺賊獨不能自衞於開採經月之間消弭其或然之變乎且滇中行之二百餘年有司大吏之奉入無一不取於礦安在有首事之慮也大都謀國之事無全利亦無全害各從其所重所急以為轉移如九邊互市其幣必至於廢武備成積弱厥初議起羣臣動色相爭亦是長慮然行之六十年邊廷之氓保全首領蕃育妻孥何啻萬萬則以新鄭江陵與蒲坂獨斷獨行不畏和戎之名不畏首事之禍所謂安社稷臣也否則如頃者奴禍不知六十年中中幾何番矣軍無賞士不往軍無財士不來計國家歲入不過四百萬只一關門每歲六百萬尚安得有剩力餘資以募兵而求猛士余謂宜如岳武穆精擇背嵬五百轉相訓練得三四萬人長聚畿南呼吸相應以防奴酋之豨突京師安枕臥矣或曰子修國史於神廟時請罷礦稅者不習聞之乎余曰此時惟以營三殿為語端猶是可緩可急之事曾如今者虜騎充斥郊畿震驚陵寢否曾以萬騎蹂躪我內地破五縣據一府如入無人之境否我師殺虜三頭虜屠一壯縣以報虜所掠子女玉帛無萬數而我師得其一領甲一隻箭騰之奏牘舉朝賀捷笑破人口如此否是則皇上之赫斯怒討軍實蘇軾所謂天地鬼神諒其有必不得巳之實者也且事領於撫按不遣中使不擾閭閻正以為鞭韃奴酋之資又何至如歲歲加泒吸民膏血一方有急四面從之為土崩瓦解之形乎試以吹入籌國者耳中或有省否

  ◆奏疏

  議國計疏(舘課)
  陳言時政疏(閣試)
  報命疏
  引年乞休疏
  乞身疏
  辭恩疏
  請告第二疏
  請告疏第三
  劾內監王坤疏
  予告疏
  第二疏
  第三乞休疏
  第四疏
  第五疏
  請恩疏
  予告疏

  ○議國計疏(舘課)

  [易] 
  臣聞之(或)曰何以守位曰人何以聚人曰財財之與位相提而論其重如此故古者冢宰制國用必於歲之杪視年之豐耗量入以為出用國而不知國計之虗實此最國家之大患也臣伏讀邇者大司農條奏當今仍歲儉之餘蠲恤之後一歲之入不足以支半歲之出公私之積真可哀痛雖桒孔持籌不能鑿空輸運以佐國家之急也古之立國者即有三年九年之蓄僅以預不測之備未有尋常一歲之用即撿括無門而仰給蓄積者又未有盡度支累年之積以為尋常一歲之用而猶屈強半者夫司農告罄矣其勢必借財於水衡水衡告罄矣其勢必借財於太僕太僕告罄矣其勢必借財於內帑展轉數年而內帑亦盡矣則安所取乎今關市之禁巳至於無可復嚴矣廚傳之供巳至於無可復嗇矣宗室之祿巳至於無可復薄矣邊軍之餉巳至於無可復削矣其所目前停止而可入利之孔者獨開納耳而衰世苟且之弊亦惟開納為甚非謂其褻國家之體開奔競之風也謂其以朝廷為外府也夫俗之稱貸者貸其一而倍償之是坐困也貸其一而十倍償之是禍本也而開納類是何則彼所謂錢官者非能委錢於溝壑也所謂債錢者非能登避債之臺以免也必於貪墨乎償之是以目前之輸而易異日之屬厭天子以四海為家彼之所屬厭者安從出哉而不謂十倍之酬也且開納之弊今巳被之矣自殿舘而金吾而光祿而鴻臚諸曹冗員充斥靡大官粟而所稱名色武官者往往為真以濫戎行之任縱狼養牛計無左者必也一切閉其塗而以漸汰之乎又府史胥徒之屬居無廩祿進無榮望皆以啗民為生者也上自輦轂下至州縣文移對簿詞訟追呼租稅徭役出納糾合凡有毫釐之事關其手者非賂遺不行是以百姓破家廢產非盡縣官徭役使然也大半盡於吏家矣此其初亦以貲進尤當責之部寺之長撫按之官君意搜剔自今以後日减一日勿令滋殖者也此冗員之當議者也夫內府者聚天下之財以為民也非以奉一人之私也今內藏庫專以內臣掌之不領於司農其出納之多少積蓄之虗實簿書之是非有司莫得而知也社鼠難薰路馬難齒往往乘輿之費一而乾沒之費十山林不禁野火江河不實漏卮得無慮乎此弊竇之當清者也宮掖者風俗之原也貴近者眾庶之法也故宮掖之所尚則外必為之貴近之所好則下必效之自然之勢也今內自京師士大夫外及遠方之人下及軍中士伍農民其服食器用比於數十年之前皆華靡而不實矣嚮之所有今人見之皆以為鄙陋而笑之矣夫天地之產有常而人類日繁耕者寢寡而游手日眾嗜欲無極而風俗日奢欲財力之無屈得乎哉此奢侈之當禁者也自古理財用人相為表裏今吏治日敝狥名失實其所謂治財者凍餒其民而豐積聚者也捃拾麻麥而喪丘山者也假惜一錢而費萬金者也不操白刃而為寇攘者也姦巧簿書而罔君上者也則有清謹自好者以簿書為煩而不省以錢穀為鄙而不問坐使猾吏上下其手幾曾有血誠真意為國家惜財耶此吏治之當飭者也最可痛者國家金帛皆生民之膏血州縣之吏鞭撻其丁壯凍餒其老弱銖寸以聚艱關以輸乃輦而歸之於夷虜歲幣不貲葢數倍於初講之時至朘刻軍士之月糧以待其非時之索者又稱之矣竊讀三邊帥臣之疏謂醜虜寒盟其形巳成以理度之大都止其歲幣則變速而禍小益其歲幣則變遅而禍大而醜虜之變乃事有必至者以國家空虗而歲幣之日增有所不可繼也夫挑戎首難誰謂長計然今歲遼左之役虜不大舉乎縱不可取必於戰獨不能堅壁清野擊其惰歸乎以歲幣之半平時則養軍有事則犒士獨不足用乎國家守邊二百五十年其為款市者二十餘年耳未見二百餘年皆中虜也扁鵲之治病也病在肌膚則治病在腠理亦治病在骨髓則不治今國之窮於虜不止腠理病矣什此不講而曰節儉何禆於事哉夫國計之急在眉睫之近而迂濶無用之言豈足以救時乎顧國家之所以困者非一朝夕故也繇其於迂濶無用之言一切弁髦之積漸至此耳語曰見兔而顧犬未為冕也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臣之議止此惟聖明採擇

  ○陳言時政疏(閣試)

  臣聞居盈而戒豫者聖主之慮也憂盛而危明者藎臣之思也指瑕而摘盩者進言之節也矜愚而採善者從諫之明也故下不以主聖而忘藥石之規上不以時平而忽狂瞽之論何也天下猶一身也治天下猶治身也善治身者不幸其今日之強健而常計其後之無衰善治天下者不幸其今日之治安而常計其後之無亂欲後之無衰必察於和扁之言而調其漸雖飲食嗜欲之無所過差亦不厭其言之切而防之周也欲後之無亂必審於忠臣之論而窒其萌雖政事紀綱之無所缺失亦不嫌其計之過而辭之激也竊見 陛下以神聖御極而又能信任忠賢緝熙聖學百度咸理四徼無驚誠亦巳致治安之盛矣然 陛下春秋日茂聰明日廣正嗜慾憂勤之所基也故人臣之忠愛 陛下者不以今日之巳致者為幸而以他日之所常保者為憂何也難成而易敗者位也難勤而易怠者學也難約而易侈者心也難親而易簡者正人碩輔難疏而易惑者左右之便辟狎昵也故臣不敢槩摘天下之事而惟條其有關於聖學政治之本原者以獻惟 陛下思其難而采納之天下幸甚一曰嚴保身之戒夫 陛下臨御以來嗜欲未形天真純固其保身可謂至矣然臣以為是時聖母調護於內而輔臣翼贊於外今輔臣翊贊猶昔而聖母之調護亦少疏矣然則 陛下之起居動息飲食嗜好其皆當理而無欲耶大臣不得而知也夫聖母既有所不見而大臣又有所不知則左右近昵之所以娛蕩而誘惑之者視前日必且信矣惟願 陛下惕然常省凜然常思以此身為天地宗社生靈之倚毗凡所以靡曼於耳目而娛悅於心志者皆以為遺心之鴆毒斲志之斧斤而日加樽節焉則萬壽無疆之本也二曰精講學之功夫 陛下臨御以來日御經筵日親講讀其務學亦既勤矣然臣以為異時聖齡尚冲故但畧領其大旨而無勞於問究今聖心日益開朗則聖學宜日益精密今 經筵日講之時大臣在列講臣在前有所疑難而詢問乎否也有所自得於心而訂証乎否也有以今日所行之政事與古帝王所垂之訓典而參考乎否也是雖陛下之生知不惑而亦豈聖王好問好察之至乎伏願 陛下於講筵既罷之後退 御後殿舉凡所講之經若史一一而思繹之內以求諸心外以騐諸政而又輪日講臣以備參問久之智慮益明義理益精其益不少矣三曰務咨訪之實夫 陛下之於天下至懸隔也所恃以熟知政務而練達民情者諸輔臣之獻替耳侍讀侍朝畢事而退其他以非時召見者無幾矣召見而從容促膝上罄其所欲問而下盡其所欲言者又無幾矣伏願取諸司章奏置文華殿陛下日御而日召輔臣面議之暇則羣諮曲詢旁及閭閻稼穡之細隱無傷也其他若九卿大臣 陛下之所使股肱樞要者也撫按藩臬之長 陛下之所使廉察宣布者也或非時召見以叩其職務之弛張或非時召對以審夫民情之利病則不惟可以審察人材洞悉民故而亦且以示神明於天下矣四曰防近習之蠱夫近習者 陛下之左右便辟相與睥昵者也此輩忠實愛君者常什一而蠱惑衒誘者嘗什九至於忠實愛君而能導之以正者百無一二焉何也人君必有所沉溺於內而此輩始得以恣肆於外也今 陛下春秋日茂嗜欲漸形而又接見大臣之時少燕處深宮之時多臣意左右近習必有先意導諛以非常可喜之事殊尤難得之物俚穢淫惑之言伺間隙以求一中者矣伏願 陛下以閑靜娛其身以寡欲娛其心以經術文史娛其神以習見正人樂聞讜論娛其耳目則彼雖有窺伺之奸無繇以入即入而聖志亦無所遷矣五曰杜侈汰之萌夫 陛下以儉德臨下十六年矣邇者費用漸廣取發漸多豈聖心真加侈於前哉意必左右蠱惑之人謂人君富有四海此猶銖兩之費耳且以為法所當用例所常有故 陛下遂從而聽之也豈知大農之蓄積皆郡國之租稅郡國之租稅皆生民之膏脂生民之膏脂即國家之元氣窮州僻縣之民有以一金一錢之逋負而典衣絕粒者聖上弗知也有以十金百錢之逋負而賣妻鬻子者 陛下弗知也有以一歲二歲之逋負而絕尸以逃遂死在溝洫者 陛下弗知也又有以逋負日月之不時錙銖之欠缺而遂斃於捶楚之下者 陛下弗知也然則積而至鉅萬可知矣奈何以充無名之賜予市無益之玩好哉伏願 陛下特令該部大臣條悉祖宗經費之典內費歲幾何今所增加而宜汰者幾何著為定式而日加節儉焉則非惟天下生靈之福而亦所以培國家之元氣也六曰絕神奸之惑夫 陛下聖明之君也而又留心經史之訓密邇講讀之臣其於五帝三王之道必有所槩於心矣夫何神奸之惑之有獨恠夫數年之間歲時多所禱祠官寺多所修造意必左右蠱惑之人謂此為 陛下祈壽為生民祈福陛下以為實然而聽之而在廷之臣亦以此名為 陛下祈壽為生民祈福是以雖知其非而不可言耳臣以為今日雖未見其大害於政而其漸不可長也伏願 陛下清心寡欲以養壽命之原厚下愛民以為祈天之本節財薄歛以造四海之福諸凡祠禱修造悉從罷止□昔臣所為大聖人之作為出於尋常萬萬□真於陛下見之矣以上六事皆聖學之所關係今日言之雖巳見其端而未必見其害矣今不察則他日傷於德而蠱於政有不可言者 陛下儻能留意臣言則聖心益明 聖志益定 聖德益純而天下之治皆可不勞而舉矣臣草野愚蒙罔識忌諱亦不勝惓惓忠愛之章耳非敢冒昧抵觸以干斧鉞之誅也伏惟
  聖明裁察

  ○報命疏

  奉差事竣中途患病進書報 命乞休事天啟二年八月初五日吏部一本奉聖旨董其昌題充纂脩官俟 泰昌實錄稿成前往南京采輯邸報等冊以備參訂供用就彼支給完日回舘供事該部知道欽此臣聞 命自天感恩無地於十月前往南京將河南道所藏邸報摘其未奉 旨者一一錄出太常寺祠祭司督遣僧道助寫僅得十分之三緣事出剏見應天府例無工食而其書充棟就結為難臣仍歸里大集書傭給以紙筆雖奉有支給之旨不敢破用官帑先差中書沈僎亦錄七年通共若干張裝為三百本但據原本對錄以備史官取材徵實無所點竄隨蒙欽命翰林院待詔宋啟明中書□□□□催實以私家作事孑身獨力侵□□□□自知其罪莫逭也但臣有□繁舉要之義茲四十八年留中之疏有事因疏而傳言不以人而廢凡關於 國本藩封人材風俗河渠食貨吏治邊防議論精鑿可為後事師者別為選擇訪史贊之例每篇系以筆斷而其他請朝講請祭祀請起遺佚請罷礦稅請下章奏請補廢官請蠲內帑昔之所急章滿公車者皇上勵精圖治皆見施行今之謀國尤有進於此者畧存一二而巳共四十卷目錄一卷別表進呈外抑史之所重者筆削耳善人勸焉惡人懼焉所係匪細故也每朝纂錄於三品以上大臣皆有小傳寂寥數行袞鉞斯在如世廟實錄於郭希顏胡宗憲唐順之等多有貶詞未恊輿論夫正史所書不公則私史之所記益雜何以起信於萬世哉計四十八年之中大臣當立傳者何止百數雖三長之史詞苑如林然生既後時莫詳本末竊見南京太常寺卿李維禎出入四朝囊括百代且與諸臣同朝同世習見習聞若就陪京之日曆抒腹笥之春秋其史直其事核非大典之光哉臣又聞司馬光纂資治通鑑受詔得自徵辟故劉攽劉恕范祖禹為之佐前後十九年其書始成成祖朝纂脩性理大全所聘名流百餘人不以為濫况茲實錄比於通鑑性理孰重孰輕而神祖作養之史材皇上掄簡之髦士顧多逸於事外刻印銷印聖人無我賜環賜玦又何成心臣一念朴忠所日幾幾望之者也至臣五技巳窮二豎相迫中道乞骸情無矯飾乞 敕下吏部允其休致自此與含哺鼓腹之民戴堯天而永永矣

  ○引年乞休疏

  奏為引年乞休以安愚分事臣聞無遺壽耇聖王所以禮賢也不能者止臣子所以自量也臣年三十五歲中己丑進士改翰林院編脩又六年陞湖廣副使奉 旨以編修養病又六年起湖廣提學副使在任一年六個月歲科俱徧外官無告病之例致其仕歸科臣拾遺吏部侍郎楊時喬奉 旨留用又三年起補福建副使在任四十五日南科黃起龍拾遺吏部尚書孫丕揚仍咨臣供職臣巳先告致仕自此安於肥遯雖時有山東登萊道河南彰德道汝州道之推擢臣皆懸車不赴家食二十年有餘矣恭遇皇上念先帝憑几之命敘講讀微勞起臣太常少卿洊列宮詹又以 泰昌實錄成敘纂修微勞陞臣今職榮寵逾涯夢想不到即當控辭以安愚分所為冒病間關匍匐入都者因編摩書冊當赴闕恭進贈蔭 殊恩當赴 闕祗承耳今則二豎交侵五技皆盡雖報國之忠靡展而引年之典巳及臣能乞身於疆壯之日而敢趦趄於漏盡之時乎且夫隱鱗藏羽充牣九衢昔之緇衣幾為貂續郭隗有言曰致仕請自臣始臣亦曰省官當自臣始實內暌於疏庸外迫於疾病披露腹心毫無矯飾者也惟敕下吏部允其放歸臣得以餘年同擊壤之民共歌帝力而祝聖壽之無疆臣不勝感激之至

  ○乞身疏

  奉旨纂修事竣微臣老病乞休事臣材非世用年逾古稀自南京禮卿予告家居又及八載固巳遁肥待盡夢斷班行矣蒙聖恩浩蕩再玷宮端鍾鳴漏盡方足興嘲而敝履遺簪猶廑殊寵是以間關就道黽勉就職蓋聖作物曙大易之成言有道則見孔氏之家法也今則聽長樂之鍾廁麥秋之 宴覩 中興宵旰之勤內降風雷之斷亦既千載一遇矣且叨熹宗皇帝實錄纂修有緒臣復濫充副總裁之職杜門供事四月於茲採 起居日註六曹奏章舉要刪繁削浮存實雖三長不具而五技必窮亦既繕寫備草創之用矣自此之外惟有素餐既無補於明時敢自安其頑鈍今濟濟朝士與臣同科者無一人與臣同齒者亦無一人身衰身健皆少生機徐行疾行總非善狀所謂可以去則去可以速則速者自臣之外未見其比也况臣近接家郵骨肉慘怛憂思成疾怦忡不寐延醫官調理皆謂神傷氣欝非暮齡所宜倘旦夕不保貽笑長安豈不為 盛典之累哉伏惟皇上垂憐允賜休致臣得釋頑鈍之譏而安耕鑿之適臣無任感激待命之至

  ○辭恩疏

  陵工引例有因微臣乞 恩非廕謹據實引罪仰祈聖鑒事臣於天啟五年濫竽禮部左侍郎適慶陵告成有銀幣之賜謝 恩巳畢復聞大學士顧秉謙等以簡閱疏漏引罪而以禮部侍郎臣其昌溫體仁與周道登鄭以偉事同當有 恩敘奉熹宗皇帝 旨林堯俞著陞太子太保廕一子入監讀書董其昌等恩賚巳加不必再敘該部知道是時臣巳冒陞南京禮部尚書辭朝就道事屬內廷嚴秘不復考核全文至崇禎元年猶有援 慶陵事例得 恩敘者臣妄意世延 大典非所徼祖父官御或可一新 綸誥是以有聖朝孝治維新微臣貤贈久滯一疏奉聖旨著禮部查明給與本內慶字錯寫著改正行欽此隨該禮部尚書何如寵看得 定陵敘勞現有周道登鄭以偉廕賞在卷今例同 恩異既奉查明之 旨合無題覆董其昌溫體仁准照 定陵恩典一體給與但 恩典出自朝廷臣等未敢擅擬恭候命下遵奉施行等因崇禎元年十月初七日具題本月初十日奉聖旨是欽此及今二月臣赴京中途閱邸報見閣臣溫體仁禮臣鄭以偉各有辭疏始知 定陵敘廕有工部而無禮部 慶陵敘廕乃經始而非告成雖禮部奉 旨查明猶以臆斷而微臣身非事外亦復相蒙伏念識大識小本詞臣之專司而傷易傷煩冒陳言之大戒罪莫可逭矣惟是原疏具在御前止懷烏鳥之私別無牴犢之覬謹席藁待黜仰祈聖明垂矜臣曷勝惶恐感激待命之至

  ○請告第二疏

  為微臣再懇天恩乞 賜休致并採一二章疏以攄去國之餘忠事伏念臣二豎相侵續膏無效一辭而退戀 闕尤深不於此時有所罄盡萬一更復何待臣自天啟二年再塵史局三朝實錄備員纂脩所見崇論宏議多矣總之持平綱要止在用人而用人之法一曰綜核一曰鼓舞綜核如見影察形其細巳甚鼓舞如挈裘振領其用獨神伏睹 陛下 乾剛之健宵旰維勤 日月之明幽遐必照近於綜核矣臣以管窺天知 陛下本懷不在綜核而在鼓舞也且 陛下不嘗以七品科臣而驟進之為副都如韓一良乎不嘗以藩司參政而驟擢之為大司馬如梁廷棟乎不嘗以鹽司運同而越次之為郡守如汪心淵乎文臣則四省中丞皆起家鄉貢武士則三日廷試即授職參遊所為施不測之 恩開功名之路者至矣是必有聞風興起者而何以寥寥鮮應也則皇上以知人為心而又能命聚廷臣之精神皆以皇上之心為心乃有濟也臣今年入都道過揚州見彼中士民深悼疏理塩法參政袁世振之不祿因詢其事曰自康丕揚等之播虐塩政大壞邊商棄業不可復理矣世振一轉移問而逃者歸仆者起增餉百萬有才如此非唐之劉宴乎而一黜不復鮮有為之訟冤者可惜也及行泇河道中時乘風破浪不知有黃河之險不知有黃河之淤詢之彼中皆稱前淮徐道參政梅守相之力初議四百萬畢工守相始終肩任以二十四萬開二百之泇河十五年以來不知所省飄沉之浪餉脩築之金錢幾千鉅萬有才如此非近世之陳瑄乎而功成在造迄未有為之敘勞者可惜也舉此二臣而事相類者不知其幾矣臣閱天啟四年章奏有冢臣趙南星一疏云面皮世界書帕長安力可弄權人人皆為吏部財能買爵處處俱是旁門請發單與司官各與其鄉之在朝者詳加品騭內而京堂外而方面可為卿貳者可為邊腹巡撫者部屬可為府道者推知可為臺省吏部者林下可起用者詳註其居家行誼蒞官建明各造一冊其所知他省另為一冊送之於部旬日之內四海人才盡在目中朝退可以無言公書可以不作而繼南星者冢臣崔景榮條陳銓務首急開單詳略相等夫南星自遜知人不及陸光祖然用一鄒維璉不出於同鄉而江西一省皆怨用一夏嘉遇不出於本部而吏部四司皆怨庶幾韓琦度外用人之風非庸庸充位者宜有以深服景榮之心而規隨恐後也今何不舉而行之乎臣猶記崇禎元年吏部有刊刻訪單凡罪璫所斥逐明詔所允用者五百餘人至今相次起家十得一二其餘鮮有無翼而飛不踁而至者歲月浸久姓名易忘亦宜用開單之法加以品評或拔其尤或思其次每以一本置之銓部上之 禁嚴書在御屏更歲損益或有民功軍功績效顯赫者不時添入以待非時之用旁及邊腹武弁草澤奇俠地方官各舉所知置郵續食隨武科之後入京赴試李郭韓岳應時而出可必也 國家之作人若此而在廷諸臣有不各杜私門各長耳目以佐 中興之業以紆五位之勞者必非人類矣臣是以節畧繕寫二疏以呈御覽又東南困於布觧重役十室九空有巡方御史房壯麗之疏似亦可採并以附焉臣之真老真病前疏具陳知止知足平生微尚所恨恩重於丘山報輕於鳥羽期補之來世而巳臣曷勝惶悚待命之至崇禎五年六月二十七日該臣奏為奉旨纂修事竣微臣老病乞休事奉聖旨卿端品碩學簡任官寮纂修正資裁訂著安意供職不必引陳吏部知道

  ○請告疏第三

  微臣三懇天恩蚤 賜放歸田里事崇禎五年七月十二日該臣奏為微臣再懇天恩乞 賜休致并採一二章疏以攄去 國之餘忠事奉聖旨朝廷加意求才未見響應奏效總繇銓覈無法拔擢非真覽奏內事宜有禆選舉著覈議具奏卿還遵 旨即出供職不必再請該部知道欽此臣其昌恭捧 明綸陳設香案力疾謝恩外伏念 雨露湛恩管蒯不棄 江河虗受葑菲見收微臣遭際 昌時殊榮異數極矣何敢更言求去但內自循省有不能少安者凡稱疾乞骸之臣或負天下之重望則難於可繼或當天下之重任則難於數更臣雖冒列六卿而才術既庸職事亦簡即使榆景未迫筋力尚疆猶當避賢讓能期國家得用人之實效况以身老病之軀忘止足之戒乎臣八年以前承乏南禮經月引疾肥遯林丘以此蒙皇上 日月照燭起之田間不於今日而以頑鈍苟祿辜 獎恬之 德意也惟望賜允致仕以保餘生以全晚節臣無任瞻仰感激待 命之至奉聖旨卿先朝舊學望著宮端纂修方藉裁成何得屢行陳請還著恪遵即出該部知道

  ○劾內監王坤疏

  奏為實從 君國起見陳凟萬非踵聒事竊聞為國以禮制事以義禮者所以防也防潰則有所逸於法之外而朝廷不尊義者所以衡也衡决則有所骫於法之內而 朝廷亦不尊故三代之盛雖蒭蕘工瞽皆得盡言而股肱耳目獨歸士類良以輔弼之臣猶股肱也諫諍之臣猶耳目也以耳目之官而修股肱之闕是為直臣非耳目之司而侵耳目之用是為橫臣橫臣非治世所有也豈惟治世雖漢之十常侍唐之冠軍容不過乘庸主之朝攘威福之柄為狐之假為鼠之竊暗有驅除之內降而巳未有明目張膽建鼓招搖於綸扉之地為市朝之撻者也皇上神明聖哲博覽古今豈以數千年史冊未有之事而創發之內臣王坤乎夫人主之馭臣也崇其寵榮不若養其名節苟名節不辱則威望有加可以展布四體而定大疑任大怨以建鴻鉅之業今者中使四出不止一坤尤而效之體統錯亂煌煌明旨以正文體為急文體莫大於諫書而可令其陵夷至此乎臣等有以知皇上之心圖治求才焦勞極矣外庭不效不得巳而謀及於內撤內巳行不得巳而始試於遣太阿在手摻縱自如萬無旁落倒置之事而不意諸臣防微杜漸之憂至是果騐也語曰涓涓不巳將為江河為虺不摧為蛇將奈何摧之此為時矣臣等謬以文墨議論仰玷清班而事有關於詞林之體者是以隨六卿之後同辭刻析冀佐 中興之盛業熙 鴻號於無疆耳臣等無任激切惶懼之至

  ○予告疏

  奏為微臣久妨賢路仰負聖恩懇 賜放歸以全晚節事臣聞治世之馭臣也行於綜覈則英哲或難於見長道在於包荒則衰庸亦易於藏拙故有避賢之法以濟倖位之窮即臣子私為身圖而不為朝廷惜名器亦義之所不敢出也臣一介草茅浮沉仕籍四十五年矣非有忠言嘉績少補於時惟是萬曆二十六年備員先帝出閣講讀天啟二年與修先帝實錄洊絲禮侍旋正南卿之席再申告老之章固巳夢斷春明何意聖明環召夫豢養之 恩犬馬知戀雨露之潤草木能酬臣豈獨遠於人情哉乃去年七月三次乞休又何意聖度優容槩從留用今又加一年而老疾益進矣緣臣氣體衰孱風寒感觸發喘發熱醫療無功若不披露苦情畢竟歸骸無日竊見禮部尚書黃汝良陳情請告皇上嘉其恬讓特 允放還臣年視汝良更多三歲風燭心驚首丘念切哀懇 同仁之視庶逭尸素之譏臣無任惶懼感悚之至

  ○第二疏

  戀闕有心衞生無術再懇天恩如例放還事臣以病甚乞歸奉聖旨卿以 先朝耆碩表率端闈纂脩方資宿學著即出供職不必引疾陳情該部知道欽此臣不勝感悚不勝慚惶謹抉掖北望叩頭謝恩外竊念臣赴召之初一時士大夫多有慶臣之遭以為遺簪墜履再荷陶甄者亦有危臣之出以為衰桺枯蒲踣躓可待者臣具聞其說亦惴惴戒心不能自保計惟勉矢匪躬之義益勤筆削之勞足以蚤謀觧任不至久素飡耳惟是去和以來凡朝臣私便身圖以歸請者明旨有禁是以不敢言去今幸聖仁浩蕩 允禮臣黃汝良告老之章而臣與禮臣忝同 召用之列論資雖後一科序齒又多三歲禮臣去而臣尚可留乎不惟陰陽之患將乘於福過之餘而止足之私不白於漏盡之日非所以修末路之大閑光求舊之盛典也伏望皇上一體優恤立 賜允放臣歸而與擊壤之民頌堯於永永紀周道之 中興於願足矣臣無任感激之至

  ○第三乞休疏

  聖主厚下無窮微臣賦命獨薄敬抒真病真老之情亟求致仕事臣於四月二十二日再疏乞休奉聖旨卿純脩碩學前 旨諭命巳明著祗遵即出不必堅請該部知道欽此臣即設香案叩頭謝 恩訖臣惟臣子告老告病求去雖同而情事亦有不盡然者乃臣自天啟五年巳合七十致政之例今又加九年班行共曉是臣之告老真也老疾相纏療治不易氣喘不能行步腹脹幾於絕食泣籍巳及三月例不支俸是臣之告病真也方今四方多事五位焦勞幹濟匡勷惟人是急當使爵一官即得一官之用如臣才識庸陋無補明時非敢希勇退之名實久切妨賢之懼尚可旦夕淹哉伏讀崇禎元年七月初八日皇上諭吏部查先帝講臣之 旨雖未經部覆仰見聖孝 聖仁光照千古今禮臣汝良巳蒙乘傳之 恩而微臣庶徼敝帷之視不自知詞之窮矣臣無任激切哀籲待命之至

  ○第四疏

  奏為微臣曠職罪深四懇天恩俯容休致事該臣於本年五月二十一日再疏乞休奉聖旨卿詞臣耆碩屢 旨諭留何乃復有此請還著祗遵即出視事該部知道欽此臣即陳設香案叩頭謝□恩訖臣惟進退者士人之大閑廉恥者士人之美節不惟知進而不知退者貽苟祿之譏即知去而不知速者亦不免貪榮之恥也臣伏覩皇上天縱乾剛綜核名實如戶部邦計重地裁一侍郎滿朝頌服至如詹府自神祖以來掌印協理鮮有過三員者今尚書且至八人壅滯巳甚如臣衰老久廁班行勇退巳屬後時徐行益覥面目且漏盡鍾鳴了然觀聽而眾口猶貸者以臣仰遵嚴旨非中情矯飾故也若臣辭不激切行復趦趄則自今以往無有為臣諒者矣臣亦安能終藉聖恩戀宮端一席地乎臣草疏巳畢驟聞輔臣鄭以偉之變道路傷嗟謂其逾六之年素無疾病一旦不保况五十年以來衰病纏綿觸目驚心風燭之慮不覺視前倍切也是以冒罪 塵凟臣無任激切哀籲待命之至六月初八日奉聖旨宮端史局俱藉耆宿屢旨諭卿何復堅請著即恪遵視事該部知道

  ○第五疏

  奏為沉疴不治五懇天恩允賜乞休事臣自六月初八日四懇休致奉聖旨宮端史局俱藉耆宿屢 旨諭卿何復堅請著即恪遵視事該部知道欽此臣即陳設香案扶掖叩頭謝 恩伏念臣桑榆暮景衰病侵尋自今三月註籍乞休今八月矣每蒙命供職即屏息經旬延醫調治庶幾謝 恩陛見不至仰負皇上遺簪敝履之恩奈賦命至薄嬰疾至深考之功令凡註籍過三月者即停支俸臣於停俸之後朝參久廢始猶為病臣今巳為罪臣 蒙皇上天海包容而瘝官失禮外無以觧於眾議內無以愜於寸衷不敢頃刻安於聖世者也臣罪巳極臣詞巳窮不避煩囂再懇俯容休致圖報於來生而巳臣無任悚惕迫切待命之至八月三十日奉聖旨卿屢奉 旨諭留大臣當以君命為重著祗遵即出不必堅請該部知道

  ○請恩疏

  奏為聖主孝德弘敷微臣貤贈久滯敬述明旨以祈聖鑒事恭惟皇上 聰明睿智 洞照幽遐 整肅朝綱慎重各器一切濫典無不釐正矣惟是先年皇考出閣講讀諸臣在天啟年間請告者周應賓蕭雲舉皆有加恩至崇禎二年九月陛下特加黃汝良於家居之日隨奉 旨皇考日講官未經先帝加恩的尚有幾人吏部查明具奏欽此仰見 陛下永思不匱事亡如存念皇考則不遺 皇考之從官念先帝則欲補 先帝之曠典雖虞舜之大孝周武之達孝何以加茲詢可垂史冊而生光隻千古而無對者也此 旨巳及五年吏部至今未覆念臣亦係皇考舊講自履任以來不敢聲說今當病廢告休若復緘默則微臣祖父之貤贈終抑於向隅而聖孝之光明竟掩於部覆惟冀敕下吏部查講臣果止四員微臣與汝良事體是否報同以徼 一視之仁以定 兩朝之論臣曷勝悚懼迫切待命之至

  ○予告疏

  微臣年屆八旬頑鈍巳極再申前懇避賢辭印事臣讀大明會典大臣七十五歲者雖當考滿吏部免其引奏謂其逾引年之期非復常格所有聽其退身也今臣於此月十九日巳八十歲苟祿遂及於兩載菲材無補於 明時雖宮端閑署職事稍蕳然四顧 朝例無地自容且二月皇上親舉藉田 大典臣聞英賢布列則禮因人重暮氣參雜則官以人輕若不蚤引自退非所以成 扈從之光榮而新遠邇之覩聽也臣受皇上之恩天高地厚千足萬足今所控籲者一去而巳臣曷勝懇切祈望之至崇禎七年正月十九日奉聖旨卿以老成宿望領袖宮端既以年高懇請特准致仕著馳驛去該部知道

  ◆表

  進神廟留中奏議彙要表

  ○進神廟留中奏議彙要表

  伏以君有舉而必書國之彛典后從諫而作聖治之善經雖嘉謨嘉猷之顯晦有時而左史右史之網羅必悉既巳冊繁而舉要故當彰往而詔來臣誠惶誠恐稽首頓首竊惟太古之事若存若亡典謨之書亦經亦史股肱耳目皆為獻納之司吁咈都俞即是嘿成之象一德陳而格天格帝徽言告於文子文孫時無五諫之名安取三長之採自堂簾之既遠致上下之不交議論則自蕳而之繁紏繩則以筆而代口雷霆摧而噤同仗馬雲霧墮而牘可汗牛非有淘汰之功孰冀涓涘之益惟神祖際五百餘歲之景運在我明開四十八年之太平成訪初殷朝稱不諱堯勤既勌臣鮮勿欺玄黃之戰紛如而黑白之分寂若賜玦屢見闢門罕聞既非一一而吹之則雖九九亦進矣然玉管銀管與斑管必徵事以取材大書特書不一書難飜空而成案過而廢毋寧過而存傳其疑不若傳其信狐裘粹白必資眾腋之溫雞蹠棄餘猶是兼珍之味但有未焚之草恆多可獻之芹其大者如蜂蠆寢謀青宮成其羽翼驪駒導路赤社杜其菀枯持玉尺以程材操金篦而發覆陰陽為炭復太公圜府之規璧馬沉河修瓠子金堤之跡藏富於國藏富於民何以催科而不擾上刑適輕下刑適重何以讞决而不冤他如九塞夷落之情三畧弢鈐之秘多算則勝捄時所須徙薪或失於幾先蓄艾可禆於善後醫有方而奕有譜庸可按乎建之鐸而設之鞀是之取爾茲蓋伏遇皇帝陛下英資天挺峻德日升欽翼於曰旦曰明肅雍於在宮在廟細旃廣廈神交帝驟王馳華渚丹山瑞叶星輝海潤丕揚 祖烈修金匱之編廸簡臣隣集石渠之選謂筆則筆削則削雖為孔子之刑書而日係月月係年即是近時之邸報顧三舘之挂漏巳甚而舊京之藏副差完微臣寵藉輶軒書成漁獵惟此至是之是得諸眾尤之尤人閱世世閱人雖似刻舟之劍後視今今視昔何殊記事之珠披沙獲寶綴警策於片言開門見山攄庸愚之一得蓋真主求賢將留為再世之用而藎臣陳善或借諸異代之言况相如之賦武皇恐生不同時崔實之書人主宜寫置座右但使伏蒲蠹簡不憂 天聽之益高則束閣空談亦是孫謀之貽厥矣伏願法乾之健 體咸之虗時以 萬幾之暇畧垂乙夜之觀師亦何常民可為監人惟求舊益廣清問於合宮直以從繩盡納羣流於大海則鳯見河清之瑞史不絕書而天苞地符之靈世其永賴矣書凡四十卷目錄一卷敬隨表上 進以 聞

  孫男庭
  廣
  廙仝閱
  容臺文集卷之五終

  ●容臺疏集卷之六

  華亭董其昌玄宰甫著 冢男祖和
  海上葉有聲君實甫較  冢孫庭 輯

  筆斷

  ◆筆斷

  吏部類
  戶部類
  禮部類
  兵部類
  刑部類
  工部類

  ○吏部類

  萬曆三十七年三月二十五日
  吏部署部事右侍郎蕭雲舉一本為紀綱漸弛官常浸廢世道人心日澆日薄懇乞聖明速賜乾斷以崇政體以克盛治事疏
  臣按此疏八議之中獎恬懲貪尤切時務然悠悠世情今古一揆既謂之恬則先容者寡誰其獎之既謂之貪則同利者多誰其懲之人習見恬者之無益貪者之不敗則世變風移不可冀也且如祖制京朝官得請告外官方面而下有掛冠家食非黜幽非論劾或十年或二十年者非有不次之擢反與罷軟不謹等而浮躁不及之不如矣何獎恬之有又如巡方之臣有不受薦剡之謝者何人大計之時有真郤外吏之餽者何人當有分別使人人知之轉相慕效此二事皆有望於司世教者

  二十四年四月十二日
  大學士沈鯉等一本題為乞復擬票舊規以防漏洩以尊朝廷事疏
  臣按閣臣時有密勿之告皆載在起居注中槩無遺佚故不復披纂而獨存此疏者以票擬舊規所關甚重脫有片紙出宮中閣臣何從猝辨故曰塞窺伺之隙大臣為國長慮如此

  萬曆三十五年五月二十二日
  山東等道御史葉永盛何爾健等一本人品宜辨公論當存敬陳會推始末仰祈早定枚卜事疏
  職按李克論相云視其所不為視其所不取則清亦重矣李廷機一生砥礪惟此清節當時言者病其氣局褊狹亦是公論至并其清節一槩抹殺且變為輦金載玉行賄奧授之說則舉朝皆知其冤獨葉永盛等力排橫議雖以此而為人所攻其官不振要非隨聲附和自同寒蟬者比也昔錢夢皋劾大學士沈鯉之貪污沈鯉不辨有曰若夫貪污之事臣任之矣豈非自信之素哉廷機易各文節究竟論定即永盛等之論亦定矣

  四十八年四月十七日
  戶科管應震一本為救時舊相論定多年仰祈昭雪沉冤以慰忠魂以開相業事疏
  臣按居正以申韓之學志富強之功者此疏具其厓畧而其捄時得力處全在用才能者在職朝無倖位亦一時之標也故相沈鯉序其文而贊之

  萬曆四十二年八月初四日
  吏部署部事兵部尚書王象乾一本為陞備事屬久定聞言義難他諉謹據事直陳始末伏乞聖慈俯賜鑒裁事疏
  職聞右文者太平之觀拔淹者統均之事李維楨以年少高才取忌同列與故相張居正同鄉而不相容浮沉外吏幾五十年既官右轄復起僕少拙者之效覩矣猶以累及選人豈政體之平哉此疏婉轉沉至實以用才為巳任者

  萬曆二十七年正月二十六日
  河南道御史牛應元一本會推大典關係匪輕敬陳一得以祈禆平時政體事疏
  職按吏部自楊巍以後為冢宰者皆與閣臣不相下有年矣是時文選郎數見譴逐典銓一部皆為懼府至己亥主察者屬員外甕幼金不知何以故吏部四司告假家居者甕幼金等神祖一筆行勾復以他部郎充其數於是吏部以禮部郎中熊鍾文朱敬偱上請熊則大學士張位之鄉人敬循則其年家子也張位以憂危閎議去國而御史趙之翰紏其鄉人厚善者三四輩鍾文與焉乃敬循別有援之者竟得考功牛應元疏所云陽以點用之權歸皇上而陰以皇上點用之權為巳用者謂此

  萬曆三十五年六月初七日
  禮科給事中戴章甫一本為煩言隱語當裁國是人心宜一懇乞聖明清言路以存國體事疏
  職按章疏限字多者五百少者三百削去浮支片言居要實當今政體所急亦事君之禮宜爾也

  萬曆二十八年六月十八日
  吏部文選司主事趙邦清一本無恥進士公然闖入吏部衙門鑽刺囑託把持選法懇乞聖明嚴加重處以正士風以清肅部規事疏
  職按趙邦清此疏雖為高維垣等發而語語侵選郎之容私壞法竟為同官所傾云

  萬曆四十二年七月二十二日
  吏部署部事兵部尚書王象乾一本為□□久滯籲天詞窮謹再輸芹曝之私悰仰懇聖明俯賜採納事疏
  臣聞爵祿名譽王者所以勵世摩鈍也世治則其權皆出於上故爵祿即為名譽世亂則其權或旁落於下故有爵祿之所不及而名譽歸焉神祖時廢籍諸臣是巳然當時隱鱗藏羽世莫不冀其登用至于河清巳及而歲華難待壅滯之極數見不鮮則爛羊續貂物情共厭方知東門二疏鑑湖一曲猶為無用之用也

  萬曆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三日
  河南道御史馬經綸一本懇乞聖明優容言官以自為社稷計事疏
  臣無任激切懇乞戰慄待命之至奉聖旨此時皇祖震怒滿朝結舌經綸疏入眾皆危之謂必有廷杖嚴譴賴聖度優容而經綸直聲大著云

  萬曆二十五年六月三十日
  翰林院庶吉士劉剛一本天災重見譴告可虞懇乞聖明賞啚脩省以弭凶敗并斥持祿輔臣以資燮贊事疏
  臣按庶常無言責劉剛忠憤所激抒此危言可謂詞臣之表表者掌院侍郎曾朝節獨謂其訕及首輔以考功法鐫秩剛竟恚死惜矣夫應詔陳言雖指斥乘輿猶不及顧况吉士之與輔臣乃比肩而事主者安見其有可去之罪也

  萬曆四十一年六月十四日
  浙江巡按楊鶴一本為聖躬靜攝多年人事怪徵見象伏乞皇上速動天心破散群陰以消陽九事疏
  職聞皋陶賡歌曰元首喜哉股肱起哉虞廷之喜起者動象也以動生靜故無為而治矣伏羲之易乾南坤北文王之易離南坎北以坎離代乾坤者乾為老陽坤為老陰無生動之用也坎離交而後動帝王所以握治世之機者本此易不云乎聖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

  萬曆四十一年四月初四日
  刑科給事中陳伯友一本為多士彙征巳廣銓法館選宜核祈定畫一之規以摉實用以快輿情事疏
  臣按國家鄉會試三載一舉行或于經義策論之外偶用鄉舉里選一科庶奇才篤行拔十得五耳

  萬曆四十九年九月二十八日
  禮科給事中元詩教一本為敬陳愚見酌議銓法乞敕更定以平政體以濟時艱事疏
  職按文選郎六選陞奉常舊制也然于請不遂年例不密皆生得失故利於速遷亦巧宦事耳先朝陸光祖孫鑛嘗為選郎不避嫌怨竟為名臣彼畏首畏尾以求瓦全者可愧矣

  萬曆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兵科給事中胡嘉棟一本銓臣推轉無私採訪大誤謹據事再辨以明臣節以昭公道事疏
  職聞楚有陳奉之變與宗室之變皆稱推官胡嘉棟有斡旋之功後為退閒錦衣劉承禧以假書讒之於冢宰故至外補

  萬曆四十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吏科給事中張延登一本為敬陳澄清四議以飭吏治事
  職按澄清四議皆切中時弊撫按見諸施行吏治其有瘳乎

  萬曆四十六年十一月初七日
  吏部尚書趙煥一本時事可虞天變宜畏敬陳保安五要伏乞聖明採納事疏
  臣按冢宰無所不統故此疏 言廢官之當充而旁及司農司寇之事

  萬曆十二年正月初五日
  吏科給事中鄒元標一本為國值非常灾異懇乞聖明嚴加脩省以答天心事疏
  臣按此疏之大綱在開言路親臣工諭百工而三者皆吏部用人之事故列之吏部

  萬曆二十六年二月初三日
  都察院左僉事都御史郭惟賢一本為泰運方新謹陳泰交之義懇乞聖明採納以保萬世治安事疏
  臣按郭惟賢以忠諫有聞於先朝其疏上三事落落讜論不可磨滅之文也

  萬曆三十五年閏六月初一日
  吏科給事中姚士慎一本清賄仕杜競門以重名器以勵士風事疏
  臣按外治之弊皆因撫按不以察吏為務而議更議調議保議留苟以狥屬官之私營而紀綱日廢耳此疏有槩於中也

  萬曆三十六年十二月十一日
  雲南道御史史記事一本為年例議論紛紜懇乞聖明定為畫一以昭公典事疏
  臣按嚴掌科掌道之選則所推年例必當此論甚正

  萬曆二十五年七月十六日
  山西巡撫魏允貞一本遵奉明旨推廣原議所未及舉佚賢以禆內治事疏
  臣聞宋臣曰老成人不可不惜如魏允貞所薦即為起用其時王家屏等有十二人猶是師師濟濟世界也及先帝嗣位立召田間諸臣而允貞與所薦皆化為異物所存者一兩人而巳老成凋謝能不軫殄瘁之憂哉

  萬曆三十九年十月十三日
  吏部一本為二十年公廉寡慾之臣獎拔未先淹淪可惜乞恩即賜優擢以廣德意事疏
  臣按大計所重在于卓異一科雖驟遷不以為速化雖超等不以為凌躐而萬曆十九年所舉皆天下之選故此疏再為中之

  萬曆三十五年三月初五日
  直隸巡按楊廷筠一本為薦舉隱逸真才以表潛脩以光聖化事疏
  此疏雖留中自後有吏科給事中章允儒光祿寺卿何喬遠御史吳甡相繼薦之于朝事下吏部矣

  萬曆二十八年五月十七日
  吏部等衙門尚書等官李戴等一本為梟獍惡臣大妬國計首倡阻撓抗違欽命事疏
  臣聞流言止於智者明主可以忠言魏允貞為內官所訐致干嚴旨只為神祖重在懲貪凡訐及受賕無不見信耳惟是允貞皎皎之節生平素著故吏部合辭叩閽理直氣壯竟能感動
  宸聰折讒夫之角非偶然也

  萬曆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日
  湖廣巡撫郭惟賢一本為特薦異等佐領官員以風吏治事疏
  十步之內必有茂草立賢無方寧論資格黃霸起于卒史薛宣奮于書佐朱邑選于嗇夫丙吉出于獄吏此韓琦所以度外用人也今臺察薦剡自起家孝廉者巳不勝刻核况椽史卑吏何望吹噓上天乎郭惟賢此疏誠勵世摩鈍之舉可為天下撫臣之法

  萬曆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吏部一本為劣轉王官不宜留用懇乞聖明洞察以清仕路以杜夤緣事疏
  臣聞晉文公問守原於寺人勃鞮雖得人如趙衰猶貽機史冊此疏足防稅璫侵官之漸矣

  萬曆二十七年閏四月二十三日
  吏科左給事中程紹等一本為閣臣獨力難勝票擬錯誤懇乞敕賜改正以便遵守併乞聖明廣置輔弼以重政本事疏
  按此票擬之誤乃次輔沉一貫也半載之後一貫仍誤程紹以為民又上疏自認其誤而程紹巳去國矣大臣之脩怨於言官亦巧矣哉

  萬曆二十八年正月初七日
  山西等道御史李炳等一本為聖旨嚴明人言疑誤懇乞皇上重申巽命以釋群疑以便遵守事疏
  臣按李炳等公疏紬繹聖旨甚明而閣臣乃趣程紹謝恩使其不得不去職程紹以此歸田二十年要非神祖錮之也

  萬曆三十年十月二十七日
  左都御史溫純一本懇乞聖明亟定國是以一眾志以保治安事疏
  大臣多以老成持重影響為護身符譽之不喜毀之不怒若寬然長者寔鄉原之學術耳待小人當如富弼云口誅筆討不少假借乃散群之作用溫純此疏是巳或以御史大夫不當參及科臣則又非篤論先朝顧佐何人哉御史大夫緫持法紀百官皆在所彈壓何論一科臣也

  萬曆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
  禮部左侍郎李廷機一本為進士觀政陳末議以一政體事疏
  臣按士莫重於始進雖賢如韓愈猶以朝夕薪米僕從之急上書及門有志者惜之而此疏所縷舉又有大於薪米僕從者惟萬曆二十三年吏科楊東明不許本房所取士稱為門生於從前交際陋規一時捐郤可以挽士習者

  萬曆四十三年二月拾二日
  吏部一本為銓政當返初制流弊亟宜改絃敬採昌言兼陳膚見仰祈聖明申飭以便遵守事疏
  職聞吏部當該胥吏頂首動以數千計必其取之作弊更有多於此者而點選之時上下其手壓前拶後是其弊竇之最若如此疏以掛選為序刻成一書人各自知次序無復鑽營則吏典無權權輕則利亦薄而頂首可漸裁矣

  萬曆四十五年四月十六日
  大理寺署寺事右少卿王士昌等一本寺屬行取當復令甲選用宜遵謹疏再請以一政紀以昭激勸事疏
  臣按我國家于二三甲進士選法委屬未平至如同一二甲而州守不如部同一三甲而大理評事不如中行既非程以材品又非限于資格王士昌引會典吏部職掌所載以請寔正論也

  萬曆四十七年七月二十三日
  吏科張延登一本為銓司遷去不常吏治日弊乞酌議久任之規以平政體以專責成事疏
  臣按此疏亦言銓司之當久任者

  萬曆二十八四月初十日
  吏部尚書李戴等一本遵奉明旨查革積弊事疏
  職聞仕者口入暗室久則自明吏部之多吏弊也皆因四司速轉不及詳為詢察以積年之吏欺數月之官雖有條陳於歸廢閣頂首日重而不可裁冗役日增而不可减職此耳

  萬曆四十八年五月十八日
  文選司郎中陸卿榮為偽文敗露國法難容懇乞敕下按冊追究以清吏弊以資遼餉事疏
  臣按偽文偽印之弊皆因開納太濫奸利日滋更有徑輸邊庭不從筦庫取左券者尤不可詰語曰揚湯止沸不如去薪開納一途真衰世苟且之法也

  萬曆二十二年六月十五日
  浙江道御史夏之臣一本為時事多虞計吏宜慎敬陳考察末議以備採擇以禆大典事疏
  職按大計雖冢卿御史大夫為政然考功郎吏科都給事河南道御史尤以得人為要若有一匪人參其間必罔上行私為全局之累如萬曆二十九年外計時遂昌知縣湯顯祖去縣巳三年不在考察冊中而置之不謹萬曆三十二年松江府知府許維新於拾遺疏中別開自裁一款云雖守未甚壞而心術欠端夫國家三載計吏但論其官箴顯迹共見共聞者何知心術若心術不端必見之行事未有可以臆决者也既曰守未甚壞亦當待其壞而後黜之若守未壞而先黜則功未著而先陞亦可乎此白日禁夜之說何以服人心也

  萬曆四十五年二月十九日
  貴州巡按楊鶴一本為邊方生亂有因邊地需人最急伏乞聖明申飭用人之法大破常調以捄窮邊事疏
  職按黔蜀士目皆禹貢所謂荒服漢事所謂羈縻勿絕者不侵不叛足矣非可官府之法一一而繩之也自貪令吏其土以為夷目語言不能自達於臺察即惣於貨寶無柰我何誅求不止少不應則彈治如律更不服即以反逆請討而撫臣往往欲借為立功之途於是乎用兵用兵而不利如騎虎不得下於是羽書告急朝有大創之命而所費內府金錢無筭海內虗耗如播之役矣此疏果行安得黔事决裂如今日哉故曰不治巳病治未病也

  萬曆四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貴州巡按沈珣一本為微臣奉命按黔特陳用人急務以蘇窮徼事疏
  臣聞穎川朝歌之亂皆以守長廉平而兵革不試黔事亦猶是耳滇腴則人爭慕黔瘠則人競嫌仕者之情洞矣典銓者念哉

  萬曆二十三年六月初九日
  陝西巡按林道楠一本為臬臣挾私抗傲有傷憲體懇乞聖斷申飭并自劾不職以肅風紀事疏
  職按藩臬同官交際皆取之俸薪雖亦陋規相沿要於官箴無玷而李根轍迫御史以彈劾盖欲自見其康真廉者不如是也使其冺然卻之則清畏人知矣

  萬曆四十七年六月初四日
  陝西巡按牟志夔一本為科臣持論巳甚人才所當愛惜謹一伸說仰祈聖鑒事疏
  臣按臣子脩國家之急無以有巳也方三師輿尸京師震動公卿有潛出其孥見同逃雨楊鶴獨伸正義聲催戰之失論攻守之方所謂朕有李勉朝廷始尊而給事抨彈若以為救時急務者何耶夫臺臣攻諫臣世不恒有為臺臣雪氣而攻諫臣者尤不恒有如牟志夔此疏可謂獨立不阿矣

  萬曆四十七年四月初九日
  江西道御史唐世濟一本為閣臣尸位悞國公疏臣不列名謹據實上聞以明心跡以別邪正事疏
  臣聞之詩曰剛亦不吐柔亦不茹護冷曹而攻熱柄此疏近之矣

  萬曆三十九年九月十九日
  吏部文選司署員外事主事董應舉一本為感激天恩據職陳愚少禆銓政萬一伏乞聖明採擇事疏
  臣按宋程顥曰府史胥徒之役毒徧天下不更其制未免大患此疏吏役四款燭照數計惟董應舉久於銓屬故能寫之筆端若當事者按款而釐正之則簡要之明歸之矣

  萬曆四十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吏部等衙門尚書趙煥等一本為計期非遙申飭宜預敬陳考察條議以襄大典以禆吏治事疏
  臣按大計訪單雖有失實不署名姓是教之含沙也若明註造單之主名庶幾清議有歸乎

  萬曆三十一年八月初四日
  吏部一本為酌議事宜以清仕路以平銓政事疏
  臣按知縣改教委是坦途亦有外計詿誤而改者然以施於少年孱懦不諳吏事之人可耳至於貪墨武斷巳玷官箴者亦借是為改部之捷逕非所以為平也

  萬曆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四日
  浙江道御史何爾徤一本為撫臣抗辨不候覆處逞臆爭訐有乖法紀特乞明旨申飭嚴查分別虗實從重究處以杜將來事疏
  職按撫臣與按臣相傾相訐不無溢惡之言廷臣往往調停不能據理折辨一刀見血此疏持論最平最明所謂流言止於智者有關世道故存之

  萬曆三十五年五月十六日
  刑科給事中張鳯翔一本為銓署久虗失體降官不悞非宜懇乞聖明亟賜分別去留以存大體以息浮議事疏
  臣按國體之說具於左傳六逆之條賈誼堂簾之喻此疏發揮明徹雖訟留冢卿人不得議其諛也

  萬曆三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
  禮科給事中戴章甫一本為科臣賢否并擢微臣淹阨孤懸謹述年例始末懇乞聖明鑒別忠佞彰明是非俯賜休致以完素節事疏
  臣按此疏雖自鳴其不平然以諫垣之臣不厭外補非好進者比亦無以難之也

  萬曆三十四年五月初八日
  吏部一本為循職掌稽輿論以肅銓政事疏
  臣按邊臣三年考績及當三年閱視之期皆得超陞二級而他省藩臬不與焉故內俸之三年不能當邊俸之一此他省藩臬皆求陞邊道至有殞身落職者自遼事起而此風稍衰矣

  萬曆三十一年九月初五日
  禮部主客司添註主事聶雲翰一本為直陳當今亂政體淆公論第一大權宜以豁聖衷以清仕路以散怙權植黨以定國是人心事疏
  臣按先朝顧佐為都御史大夫薛瑄為御史考不稱職出為提學僉事兩臣皆天下名流不以是損譽也後之外補不勝觖望或欲推而不密則先發以制人或以推而未俞則後起而剪忌如姚文蔚之逐溫純駱駸曾之逐王象乾者多有之矣

  萬曆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九日
  南京四川道御史陳煃一本為銓臣任事方新選法不經當議懇乞聖明查舊制酌時宜以禆吏治事疏
  臣按吏部掣籤之法本以杜鑽求之門然法立弊生有力者取缺如寄則鑽求故不絕也邇亦有變法之議矣

  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七日
  刑科給事中陳伯友一本為朝政近頗駭聞國憲須當慎守懇祈聖明握定衡以愜輿論事疏
  職按絲綸政本之地商高宗所謂代言任至重也唐時有斜封墨勑而其臣駁之曰不經鳯閣鸞臺何名為敕宋時有封還內降之宰相皆為內降之端一開始之為破例繼之成故事意便手滑奸弊叢生甚非盛世之事在聖明慎之耳

  萬曆四十一年十月初二日
  吏科給事中張延登一本為謹因年例之爭謬陳一得之見乞竝存以備採擇以存舊章以省浮議事疏
  職按祖宗時內外兼用臺諫補外原是推擢不知何時被以年例之目見謂左官者如先朝周忱以庶吉士願推部属劉實以庶吉士乞改教職為金華同知者又何人也此疏識國體矣

  萬曆四十一年正月十七日
  戶科給事中官應震一本為棘闈申飭巳詳庭對關防宜肅敬陳末議以候聖裁事疏
  職按我國家廷試選官之法委屬無謂均一二甲而州部何以分均一二甲而中行推知忽前忽後漫無定衡且使排卷貲郎得上下其手避五避十取一取六以為選官地若如此疏一凖禮闈試法糊名易書多官閱卷以一定之先後為選法之差別豈不公平正大各安其分乎即有巧于鑽求者亦少矣

  萬曆三十五年七月十一日
  吏科右給事中翁憲祥一本舘選鉅典懇乞聖明特敕閣部大臣遵行舊制力挽人情以防未流以重詞林事疏
  職按庶常無職事惟進舘留舘有議者皆係士風辛丑館選項鼎絃巳置第一而以倩書罷恐倩書未可以為鑽刺之佐証也

  萬曆四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吏部一本為懇用清執之臣以振久淹事疏
  職按學臣以執法為稱職不狥請託即要人騰謗而孤寒之士不能訟言於朝所謂廣樹恩不足以敵怨要須去後公論漸出今存此疏所為品題學臣之法

  ○戶部類

  萬曆貳拾柒年拾貳月初參日
  南京吏部右侍郎李廷機一本民議難行民瘼當恤謹條補救之宜仰乞聖明裁定以垂經久事疏
  職聞宋臣曰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時必有所濟若輔臣李廷機素以節省浮羡不傷財不擾民為經濟未可盡以瑣屑少之也

  萬曆貳拾柒年拾月拾捌日
  山東道李炳一本天庫空虗臣心驚懼懇乞聖明持獨斷集眾思早議理財之策以應緩急以保治安事疏
  職按廷臣但言聚財之有害不言理財之無術故李炳備陳當日帑藏空虗之極有憂國者當於此動心焉可也

  萬曆貳拾捌年五月貳拾肆日
  浙江巡撫劉元霖一本為浙塩餘積毫無妄奏大違祖制乞敕令勘以明虗實以杜奸謀如欺微臣甘罪事疏
  職按兩浙既無餘塩撫臣但當據實覆奏而額外設處其事不經昔人稱馬周月攘一鷄類此矣

  萬曆參拾貳年伍月拾貳日
  總督兩廣都御史戴燿為珠船流毒邊海阽危懇乞聖明亟罷採珠之役以絕盜源以安民生事疏
  職按中官採珠之害描寫曲盡聞粵中香山澚九夷貿易初猶■〈舟羲〉洎今乃築室而居漸成奸藪恐為東粵禍先不可不設防防之此為時矣

  萬曆貳拾陸年柒月貳拾叄日
  戶科都給事中包見捷一本仰聖主亟裁內臣節制之權以光國體事疏
  臣按此疏以光祖制重國體立論正大剴切若外虞島倭之用間亦設為不必然之慮以危聖主耳

  萬曆貳拾伍年陸月初貳日
  戶科給事中程紹一本礦變多端火光示異懇乞聖明俯察輿論之同勉從諸臣之請特罷開採以光聖德事疏
  臣按開礦之害章滿公車惟程紹描寫宛至不遺餘力疏凡三四上無雷同語

  萬曆貳拾肆年柒月初貳日
  戶科給事中程紹一本直陳開礦利害懇乞聖明敕部酌議以杜亂萌事疏
  職聞唐郭元振之言曰利或生害害亦生利此疏於開礦之有害無利晰矣然行於皇祖之時固為無故而發難端今何時哉邊事方起未有歇期而內帑盡矣加泒極矣一切援納衰世苟且之術窮矣但於國用有禆皆可以循國家之急而獨礦禁堅乎所以堅持者一則恐有言利之名一則恐礦徒為變而有首事之擿然皆為身謀非為國謀也遼左之礦未嘗不封禁竟為奴酋守且為奴酋資矣計臣當責成於撫按分任於道府則有滇中見行事例在

  萬曆叄拾柒年拾月初伍日
  倉塲總督孫瑋一本敬循職掌摘陳八議以肅漕規以禆國計事疏
  職按談漕事者盡於此疏而通倉之糧盡運入京一以平京師之米價一以備不測之軍儲最為長策蓋于謙曾委通州之糧聽民自取以絕虜望為此耳

  萬曆叄拾柒年拾壹月初玖日
  湖廣道御史房壯麗一本為光祿寺錢糧匱竭不繼行戶苦累難支懇乞聖明亟敕議復原額併裁省浮費寬恤貧行以光令德事疏
  職聞山林不能供野火江海不能實漏卮此疏舉光祿之弊竇故非一端而及於器皿之侵沒死馬之賠累留心民瘼者晰矣

  萬曆叄拾玖年參月初壹日
  光祿寺卿趙徤等一本為
  上供錢糧原有定額錫予匪頒當有定式懇乞聖明節賞慎加添以崇儉德事疏
  職按國家優禮侍從臣如日講纂修等官帶俸之外復月有供給足矣不聞日日有賞卓也乃兩殿書畫醫局等官於常俸供給之外日有賞卓而多至於每月八九百卓抑何濫乎宋仁宗嘗以中夜思食羊肉左右欲取之尚膳監仁宗曰如此則每日必宰一羊朕不忍也夫天子玉食萬方猶堅忍口腹節嗇財用而末技小臣每月賞卓以八九百計何止每日一宰羊哉

  萬曆叄拾玖年拾月貳拾捌日
  光祿寺一本為白糧民運甚苦解納積弊當革懇乞天威特賜嚴禁以蘇粮戶之困以裕御食之供事疏
  職按井田之制先公後私今白糧乃御食之供各宮之饍比之軍糧原當有辦安得以軍糧之舟先白糧之舟從來通弊賴此疏拈出亟當舉行者無柰積習之如故也東南民力何時得甦耶

  萬曆叄拾玖年貳月貳拾貳日
  巡觀南京營務兼管巡倉御史傅宗皋一本為奉差事緩謹陳留都急切倉務以釐宿蠹以禆東南財賦事疏
  職按郡縣有司之所稟畏風憲臣者在舉劾耳巡倉御史之舉劾但以納米之完欠及倉米之美惡為有司之殿最可也而汎及他事以飬交市恩皆非職也此疏最為詳密在巡倉者著寔舉行中朝又重南臺之事權與??火方等南儲其有濟乎

  萬曆肆拾玖月貳拾肆日
  應天巡撫徐民式一本為商民困極調停計窮懇乞聖明首捐吳稅以信詔旨以綿聖壽事疏
  臣按蘇松常鎮四郡財賦當天下之半蠲貸之典委與他郡不同此疏能按次民瘼不减流民圖者

  萬曆肆拾陸年拾貳月初壹日
  戶部一本為有司征比錢糧火耗加收漸重懇乞聖明軫念民窮財盡亟敕部議禁革拆封加羨以惠元元以固邦本事疏
  臣按州縣長吏徵收加耗過多者雖時挂彈章未有特舉一事紏參以示懲創此疏所蘊重也

  萬曆叄拾壹年伍月叄拾日
  戶部尚書趙世卿一本國用匱乏有由聖明轉移甚易敬陳盈虗之故以備採擇以保治安事疏
  職按此疏具國家每歲財賦之入數與歷年征討典禮諸出數一千六百八十萬犁然可數猶是十六年前事而公私之積巳可痛哀如此况今蜀楚雲貴不復征輸而遼左用兵以來其費有十倍於曩時者僅取足於內帑一綫則皆皇祖所受無數規切比之漢桓靈唐德宗而含忍不止者竟盡之於一擲不亦可慨哉

  萬曆貳拾柒年叄月初伍日
  鳯陽巡撫李誌一本為東南民力巳竭懇乞聖明審義利計安危亟罷抽稅內使之差以全國體以杜亂萌事疏
  職按此疏留中李誌自解印歸當時大臣以去就爭誌一人而巳神祖末年誌官刑部尚書御史大夫鑒其忠節也

  萬曆貳拾柒年貳月拾肆日
  戶科都給事中包見捷等一本礦店滋蔓市舶復熾宗社隱憂關係甚重謹攄愚衷以祈天聽萬一事疏
  職按是時包見捷數進讜言未幾降為典史皇祖末年以起家官江西巡撫先帝嗣位晉吏部侍郎逮事皇上方展其用而卒於官足稱三朝完節之臣云

  萬曆貳拾柒年叄月初肆日
  戶科給事中包見揵一本為循職披衷懇乞聖明深惟民艱亟除國妬以慰群望以光大業事疏
  職按此疏入未幾臨清稅使馬堂幾為百姓所殺不可勝誅朝廷之威褻矣科臣之語若為左券

  萬曆貳拾柒年叄月拾叄日
  戶科給事中包見捷一本為遼鎮阽危礦市為患必烈伏祈聖裁亟寢成命以彌邊釁事疏
  職按包見捷力諫稅使一月三疏相續不絕古之半歲八百疏者等矣而謂遼左之稅尤不可開是灼知邊情者遼亡而後知之

  萬曆貳拾肆年玖月初伍日
  山西巡撫魏允貞一本懇乞亟停開礦之役以光聖德以安民生以重邊防事疏
  臣按歷代理財之事無及礦塲者書稱大禹任土作貢惟金三品而宋臣劉彤有曰古費多而有餘今用小而不足者以古取山澤而今取之貧人也豈即礦類乎故此疏請先開一方以試之盖開礦不過一二月即止耳

  萬曆貳拾肆年閏捌月貳拾玖日
  戶科署科事給事中程紹一本金寶寄頓無憑親藩情義當重懇祈聖明專撫按之責罷內臣之遣以安諸藩以敦懿親事疏
  按此時王守仁所奏虗實尚未可决故此疏但論親親大體及湖廣撫按盡得守仁之誣妄聖心不無悔悟假王之事不復究竟或亦繇此

  萬曆貳拾肆年玖月初拾日
  吏科給事中戴士衡一本內竪招權漸不可長乞賜杜絕以肅政體事疏
  臣按陳增後來所至橫行激變吳楚詔獄大興為時政累倘此疏蚤見採納則童牛之牿所禆良多矣故錄全文

  萬曆叄拾陸年柒月拾伍日
  福建道御史方大美一本重地水灾異常窮民顛連巳甚懇乞聖明加意軫恤破格蠲賑以救殘黎以消亂萌事疏
  臣按神廟時宮臣趙用賢請更常州役法有旨切責以在籍官員不得為鄉里陳乞而此疏自稱為梓里捄荒雖不得請仍荷優容盖神祖於荒政特注念云

  萬曆叄拾玖年捌月貳拾柒日
  倉塲總督孫瑋一本漕儲關係匪輕運期遲緩可虞懇乞嚴旨責成以儆玩習以裕國計事疏
  臣按通德二倉去京師不遠若河氷未結暫以貯之不妨漸致所省陸運之費不貲亦視太倉之有餘不足而時為消息可也

  萬曆肆拾柒年拾壹月拾貳日
  直隸巡按毛一鷺一本為轉餉竣事敬佐末議以規長便以備採擇事疏
  臣按古人寓兵於農國制亦寓兵於漕若使卒服習器械利軍容盛紀律嚴三千餘里所過之地尚可消萌也邇來寢失此意倘有不逞奮臂一呼勝廣之形成矣况東垂喪敗草澤生心尤可慮乎盖至山東妖賊為梗而後知此疏之先見也

  萬曆肆拾柒年拾貳月初玖日
  漕運總督王紀題為淮船搜括巳極苦累難堪謹據實上聞伏乞敕下戶部諸臣檢閱東征舊牒斟酌泒均以寬民力以安重地事疏
  臣按海運之舟宮府額價不及百金乘風破浪非其所耐是以國儲民命為戲也沿海大戶每造一舟費可數百故以顧募為長策第顧募欲平價令人樂從耳

  萬曆肆拾捌年陸月拾貳日
  督餉侍郎李長庚一本為守瀋為滅賊大機粮斛實關緊務謹申飭儹運之法以應亟需事疏
  臣按先朝議海運以濟河運之窮屹屹難就而東事起往往乞靈於海若以致覺華島露積之粟廣長十餘里我師不飽半菽奴酋亦吐棄不取當事者之無策極矣

  萬曆叄拾柒年柒月拾叄日
  順天府宛平知縣劉曰淑一本縣官為民請命原無私心臺臣因請行參諒有獨見懇乞聖明裁覽參詳事理准臣原請還初服事疏
  職聞語云足寒傷心民寒傷國前代徙富民以實京師誠有深慮也今宛大二縣非根本重地乎而其民困於舖行諸役力竭財殫不勝怨咨真有如劉曰淑所列者又總書頂三千有奇散書頂首三百有奇通計一萬七千有奇皆取足於榷徵之內昔時仕者聚歛以足國今時胥史聚歛以肥家益可恨矣
  直隸巡按房壯麗一本為布觧係江南第一苦累議折誠為兩便懇乞聖明俯賜允從以恤勞民以固根本事疏
  臣按先朝周忱為巡撫時以松江產布故賦役之法以布代粟欲寬民之力也法久弊生有奸民領官銀市買而蕩廢殆盡累及官府者於是議以殷實富民充役令曰先解布而後領價及布巳解而有司以庫無見銀為辭者或半給或全不給於是周忱之寬民者秪以病民而松之受禍最甚此疏行乃永賴之利也

  萬曆叄拾玖年拾壹月初壹日
  戶科給事中韓光祐一本為白糧民運苦累難支幸奉明旨懇祈大加申飭以重上供以恤民窮事疏
  臣按漕艘為軍儲白糧為玉食故自有分而軍先民後至無等矣此疏可以釐其積弊

  萬曆叄拾柒年拾壹月拾肆日
  工部給事中馬從龍一本灾民望拯甚急荒政申飭宜先懇乞聖明速沛德音以惠遺黎事疏
  臣聞宋人曰捄荒以速為貴如設粥給粟之類有司當訪耆民逢掖有行誼者徧走四鄉給散如法鬻子鬻女籍其姓名待歲稔而出子錢取之巳可捄得一半

  萬曆叄拾柒年拾壹月拾捌日
  山西巡按劉光復一本全晉空匱巳極灾民待哺無策仰懇天恩俯假便宜救全遺黎事疏
  臣按學政當得清流開納似成於賄然天灾流行財粟殫亡借此拯救亦為仁術往往有凶年用之豐年復黜之非所以昭大信於人也

  萬曆叄拾陸年捌月貳拾叄日
  直隸巡按李雲鶚一本灾民困苦巳極多方賑濟難緩謹陳一得之愚懇乞聖明俯賜採擇以救數百萬生靈以保億萬年重地事疏
  臣聞救荒故無奇策而有司之遏糴與勸借尤謬遏糴之害止於商賈不行米價騰踊至有司勸借奸民乘之豪欲巨室亂昃用長矣

  萬曆叄拾陸年玖月貳拾叄日
  陝西道御史金明時一本東南無食無漕南北濡兵需餉陳以救荒足餉節省事宜以活兵民以消亂萌事疏
  臣按兵餉一體也錢糧止有此數兵馬豈得擅添此經國者不易之論凡邊腹撫臣皆以節省之數歲上戶兵二部以為優劣甚善

  萬曆貳拾柒年陸月拾捌日
  福建巡撫金學曾一本民心騷動易亂兵餉括取難充懇乞聖明特罷採搉之令以安反側以固彊塲事疏
  職按罷礦稅既不可得就中調停去此七害為捄時一助勝於空言無補者

  萬曆肆拾貳年肆月貳拾陸日
  南京工科給事中喻致知一本為留都私鑄公行錢法敝壞懇乞聖明嚴加申飭以禆國計以收主權事疏
  職聞蘇軾有言天下之事成於大度之君子而敗於寒陋之小人錢法尤其較著者但使官錢內好堅重則轉鑄者無所利而利權在朝廷矣又產銅之山在在有之民間市銅甚難國家致銅甚易何必攙和鉛錫雜類使私鑄者得相蒙為奸以與人主爭權也

  萬曆肆拾陸年拾壹月貳拾捌日
  戶部主事洪啟初一本為奉差事竣謹陳滇黔艱危情形仰祈聖鑒亟罷貢金大恤灾地以彌亂萌以安邊計事疏
  臣按此疏當東事倥偬之時為黔滇請命近於無疾之呻吟然謂二省巳有東荒之形而水西之變曾不旋踵其言中矣故錄之

  萬曆肆拾壹年捌月拾貳日
  太常寺少卿等官胡忻等一本為藩封急宜就駕王田萬難足額謹瀝血合辭仰懇聖明立賜裁决以釋群疑以完大典事疏
  臣按鳴鳩均愛詩人所稱四百萬頃之額獨取盈於一藩而他藩則否亦少偏矣以為必不得之數而藉此以遲回於就封何以解於群疑耶

  萬曆肆拾貳年正月貳拾陸日
  戶部等衙門左侍郎李汝華等一本為理財須秉真心經國必求故典謹陳足財裕國之實以安九塞以圖萬全事疏
  臣按邊屯一策既可足國亦能禦虜曩有獻地水師邊畧者謂地中有水即地險也然墾田者其夫一萬則必設兵三萬以衛之虜至而不能戰戰而不能勝則耕夫膏野草矣又牛種農具之費必先給散脫為墮農所廢追呼雖厲曷所取償故邊屯亦不易也撫臣張濤石崑玉徐鑒開田各有成績踵而行之深有益於度支者

  萬曆肆拾陸年捌月拾肆日
  戶科官應震一本遼兵結局無期遼餉支銷易盡謹博採群策特請宸裁仰祈聖明下部酌覆以濟危遼事疏
  職按世宗時倭亂用兵里居士大夫史際等有助餉者璽書褒獎進階有差遼事起惟黔國公沭昌祚南太僕少卿吳烱助軍興一萬兩而吳烱有官非求進無子非求恩此官應震所為表而出之也士大夫顧有因官致富金??几銅山田連州郡曾不忍捐一文錢濟
  國家之急者猶復坐致高官沾沾自謂得計其於人賢不肖何如也

  萬曆肆拾柒年玖月拾陸日
  戶部等衙門尚書等官李汝華等一本為遼尤危亡在眼陵京禍亂切膚除發帑外別無一策救急合懇聖明立刻傾出億萬以結軍心以奪虜氛以暫啚歲月之安事疏
  職按發帑之議至此疏痛切直截極矣神祖固自不報先帝用之亦復無騐是以知將材之難也

  萬曆肆拾捌年正月初伍日
  直隸巡按孫之益一本為塩政初值更新道臣斷宜久任懇乞敕部酌議照舊加御以重國課事疏
  職按淮陽塩法巳弊自袁世振而補捄一新雖中考功法然此疏是公論也

  萬曆肆拾叄年柒月初拾日
  直隸巡按李嵩一本為明倫巳沛奉行宜周敬陳目前賑蠲之說以廣德意以撫灾黎事疏
  職按救荒之策蠲不如賑賑不如發帑藏然發帑藏非臣子可取必要在邑令視國如家視民如子平時有預備臨事能速發而巳

  萬曆叄拾肆年拾月拾叄日
  戶部尚書趙世卿一本為羽書旁午軍士呼庚懇乞聖明俯俞邊臣之請以拯萬分阽危事疏
  臣按人臣謀國有似是而非者請蠲請折似於愛民請存留似於預備請借支似於應猝然皆目睫之智護身之符而未嘗通論天下之勢也若大司農掌錢穀之山入則引義而爭故其所矣

  萬曆肆拾貳年肆月貳拾柒日
  禮部給事中姚永濟一本為開墾實關國計誣誑明属私圖貧民之力本何辜良法之害成可惜懇乞亟賜乾斷并乞申諭後來以無悞遠猷事疏
  臣按西北之田以寬東南之力今天下至計往有光祿少卿徐貞明著路水客談一書最為明確曾御命受事京東而北土縉紳恐異時賦役繁重與東南等群起而撓之有詔停止盖亦此疏所陳盧受輩害其成也

  萬曆叄拾陸年拾貳月拾玖日
  戶科給事中韓光裕一本重鎮蠹壞巳極懇乞聖明亟敕更新以保彊圍以固根本事疏
  臣聞書曰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邊臣之節省美名也而此疏凖以經制劃然正大之論

  萬曆肆拾捌年叄月拾陸日
  戶部一本為塩政大定規畫宜詳謹條陳未盡事宜伏乞敕部□□議舉行以垂永利事疏
  臣按淮揚鹺政惟御史龍遇奇條陳精核可為後事之師創建社學以銷其獷悍即劉晏參用士人之意盖張士誠亦起於塩盜也

  萬曆叄拾陸年肆月初叄日
  直隸巡按李應魁一本邊儲告匱巳久塩課逋欠有因敬陳裕國愚衷懇乞聖明採擇以備軍餉以便商竈事疏
  職按通商裕國之術以羡補不足而巳南引多積改行於北一轉移之間而得課十萬管子用因不在費方也

  萬曆肆拾陸年拾月貳拾壹日
  浙江巡按楊鶴為塩務奉差事竣臣愚目擊時艱懇乞聖明永寬商灶事疏
  職按通商恤灶視鹺直指大綱要也無論兩浙即長蘆兩淮皆當以此疏之意行

  萬曆肆拾柒年拾貳月初玖日
  直隸巡按倪應眷一本為塩法不容輕變塩課不容久稽謹攄愚慮上塵睿覽伏乞敕部酌議舉行以蘇商困以裕國計事疏
  臣按凡工作什器公不如私公有乾沒多欺紿而私家必竭力自為經久之計船艘尤其甚者以塩商之船為海運之船此商之所以重困也

  萬曆叄拾捌年捌月初叄日
  南京浙江道監察御史傅宗皋謹奏為留都塩政久廢督理事任匪虗謹循職陳言仰俟聖明採擇以禆國計邊餉萬一事疏
  臣按南都塩政盡於此疏七議中

  萬曆拾貳年拾月拾陸日
  戶科給事中王三宅一本仰體聖衷敷陳優恤未盡事宜懇乞採納以廣皇仁以隆盛治事疏
  臣按據復業之多寡以為有司之殿最實優卹寢陵民戶之一法

  萬曆貳拾陸年陸月貳拾陸日
  戶科給事中郝敬一本陳聚民闢地務本生財至計以實內地以足兵食事疏
  職按屯田疏雖多若明白剴切未有加於此疏者使廟堂蚤行其策今之邊屯巳收富強之效矣即郝敬故經濟才乃為田間遺老國家不得其一臂之用不亦可惜哉

  萬曆叄拾陸年八月十六日
  戶部一本整飭營務以固根本以永治安事疏
  臣按尚書李化龍數在行間留心兵食故其京營條上切中事情司農議覆時有出入亦窘於財匱不能盡見施行也

  萬曆肆拾陸年陸月貳拾貳日
  戶部尚書李汝華一本極太倉匱乏之繇竭軍餉急需之策仰祈聖明權時通變酌盈濟虗以固封疆以奠治安事疏
  職聞先臣張居正嘗以節年錢糧出入之數錄進御前如此疏者籌國苦心言言實歷漢臣所謂人主當寫一通置之座右者也

  萬曆肆拾貳年正月貳拾壹日
  河南道御史盧謙一本為恭繹明旨謹陳一得以佐經久可行之謨以足軍儲以維治平事疏
  職按屯田以養戰士非以養將官也今立為養廉之名或占之或鬻之則所支常俸謂何然必大脩農政而所清影占為國家之利若課其所占之值以為軍興亦一策也

  萬曆叄拾貳年陸月拾叄日
  光祿寺卿王守素等一本寺帑屢竭上供無措亟凟聖明節浮定制以垂永圖以免曠職事疏
  臣按光祿寺每年錢糧入數不過二十二萬又時有逋欠不如額者神祖初年用十二三萬多亦至十五萬而止巳後漸至三十萬出浮於入寺臣束手城狐社鼠何可問也

  萬曆叄拾貳年柒月初拾日
  戶部尚書趙世卿一本為生民糜爛巳極天心示儆特嚴謹循職掌率属申懇亟行切要實政以光聖治以信聖言事疏
  臣按礦稅事起諫止之章幾滿公車明白愷切無逾此疏者

  萬曆叄拾貳年陸月拾捌日
  戶科右給事中梁有年一本寺帑勢且立盡供應時當亟酌懇乞聖明特敕裁定以祛浮費以佐實用事疏
  臣按此疏與光祿寺卿王守素意同惣之不外量入為出四言耳

  萬曆叄拾柒年玖月貳拾伍日
  兵部一本遵奉明旨摘陳脩復屯田事宜伏乞聖明探擇以俾邊計事疏
  臣按六府稱金木水火土穀故利博而效遲者土象也屯政雖得人而脩舉然其利賴在數年之後額設之邊餉不可議裁所謂戊巳之尉未遣而庚癸之呼先聞者可慮巳

  ○禮部類

  萬曆肆拾貳年貳月初拾日
  詹事府詹事何宗彥一本為懇乞聖明乘此春和早俞儲講以端治本事疏
  臣按皇考自冲齡出閣詞臣講讀六員皆以五夜更番入直燃燭供事雖隆冬甚寒無日得免四書五經講讀幾徧日就月將緝熙光明矣迨冊立以後經幄長扃講員不補豈愛之而勿勞哉良以福王亦講學於文華之西徧而親王與東宮講讀禮數懸絕故槩從中輟耳是固禮臣之所深念者也

  萬曆肆拾壹年拾壹月拾捌日
  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孫慎行一本為行期漸迫定吉宜頒事疏
  臣按福藩之國當時儲位巳定見為國之常典耳至光考嗣位一月上賓使此時福藩猶在寧不危疑乃知禮部之三疏催請以去就爭乃以安社稷為悅者也

  萬曆貳拾陸年肆月拾柒日
  直隸滁州全椒縣知縣樊玉衡一本感時捐軀直陳天下根本大計以隆萬世治安事疏
  臣按樊玉衡與科臣戴士衡皆以鄭承恩辨疏遣戍士衡指閨範啚說為菀枯之形誠為祻始而玉衡此疏但援引歷代以來嫡庶廢立之事語非侵鄭也鄭承恩何以目為二衡而激神祖之怒至於遠戍窮徼一斥不復耶賴主上英明追卹士衡而起玉衡於戌所列在郎潛一死一老亦足嗟矣

  萬曆叄拾貳年捌月貳拾柒日
  禮部一本為朝鮮儲議斷不可從懇乞聖明主持立長之常經以安夷藩以杜後患事疏
  臣按朝鮮李成桂之篡弒在洪武時有請討者高皇帝不許而絕其請貢李昖於萬曆初曾疏請史舘昭雪者此也彼雖不侵不叛之臣然各君其國各子其民安得屑屑而謀其政而科參而部覆積案盈箱若宗藩侯甸肘腋間事哉若以國本未定欲防其漸則堂堂天朝豈以蠻夷為榜樣非國體矣朝鮮篡弒之禍胎於此也

  萬曆叄拾伍年拾月貳拾捌日
  禮科都給事中邵庶等一本旌卹大典濫請成風乞勑嚴行申飭慎議部覆以杜妄千以一法紀事疏
  臣按高皇帝元年首以表揚節孝為諭故革除之際臣民死難者以百數而婦人女子之死節者亦多盖前代所僅見也當時覈實嚴重風勵甚速二百年來習為故常此疏所云遺漏寒微者多有之矣

  萬曆肆拾柒年肆月貳拾伍日
  禮部一本左道原熾乘機更張懇乞聖明速敕嚴禁以杜亂萌以保無虞事疏
  臣按張角以米賊亡漢山童以紅巾亂元左道之禍所從來矣祖宗時郡邑各設僧綱道紀良有深意專為愚民惑於禍福果報而僧人道流轉相告戒亦可以佐讀法之所不及也豈惟修其本以勝之耶

  萬曆肆拾捌年伍月貳拾捌日
  禮部一本為申禁左道以正人心以杜亂萌事疏
  臣按此疏上未三年果有山東妖賊之變可謂見禍於未形者

  萬曆肆拾年玖月初陸日
  通政司通政使吳達可等一本為納言關係國體循名責實稽古酌今敬陳要畧以仰俾聖政事疏
  職按父前子名君前臣名古今定禮乃章奏嘗稱邑里如吳門歸德之類又有隱語謎字同於射覆莫可卜度者皆無禮於君者也而制誥之詞以君諛臣近時益甚皆當釐正昔隋文帝納李諤之言詔禁文章浮偽泗洲刺史司馬幼之表不典實得罪繇是風俗稍改今之批荅當知此意

  萬曆肆拾年玖月拾玖日
  禮科給事中姚永濟一本為文體上關國運訛言默壞人心伏乞聖明申飭嚴禁以還正始以遏橫議事疏
  職按宋時魏泰作碧雲騢誣范仲淹林希作東軒記攻元祐諸君子私史流傳足為正史之蠹近時又有批點水滸傳教人為亂臣賊子者左道妖民此為先驅不可不嚴禁也

  萬曆肆拾叄年拾壹月初伍日
  南京都察院御史蔡應科為乞正疏議之體恭請聖裁以挽陳習事疏
  臣按朝紳皆同類也皆主上之耳目手足凑合而為國體者辱彼則自辱而且辱國安得此長者之言而稱之

  萬曆叄拾伍年正月拾玖日
  四川巡按孔貞一一本士習日靡整飭宜新懇祈聖明亟敕該部申明規制以振士氣以禆治道事疏
  職按時禮部建言天下舉人令所司各嚴加品騭其尤無行者撫按報部不給關繻然竟不久行而薦舉僅見於此得風勵之機要者書曰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此類是也

  萬曆叄拾伍年叄月拾柒日
  禮部署部事左侍郎李廷機一本秦藩違例求封懇乞聖明停寢以一法守以杜冐濫事疏
  職按此三十五年事也秦王巳七疏奉有破例准給之旨而部臣持之力自後秦王無歲不請禮部無歲不執奏直至天啟二年秋皇上毅然俞禮官疏寢其事海內誦聖主之英斷出尋常萬萬云

  萬曆肆拾年叄月初拾日
  禮科左給事周曰庠一本為狂童變出非常法紀凌夷太甚懇乞聖明再渙嚴旨從重究處以正士習以安地方事疏
  職按春秋之法以貴治賤生童至眾而有司至寡也以眾勝寡則紀綱凌夷是為作亂矣刑亂故用重典也

  萬曆拾陸年陸月初捌日
  吏科給中丁懋遜一本感時觸事披瀝陳言懇乞聖明伸法抑情以為脩省之實事疏
  職聞左氏曰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也戚畹之屬要在節之以禮裁之以法若義不勝情狥其請乞為僣為偪鮮克令終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懋遜此疏可謂防其漸矣

  萬曆肆拾陸年捌月初肆日
  尚寶司少卿楊述中一本用寶空日空月敬奉明旨揆之法體實非所宜謹平心具陳始末仰候聖裁事疏
  臣按空日空月之敕書今雖未見其弊而弊之所從生也設有奸人忽然用之悔可追乎楊述中可謂防其漸矣

  萬曆叄拾壹年柒月拾捌日
  禮部一本題為仰遵明旨看議類奏懇祈聖裁以嚴謚典以重公評事疏
  臣按改謚補謚之議有關世教盖禮部侍郎郭正域攝部事時與司官吳默共持論者

  萬曆叄拾壹年伍月貳拾日
  禮部右侍郎郭正域等一本屬夷賞賜太濫乞為裁定以正恩威以節財用事疏
  職按屬夷賞賜又在互市之外其費不貲其節省當以漸否則唁然而爭反面匈奴亦可慮也

  萬曆肆拾貳年四月初二日
  刑科署科事給中姜性一本為看詳章奏敬補武臣治喪之議以維綱常以廣孝治事疏
  職按武臣不持服原無典制向來沿襲不知何朝之法姜性疏有關名教在刑言刑當如是矣

  萬曆肆拾貳年捌月初捌日
  江西道御史傅振商一本為清正名臣公評久重懇乞聖明俯賜咨酌予謚以示風勵以重大典事疏
  臣按曹亨為南京工部尚書疏劾大璫留中不報遂求去得致仕歸想見祖宗朝留中者絕少一不報即以為不得其言而去勇退之風節如此

  萬曆叄拾柒年貳月貳拾捌日
  刑科給事中彭惟成一本清貞二賢志行娩美懇乞特賜崇褒以表名世大臣以風凡百有位事疏
  職按謚文不必詞林此論甚公

  萬曆叄拾柒年拾壹月貳拾玖日
  刑科給事中彭惟成一本為特聘真儒輿論允孚應即予謚事疏
  職按劉元卿即未易名當採此作小傳入神廟實錄中

  萬曆肆拾年拾貳月拾貳日
  應天巡撫徐民式一本為故官久著清貞輿情共切景仰懇乞聖明採公評錫贈謚以闡理學以維世風事疏
  職按陳憲章以舉人徵聘授翰林簡討終飬萬曆拾叄年謚文恭羅洪先己丑科首臚進士授修撰召為春坊贊善建言家居隆慶三年追贈光祿少卿謚文恭今憲成理學同建言同節以一惠名實允稱者

  萬曆叄拾玖年伍月初拾日
  光祿寺寺丞吳烱一本據實辯誣以扶理學事疏
  職按兩喜必多溢美之言兩怒必多溢惡之言吳烱此疏只據實分辯其文直其事核且未嘗借羽翼於甘陵角勝負於洛蜀者

  萬曆叄拾柒年拾貳月初參日
  工部左侍郎等官王汝訓等揭為死事大臣心迹未白代為剖辯以慰幽魂以昭公道事疏
  職按禮部尚書馮琦謚文敏未足槩其生平也死者復生生者不愧則王汝訓有焉以是公論故雖揭亦與疏同存耳

  萬曆肆拾貳年伍月初叄日
  御史董定策一本為懇乞聖明分祀理學名賢以重文教以培道脉事疏
  臣按講學使人解不若使人信故曰說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湯武誓師皆有降衷恒性天地萬物父母等精深語三代而下漢文帝宋仁宗但有數事可書即為一代明主故知治道不在多言可為今日黼座獻

  萬曆肆拾陸年捌月拾叄日
  山西提學副使呂純如一本為公舉從祀遺賢以光聖朝盛典事疏
  職按宋朝理學自范仲淹用胡瓊孫明復始而不與從祀之列誠為缺典若從祀必出於講學則立德立功立言為三不朽講學亦立言之一耳七十子之徒豈無以德行政事從祀者耶

  萬曆貳拾陸年正月初柒日
  江西巡按葉允盛一本為補謚名臣奉行覆覈就事通查缺典類請補給以勵世風事疏
  臣按請謚與請卹不同卹典恩及子孫故久而防其濫謚法則天下後世之公論愈久而愈定若槩以年遠阻抑非所以為平矣

  萬曆叄拾貳年正月貳拾貳
  禮部署部事左侍郎李廷機等一本為敬循職掌條陳宗藩簡便之法懇乞聖明裁定以惠天潢以垂永久事疏
  臣按禮部吏弊莫甚於儀司儀司吏弊莫甚於勒索宗藩請封等其費不貲天潢之冑等於無告此疏列簡省之法瞭然指掌真可永久遵行者

  萬曆叄拾玖年正月拾陸日
  河南巡按曾用升一本為宗室橫肆防禁宜先謹參酌事例懇乞聖明敕議申飭以昭法守以固藩封事疏
  職按此疏摹寫宗室之橫極矣有司大吏苦於法之無可施窮於法之無可變此疏所陳當禁諸款雖欲禁之烏得而禁諸幸邇年開入仕之例而皇上龍飛策士有宗室起而應者此為轉移之一助矣

  萬曆肆拾貳年玖月拾肆日
  禮部一本為宗藩冐濫可虞輔導官僚宜擇懇乞聖明申飭舊章以厚天潢以祛積弊事疏
  臣按藩國長史用正途與陞遷藩臬屢有建白雖巳得旨終未見破格施行謂宜開功台之路使居是官者不絕意於進取則名封報生欺濫之弊可衰止矣

  萬曆肆拾年伍月初肆日
  刑科給事中杜士全一本為藩封公論巳明勘議不必至再懇乞聖明速斷以明長幼之序以絕欺蔽之端事疏
  職按此疏鼎渭鼎莎俱廢不立別立王子之不在請中者亦是孤竹故事厥後鼎莎竟夭且無嗣其究必歸于鼎渭但鼎渭多此一爭中朝處分徒傷代王之心非同其好惡之意耳

  萬曆肆拾年伍月初柒日
  刑部河南司主事李春熙來斯行等一本為宗藩例奉欽依代藩事奉宸斷謹陳末議以重命令以扶綱常事疏
  職按當時主立鼎渭者一則為國本慮當堅持立長之說一則以閣臣李廷機在禮部署事時主立鼎莎是時方攻廷機故與之為異耳此疏所云祈速允廷機之去以存國體以謝言官無俾波累藩國者實歷語也乃其論條例頗晰引元咺父子為訟之說亦有俾於綱常故存之

  ○兵部類

  萬曆三十七年九月二十九日
  薊邊總督王象乾一本遼鎮阽危巳極薊鎮兵力難繼調將援防勢非獲巳謹陳始末仰懇聖明垂察事疏
  職按此疏在萬曆三十七年去撫順之役七八載而虜情巳瞭然如此老成謀國豈虗哉

  萬曆三十四年十月十三日
  兵科給事中宋一韓等一本邊報頻仍情形可慮懇乞聖明嚴飭當事臣工先事經畫以靖疆塲事疏
  職聞邊防與防河同防河有以鄰國為壑者邊臣亦然以他塞之中虜為幸耳三督臣宜視九邊為一九撫臣宜視各鎮為一無事則修備蓄隱然之威有事則修救如率然之勢疆塲袵席安矣宋一韓在兵垣熟九塞夷落之情他科臣鮮有及者

  萬曆三十六年四月二十八日
  協理京營戎政尚書李化龍一本遼邊危在旦夕懇乞聖明亟賜拯救以保邊疆以安宗社事疏
  職按化龍曾撫遼故於遼事利害最悉而歸重於高淮之擾民激變以為奴酋之資則探本之論也

  萬曆二十七年二月二十四日
  山東巡按王業弘一本遼左失事情真臣言歷歷有據懇乞聖諭從實勘究以服人心以昭公道事疏
  職按邊臣欺蔽掩敗為功所從來久矣而按臣扶同不摭實上聞寧得罪於君父不取怨於朋友則朝廷孰從而知之如業弘可謂克舉職者

  萬曆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兵科給事中朱一桂一本按臣自持成心逆折人口議論愈多公道愈淆懇乞乾斷以息煩囂事疏
  職按杜松果廉勇之將然戰功著於廷綏而遼薊罕聞者葢九邊之虜情不同士卒之長技與山川之險阻亦各異也且大帥為客道臣為主松既與道臣不相能誰為左袒而免於謗書乎朱一桂此疏為松雪氣武人不致觧體矣

  萬曆三十六年三月初九日
  兵部職方司主事葉世英一本東夷漸熾可虞兵餉宜增不易謹陳一得用保萬全仰祈聖明採納以衞封疆事疏
  職按此疏在奴酋未發難之前十年可謂曲突徙薪之謀使當時蚤見其可行防於未然則遼之禍當不若是之烈矣其曰鎮江寬奠之間逼近虜巢必先壯其聲氣乃能伐其狡謀此即毛文龍牽制之勢世英生長於遼究心邊計如此惜乎遼事起而其人巳不及用矣

  萬曆二十五年九月初三日
  翰林院簡討李騰芳一本直陳安攘至計以仰禆葑采事疏
  職按論兵事者眾矣此疏條分縷悉燭照數計而末復重於知人又推極失人之根在于用虗有用文字也

  萬曆三十七年十月初二日
  山西巡按劉光復一本俯竭愚慮謬擬安邊十二策以備採納事
  職按此十二策見諸施行安邊有賴矣更舉一二文武大臣堪辦此者為安邊之要

  萬曆四十二年二月初九日
  雲南道御史過廷訓一本為遼左孤危可虞廟堂處分當酌懇乞聖明慱採眾議以定石畫以安疆塲事疏
  職按此疏巳洞見奴酋之情形又三年而事發矣我國家困於措餉之艱先事興兵萬不得一雖曲突徙薪之謀無所用也

  萬曆四十六年七月十二日
  南京兵部主事鄒維璉一本邊患孔亟兵食尚虗謹獻救時急務以禆安攘實效事疏
  凡議戰守方畧者要以薦一大將為主蕭何之薦韓信司馬德操之薦諸葛亮謝安之薦謝玄杜黃裳之薦高崇文是真實下手處不然空言何施雖切何補故禦倭禦奴酋等兵事疏幾充棟所存者百之一此疏則其錚錚者

  萬曆四十八年四月初九日
  練兵少詹事徐光啟一本為東事儆急日聞軍實全無可恃懇祈立速應副以資練習仍再申初議以重防禦事疏
  臣按國之大事在戎暫費永寧昔人所韙見小欲速祗誤國耳李信用兵二十萬視王剪六十萬費孰為省竟何益於勝敗之數哉徐光啟初議練兵費二百萬樞臣計臣相顧愕然見謂費多而效緩訖無以應營緒未畢一簣中止至於招募四出坐糜千萬無一勝兵而後覈其乾沒不亦晚乎夫以屑越飽虗恢之腹而以寒陋掣任事之肘可歎也

  萬曆四十七年十一月初八日
  貴州道御史蕭毅中一本為召對巳不可幾批答萬不宜寢乞速下章奏更早辨庸奸以救危亡事疏
  臣按兵家有戰勝於廟堂者李泌之策安史諸賊瞭若指掌廟算勝矣廷臣莫可任者克亂之才世不恒有此疏之責備意也

  萬曆四十六年七月二十八日
  江西巡按張銓一本奴酋罪在必討廟算當出萬全謹抒未議以備聖明採擇事疏
  職按張銓遠伸正議後來殉遼死節此疏所謂先資之言非泛泛取塞責者

  萬曆四十六年十月初十日
  江西巡按張銓一本遼將死事不同臣疏持議非刻謹再剖明以質公論以祈聖鑒事疏
  職按大將以克敵為功一死豈足以塞責張銓以朱子綱目定死難之品而以喪師辱國定張承胤不當世蔭之案劃然正論雖杜松等建廟世爵風勵死事要於國家何益不可為訓也若按臣本無封疆之責而遼陽之役張銓死之真殺生成仁之事此疏先自傳神矣

  萬曆三十七年六月二十四日
  遼東巡按熊廷弼又一本驕虜再兵不一空邊徒手難支懇乞聖明自為封疆大事疏
  此疏按次奴酋情形可謂曲盡然其增兵之說猶以千計四布全遼分多力弱而奴酋控弦鐵甲必合并入犯雖有增設勢必不支

  萬曆四十七年九月十五日
  經畧熊廷弼一本為收集兵力以固遼陽事
  職按孫武論兵欲我眾敵寡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遼左之役以分兵失事楊鎬之四路進兵分也賀世賢等各域戍守亦分也熊廷弼所述諸將之議謂瀋陽空城守亦無益不如還守遼陽厚集兵力人眾胆壯可保萬全于計得矣袁應泰變其法以二萬兵守遼陽而以兵五萬與賀世賢守藩孤懸斗絕及奴攻遼陽世賢歛兵不應竟以城殉非分兵之害乎廷弼於廣寧亦不欲沿河守禦恐我師有郤則城中聞而胆喪不能乘陴拒賊葢有懲于遼陽之覆轍而惜乎持之不力也

  萬曆四十七年九月三十日
  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啟一本為兵事百不相應微臣萬難稱職懇乞聖明速命廷臣從長議要以計安攘事
  臣按宋事岳飛之兵能以寡擊眾罔有挫衄者背嵬五百為之先驅耳此皆所謂百金之士也招之者在先得數人使其以類轉相羅致如一燈之火散為千燈河朔少年剕楚奇俠豈患無人哉今之募兵人以二十金為率又有叩減而弓刀衣甲皆在其中實不下十餘金耳閭左健兒負戴屠酤身不出里數金可得肯遠戍沙塲以頭顱僥倖故惟卑田游手無復生活者定計於逃方復應募雖得數十萬但可澤梁耳此疏所謂非博選天下奇材教練一二年决不可用是實歷語也

  萬曆四十七年三月二十日
  浙江道御史楊鶴一本為邊烽告急玩寇可虞伏乞天威震怒明職掌嚴責成以保封疆以安社稷事疏
  臣按唐明皇時祿山反叛舊將哥舒翰以四十萬兵屯守潼關請不出戰且以困賊楊國忠促令進討一戰大敗遂陷長安故曰機會變於斯須勝敗分於俄頃雖將能而君不可御况無能之將乎遼左存亡决於催戰人皆結舌自此疏點破國是乃出矣

  萬曆四十年九月十九日
  浙江道御史楊鶴一本為時事萬分否隔敬陳憂危之形以杜亂萌事疏
  職按憂危七事以三大營虗伍不任戰守為第一此經國之長慮也

  萬曆四十七年九月初一日
  戶部主事楊嗣昌一本為軍容再肅三韓廟筭宜周萬勝仰控聖明亟敕中外諸臣審時决策以啚共濟以遏非常事疏
  臣聞肅皇帝時倭奴躙海上徵土司兵僧兵討之皆無效竟以清野之法與土著之兵執訊獲醜粵東亦然自遼左用兵以來當事者以徵調三省土目為長策不能以一矢加奴酋而川蜀之亂貴竹之亂乘是而起部臣楊嗣昌此疏灼有先見如曰遠調沙塲非其本願一有不測將舉兵加誅如曰各處士兵俱為遼出此苗仲得志之秋橫肆攻圍之日如曰水藺之役黔蜀相爭以莫觧之冤共行間之役勢必有變一一為次年左券非汎泛條陳者

  萬曆四十年九月二十三日
  福建道御史楊州鶴一本為遼事大可寒心謬撫不宜庇私據實紏劾懇乞聖明亟賜顯斥以儆官邪以重封疆事疏
  臣按撫遼者張學顏當李氏之盛故與之同功楊鎬當李氏之衰故與之同罪胡運衰故李氏盛李氏弱故奴酋強此五十年遼事之斷案也

  萬曆四十三年八月初二日
  山東巡按王雅量一本為北關嫁女招釁東酋蠢動可虞謹具陳利害機宜乞廑聖慮蚤備兵餉以固封疆事疏
  臣按奴酋之啚北關煖兔其意盖在遼陽也而借口於嫁老女以弛我之備若曰夷人自相讐耳邊疆之臣方幸其為鷸蚌之勢而恬不知警卒中其謀惜矣

  萬曆四十六年四月二十九日
  直隸巡按王象恒一本遼左阽危薊門震儆懇乞天語申飭謹防內地并舉行切要事疏
  臣按兵法主客之勢以逸待勞無如堅壁清野以待其食竭力疲耳今邊方律令每虜至則大將督兵駐城外以待之名為欲尾惰歸中情實怯利野處之易為走耳遼陽廣寧皆天下堅城勁兵處曾聞其乘陴拒守如張巡之在睢陽羅雀掘鼠援救不支而陷者耶

  萬曆三十二年五月初二日
  巡按四川監察御史李時華為勘界事難結局遵旨隨時奏聞懇乞聖明特賜宸斷以一政體以靖地方事疏
  職按播州之役安疆臣不惟假道又且助兵而將士分功不能自列國家所以酬功止於虗銜撫臣初盟竟成負約宜未有以深服遠人之心而至今反叛不常也靖邊等地疆臣據於楊酋之時而欲反之於酋亡之日曾不思酋之亡也誰為助力而刻核乃爾耶

  萬曆三十四年七月二十一日
  宣大總督楊時寧一本為微臣老病辭歸感恩愧難圖報謹直陳邊務以備省覽事疏
  臣按任用武弁不宜用之原藉葢族黨所聚易為要求補軍補馬動有掣肘談邊者所未及也

  萬曆四十八年二月十六日
  福建道御史倪應眷一本法令愈玩愈弛民心日携日渙懇乞聖明早為整頓收拾以保危疆以固根本事疏
  臣按遼事兵興以來加泒之害最叢民怨天下熬熬強敵之資賴有光考散帑免稅寬大之詔一日而收拾人心耳

  萬曆四十六年十一月十一日
  提督四夷舘少卿胡來朝一本目擊時艱敬陳末議以備採擇以疏壅滯事疏
  臣按京兵與邊兵更調以練膽勇誠為長策但京營之兵既驕且惰驅之守邊未易馴帖也

  萬曆三十一年五月十七日
  工科署科事右給中宋一韓一本貂璫弄兵漸不可長懇乞聖明預剪逆萌以銷隱憂事疏
  萬曆三十一年科臣巳有奴酋之慮宋一韓之在兵垣可謂明而熟於計者

  萬曆二十六年正月十三日
  吏科給事中劉道亨一本為春訊伊始聖政宜新謹存收拾人心消絕亂萌六事懇乞聖明採納以維萬世治安事疏
  職聞禦夷狄者來則拒去弗追耳開邊隙者皆以搗巢我有一番搗巢虜有一番報怨搗巢上功幕府而報怨之慘莫以聞也葢榆林甘肅多有之而杜松以用之遼且用之奴酋宜其僨轅矣

  萬曆四十年十一月十六日
  四川道御史田生金一本為告廟宣捷宜慎功罪賞罰宜明仰乞聖裁鄭重大典以杜邊釁以服人心事疏
  楊鎬以搗巢為戰功而遼東之事終為搗巢誤田生金所云肅皇帝時邊臣保首領者十不六七受世蔭者十不二三今日邊臣之不以捷聞者幾何人其不獲世蔭者幾何人豈今之邊才盡勝於昔耶誠為篤論

  萬曆三十七年四月十八日
  兵部一本為夷虜交訌遼鎮甚危謹陳兵食戰欵之策懇乞聖明專責以保疆土以衞陵京事疏
  職按此疏籌虜情邊事若指掌藉令亡羊補牢遼猶可守也當時所請金止十五萬巳足辦餉廷臣相顧莫有應者豈知後來費至二千萬無捄於全遼之喪耶

  萬曆二十六年
  兵科給事中郝敬一本為遼左空虗巳甚謹效屯守便易一策以救燃眉事疏
  臣按此萬曆二十六年疏也成祖文皇帝以兵三十六萬屯牧近畿與四十八萬京兵相為表裏而屯兵歲久漸消人鮮知者萬曆二十五年始發於李大用之奏科臣郝敬因據以條陳為守遼之備正所謂寓兵於農不煩召募者也此策果行則二十年來邊有重兵奴酋不敢竊發矣

  萬曆三十六年五月十五日
  吏部等衙門左侍郎楊時喬等一本建酋叵測遼左重困懇乞聖明軫念切近之危亟撤稅監以收人心以固封疆以安社稷事疏
  職按神祖之於去高淮也始雖有轉石之艱終則有轉圜之聽葢以劉四科李化龍楊時喬相繼危言而一朝撤回比之恥過作非者懇矣

  萬曆四十八年三月初十日
  南京戶部江西司主事牛維曜一本為摘目前之急務申疇昔之膚言以備採擇以禆遼左事疏
  職聞知巳知彼百戰百勝奴酋之必敗者地瘠人貧五谷不生惟貂參是仰絕貂參之市便可坐困其敗一也奴酋雖積金如山饑不可食且戀棧之馬有掠即歸其敗二也淮陰用兵如神必賴酇侯居守為漢治國即有差跌常得退步奴酋好殺遼之怨恨上通於天李永芳草菅民命牛羊用人莫為安集平沙莽莽一望蕭條富庶之效絕不可冀其敗三也此疏殆近於料敵者

  萬曆三十六年三月十三日
  禮部一本海建二酋踰期違貢謹循職掌據實題明以清宸斷事疏
  職按易曰履霜堅氷至言啚之貴於漸也建酋兩歲不貢必有所恃本兵恬不知慮而禮臣直發其邪謀戊午之役若有左券謀國者當如是矣

  萬曆四十六年十一月初十日
  原任兩淮塩法參議吳撝謙一本目擊遼左危急巳甚謹瀝血陳言再申屯田禦戎之議以固疆圉以保治安事疏
  臣按深溝高壘是拒胡一策然熊廷弼曾行之遼陽環城濠塹廣可十丈依塹而守豈不能為旬日之支乃背城借一外敗內潰可歎巳

  萬曆四十六年十二月初四日
  兵部員外董承詔一本遼事尚多可憂微臣妄持末議謹據見聞直陳情狀以備採擇事疏
  臣按此疏云將多而難調若先見遼之敗局者唐時九節度之師潰於相州李郭皆在焉曷以潰為無帥以統一之也燕然山銘曰四校橫徂星流電掃則統以竇車騎耳非杜松等四將之比也

  萬曆四十五年六月十九日
  兵部一本為秋防屇期萬分可虞乞敕邊臣大振積習以啚安攘以保萬全事疏
  臣按九邊虜情與守禦馭將之法備於此疏其論債帥一節尤中肯棨使能設誠而行于鞭撻四夷何有

  萬曆十三年三月初六日
  兵科等科都給事王致祥等一本披攊血誠懇乞聖明亟賜罷止內操以消隱憂以光聖德事疏
  職按皇祖時以內操陳言者甚多就中明白條暢無如科臣此疏後來內操旋罷而以內操建言被斥者皆不次
  召用皇祖之感悟可知矣昔宋孝宗殿廷木馬志在復讐然符離之潰虜勢益橫人主患不能擇將耳匹夫之勇何關於勝敗之數哉

  萬曆三十五年六月十四日
  兵部一本直軍祈免營操具疏未奉諭旨再懇聖恩仍照舊法以示優恤以重侍衛事
  臣按禁軍以宿衞為專責故不隸於營操營操之議是治絲而棼之也舊貫可仍者此類是也

  萬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日
  兵科給事中麻禧一本為勛臣世鎮非宜釀禍巳極伏乞聖斷一併撤回以全世冑以奠遐方事疏
  臣聞左氏曰雖鞭之長不及馬腹雲南土目軍民惟知有沐氏其地勢近也去天萬里建威消萌恒有藉焉不能不少寬文法若欲一旦革之同於勳舊則祖宗之意荒矣

  萬曆四十五年五月二十八日
  兵部署部事左侍郎崔景榮等一本為祖制當遵私情當抑再祈聖明收回成命以彰法守以杜倖竇事疏
  職聞漢明帝時馬皇后抑制外戚恩寵可謂千古后妃之法後來梁竇之禍及于三族皆乘勢亂法所致也

  萬曆二十七年五月二十五日
  貴州道御史凃宗濬一本中使越俎干政漸不可長懇乞聖明嚴行戒飭以杜亂萌以重國體事疏
  職按高淮非知邊事者特其參隨無賴有山人游客代之属草以謀鎮守而先以談邊為嘗耳倘中朝無骨鯁之臣起而執奏彼將儼然典兵與督撫分權何所不得哉凃宗濬此疏足寒其胆折其萌矣

  萬曆十三年十月初一日
  刑科左給事中王繼光一本邊臣升蔭大濫乞賜慎名器節恩賞以昭激勸事疏
  職按閱視陞蔭自撫賞之後日濫一日至今極矣上下相蒙功實貿亂邊事大壞端在於此董仲舒曰琴瑟不調甚者必變而更張之乘此遼左喪師失地之時一變陋規復萬曆三年巳行之例深有望于謀國者

  萬曆二十年十月初三日
  監軍御史梅國禎一本衰病老臣功罪巳明懇乞聖明蚤賜矜宥以慰人心事疏
  職按魏學曾之逮始於梅國楨之疏國楨救之不遺餘力可謂善補過者以視怙終文過之臺諫懸矣

  萬曆三十八年十一月十九日
  兵部司務禹謨一本為進左氏兵畧以效愚忠以禆戎務事疏
  臣按左氏為兵家之祖當時所謂攘夷者楚耳所謂奇兵者車耳非與匈奴角長技如晁錯所陳也以書為御者不盡馬之情運用之玅存乎一心旨哉言乎

  萬曆三十四年五月十八日
  兵部車駕司主事吳烱一本敬循職掌敷陳末議以蘇驛逓以禆國計民生事疏
  職按此疏論省驛逓喫緊處在六部之省題差而戶兵二部一差分為三四以便庶官之過家其費不貲雖開事例得不償失真確論也至於州縣長吏引例裁抑自謂強項而藩臬兩臺有嫌其失歡貴要以相累者法不得行矣然每驛錢糧亦須通計實數幾何即加節省當覈其餘剩幾何以佐公家之急否則徒充有司之橐其病民等也此疏雖留中而各省直多見之行事故採之

  萬曆三十四年五月十七日
  太僕寺少卿吳華為敬循職掌直陳馬政懇乞聖明燭弊革積習以肅久玩之人心以重軍國之急務事疏
  臣按馬政之修當自俵馬之時慎之而責成於州縣此疏按次曲盡

  萬曆三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
  兵部武選司署郎中事員外沈朝煥一本戎政最要四事疏
  職按祖廟有親盡之祧宗祿有逓减之例而武功爵非係血戰者世襲不變金吾華貫有日增無日减豈厲鈍磨鈍之權亦傷時害民之蠹也

  萬曆四十五年五月二十七日
  延綏巡撫金忠士一本為欵議原出僉謀再折遽難定决秋防逼近虜情叵測謹陳預戰守機宜以保封疆以振國威事疏
  臣按邊將失守之律至重虜人所習知也故邊將之權為虜所操若曰我一犯搶爾罪且立至而邊將亦啖之以重利使之或東或西不出於所轄之地常嫁禍于鄰者故此疏以寬文法為要也

  萬曆二十六年四月十八日
  兵科右給事中侯慶遠一本遼師新殞虜勢益熾懇乞破例發助以拯危鎮事疏
  臣聞山有猛獸蒺藜不採李成梁父子一門貴盛驕淫縱恣則誠有之若使畢力于遼其財可以養死士其俗可以通問諜周官所謂以任得民孟子所謂巨室為政是亦威名折衝之會也而言者以抨擊為風力至如李如松身膏戰壘猶不少原必盡散其群衰其勢而後止于是李成梁奉朝請而鐵嶺之燄泠矣何以不生戎心耶且舉朝所爭謂其棄地猶是撫順之外平沙絕漠一片石田耳以視全遼淪喪何如耶夫委李以遼資其扞蔽不猶愈于亡遼之後委榆關于西虜耶

  萬曆三十六年三月二十日
  兵部尚書蕭大亨一本巡閱事竣聞見頗真敬陳切要事宜仰備聖明採擇以利疆塲事疏
  職按甘肅夷落之情戰守之備此疏犁然且矣要在衞西番以防火虜令番與虜自相讐殺而不至于相合卞莊刺虎之術充國攜羌之計也

  萬曆三十七年十二月初五日
  兵部一本為建夷密勾西虜逆形叵測乞敕邊臣嚴加戎備仍速議接濟兵餉以預外援以防內變事疏
  臣按此三十七年事也後八年而酋難作此疏為曲突徙薪之謀矣

  萬曆四十一年正月十六日
  廣東道御史李若星一本為卜酋抗旨回巢悍不就封辱國損威義難姑縱懇乞震斷亟敕邊臣上緊區畫勿再延緩以啟戎心以保封疆事疏
  臣按兵法曰無恃其不來恃我有以備之即有備何論虜受款之遅速也今以虜之受封為邊疆安危大計舛矣

  萬曆四十二年二月初十日
  遼東巡撫張濤一本為敬陳遼左迂計以俟聖明察覽以效萬一補報事疏
  臣按兵莫巧於用間而奴酋以富殖能陷遼人而為之偵探故邊方之舉動奴酋無不熟知若奴酋之情形我何從知之哉昔倭事以欺罔誅沈惟敬今數年用丘求一沈惟敬亦不可得矣

  萬曆四十一年四月十七日
  遼東巡按張濤一本東夷賄結西酋兵戎輻輳儆報紛紜據實奏聞仰祈廟算併乞俯示便宜以保劇邊事疏
  臣按遼事至張濤撫遼之時巳不可支若能以四路進兵之全力蚤用數年猶尚可救此疏縷縷悉之矣

  萬曆三十二年十月初二日
  福建巡按方元彥一本為奸民挾夷肆刧紅番據險互市懇乞聖明亟定驅除以遏亂萌事疏
  臣按武王克商九夷通道孔子九經柔遠居一焉要在審其情形而御之也紅夷之入閩止於二舶非有逆謀明甚不過貪漢物而為奸商所誘耳然奸商始而勾引既而欺紿盡沒其貲而夷為無告即守土大吏駭而問之佅離之音誰復能審惟通事之所顛倒成獨知之契巳耳其勢不草薙禽雊不止也此疏為萬曆三十二年事自後時時見告安知紅夷不為閩之忿兵也哉

  萬曆三十九年十月十二日
  吏部文選司主事董應舉一本觸事陳愚乞嚴海禁厚卹任事戮力收功之臣以弭亂萌以風有位以保萬萬年治安事疏
  臣按武王克商八蠻通道召公猶以西旅貢獒為戒恐其窺伺內地或啟戎心也今閩中巨室家於海海商日引月長識者所慮雖海道嚴禁徒為具文或如粵東之事因而稅之使利權于上可乎

  萬曆三十二年十一月初九日
  四川道掌道事湖廣道御史楊廷筠一本水西蕞爾疆界督撫久持異同懇乞聖明早賜乾斷以絕群訛以昭國體以結播功全局事疏
  臣按此時播賞巳行播事未决皆為撫臣督臣各持意見而廟堂無灼然主張如李泌其人者定其猶豫耳

  萬曆三十二年十一月十一日
  山東道御史錢桓一本道臣勾夷起釁按臣情迫詞危懇乞聖明亟賜議處以警憸邪以弭夷患以全國體事疏
  臣聞汲黯曰粵人相攻故其俗不足以煩天子之使此識國體者也我國家兵力虗耗征播亦居十之三控制之術寧畧無詳如養癰然不至于殺人而止則善矣

  九月初六日
  貴州巡按畢三才一本疆界持論不一遵旨隨時奏聞乞賜申飭以定勘局以靖邊圉事疏
  臣聞蘇軾曰夷狄不可以中國之治治之也求其大治必至於大亂水西之事此為衡矣

  萬曆三十五年六月二十日
  兵部一本為夷婦抗旨稱兵巳經執獲餘黨糾夷強逞甚属怙終謹據實上聞竝陳隣司助兵情形乞賜禁戢以安地方事疏
  臣按奢崇明之襲蔭以四川撫臣等排奢世續而予之恩不薄矣崇明背恩反噬戕殺道撫三川震驚養虎貽患何辭於世續哉此則撫臣之無識也

  萬曆三十六年七月十四日
  貴州巡撫郭子章一本土隨役陸續歸黔鎮雄立隴慮始宜周謹據實奏聞懇乞聖明大奮乾斷欽定隴氏一人以服眾心以杜後患事疏
  臣按郭子章請自聖斷而兩省聚訟不巳此票擬者之責也

  萬曆三十六年八月二十五日
  貴州巡撫郭子章一本黔夷久歸人言復至懇乞聖明俯賜罷斥以謝人言并申明士夫之媍及著論之故以白心事疏
  臣按撫臣任邊疆之事與平時文墨議論原不相蒙而論郭子章黔事者撦其十年前所書以為語端此與李德裕讐牛僧孺而藉口周秦行記以為不臣何異

  萬曆三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
  廣西道御史顏思忠一本建虜披猖巳甚全遼危亂可虞懇乞聖明亟從臣愚之言早議足餉之策竝勤政用人納諫除諫以代狡謀以救危亡事疏
  職按范仲淹經畧西夏以書諭元昊言者謂其可斬今之藉藉李廷機者亦此意也顧是時廷機尚為禮臣以為虜意止在勒索可口舌折耳闇于邊情則有之而謂奴酋之作逆此為之招則未必然何則奴酋練兵秣馬蓄謀二十餘年勢必橫决即微李維葵之往諭容得巳乎若夫杜黃裳之平西川李德裕之收河北以此責廷機必心服矣

  萬曆三十六年七月十六日
  兵科都給事中宋一韓一本撫鎮棄地陷虜事關封疆謹循職糾舉并請查勘以正欺君負國之罪事疏
  臣按招撫流民歸業以孤奴酋之勢此誠疆塲之長算但招撫之後驟增六萬人而兵餉如故則招撫之效未覩也

  萬曆三十六年八月十五日
  遼東巡撫候代趙楫一本招逋定疆功罪難掩乞賜查勘實蹟以息訛傳以杜橫誣事疏
  臣按此疏稱寬奠等六堡乃萬曆二年李成梁所創建即知棄地啗虜之說為虗且此時虜勢敗弱李成梁乘勝建堡何畏于虜而啖之也

  萬曆三十八年八月三十日
  遼東巡撫熊廷弼一本為遼敝巳極遼人巳空謹按四十年來邊情大畧再申膚見乞敕當事惩前規後舉脩本務以保孑遺事疏
  臣按此疏雖數千言而歸重於脩屯築堡故是守邊長策要須數十萬金錢動大眾興大役安所取之先事而言是謂不祥後事而言國受其殃真可慨也

  萬曆二十四年正月二十日
  甘肅巡撫田樂一本番族傾心効順乞賜破格獎賞并優敘招番首功以示激勸事疏
  職按甘肅禦虜與諸邊異惟在用番以間虜為中國之長利而自鄭洛策之趙充國所謂兵家之事為後事師者此也洛巳懸車而按臣訟於朝有關邊備若以頌言大臣為嫌而一槩沒其功詘其策非人臣忠篤之慮矣

  萬曆三十二年三月初四日
  兵部一本內治宜圖狃欵非計謹陳善後拾議以新邊政以固虜款以永奠衝疆事疏
  職按此疏限夷使一事即建酋過擾驛逓以為兵端之類特撫賞之夷其志願在貪漢物時溢於額外猶可以漸制也

  萬曆二十七年二月十九日
  吏科給事中陳維春一本神奸黨倭賣
  國華夷同憤動搖軍情蔑明旨大干典憲伏乞聖明速斷正法以快公論以收人心事疏
  職按倭以平秀吉之死因而惰歸非戰之功也丁應泰以為邢玠等之賂倭科臣又以為丁應泰之黨倭皆非篤論而應泰以此永廢亦可惜矣

  萬曆三十六年三月二十日
  兵科都給事中宋一韓等一本滇事方殷粵寇踵至懇乞嚴敕當事亟行剪除以奠遐方事疏
  職按天下之患釀於玩而發於急此疏之名言也兩廣撫臣與廣西撫臣各有分職而獨稱制府則以備交夷故重其兵權耳况今又益以澳夷或苐粵東之兵最稱衰弱且不能禦境內之大盜何論夷也

  萬曆三十五年五月二十七日
  四川巡按孔貞一一本為土酋悖旨糾夷惡目稱兵肆掠乞賜嚴究以明國法以安地方事疏
  職按水西與奢崇明此時巳有叛形不待今日督臣王象乾之疏可謂先見惜乎曲突徙薪者之少也

  萬曆四十五年四月十五日
  貴州巡撫張鶴鳴一本目擊封疆利害敬陳一得之愚酌議川属土府改隸黔中以禆安壤事疏
  職按川属土府改隸黔中兵法所謂勢險節短掎角聯属得黔事之肯綮矣計不出此而討苗討安日尋于干戈川原厭人之肉山谷流人之血西南半壁廑宵旰之憂居中調度者何人哉

  萬曆三十四年七月十五日
  兵科右給事中呂邦耀一本土司惡形漸彰勢難姑息乞聖明責成黔省撫臣以全國體以拯民生事疏
  職按水西之役郭子章得安疆臣假道之力故楊應龍授首而事平之後稍有寬假一以酬功一以全信耳即疏于謀不得以冐賄點也

  ○刑部類

  萬曆肆拾陸年九月初一日
  禮部右侍郎韓爌一本為羈臣久荷天慈恩貸亟符初念敢舉謬知仰祈聖鑒事疏
  職按神祖逮劉光復以驚皇太后靈几為辭實恐其竟所欲言必連及皇貴妃也此疏描寫皇祖本無成心之意委曲婉至故次年以元日釋之

  萬曆貳拾肆年十一月初貳日
  湖廣廵撫李得陽一本查獲奸徒希覬冐襲詐偽制書懇乞聖明亟賜究處以正國法事疏
  按此係宗藩受誣大有關於時政不厭詳錄

  萬曆貳拾伍年肆月初陸日
  湖廣廵按趙文炳一本大奸罪犯朝廷天誅不容終逭繪圖以進懇乞聖覽亟賜正法以尊朝廷事疏
  職聞史云武昌山如非字每百年必有一變當王錦襲訐楚府之後又有假王事發至動干戈以趙文炳之疏不行奸人無復顧忌耳神祖鼎湖時遺詔止起廢官鄒元標等而王錦襲輩不為追戮正法如世廟遺詔戮王金等故事失政刑矣

  萬曆三拾七年拾貳月拾三日
  常鎮兵備按察使蔡獻臣一本為聞言惕衷敬陳楚事始末以剖白心跡以挽回公道事疏
  職按楚事始末具在此疏中夫以赫赫楚藩為天子之叔父而一旦有呂嬴牛馬之發覺即神祖亦不能以立决非撫按之勘而誰决也但骿勘與行勘不同行勘者革去楚王管事以眾為政體勘則親王體統猶存權在撫按此首輔一貫所持耳當時撫臣趙可懷亦有意窮治而窘于佐證之無人又不能訟言於朝明其非假一味卸擔至於庶宗劫摃兵快擒縛激怒諸兇轅門喋血身首異處極其慘毒庶宗罪當誅而撫臣梁雲龍按臣吳楷以反逆致討因而敘功則不滿於清議矣

  萬曆貳拾肆年拾月初七日
  湖廣廵按趙文炳一本奸徒欺侮查勘益明懇乞聖明亟賜正法以全國體事疏
  臣按此疏王守仁之欺侮朝廷罪不容誅矣當時既有佚罰及先帝嗣典詔書不聞追治亦是缺典

  萬曆貳拾三年玖月貳拾三日
  刑科都□事中侯廷佩一本懇祈聖明申飭恤審諸臣務盡伸冤之實以平大法以廣聖慈事疏
  職按宋歐陽修為夷陵守常以旬月之暇縱觀吏牘其上下輕重倒置失平故留心法比精於聽斷每見士大夫但論政事而不論文章竟為名相甚矣主讞者之不可不讀律也邇來有司鮮能用律每引不應為而為一條槩為附麗又於律外妄用巳意巧綴浮辭老吏旁觀掩口竊笑舞文犯贓職此之故矣此疏因恤部而及有司之淫刑濫罰諸款是深於法家言者

  萬曆肆拾叄年伍月貳拾七日
  工科給事中何士晉一本為儲宮保護宜急人心反側當消謹瀝血誠仰千天聽懇乞聖明嚴飭內外衙門共啚安職以固萬年根本事疏
  臣按此時陳言者雖多而科臣何士晉二疏慷慨激烈神祖雖心慊之未有以譴責獨仍其外補葢亦奪於公議也

  萬曆肆拾三年伍月貳拾肆日
  刑部主事王之寀題為鞫問獄情係千根本臣僅冐死上陳以安儲宮事疏
  臣按張差一事此國本之大窽係也當時罪人既得滿朝讙譁使光考復持之堅而皇祖又無辭於外廷則宮府之間必有大不安者賴光考以恬處之陛前解諭不為窮治故二璫正法而無累神祖之慈益光光考之孝矣

  萬曆肆拾壹年拾一月貳拾陸日
  直隸廵按田一甲一本為惡璫巳造亂形合紏未蒙乾斷王綱委地憲紀蒙羞懇乞即震雷霆以自為社稷事疏
  職按祖宗之法極嚴聚眾邢洪紏集四五十人於午門外凌捽御史乃開闔以來之大變此疏留中良可慨矣

  萬曆肆拾年九月初二日
  廣東等道湖廣道御史耿雷鳴一本為國體陵夷之極人情壅塞之極中外隔絕疑二之極乞皇上普運離明大奮乾斷以雪戚臣之冤以剔天下之妬事疏
  職按羣璫辱駙馬冉興讓武弁辱御史凌漢翀皆在大朝門外國體凌夷史冊所罕覩者

  萬曆貳拾陸年貳月拾七日
  禮科給事中劉餘澤一本世道陵夷人情傾險懇乞聖明大奮乾斷申嚴國法以挽澆風以光聖治事疏
  臣按此萬曆貳拾陸年疏也白蓮左道此時巳為亂徵又二十年餘而有山東鄒滕之變科臣可謂明者覩未然矣

  萬曆貳拾伍年伍月初四日
  直隸廵按龔文選一本為仰體皇仁請酌法制以隆卹典以廣覃恩以阜萬世民生事疏
  臣按恤刑之官為罪疑者而設免一身之死而貽子孫之戍及其逃則仍麗死刑委非法之平然明例遵行巳久非奉旨改定何以普聖主好生之德也

  萬曆拾陸年拾月貳拾七日
  廣東廵按蔡夢說一本極苦邊軍悲慘萬狀乞賜寬宥以漙皇仁事疏
  臣按宋人有言曰仁可過義不可過凡事君者皆當培養其不忍之端而匡捄其巳甚之事宋哲宗方春析桺程頤諫之一草一木猶不忍傷况股肱大臣之裔有罪不及孥之條乎蔡夢說此疏去雷霆摧折之餘為時不遠使神祖震怒嚴譴可知而能慷慨披陳描寫婉至正直忠厚兼之矣

  萬曆肆拾壹年正月二十六日
  湖廣廵撫董漢儒一本為累臣久繫巳極堪憐前例可援不難并宥懇乞一體矜恤以溥天恩以隆聖治事疏
  臣聞罪同而罰異非法之平也况本無罪而有原有不原如滿朝薦卞孔時在馮應京華珏何棟如既釋之後乎此疏迎神祖好生之機而納約自牖竟能收回天之效撫臣當如是矣

  萬曆貳拾七年八月初八日
  刑科給事中陳維春一本為京畿之內羣奸滋蔓紀法日弛懇乞聖明申飭當事疏
  職按京師為四方之極而姦宄雜居肅清不易雖作奸犯科布滿部寺猶其細者至如樂新爐之代草內批日含天憲罪極矣又有王一鵬之託身廠衞箕鼓縉紳臺諫攻之如故緹騎逮之如故且士大夫為其所傾陷為其所奔走者無數凡二十四五年始盈其貫有詔論死刑部侍郎喬允升杖殺之為聖朝盛事云

  萬曆貳十七年八月初十日
  雲南廵按劉會一本羣姦假冐採使誣陷撫臣獄中奏稿巳獲徼外變亂將作懇乞聖明扶正法紀以定國是以安人心事疏
  職按漢臣有言記人之功恕人之過宜為君者也陳用賓以阿克劫印逮死獄中罪在不原矣然觀劉會此疏則其撫滇之苦心勞績不容盡冺且以通省錢糧止十一萬而數十營兵餉取給焉數千兩歲金取給焉二十郡六十五州縣官俸取給焉軍興不測之需買象採石不時之費又取費焉幾於捉衿肘見而言者猶謂其以百萬行賄脫死者非情實矣

  萬曆貳拾捌年伍月初一日
  直隸廵按劉曰梧一本為匹夫假托詔旨擅置官屬竊弄威福禍延京省懇乞聖明亟行按逮以正國法以維人心以消亂萌事疏
  職按礦稅初起言利者舉國若狂而程守訓為罪魁非曰梧此疏東南震動亂是用作矣

  萬曆三十七年二月十三日
  刑科署科事給事中周曰庠一本滇犯俱到訊决難遲伏乞聖明敕司速審以伸國法以快公憤事疏
  職按滇中阿克之變陳用賓倉猝不備致掠地方罪應誅矣然勝負無常功罪反覆討罪自效亦國法所不廢也日者山東之亂妖賊連破三縣據及半載而賊平之後論功優敘公論允愜未聞有以鄒滕鄆城之失而議罰者况阿克之叛尋巳獻俘應賓之罪止於失印何以滿朝欲殺庾死獄中哉當時立讞之臣刧於眾口稍有持平即有受賕之毀使楊震胡威在事不致結舌矣

  萬曆十六年十二月初八日
  太常寺衙門卿等官李尚思等一本懇乞聖明重諫臣剪元惡以辯邪正以振紀綱事疏
  職按傾陷報復非特士大夫有之而閹寺尤甚當時張誠為司禮張鯨督廠兩人相惡李沂攻鯨自以為國除奸而不知其為司禮所用也何以知之以此疏知之疏不云幸非獨秉司禮乎又張誠乃馮保之餘故甘心於鯨不正也何以知之以皇祖之旨知之旨不云李沂欲與馮保報讐乎夫大璫相攻洞於聖鑒而廷臣近自部寺遠至南都皆為所用宜無以信於皇祖而去鯨不决卒伏後來藉沒張誠之根沂之直諫惜矣

  萬曆貳拾陸年玖月拾貳日
  吏科給事中陳惟春一本貪縱宦官殃民誤國罪不容逭懇祈聖明大施乾斷亟賜重處以正國法以蘇民困事疏
  職按吳宗堯為縣令先發陳增之奸竟以此被逮身殞與吳寶秀事相類也皇上在宥皆有追恤以慰忠魂豈非聖朝盛事哉

  萬曆叄拾壹年拾月初伍日
  直隸廵按馬從聘一本推廣恩詔就便定衞以杜奸弊以甦苦累事疏
  臣按解軍就便定衞不經兵部以滋吏胥之弊仁人之言其利漙哉

  萬曆貳拾三年正月貳拾壹日
  刑部尚書趙煥一本御史罪狀巳明誥婦執詞不服乞賜改勘以昭大公事疏
  臣按宋儒有言為政須自先平其心抑強扶弱不可有意有意即偏矣御史繡衣持斧山岳動搖不患無威而彭應參欲作威以千百姓之譽崇長刁風凌逼祭酒使之自縊以此被逮當其罪矣廷臣猶以紀綱之說曲為黨護非知國體者也

  萬曆叄拾玖年叄月拾叄日
  浙江廵塩御史張惟任一本為敬循職掌披陳末議懇乞聖明俯賜採擇以禆國計以重民生事疏
  職按此疏雖論塩法而法網宜恕一款所引大明律及條例斟酌私販之罪輕重有衡實仁人之言也故收入刑曹類

  ○工部類

  萬曆肆拾貳年伍月拾玖日
  工部署部事右侍郎林如楚等一本為酌議水衡事宜以圖補塞事疏
  臣按凡臺諫條上六曹吏弊六卿必據款議覆無相齟齬者要在設誠舉行耳此疏指陳弊竇衡司者二水司者一屯司者一而責成經手慎發預支申飭外解四司均焉使果如覆釐正司空之職其克舉乎

  萬曆肆拾捌年正月初捌日
  工部一本為廠庫積弊相沿立法稽查貴密謹條列款目以佐部議以裕國計事疏
  臣按宋臣司馬光曰凡百官莫不欲久于其任而食貨為甚此疏所言司官久任以專責成正此意也

  萬曆叄拾柒年肆月貳拾伍日
  工部一本公私困詘巳極採辦重役難支懇乞聖明俯賜减泒額寬解限併議應用錢糧及專道督理以濟大工事疏
  職按土司獻木先朝舊事懸賞格以招之不若開赦罪之條寓治以不治之意也

  萬曆肆拾叄年肆月貳拾日
  工部署部事右侍郎林如楚一本為循祖制廣聖恩懇乞停遣內臣并酌議督織事宜以濟上供以恤東南民力事疏
  職按東南織造所以病民者非中使也因中使而司房書門長隨人等實繁有徒皆思饜其谿壑而卒不可饜故東南民力以竭也若以事權歸之撫按則有司奉行惟謹公私兩利矣

  萬曆貳拾陸年拾月拾肆日
  工科都給事中林熙春一本敬循職掌懇乞聖明俯念民窮國匱節省織造潞紬事疏
  職按臣子進諫惟當稱引祖宗巳行故事足以動悟如此疏引肅皇帝因災荒盡止織造勝於引漢文後宮衣皂綈語太古久遠之事也

  萬曆叄拾叄年拾貳月初叄日
  工科署科事右給事中宋一韓等一本比歲織造太煩四方物力罕繼懇乞聖明大施曠蕩之恩破格寬恤以培根本事疏
  臣按記曰天子非莫文繡也而皇后親蠶所以示衣之不易教儉也故織造之屢改日趨干奢豈惟民貧又移之國此疏當為黼座告者

  萬曆叄拾柒年捌月貳拾壹日
  工部署部事左侍郎王汝訓一本科臣參論有據內官誣衊無端敬詳根由併陳愚款乞亟賜處分以伸公議以正國家事疏
  職按今海內民力困於重役者皆為上供錢糧一經內府交收鋪墊無復限制而陳永壽其尤甚者耳王汝訓先朝遺直於此疏見其一班

  萬曆叄拾柒年拾月拾柒日
  直隸廵按顏思忠一本敬陳末議申飾漕規以圖永利以祛積玩事疏
  職按泇河之役至近歲始即工運道永賴矣但慮始固難樂成亦不易如所云置驛建牙設官駐將不過一轉移之間此疏鑿鑿可行也

  萬曆肆拾陸年陸月貳拾叄日
  工部一本漕政雖新漕務未飭敬陳責實事宜以求後效事疏
  臣按買木造船委荊州府道舊制也此疏言多一衙門即多一衙門之使費故議設同知以專其事任而南部亦不得分其權□於商即便於漕矣

  萬曆叄拾伍年拾貳月貳拾壹日
  工部營繕司主事氾汝梓一本富商紛紛營免大傷國體并陳耗蠹根源乞勑釐正以禆國用事疏
  職按朝廷有大工作必內監同科道部臣御命估計及估計巳定科道部臣竝不報命只憑內官獨自具題多少任意此為濫冐之根也

  萬曆叄拾伍年肆月初貳日
  工部右給事中王元翰一本為稽積弊以禆實用事疏
  職按京師舖商泒不均處極重難反之勢危民易與為非况怨民乎脫有戒嚴內變叵測長養休息宜蚤為計矣

  萬曆叄拾伍年柒月拾陸日
  刑科等科都給事中蕭近高一本惡璫撤回臣民歡慶懇祈聖慈推廣德意曲貸縣官拏解以平法紀以光令德事疏
  臣按唐時李絳論采擇宮女事同列李吉甫曰此事難言從諫官上疏絳曰此難事豈可推與諫官蒲朝薦雖遠治而素所譖愬之梁永巳撤回此改悟之機宰相所當迎機而用力者徒付之科臣奚益

  萬曆叄拾玖年伍月初拾日
  吏部等衙門一本為生員攬侵兵餉聚眾要挾縣官懇乞聖明嚴勑議處以肅法紀以消隱憂事疏
  臣按國家所以久安長治者紀綱耳犯上作亂不以三尺從事紀綱隳壞國勢隨之安得畏士子之連類聚黨而不敢行法乎

  萬曆叄拾玖年伍月貳拾壹日
  雲南廵按潘濬一本為貳疏風化攸關部臣未經題覆謹再疏催請事疏
  臣按府道以縱惡鐫秩而逆衿正法尚爾遷延士風國憲所係不小御史潘濬事竣還朝而猶力爭風紀臣當如是矣

  萬曆肆拾捌年伍月貳拾捌日
  禮部一本為申禁左道以正人心以杜亂萌事疏
  臣按游食僧道雖可藏奸而膂力武藝之人亦自不乏豈可一槩禁絕因而招之俾為官府用可立得勝兵以萬計也

  萬曆貳拾柒年拾月拾壹日
  南京鴻臚寺卿張朝瑞一本黃河西徙運道可虞懇乞聖明廣訽獨斷亟復徐邳舊河道以保萬世治安事
  職按神祖朝行河大臣議論相反幾于人鑿一河未覩其利先受其費而分黃導淮尤計之舛者惟張朝瑞此疏極切事情太史公河渠書所必採者

  萬曆叄拾貳年陸月拾玖日
  直隸廵按孔貞一一本為泇河報竣壩口易决敬陳目擊形勢詳陳一得懇祈聖明垂鑒以竟厥工以成永賴事疏
  臣按治河者潘季馴以後具以築堤為非計幾於人鑿一河費鉅而功不成最晚而得泇河之議脫險就夷脫遠就近幾永賴之利功不在陳瑄下也

  萬曆叄拾捌年九月拾伍日
  直隸廵按蘇惟霖一本直陳黃泇利害懇乞嚴勑河官專力泇工以資新建以重軍儲事疏
  臣按此疏亦韙泇河之議

  萬曆叄拾玖年柒月貳拾玖日
  工部署部事右侍郎劉元霖等一本為留都錢法凌替姦鑄蕃興民命待哺官禁掣肘懇勑臣工亟求祖宗立法之義收回利權嚴責有司大索奸民共伸國法事疏
  臣按私鑄之禁以其與國家爭利權也欲遏其流必循其本惟使銅歸於官為得策誠平價以市銅無折閱之商賈則慕私買而來者不憚於官買而去大有禆于錢法矣

  萬曆叄拾玖年拾壹月貳拾叄日
  南京浙江道御史傅宗皋一本為留都奉旨廣鑄餘利足禆城工懇乞勑令當事諸臣恊議速舉以成永賴事疏
  臣按祖宗律令最嚴聚眾而兩京尤甚留都以鑄錢搶掠雖尚書丁賓素清謹為德於南者不復稟畏慢則紏之以猛無容姑息從事也

  萬曆拾叄年陸月貳拾陸日
  直隸廵按李棟一本為功臣被逐外議不平懇乞聖明特賜洞察以昭公論以快人心事
  職按黃河衝决不常泗州祖陵逼近或漕或陵皆可以入河臣之罪狀恣言者之舌端况潘季馴與張君正同朝猶易為阱既巳削官奪誥而李棟獨理其功大似耿育訟陳湯疏理直氣壯可謂真御史矣

  萬曆叄拾貳年正月拾玖日
  河道總督李化龍一本為决河驟挽非易運道難阻可虞懇乞聖明俯從末議亟開泇河酌濬故道以濟新運以拯災民事疏
  職聞不出戶知天下此疏黃河形勢瞭然目中開泇之議當不再計所稱河之害一而治河之害十真名言也
  萬曆貳拾伍年拾月貳拾捌日
  漕運總督褚鉄一本河臣偏執巳見私庇属官懇乞聖明查勘以彰公道併自劾不職乞賜罷斥以避賢路事疏
  臣按治河者必下流有所洩則分黃不如導淮誠不易之論也而總漕與總河各分門戶爭端是起而行河諸臣本属總河乃左袒漕撫楊一魁不能無褊心焉要之褚鉄之辭直矣

  萬曆叄拾叄年拾壹月貳拾貳日
  原任陝西參議今降茶陵知州范守巳一本獻議漕渠便利以備採擇以裕國計以圖永久事疏
  臣按此疏自有治河以來所未及議者

  萬曆貳拾肆年拾月初捌日
  河道尚書楊一魁一本緊要水司員缺乞賜就近選補以啚永濟事疏
  臣按此為河臣久任之例故存之

  孫男庭
  廣
  廙仝閱
  容臺文集卷之六終



《容臺文集》 下 (明)董其昌 著

●容臺文集卷之七

  華亭董其昌著 冢孫庭輯

  策(丁酉江西程)
  募緣疏
  銘
  誥
  像贊

  ◆策 【 丁酉江西程】

  問天保之詩歸美以報上也……
  問楊子雲之言異端也……
  問唐有哲人奇士隱淪屠釣科而……

  ○問天保之詩歸美以報上也曰俾爾單厚何福不除曰受天百祿降爾遐福而終之曰如南山之壽葢臣子忠愛所願望於君者無是為大矣無逸一書說者以為周公晚歲所作是時成王固盛年也而諄諄於享國修短之說以視召公言永命者不少局乎乃夫子論舜孝曰得名輒曰得壽古者建公孤曰傅之德義導之教訓輒曰保其身體而宋儒曰人主保身以保民曰君德清明君身強固正人君子所深願則皆周公意也豈尊生之道即帝王不廢與三代以降其享國永年比於堯舜禹湯商三宗周文王者何罕覩也將無逸之主固不世出與乃若唐宋諸臣有言和氣洽則長生可得者有言養身莫若寡慾者有言敬祖宗則壽親賢則壽者有言修德正事反災為祥則永年者其說亦有合於無逸否與周公作無逸獨詳文祖我聖祖以憂勤開基則周之文王也諸士亦能揚厲之與皇上春秋鼎盛將萬億年敬天之休比歲端居拱默若有意於靜攝者而忠計之士拳拳以無逸進豈以帝王尊生之道在此不在彼與時惟八月皇上誕彌之辰諸士試推周公之旨具言之將採為千秋金鑑錄以獻

  帝王祈天永命之道有味乎洪範言之也建極之謂皇歛福之謂皇歛而能錫之之謂皇錫而能嚮之之謂皇錫者以為惠也嚮者以為令也夫五福者則天之神道也藏於無端運於象先迎之不來攬之不得在世主與民萌其聽之悠謬忽荒之鄉而在皇者能握之以為惠秉之以為令者若雨露焉貸萬物而不窮若風霆焉鼓萬物而不倦則是無逸建極之主先天而不制於天造命而不制於命也不如是烏乎稱歛福自古藎臣哲輔所為危明主攄讜論者亦多術矣入之者或苦而不甘受之者或貌而非質至如納約甚切苞攝甚多能使人主一聽而□□□悟而百悟者其惟周公享國修短之說乎今夫生之有涯不必智者信也生之可樂不必貴者曉也以康寧壽考之身而長有崇高富貴之奉不必不肖者趨也至悍莫如秦皇至英莫如漢武至迂莫如方士徐福輩至誔莫如金莖寶鼎文成五利之術然以至迂驅至悍便若弄丸以至英試至誔帖若吞餌夫亦重生為之蔽也因其所信而感之以忠誠款惻之意靡弗動矣因其所曉而詔之以正大顯常之理靡弗投矣因其所趨而劘之以修德弭災斡旋氣化之事靡弗格矣因其所重而引之以哲王列祖經驗已試之方靡弗用矣夫謂納約其切可一聽輒悟者此也岐伯曰至人之壽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不顓顓術延也廣成子曰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不顓顓恬養也彼所衛直藐然之軀耳宜無甚高論而殽於天地列於陰陽六通四辟於皇王之塗得無大而無當哉及流覽載籍人主固有委命於天忘身殉欲者始於不自愛其生終之不復能愛天下之生何也樂不與奢期而奢至奢不與橫征期而橫征至橫征不與暴虐期而暴虐至暴虐不與姦佞期而姦佞至酒池也禍水也迷樓也於身為伐生之斧斤於國為殄世之膏肓其民離其社屋其名曰萬世積毀其德曰穢聞於天矣故保身保民兩得之道也國之永命君之永年兩得之道也名配堯禹身後彭祖兩得之道也君德清明君身強固兩得之道也夫謂苞攝甚多可一悟百悟者此也乃帝王何以為尊生之經哉或曰人主者神用而不已必竭貴有以韜之此柙劍喻也形佚而太甚必渝貴有以習之此轉樞喻也於求無所弗供貴有以嗇之喻在千矢之射鵠也於意無所弗騁貴有以節之喻在萬物之酌尊也俯仰屈詘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吐故納新以練藏專意積精以寧神斯則似矣然宇宙在手萬化生身而杜體黜聰之為務非體也居如大神動如天帝而熊經鳥伸之為習非適也窮天之產罄地之毛而鶉居鷇飲之為享非情也是導引之益而非無窮之門負暄之獻而非所以酬順風之請也吾以為養莫上於養神而形為下壽莫大於壽國而身為小帝王者父皇天母后上萬物一體天下一身四聰為聰四目為目以祖宗德澤為元氣以萬邦黎獻為心膂以耆儒宿德為膏粱以法家拂士為藥石以四夷八蠻占氣候以三辰六符察脈色晏安之毒有弗懷也美疢之傷有弗邇也夫孰知尸居龍見之為養目也夫孰知淵默雷□之為養耳也夫孰知和羮麴蘖之為養口也夫孰知肅雝宮廟之為養安也夫孰知戰勝而肥之為養威也夫孰知一日萬幾之為養性也六龍時乘何必減於遙興之快明德馨香何必減於禱畤之福庶土交正何必減於丹砂之化細旃經史何必減於紫庭之書繇庚之詩作而知六氣之訢暢矣繇儀之歌作而知百脈之舒平矣解慍之歌作而知元神之闓擇矣八荒之內披淳風沐膏澤登春臺煦化日被天和飲地德物無疪厲民無夭札油油然各安其性命之情者誰非萬物一體天下一身者之大年與而奚謭謭焉見所為我見所為人見所為生見所為壽也卒之萃四表之歡□迓兩間之善氣除天下之害者享天下之利貽天下之安者履天下之福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於無逸之主覩矣商三宗文王弗論已古稱堯居民上振振如臨深淵舜居民上兢兢如履薄氷禹居民上慄慄如恐不滿湯居民上翼翼恐不敢息然堯壽一百十八歲舜一百十歲禹湯皆百歲今夫憂勤惕厲世主苦之為桎梏者也玉食威福世主乘之為愉快者也以愉快則至後世而代增以桎梏則視前王而日薄乃三季以後抑何耄期者之少耶惟有梁武明皇而多壽多辱矣無逸永年詎不千古龜鑑哉斯道也自周公之後輟不講矣其唐之劉知古乎曰和氣若洽神仙自至雖詭詞哉可以語大理矣其宋之王昭素乎曰養身莫若寡欲雖非閎議哉居其要矣進而求之必也真德秀所謂敬祖宗則壽親賢則壽乎朱熹所謂修德正事反災為祥則永年乎二臣葢大暢周公之旨而惜其時無訪落之主也天祚我明聖作明述二百年壹以無逸為家法恭誦訓錄高皇帝嘗謂羣臣曰朕達旦臨御晡時還宮臥不安席不敢怠荒畏天故耳當時有以道書獻者高皇帝卻之曰朕將躋一世生民於壽域寧一己之長生為葢周有文祖近接三宗我明皇祖直接堯舜垂範遠矣皇上纘承洪緒式揚而光大之二紀以來厖□純禧與天無極邇以 三殿之災修省甚說雖中宗之嚴恭武丁之正事何以加茲乃上方加意修省即不得復言靜攝而明問白帝王之尊生若何其以逸勸也是不然夫修□者福極之為也福極者天之為也人無法以知天以雨暘燠寒風之序知天人無法以回天以貌言視聽思之敬回天敬者逸之反地無逸者敬之異名也修省也攝生也同條共本合之雙美者也請以唐宋諸臣之言反覆推演為 建極之主助可乎夫懲於忿懥者匹夫皆不見之圖溺於嗜慾者萬乘無不窮之物儻其宦官宮妾朝露自危山澤村墟秋毫必析愁苦上薄精神亂營而欲以全沕穆之衷養和平之福不亦難乎師古昭素之言奈何勿念也奉先思孝神是以能有報接下思恭臣是以能有沃乃或蕭薌代薦萃渙何存宸禁高居晉接都廢假廟之誠衰憑翼之士遠而欲望茀祿之爾康繁祉之爾綏不亦難乎真德秀之言奈何弗念也今夫拱庭之桑非吉徵也雊鼎之雉非瑞應也在高宗帝乙之世皆不為災非直不災或以過曆何則域中之有大力者王耳逸有大力釀禍實多無逸有大力禔福亦博夫天何常之有向使二主者逆忠而不用愎過而不悛政事改為之機失而復失上帝譴告之意傷而重傷其能登年載德令聞長世為商賢君乎朱熹之言奈何弗念也昔周公之言無逸也叢怨有戒何民之弗和正供有則何慾之弗寡保惠教誨奉以周旋也何賢之弗親先王政刑毋敢變亂也何享之弗誠一日躭樂曰非天攸訓也何天之弗敬彼其老成忠愛先事預防譬則國醫也能辨証能絜方懸俟後世使自得其證而藥之沈奇立起矣又譬則道家言固已洞於久視之術然非捐當年之樂而從之何益於延促之數哉夫帷 明主設誠而致行以幸天下以育羣生至德也以繩 祖武以答玄貺丕基也以謠於康衢以歌於樸棫顯名也雖壽敝天地可也雖然尤在於上下之交嘗讀易至否泰剝復於君子小人消長之際何憂之深也曰否曰泰上下之志交與不交而已矣不交之極自否而剝世道更何可恃恃有一陽之復可馴致泰耳故曰朋來無咎正以世道一綫之生意在此而雖潛來君子之朋但能無咎葢有意君子之道長也洪範省騐卿士師尹有助焉此又錫福之旨通於易道之生生者乎

  ○問楊子雲之言異端也曰史興而經道廢矣夫史果為道之異端則春秋非史乎而曰說理者莫辨於春秋何也葢夫子之言性與天道子貢不得聞而春秋筆削亦曰游夏不能贊則安見其孰精而孰麤也吾以為史學有異端道學亦有異端史學之異端在私史道學之異端在外道自古以然顧自宋以後益又甚矣以史言之有為碧雲騢者有為孔氏野史者有為建隆遺事者有為林氏野史者其誣善葢愆即唐以前所未有也諸士能舉其畧與以道學言之有言先立其大者有以滅意為宗者有言至近而神者有言致知者其同門異戶即道學家無定論也諸士能破其的與葢又有為宋史辨疑者果足以討雜傳之失與有為困學記者果足以扶正學之脈與夫今之史難言之吾直與諸子談宋事足矣若夫析道術蘄以正人心而專談宋儒何益其參古今而折衷之無勦說

  夫道獨行於天地之間者也夫史不得與道參行者也顧丘明以來代不乏史而軻氏之後世已喪道至濂洛關□諸君子出而摽之幟而世亦命之曰道學此史學道學執事所以稽世次而竝稱之也乃其本末亦無弗問夫民者冥也冥然罔覺無所施教聖人者揭日月以開其□而道行焉範古今以為之鏡而史作焉道者教之本也史輔教者也其用一也仲尼述史者三詩書在焉雅言者三詩書亦在焉春秋則史矣而儒者曰說理莫辨於春秋又曰春秋之微又曰傳心之典吾竟不知史之與道孰精而孰麤也其源一也夫史固須學也文中子曰古之史也辨道今之□也辨交彼其程量萬品榮辱百代而非道孰為折衷之夫學固須下有逸文專而曰我有罪乎乃或家操斧鉞人擅雌黃殆竊國靈者也罪將安辭夫學聖人之微言也聖人之統聖人不敢有而曰我無知也乃或皋比自擁門戶曹興幾代大匠斲也希不傷矣昔楊子雲之論異端也曰史興而道廢愚以為不然夫史果為道之異端則春秋何書哉史自有史之異端道自有道之異端史學之異端在私史非私史之自能為異端又非私史之即為異端也道學之異端在外道非外道之自能為異端又非外道之即為異端也請畢其說昔者史之統嘗一矣有左右史以書君舉有外史以掌四方之志□人則至□陋矣亦且黨正月書族師歲書鄉大夫三年獻書藏於內史則是無人不史而亦無人不領於天子之史也無人不史則私吏不必作無人而不領於天子之史則私史不敢作也周衰盟府之權失諸侯之籍去蓽門圭竇之善多遏佚而不彰於是私史□焉若師春汲冢越絕楚漢實□記之祖皆已出於丘明子長之世然不聞其為二史害何也彼二史者託王義以流藻秉素心以定裁予善必□而有徵創惡雖剛而不吐定哀之微寧錯經以辨義羲皇云邈乃闕疑而不書觀其并包諸乘羅網舊聞三五墳索倚相讀之以為多有國春秋墨翟綜之以為博者無不尋以斧柯引之繩墨即有私史皆榱桷而椽□之矣由此以譚史家之統惟天子能一之天子失之良史收之異端不足患也愚所謂非私史之自能為異端者此也昔者道學之統嘗一矣將為愚人耶曰困焉勉焉將為賢人耶曰擇焉執焉聖人則天聰明矣然且憤忘食思忘寢七十而後敢從心所欲則是無人弗學而亦無人不稟於聖人之學也無人不學則外道不得作無人不稟於聖人之學則外道不敢作也仲尼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杏壇洙泗之塗過而不問於是外道興焉若莊生之敘九家苟况之非十二子凡似是之說皆相望於子思孟軻之世然不聞為吾道害何也彼二子者紹聞一家之遺私淑五世之內其脈真故詮言絕肖其祖其傳的故覺世不愧於師兩間位育收諸未發之中千聖淵源發於幾希之竅故能叩扃啟鑰振瞶鼓聾若索隱行怪孔子之所憂詖淫邪□楊墨之所據者莫不望洋而嘆見睍曰消苟其來歸即天包而海納之矣繇斯以譚道學之統惟聖人能一之無聖人而絕有賢人而接亦不患異端也愚所謂非外道之自為異端者此也私史之日煩也其在晉魏之後乎有家乘有郡書有偏記有小錄有逸事有瑣言有別傳皆謂之私史私史者史之惑術也其言出於朝士者也則以為實歷而有稽其言出於野士者也則以為虛中而無據凌誶之事察士之所求也刻核之言不肖者之所索也非史家之異端可乎雖然非私中之私也未甚異也以言其厚誣則失人之科而非舞文之罪也以言其不根則供笑之優而非憎主之盜也以言其承虛則吠聲之犬而非含沙之魚也以言其淺膚則陷井之鼃而非黎丘之鬼也至於宋而遂有不可詰者讀碧雲騢而先憂後樂但□語耳讀孔氏野史而焚香告天定欺人耳王元之不得志於史職也則有建隆遺事以修怨焉若無意於趙韓王也有林希古黨於章慞也則為林氏野史以葢愆焉若持平於元祐諸君子也者其設心積慮將使姱修之士濛疵纇於汗青黠詐之夫掩肺肝於白日而不為異中之異哉宋臣李天性患之於是取名臣之受誣而的然有據者案而斷之曰典故辨疑誠史家之金湯乎而執事猶若有未盡者何也豈以正史之中亦有升天按地上下其手者耶亦有茹霜噴露寒煖其筆者耶無論魏收仱玄之於班掾何為耶無論陳壽歐公之於錢氏何為耶即厚誅叢史以如鉤而薄貸蘭臺之亦黨何以服魏秦諸人之心而關其日也且大熙寧之事苻離之役宋之大關鍵也以實錄不能正而尊堯錄正之以時政記不敢書而齊東埜語書之豈得謂私史之中無如陳瓘周密其人而略無助於謀野之獲哉今宋史具在謂宜倣唐書紏繆之意刋其曲筆歸之雅跡亦千載一快也外道之日繁也其在戰國之後乎有諸子學若管商者有註疏學若服鄭者有老莊學若晉之王何者有釋典學若唐之房融梁肅者有禪宗學若宋之張天覺張無垢者同謂之外道外者吾道之岐路也有聖法以為之藉則康聽惑有巨子以為之驅則風尚成遊方之外放誕者適也解世之紛高曠者趨也不謂之異端可乎然未異也非同中之異也言乎其相畸則門外之敵而非室中之戈也言乎其相濫則涇渭之分而非淄澠之合也言乎其相形則榆枋之飛而非修明之彩也言乎其相親則分席之交而非攣子之似也至於道學之中乃有不可曉者金谿以養性為宗也而欲廢格物近於動念即乖者焉楊簡以滅意為宗也而曰底用思為近於疑處即魔者焉釋之所爭者神不滅也江門則易之日至神而把柄可見矣禪之所默者知之一字也文成則易之曰良知而面目畢露矣此皆與濂洛君子生則同修闕里之言沒則共廁兩楹之奠而何其同中之異如此哉先臣羅欲順憂之於是取諸儒之逃禪而顯然近理者案而斷之曰困知錄誠正學之金篦乎而執事□若有未盡者何也豈以時雨之化亦有為上智設者耶豈以狥象之弊亦有與玩物同者耶夢寐即白晝之為屋漏即康衢之見又何求多於子靜耶寧為真狂無為真鄉愿又何苛責於伯安耶即舍其完爍之懿而惟撿其毫釐之差何以服子靜諸公之心而奪之符也且夫藏室之老西方之曇二氏之真鼻祖也猶龍之歎同世而弗攻有聖之稱先時而懸斷豈以楊陸諸子故嘗闢邪崇正者而反麾諸門墻之外哉今諸語錄具在謂宜於性理一書之外總其條貫別其門庭亦千載指南也宋之鄙人有寶其刓鏡者過於肆見秦宮之匜直洞其膽乃自失也此史學喻也有學歌者自以盡師之巧咀辭去其師為送歸之曲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而後終身不敢言去此道學喻也雖然今之彈事史也能皆得情乎吾恐白簡之鏌鎁不憯於稗宮之刺客也今之剡薦史也能無虛美乎吾恐滿牘之吹噓不重於一字之華袞也今之庠序學也能不長傲乎吾恐處士橫而憂在君父二氏之徒其有辭矣今之詞章學也能守傳註乎吾恐吊詭勝而憂在人心朱子之脈從此遂絕矣語曰學視者先見輿薪學聽者先聞撞鐘此今日史學道學之所急者也

  ○問唐有哲人奇士隱淪屠釣科而劉邵復推本觀奇之繆乃士亦何必奇虞周之才盛矣無奇也兔置之詩鄭氏以為野人美閎夭散宜生而作不然豈其干城腹心而遺之野乎乃叔世戰爭之秋天下果有奇士若啇人也而存鄭九十老人也而力能出秦救以存魏處士也而滅烏丸土人也而止王宗侃使不復淘虜布衣也而起義以抗金亮下第進士也而以空頭敕徵兵五千解澧鼎諸州之危此其人皆倜儻負才萬不試而出一焉猶足以修國家之急又往往能逃之爵賞之外或物色之不可得何奇也諸士試按次其事而評之可乎宋范仲淹蘇洵蘇軾泰觀之建議皆急奇士不難越拘攣以搜巖穴然觀古將相大臣如裴度烏重胤則既試之效矣而識者猶有李元平劉秩之懼豈知人善任有未易言者與今方內久安人材靡於豢養謂宜有不測之察舉以收嶔■〈山欹〉歷落穎脫絕倫之士而樂浪之役布衣輕俠稍一嘗指乃天下之責四面至矣明詔方逮治之以正欺紿之罪豈不當哉雖然懲於若輩而謂仲淹蘇洵諸子之論亦可一切廢者否也茲欲使真偽□分羣策畢舉操何術而可

  自昔謀國者曷嘗不與豪儁共功烈乎張百目以為羅是恢弘之遠畧也乘眾尤以為翼是忠篤之長慮也得一士而制千里之難舉一人而開彙征之門壯尊俎之折衝洗山川之閼滯顧不韙哉雖然事有同指而異歸同情而異效者何也人固不易知用人亦不易也與之為有方豪傑之士或逸而出焉與之為無方嵬譎之士或貿而入焉是敗道也敗生懲懲生疑遂曰天下果無奇士夫使賢知長往而姦雄竊笑者必繇此矣此之不可不辨也葢劉邵有用奇之論而世多非之曰士要於適用已耳常人吉士自古所須絕智異能世不多得用人者不出乎莫不然之數而道乎百無一人之行非儀的也吁此豈以常人吉士者處於才不才之間固機緘謹營壘立於不敗巧於用短者乎又豈以絕智異能者閃爍不測詭故不情吐霧五里揮日三舍蹈險若騖與沒俱出以人國僥倖者乎非也制治未亂謂之常人勱相國家謂之吉士吉士非奇士弗勝而能為常人者能為非常人者也今夫解臚理腦刳腹滌藏醫之奇者也未若肌膚之治之尤奇也動於九天藏於九地戰之奇者也未若上兵伐謀之尤奇也不講於用奇之說而但以溫平無毒之劑為善醫堅璧清野之師為良將吾不知其能終無患乎且夫人固有一不為少萬不為多者五人曰茂十人曰選百人曰俊千人曰英倍英曰賢倍萬曰傑萬傑曰聖此皆絕智異能之別名也天下之高以為三公一國之高以為九卿一州之高以為二十七大夫一鄉之高以為八十一元士聖人在上百里而有一賢則猶無有也王道衰微千里而有一賢則猶比肩也故曰亂國之廷無人焉無人者非無人也蚉負山鼎折足視其印固已纍纍而綬固已若若矣邵之言用奇得無意乎昔者堯舜之世比屋可封唐虞稽古建官惟百以官不勝少以賢不勝多以十六族則不能舉以萬邦黎獻則不盡臣以巖居穴處許由巢父州伯石尹之徒則不能致然而謂之野無遺賢何則彼其五臣九官皆萬傑之聖也一璣衡而測天地之度一干羽而動頑苗之格一手一足之烈而偃四海之洪波一奇一偶之跡而發九疇之秘藏以非常之人致非常之績雖有遺賢焉猶之乎無遺也葢其所謂無奇□□公旦以碩膚之度弘□握之勤所執贄而見者十人還贄而相見者三十人貌□之士者百有餘人欲言而請畢事者千有餘人於是得三士焉以定天下所籠致若彼所推擇若此無亦惟是天下之選是崇是急豈其簿收白屋之譽為今觀其布月令則仲春聘名士季夏贊傑儁不問時矣訓商奄則曰廸簡在王廷有服在大僚不問仇矣繫九兩則曰友以任得民藪以富得民不問官矣麗八議則曰議賢曰議能不問疵矣士生是時苟有絕智異能無不承光仰流赴尊帝之求而與賓王之列能眇天下而不稱奇才焉略眇天下而不稱奇謀焉直眇天下而不稱奇節焉勳眇天下而不稱奇功焉非無奇也燕函粵鏄夫人而能為也雄駿不創壽於旂幢豪傑不勒名於盤盂無事而表異也烏乎奇烏乎不奇奇士之有聞也多於三季之衰戰伐之世矣封畧之內莫非君土食土之毛莫非王臣計過憂天義不逃雨如此者奇天下盡亂無有安國一國盡亂無有安家完卵於巢解醉以酒如此者則又奇鶴實承軒予何能戰鶩有餘食士饑欲死急而不之應是果知我也出而圖吾君是使失士者愧也如此者則又奇生厚則安存之慮深事苦則矜全之情薄以金注者惛也以瓦注者巧也彼飽而不飛此困而思鬬如此者則又奇屠龍之術當年莫試失矢之壺千金可享技癢而不禁貨畸而欲□如此者則又奇名未聞於人建鼓而行之能已見於世善刀而藏之不為爵勉不為祿勸以憂社稷者貞士之槩也排難解紛而輒取者商賈之行而義之所不敢出也如此者則又奇葢執事所問弦高諸人大都近是矣方秦之襲鄭也弦高販於周以乘韋先十二牛犒之孟明曰鄭有備矣卷甲而還語曰智貴卒力貴突弦高有焉方楚之攻魏也魏使人求救於秦秦救不出於是唐且九十餘矣西說秦王秦王為之濟師而魏故得無恙也詩曰辭之懌矣民之莫矣唐且以之烏丸數擾北邊田疇躬耕徐無山中者耳不數年威信大行鮮卑致貢烏丸竟受首焉王宗侃淘虜彭州王先成與眾同患者耳一出奇而流亡盡出宗侃意消百姓得復業焉此二子者無半通之綸一尺之銅而屹然以其身捍大患庶幾哉社稷之福矣當宋紹興時有以忠義三百人復沂海諸州而金主亮環攻之不得志者魏勝也當宋開慶時有以不知誰何之卒五千人保澧鼎諸州而制使物色之不能得者張惟孝也此二子者不費一斗粟不挂一領甲而毅然以其身敵王愾庶幾哉尊攘之義矣不得為奇士乎哉雖然卻敵者奇矣而寄斥堠於塗之人何其危也請援者奇矣而制國命於辯士之舌何其無策也田疇先成之計奇矣而當時之牧民禦眾者何如也魏勝惟孝之兵奇矣而當時之橫門專閫者何如也為國家計與其藿食者之善謀不如肉食者之無憤也為諸子計與其生而為亂世之奇士孰若用而為治世之能臣也且夫權藉者萬物之率也而時勢者百事之長也無權藉背時勢萬不試而出一焉猶尚如是况於順風而招登高而呼騁逸足於康莊縱遊鱗於大壑其所成就不尤足稱哉故有言信義可疆而豪傑不可學者蘇洵也有請兩制大臣密舉忠義有謀之人邊塞武臣陰求壯勇出羣之士者范仲淹也有謂成才不易得而奇材最可惜者秦觀也有請破康人之論開功名之門者蘇軾也言人人殊皆欲國家收奇士之用而已矣乃執事顧患其若房琯之於劉秩關播之於李元平者何哉善乎劉邵推言之也曰用奇有二尤之失尤玅與尤虗者也夫尤玅之人被褐懷王者也吾愛吾鼎者也若滅若滅者也不飛不鳴者也眈眈逐逐者也望之似木鷄者也不為鼯鼠發機者也尤虛者不然乘人鬬捷者也喙長三尺者也羊質虎皮者也鴟義矯虔者也借叢馮社者也鮒人鯢居者也不盡狗馬者也故曰尤玅之人多含精尤虛之人多瑰姿彼含精而我皮相則失之彼瑰姿而我舉肥則又失之而且曰使貪耶是相於賄也使詐耶是相於姦也舉盜而盜耳舉虜而虜耳不亦輕朝廷薄巖穴之士耶是故莫急於知人莫要於善用夫知人難也造事者能知人虗懷者能知人廣詢者能知人去讒者能知人善任難也禮士者能用人因應者能用人推誠者能用人一權者能用人今夫以愚欺智罔弗察也以私投私罔弗愛也兼聽之言罔弗公也偏聽之言罔弗私也造事則權度精虗懷則藩籬撤廣詢則以耳正目去讒則以心正耳皆知人之術也士故有志不可豢也材各有宜不可枉也信而見疑不可任賢也能而復御不可用將也禮士則士殉知因應則官任器推誠則心膂輸一權則手足展皆用人之道也斯以萬舉而萬當也不然慎勿言用奇哉方東事之興也葢亦有布衣輕俠深入虎穴矣過而信之則遂以為陸賈為酈生過而疑之則遂以為巫臣為趙信今其言多鑿空效如捉影曾不得鷄嗚狗盜之用而顧有剖胎焚夭之名世有姦雄心以覘 朝廷之深淺矣要以國家賞太輕罰太重資格太拘文法太刻自勞臣力吏終身自墮者何限而况草澤之士乎其為沈淪可勝道哉夫豪傑猶龍也寸雲尺霧澍雨百里則執事所稱者是已元平劉秩其土龍乎葢又有毒龍焉其怒而飛白日晦而海水立高歡李密輩莽與好龍不得真則毒龍端可慮矣

  ◆募緣疏

  積慶寺建禪堂疏
  玄墓造殿疏
  古杏募緣疏
  上海縣龍華寺建藏經閣疏
  建石殿疏
  重修積慶寺募緣疏
  重修新橋募緣疏
  飯僧疏
  化佛燈疏
  募齋疏
  為劉居士題疏
  題古潭疏
  重建虎丘禪寺募綠疏

  ○積慶寺建禪堂疏

  積慶寺後有宅一區是先伯之故廬本給孤之初地厥考肯堂厥子搆人都非矣南方入定北方起僧其病諸雖污泥不礙蓮花而穢土難參香積每梵鍾之到枕似得皈依或勃谿之度垣殊妨晏坐非維摩搏取三千界乃歌利割截無邊身雲水褁足而不來居士攢眉而便去必有布金之緣如水投水庶成捨宅之事以空還空庶子首作金湯素菴因而荷擔願我同志咸廣擅門捐彼杖頭□□餘展此架裟一角地叢林廢叢林興衣鉢宛爾招提游招提宿社開乎

  ○玄墓造殿疏

  姑蘇有玄墓者蓋震澤之上游梵天之靈境也雪暎梅花似得孤山之路泉歸蓮社如游慧遠之林昔萬松曾一口吸盡具區今僧灌披三條悟明大事荊蓁既剪輪奐將興雖蘭亭故有茂林船子上無片瓦念佛地有金尚資檀度而僧人作定反與道謀信能傾瓶鉢之餘嬴便可落招提而游宿多材為林不取期於一歲善因成果是所望於十方嗟乎昔也僻島窮巖尚有御花之鳥今也朱門大宅閴如緣木之魚何則名聞既普剎那而化寶坊感應未交畢世而難茆蓋欲攝慳貪之種須豎精進之幢不日成之吾筆非椽斯言左劵哉

  ○古杏募緣疏

  此旃檀林有文杏樹雖老僧過其甲子實古剎齊其春秋半瘁半榮或娑羅之受記一花五葉值少林之懸絲有僧以成法破法皆為涅槃欲樹之捨身分身而作佛事匠石屢顧斧柯將尋嗟乎末刦攛販如來佛猶不免樹何以堪哉章吉用等捐布地之數金壽參霄之百尺恒使僧不有而俗復不有如連雞之難棲庶幾才亦全而不才亦全免萬牛之廻首人閱樹樹閱人畢竟人能呵護□視今今視昔直須今作津梁若也勿剪勿伐嘗存鳥屋之思則何壞何成共證鳥窠之法矣

  ○上海縣龍華寺建藏經閣疏

  今海內奉大雄之教甚盛列剎相望不知其數矣其得 敕賜大藏經五千四百八十卷者蓋寥寥乎千里而遙曾無一焉間有之必其封望之名山如三峩五岳者又不然則如陪京興都神靈之發跡也又不然則如金焦落伽江海之奧區也乃茲海邑之在郡縣間其彈丸乎龍華寺之在名藍凈剎間其秭米乎而得與於 敕賜之一數譬夫幽人寒畯而與將相大□□□帶礪之封豈不異數中之尤異哉雖然匹夫而帶礪也則有濯磨修餙以荷姝寵耳蕞爾叢林而聖天子之法施及□則必為聖天子弘法弘法□□□於闡教故夫建閣以庀藏集僧以繙經作室以安僧聚糧以接眾使平原易地而勝於江山僻壤孤村而壯於都會□數事何可一廢吾聞佛法付囑在天王帝釋龍華建於錢忠懿王而賜藏在今皇帝帝王之事古今一揆矣代之有終者非此方眾庶而誰望

  ○建石殿疏

  近時法師有造銅殿者有造法華鐘者皆已成就為震旦希有功德至為石殿而四壁刻法華經者其事尤勝何則銅殿可欲石殿無可欲無可欲則其傳永也壁經易讀鐘經不易讀易讀則其教普也是為萬緣和尚之發心余為手寫序品第一又以詫於諸同心者書且刻之此經此石此因此願此開示此悟入盡未來際無有窮盡是舉也雖謂靈山一會可矣

  ○重修積慶寺募緣疏

  江以南列剎相望未有稱坐化菴者惟吾郡積慶寺元壽堂祖師之肉身在焉是以得名自元至今三百餘年矣夫以地水火風之幻軀靈光巋若而宴坐經行之淨域風雨漂搖豈壽師護法弘誓之願乎宿乘非至人所戀而茇樹亦後代遐思膽祖容者既作希有想皈敬想則此等之栴檀瑞像即師之七寶臺此寺之苔蘚閒房即祖之方丈室忍視其日就傾圯而使詩人有禪宮亦銷歇之篇與世尊亦塵埃之歎耶且其求易供其出易核無王珣捨武丘之千問龐蘊擲湘流之百萬證明功德有壽堂祖師良足起信非若他方興作始則建鼓而招後乃空華不實敢以諗於檀施者

  ○重修新橋募緣疏

  范龍圖詩云一棹危於葉旁觀亦損神他時在平地莫忘險中人余頃度婁水之新橋頗念斯語觀其柱欹材朽無風自搖承足之處支離不屬垂垂欲墮剎那失足便入魚腸吁嗟險巇乎危哉彭祖懸絙而觀井王陽望棧而廻車尊生之人不過此橋過橋者復不念險中人當誰望耶余故稍為捐貲且以論於同心者

  ○飯僧疏

  凈土即禪也飯僧與放生即凈土也離饑火得正命食非飯僧境界乎離怖畏得意生身非放生境界乎本迹雖殊不思議一也是故飯一僧與供養十方賢聖等無有異治一生與度盡恒沙物命等無有異兩者剎那運心與盡未來際永不退轉等無有異在修凈土者弘願深悲植此德本耳靜方禪師之說彌陀經也諸檀越之飯僧以百計放生以千萬計也此吾郡之現凈土相也吾聞優鉢羅花千年一開花既開矣各檀越勿生退轉心以圓此果可也余請先登以導焉

  ○化佛燈疏

  迦文佛坐道塲四十九年不說一字慧度僧造藏經千五餘卷不挂一錢蓋眾生現行具有檀那之因而法道流通或當時節之至於是慳貪蠲破勝果圓成娑羅向東而榮貝葉從空而墜矣嗟乎永嘉欲粉骨粉身以酬恩永明欲皮紙骨筆而繕寫况於捐此朽貫續佛智燈寔人天之福田豈衲僧之家具然而顛倒見無難遭想有情躭世樂委用恢等泥沙事涉法林護錢不啻腦髓將使閱百繇旬無一經徧四天下無一藏矣凡我同志勿受邪困若也祇樹孤園仍見黃金之布地庶幾吳門□練忽見白馬之追風

  ○募齋疏

  法輪未展先展食輪十萬八千人俱遊香積土雖然人人喫飯不曾咬一顆米是名不住相布施是名真法供養廣上人發願如是如是

  ○為劉居士題疏

  昔有龐居士擲百萬於湘流今有劉居士破家散宅行五千藏於赤縣神州其友不必簪紱而惟天親無著之相求子不必祿仕而以探微道子為貽謀行無人損心與天游富可使貧深悟無常之理化而無怛當乘大願之舟

  ○題古潭疏

  三峩高出五岳秀甲九州震旦第一山也余嘗為僧書云五岳之外峩岳最高六度之中檀度為上蓋以先施者今日為古潭舉之

  ○重建虎丘禪寺募綠疏

  虎丘禪寺者大吳勝壤西晉名藍為王珣捨宅之破荒亦支遁買山之小隱龍宮鷲嶺與雲日而蔽虧鳥革□飛極人天之鉅麗葢形家以眾大取小故南朝四百八十寺為最尊而釋子以弘法付僧故竺典五千餘函其恒轉者也盛衰相禪成壞本空始睿皇帝己巳之年罹鬱攸氏丙丁之罄曆元初屇陽九再逢突如其焚嚮邇不戢長□反風鮮應徵君噀酒無靈聽經石饒貯千頃火雲可中亭無恙一方明月丹霞全提正令若一佛二佛之可燒趙州橫肆宗鋒謂木佛金佛之難度堂堂像設莫捄頭然訿訿闡提懼懷腹誹疑護法之神通汙漫使太乙之定數堅牢生退轉心斷皈依種矣余聞而訶之曰是何言與是烏知佛恩之廣大佛戒之密嚴與何以言之今者八紘之內一紀以來遼薊則猰■〈犭俞〉未剪黔巫則干羽猶賒骨以澤量燐多夜爛而惟是吳水吳山晏然樂郊樂國豈非沿蕭梁有漏之果熏眾生慈善之根佛寶法寶隨蓮宇以紹隆刀塗血塗際棘林而跳出寧得歲以及此何戴天而忘之耶若乃茂苑長洲舊是管絃之地樓船簫皷慣為游冶之塲晨鐘夕梵雜釵釧聲鮑肆屠門溷旃檀供諸輕垢罪訌梵綱條歲月滋深天龍積慍出異災而徽眾委焦土以為師契經云共業所感者非耶夫共業所感者仍須以共業消之譬夫因地倒而因地興反手雲而覆手雨奚必待身為牀痤徧三千有若個地布金錢先四眾鋤其穢而淨者現舍有舊而新是圖天火有同人之文澤火有革故之象祝融峯清凉寺境在人移毗耶室香積邦土緣心造則三十二相重瞻善逝之真容五十三參復開彌勒之樓閣矣滇勿銖銖兩兩靳泉府之一毛故常剎剎塵塵奉檀門於六度援毫前導拭目觀成謹疏

  ◆銘

  原心亭銘(舘課)
  犀角銘(為王圭叔觀察)
  附復書
  天然几銘

  ○原心亭銘 【 舘課】

  三木未分渾淪一氣氣本靈虛陶鼓天地天地有心惟人攸寄圓顱方趾含陰抱陽中有王者巍巍堂堂經緯萬行綱紀五常人各有心心無形相焦火凝氷膈膜蔽障非心本初如鏡現相像本不有鑑常自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虗非罔覺應不失宗以靜為心心不屬靜喜怒哀樂竅於真性檻馬牢猿彌增躁競以動為心動即屬情欲也無涯聲色縱橫隨波逐浪醉死夢生是以學人識心為要既識真心觸機是道糟粕非麤神化非玅何以識之心有靜時靜而忽應不及思維未發氣象於此可知既已知之存養省察活潑潑地常惺惺法習而安焉先登捨筏亭揭原心至教是存銘以志警丹書竝尊

  ○犀角銘 【 為王圭叔觀察】

  非熊非羆厥獲維犀利用行師非金非玉厥觴維角大斗斯酌文武孝友執訊獲醜彤弓兕觥燕喜則有叔作寶尊章帝之佑有酒如淮有福如酒王氏子孫永保受

  ○附復書

  明公文武忠孝世濟其美往者絕鯨波劘虎穴廓清三韓撫定卭□有存與國拓土疆乏殊勳而讒人蔽之未耀於光明天用錫金殊物以彰公之功此嶷者角也無謂玩物杳杳冥冥其中有精若照鬼之鏡驅山之鐸公輔之刀除毒之劍濯河之璧記事之珠龍濱之墨自公佩服以來必有鬼神潛衞吉祥咸集而公不自知者陰符經曰食其時百骸理以為如意乎手食也以為假山乎日食也手食日食孰口食親乎琢之為杯日飲醇酒數斗必收刀圭之用以堅報主之身何則蟲之蟄下聚於足犀之炁上聚於角犀與蚌不同類而其採吸月華則同蚌得月則珠生犀得月則紋生皆通靈之物也曩聞之劉大夫在海南見一犀觥等犀也而實之以酒浮光晃耀跳丸盪摩晝輪紅而夕輪白劉不解郤之惜此夫叔夜之失石髓者也犀角度三尺以上此自犀中龍剖之必有奇治以為杯寧待邀明月明月自貯楞嚴所云十種仙人有堅固日月而止性命者公坐進此道矣公若曰吾趣向宗乘十種仙人法塵影事未足當吾犀辟也則請以觴借野叟為一日之用野叟試其何如杯銘應教作數言則游方之內者也

  ○天然几銘

  南海之南輪囷離只棲鶻屯雲騰蛟致雨其生也不知幾千年其來也不知幾萬里君子所憑能勝則喜

  ◆誥

  二十八宿寶硯誥

  ○二十八宿寶硯誥

  龍尾之質鳳池之凹端州東井昆吾寶刀真如兔角贋如牛笆神藏鬼護余也實遭其紋柳浪其韻雲■〈金敖〉不砥而平不危而高月尚圓魄斗轉星杓如玉有筍如琴有軫非鸜鵒來乃璇璣本如手之膩文心是引石室參羅雲臺可凖婁明雖瑩混沌詎損昔余東壁子虛長揚爾不余拙亢彼奎草今命爾翼畢世相將余如木鷄觜距忽張月氐非遠芝房非祥塵土腸胃守黑乃臧延於世冑箕裘之藏歲次鶉火日中星昴大史氏著寶硯真誥

  ◆像贊

  定光佛像贊
  大士像贊
  十六羅漢像贊
  佛贊
  達磨像贊
  飛霞大仙像贊
  希夷像贊
  緱山玉太史像贊
  奉常沈日峯像贊
  馮少墟橡贊
  施奕之像贊(有序)
  宇溪陸隱君像贊
  陳丸餘像贊
  馮忠襄公像贊
  海道人像贊
  覺虛師像贊(有序)
  題延生像贊
  夜臺禪師像贊
  諸德祖像贊
  得岸杲公小像贊
  沈華齋先生像贊
  周虞卿小像贊
  盧原甫像贊
  題蔡道寅小像贊
  環溪陸居士像贊
  塵隱居士像贊
  周公美像贊
  吳江村像贊
  施沛然像贊
  沈海□像贊
  澄源上人像贊
  孫儀蜃像贊
  丁南羽像贊
  喬方伯像贊
  劉松野像贊
  夏有之文學像贊
  吳問生像贊
  姚五山像贊
  潘泰鴻像贊

  ○定光佛像贊

  木佛不度鑪金佛不度火四大所和合孰是真法身定光是何人幻形亦常住水浸浸不爛火燒燒不著父母所生骨堅固如金剛或名長耳僧或名宗慧師游戲大神通而依寂光土以依寂光故無把茅蓋頭莊嚴此道塲坡公猶欠事有□檀度者見佛亦非難錢貝不唐捐人天成善果

  ○大士像贊

  兢伽剎內古如來又何毫端現寶臺欲識大悲真面目十方鐘鼓普門

  ○十六羅漢像贊

  獨有一尊者過海不赤□□□何物行初無一物著

  ○佛贊

  火燄轉法輪象上無轍迹欲知不二門無智亦無得

  ○達磨像贊

  依經解義三世佛窟離經一字即同魔說佛魔俱掃是繫驢獗曠然無聖解語非舌瞻對師容少林衣鉢

  ○飛霞大仙像贊

  文皇本固時胡瀠奉 詔旨旁求汀海間歷□徙為爾忽日開□面云類純陽子虬鬚而鶴骨臞肥稍異耳清都故翱翔塵世亦覯止鏡光因像現鐘聲隨叩起飛霞若再攀頂禮首重稽

  ○希夷像贊

  白驢入華山劍客心已了猶嫌愛睡歌不如一宿覺

  ○緱山玉太史像贊

  氷壺方潔玉尺鎮浮介不崖異和不比周盎今如春肅兮似秋畫地而蹈虛已以游履盈若墜疾惡如仇振衣千古撿鏡九流胸蟠錦繡腹貯墳丘單辭月旦尺牘天球氣劘鹿角聲動螭頭鶴鳴子和克紹箕裘魯前周後國論家謀無子牟戀懷杞人憂不朽著述秀甲九州平視元美齊肩用修若相門之有相則贊皇忠宣之儔吁嗟乎修名既立大命不猶將託豪翰寫神照終愧於道子與僧繇

  ○奉常沈日峯像贊

  東海鍾靈婁多耆碩公也後起先民時惑方潔氷壺持平玉尺不競不絿有孝有德神祖端居釜鬵相隔天官子部升观靡測姚江高邑克舉其職公鼎為三聲光奕奕勁骨冲襟朗鑒淵識周踐望郎星霜數易爰從民譽首正選席抑躁懲貪表微揚側舐犢柔情冥鴻健翮老洫成怒我道正直瞠目雲霄初衣蘿薜挫廉剷采息交掃迹蘭剪方悲梁傾見迫筮仕花封民巖洞晰澤□不覃弊罔不革或尸而祝或社而稷入棘程材以充貢藉爨下收桐璞中辨璧寸晷槱薪為國□□文苑循良不磨史冊傳神寫照索隱探賾身無私藏半鐶寸帛口誦白華目迷赤仄君賜為養親顏以懌甘毳之進廁■〈犭俞〉之滌尋常稱孝度越千百憶忝維桑從游交戟月旦子將玉山叔則音容雖杳風義如覿豹變之一班可窺虎頭之三毛或益□

  ○馮少墟橡贊

  亭亭鶴骨噦噦鳳鳴德符春藹正氣秋澄萬物同體一介必矜白玉絕纇朱絲為繩茂叔之胸中灑落子輿之璧立崚嶒聖脉獨契關學大興自南自北如車指路橫說竪說如水建并?令其隱也太華增而重其出也黃河忽而清豈待形求於巖野固將金鑄於帝廷者耶

  ○施奕之像贊 【 有序】

  奕之為七閩大將軍之從子少從將軍學書劍已復解音律盡其玅理吳中老宿往往避匿以為弗如然又携陰符一卷日箋且誦嘗以訓兒絕口不及琴襆箏柱間冷淡生活欲有所用其未足也兒十三善劍槊
  施於東海蝥弧甲族武溪馬援樓船楊僕將門有將知足之足自隱於聲若沉於陸絲不如竹竹不如肉天籟人籟滿谿滿谷出塞入塞之歌大垂小垂之曲惟殺奪之自如知雅歌之可續能走胡騎於參差能挫秦威於鉛筑有兒墮地氣吞牛劍舞崩奔夸逐鹿乃知壯夫弦上之聲如道者桑中之宿吾安得以伶師琴友而目之哉

  ○宇溪陸隱君像贊

  是廣顙而豐頤為有道之腴是白□而方袍則隱德之儒于思戟張若抵掌當世而便便之腹又可容數輩而貯群書人以為受計倪而耦陶朱我則欲進君於松陵笠澤之間而與俱

  ○陳丸餘像贊

  何然而不肥以不食五侯之鯖也胡然而不癯以不齎千里之糧也以為任俠豪而常守其括囊以為禮法士而嘗遊於醉之鄉蓋君家有孟公有仲舉而立乎其中央

  ○馮忠襄公像贊

  吉甫文武張仲孝友佐 帝中興象天患斗立德立功可大可久堯階指佞虞廷代狩禹鼎伏姦□匜照蔀神策天閑宜左宜右彤矢登壇金章繫肘斤斧寬髀昭蘇枯朽挽童牛鼻扼風馬首戎消於莽鳯鳴於阜伏鉞臨邊素書夙受熊羆桓桓公侯紏紏刁斗秋閑氊裘夜走出將入相鷹揚□負營丘尚父召南壽耈詘彼賈餌堅吾墨守卒賴訏謨以驅小醜釜銘五熟秬錫二鹵礪山帶河周前□後廈庇萬間被覆九有黃裳元吉自賁無咎神宇摹清情田寫厚營海其目補天其手信社稷之元臣而韓范之為偶者耶

  ○海道人像贊

  頭陀刻苦羽人瀟灑以清凈心游翰墨海米顛之絕伎可追玄度之家風猶在

  ○覺虛師像贊 【 有序】

  覺虛開堂吾郡北禪舉揚宗乘以佐講經人得聞所未聞及讀雪浪此語乃知曹溪衣鉢信有所自吾嘗論法華以貪起教楞嚴以媱起教華嚴以癡起教雪浪每首肯之覺虛於此必不疑也於其行贈之以言
  虛非不覺是覺亦虛太虛同體無欠無餘僧繇難貌海墨難書洞下兒孫其解此者與

  ○題延生像贊

  長松落落白石齒齒揮塵談玄韙哉二士

  ○夜臺禪師像贊

  歲在甲辰夜臺訪余南屏請書牓書三於五臺曰金色世界於峩嵋曰銀色世界於補陀曰琉璃世界丁未又書離垢世界以寘九華先是丁酉余游九華有題額三大字寺弗戒於火而余書獨存似有緣合師之屬余書以此乃其意已在此四世界中矣今其投身大海蓋與琉璃世界相應也因瞻遺像澘然贊之假四大以成身還四大而莫靳斯造化之逋民非覺王之所訓惟其生也若浮故其死也若游原以水而入水乃在流而返流不受逼於四山奚妄認乎一漚枯情塵於沃焦之土而盪壽相於□之洲嗟乎普化搖鐸而入雲吾師捨筏而蹈海末後一句希奇精彩龍王順風而迎象眾望洋而駭滄溟之水皆立金剛之體不壞清凉山上腳頭禪寂滅海中得自在

  ○諸德祖像贊

  皋門安隱燕市藏名騷人劍客畵史墨卿五雲彩筆五岳豪情太丘之道自廣季布之諾不輕躬昂藏而玉舉神瑩徹以霜清雖能摹其形照而安能寫其心神

  ○得岸杲公小像贊

  萬像森羅內有茶星應真方廣乳花滿缾是甘露滅是幽蘭馨飽能使消老可復丁道與之貌天與之形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拉陸鴻漸而遊趙州之庭

  ○沈華齋先生像贊

  先生之少也周貧給乏而恥言治生先生之壯也含真葆和而善譚長生先生之晚也灰形滅質而卒歸無生嗚呼其斯以為華齋先生

  ○周虞卿小像贊

  溫乎其度烱乎其衷奕如搜句思詩有覆某功尚書期會曾不顧名岳遨遊道不窮

  ○盧原甫像贊

  原甫自號珠江漁父既書弁卷首復為題之
  元氣為舟才情為柁泛學海之茫茫遵驪淵而得路緣簑青笠製荷芰以相參空鉤意釣棄陽鱎而不顧賦心故楚澤之騷狂態乃桐江之故

  ○題蔡道寅小像贊

  井丹高潔季野春秋外晦內朗人貌天游啟期三樂孫公四休寫經成篋退筆成丘無心道人有髮緇流是以欣然而常笑浩然而忘憂其鹿門居十之儔歟

  ○環溪陸居士像贊

  素封之富富於錢刀心雖薄之亦是以豪學士之富富於經史亦既兼之不為羔雉其居也一息而千秋其游也每無糧而千里易稱嗃嗃見家政之肅雍詩詠振振樂子孫之蕃祉實市隱而天游非說鈴與書肆

  ○塵隱居士像贊

  此余丁亥年為平湖馮季山先生贊也申午先生已千古贊所謂東方避金門者竟不及酬今為欽仲再書感慨係之矣
  神儀靜適韻度矜莊其志則潔其行則芳乃繩乃矩肯搆肯堂孝友立家既稱萬石兄弟競爽亦曰季方覃精素業標異青箱賦三都而籍甚抱連城而未償下澤欵叚得少游之閒曠園林山水類仲長之徜徉方且結羊裘而著書於竹徑行將侶曼倩而避世於帝鄉猗歟人能畫先生之色澤我能畫先生之肺腸

  ○周公美像贊

  斯人也吾見之彥輔之室矣此其避人而耐老者耶吾見之季長之堂矣此其讐經而顧曲者耶吾見之金馬之門矣此其歲星而甘否者耶吾訪之苕溪之濱矣此其釣徒而華屋者耶豪於酒癖於書隱而文俠而儒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畫史能寫其外之癯而不能寫其中之腴

  ○吳江村像贊

  圖書彛鼎琢玉雕金人食以耳汝衡以心璞中剖璧爨不賞音芾耶瓚耶風流可尋昔人陶隱居云不仵無益之事何以悅有涯之生庶幾似爾之槩其知爾之深者耶

  ○施沛然像贊

  陶弘景龐安常註百草汎三航惟沛然之□頑青雲器白墮鄉肱不必三折而眼可見垣一方儒耶仙耶吾安得而罄其藏

  ○沈海□像贊

  其研四聲□八咏者耶其釀白酒留回仙者耶鶴骨雖癯桃顏則腴其鹿門襄陽其列仙之像者耶

  ○澄源上人像贊

  欲堅精進幢先披忍辱鎧天目舊袈裟恥為兒孫賣求劍似刻舟一漚見全海貌悴而骨剛願力終不改

  ○孫儀蜃像贊

  白眉最良美髯則賢謙謙君子壇宇自閑曰恭曰儉不敢為天下先方踵星辰之履忽廢蓼莪之篇人謂君以世祿之家燕處超然我謂君以無涯之智將結為大年

  ○丁南羽像贊

  布急私交式取不訾以諾以輸君則衷之好義生風緩急詎辭冠則如箕飲不盡卮人■〈言冏〉其扃爾固吾圉和同禦寇百難斯舉人癖於錢爾癖於書孝友家摹萬召之餘遺範如存芳聞未謝蓋生而為德於鄉沒而可祭於社

  ○喬方伯像贊

  卓爾道骨冲兮素心濯濯氷壺皎皎玉繩有千仭翱翔之氣而守之以盈有百鍊不折之才而御之以誠文武是憲夙夜惟寅其謀國也先機於蓄艾其居官也後困於積薪未老懸車惜哉干城廉鑑一書作我儀刑

  ○劉松野像贊

  使道而可告則人莫不告之於其親然佛之言大報恩也在皈依三寶而染慈親以歷刼之神方松野之守師承詘檀度而自比於韓朱之外臣也且不知寒山為何如人及其四山相逼一念迴光而曰我立寒山則已超之乎去故而即新蓋疑而信者為龍華之廣額信而疑者有凈土之迷津此其聞之相去曾何止於隔塵君自以為寒山而吾以為龐蘊之後身惟是還金之密用終為易簀之正因一家眷屬幹蠱□薪斯言也為朱子提綱而說法亦為居士寫照而傳真

  ○夏有之文學像贊

  夏有之文學余門人也其為人坦中無競外落拓而內行醇至與人交傾蓋如故久要不忘人樂近之性不喜問治生游跡幾遍天下所得橐中裝隨手散去環堵蕭然常自謂當以樂死竟阨下壽身歿之日家無餘貲所藏者特余書畫數種其子長春文而護撿不愧王謝風間出遺像相視宛然笑語可呼也因為之贊
  同塵和光鞠躬履方不為理窟不為智囊不陶糠粃不謀稻粱土木其形龍鳯其章于思華元殊毛謝郎標格興會雲上霞翔其人雖往其儀不忘肯以化鶴而戀亡羊碧落空空曙星煌煌已游八極當歸眾香

  ○吳問生像贊

  心樂名山門有喬木行既亢宗惠能收族敦念本源剏修祠屋若堂若封增膏增馥廣水為梁荒年為穀書破五車筆盈五簏豈惟眇封君之素貲蓋亦步韻士之芳躅

  ○姚五山像贊

  時游畵中山雅有戶外履元方難為兄季亦難為弟

  ○潘泰鴻像贊

  淵然若冲頹然若侗家聲世業令德孝恭繩其祖武綽有父風寄情簪組樂志雲松座上客常滿苴中酒不空其斯為泰鴻之德容

  門人徐士竑
  許 經閱
  容臺文集卷之七終

  ●容臺文集卷之八

  華亭董其昌著 冡孫庭輯

  墓誌銘

  ◆墓誌銘

  封簡討少微許公墓誌銘
  寺少司馬吳來儀公墓銘
  黎平府知府葛川喻公偕配王恭人張恭人合葬墓誌銘
  中書舍人許玄祐墓誌銘
  別駕澄源潘公墓誌銘
  沈高士公路墓誌銘
  程栁汀隱君墓誌銘
  王隱君墓誌銘
  墨林項公墓誌銘
  徐豫菴隱君暨配王孺人合葬墓誌銘
  處士宇溪陸公暨配張孺人合葬墓誌銘
  龍安府照磨怡泉許公元配沈孺人墓誌銘
  許伯上配鮑太孺人墓誌銘
  王母季太恭人墓誌銘
  祝母陳孺人墓誌銘
  參軍靜吾賀公墓誌銘
  大學裁吾汪公墓誌銘
  劉母吳孺人墓誌銘

  ○封簡討少微許公墓誌銘

  海虞封太史許公為諸生時京山李本寧先生序其集行於世矣後十有三年而長公太史屬不佞昌為埋誌讀其狀多序集時所未盡者敢按次而論之曰公名某字某自號少微居士厥先有貴一公者始居海虞貴一生子安安生怡晚怡晚生王?勿王?勿生■〈日上永下〉■〈日上永下〉生鎦鎦生神武衞參軍汾是為秀峯公之考也秀峯公家擅素封豪奢自亢族有訟其田廬為未析之產者既判不直業有牘藏邑中乃賂書史且滅其籍無已又盡燬通邑之籍而以為公罪拷掠備至公不誣服搜其家家人怖散并失公所在無何而直指下檄郡佐覈其實事得解乃公密倩隣導夜走百四十里效秦庭哭為直指哀憐也當是時公年未舞象邑人稱為智童孝童云弱冠補博士弟子即卑卑帖括博雅好古冀為當世鉅儒其學各有師承經史學得之趙文毅公陳莊端公經濟學得之曾魯川公而趙公子玄度陳公子抱冲皆藏書萬卷公與周旋久揚扢甚習漁獵古今貫穿時務凡山經地志與河渠水利農田兵制無不精討前後邑宰如江夏叚侯試士發策皆時事之要士莫置對公風簷條議燭跋請續鑿鑿中窽段公擊節歎賞目為臥龍邑數困於無年征輸不屬叚公患之公請履畝相視捐其積逋裁其羡稅而復葺其塍圍以時捍患叚侯以扁舟借公朿度邑中利弊犁然縷舉見諸行事言不及私也藍陽耿侯喜談名理尤善韜鈐公與上下其論聲氣莫逆嘗密迎公詢武候公陣法亟稱得未曾有郡伯朱公禱雨有應試士以甘雨賦公援筆立奏賦一千三百言似出夙搆郡伯大奇之每多士於郡縣有所開陳必推公前為致辭無弗歛袵長袖善舞多財善賈為是耶趙文役公里居有元咺之訟乃青裕子始奴事之後叛之者諸子衿少年連數聚黨以不辱黌序為辭莫為趙公明者公獨昌言於眾曰左袒非類不為黌序辱乎與二三正人白於臺察宵行露宿罔有寧處趙公即世玄度孤危益莫為助力公聲罪討逆義無旋顧奴子以重賄求解公叱之自是左袒者手足俱露咋舌匿跡及於正法公力也公雖公正發憤乎然不隨人作俠郡伯周公庭朴士士群起而蹋試院擲果中郡白肩背公伏首揮翰如故或激之曰公乃素剛何怯也公曰男子故當有怯時即亟携伯仲深入西山已而諸臺果大索群譟者而公以先遠莫之害及當事移怒於盧廣文將切責之公乃投袂起白學使者曰難非邑始禍則邑受李代桃殭固已冤矣又波其師不亦枉乎必爾則諸生請俱黜學使者義之并廣文置不問其忍事先幾又如此公屢躓名塲豪氣不挫迨長公成進士官庶常迎公養宦邸公駕而歷齊魯燕趙之墟吊古懷賢翰墨間作過常山祠北岳處謂一統之世不當仍石晉之舊移祠於渾源古也草疏且上不果長公邸中門清如水公衡氣消盡虔修白業焚香趺坐以持佛毌咒放魚鳥為常每有勝日游行郊關覽宮闕之壯麗朝會之填駢興盡而返歎曰京華之夢止此矣而世何入之深也時趙玄度以秋宮郎入都公與握手道故不勝感慨未幾玄度客死姻家為難旅櫬幾不得還公揮淚經紀喪事復竭蹷禦侮歸其骨師友深情生死交誼不愧古人矣先是癸亥冬 皇子生大慶覃恩公與元配其孺人例及封典待時乃給長公以甲子春授館職公得封如子官已而長公衘 命封楚藩已而竣於事方奉公命行營孺人之高敞而公不待矣哀哉公至性孝友多所收恤不治家人產而為友朋謀區畫周悉甚於自謀秀峯公田廬既於終世公坎壇赤貧家無儲粟而落落軒軒無可憐之色食可兼數人饌而或累日不食不言饑家距城一舍屬有所思獨往獨來蒙犯風雨涉水不避門者熟知狀輒為啟鑰或無所寄宿廵簷而行莫知所之暑月寒窓好集子孫談古今節義事泣數行下京山先生摸寫娓娓入微矣乃余反覆公之遺事若有所得豈其以魯連為師者耶平原之事公所謂排難解紛而不取輕世肆志而長貧者魯連矣魯連年十二而拄田巴之口公幼智同史稱魯連好奇偉俶儻之策談笑卻秦縱橫百折公雄辯又同若以文論則聊城一書豈思光所敢望公之宗尚吾知其為此不為彼也京山先生謂公合於張思光者有五余擬公於魯連亦然蓋非楊雄之反騷猶束晢之補闕云爾銘曰
  虞山芨嶪懸龍門談公振奇道乃尊豹駒鴻鷇旭始暾飛霜之哭雪戴盆無雙江夏何足論詞源浩浩渺無垠逸氣噴蕩幡原坤匣中佩劍秋水痕龍淵烈缺相吐吞以冠苴履清流渾群輕折軸白日昏摧其角距披其根人綱人紀夙所敦立義不解酬人恩有懷石畫康世屯謀野歷歷詹詹言飲不盡樽貽哲昆九苞符采高騰騫紫泥丹詔露華溫軺車北指依帝閽摩娑秦篆魯嶧焚高歌澆酒督亢村景先老筆獨闌飜上林羽獵夕藻繁珠書貝葉涉其藩木雞氣守游德園胡為歸來厭世喧乘赤豹兮驂玄猿靈為箕尾度奎垣怡然委順歸化元龍攄有奇離蠖蟠大招天問耳不類隹城埋玉雙璵璠過而拜者碑可捫惇史徵實永勿諼

  ○寺少司馬吳來儀公墓銘

  往公與少司馬吳公同肄學北雍也時大司成田公甲乙多士而余雨人受國士知游日暱因問兩尊人何狀皆抱風木恨矣每相欷歔泣下曰古人有親沒而三徵七辟不就者五兩人獨何心而事應舉哉第朝家令甲得追贈所生為地下光寵故不能自割耳已相繼成進士余浮沉宦路三十年司馬公敭歷中外杖中丞節奏最贈其尊人為中憲大夫四川廵撫都御史母贈恭人復自請告起家納言與 覃恩會載贈其尊人為通議大夫通政司通政使母方恭人贈淑人而不佞昌亦承乏春卿徼恩貤贈得追隨司馬以酬昔願於萬一司馬猶以罔極之痛余有同心從塞上授簡昌使志贈公墓中之石昌義不得辭也按狀公諱應道字自明別號來儀居士唐左臺御史少微公之後世居休寧之長豐里始祖太乙公領元總管之職國初遷桐城十一傳而至公自髫齓有穎異資授之書即上口贈通政儀亭公絕憐愛之嘗曰神太用則耗何况稚子雖就外傅多有暇日其執經家塾者十之三耳公既弱冠稍悟學殖易落韶年不再乃奮志力學寒暑靡間嫻於帖括色澤高華學使者天臺耿公有人倫鑒補博士弟子頭角嶄然有昂霄之勢而以試宣城遘疾歸在死法中時司馬公生九歲垂絕之日公手摩其頂而謂方淑人曰汝無憂後事有此子在吾為不死矣善事二尊人汝食報無涯也言畢而暝得年二十九耳哀哉追其遺行則太公一嘗遘疾籲天請代醫禱服勞裾不解帶太公六十陳牢醴以奉之集親賓以娛之季路負米之孝也述其遺文則有長謌云所憂非憂貧所憂其可休處處凌九霄行行戒深溝是茂先勵志之詩也假令嗣其年力三不朽事豈顧問哉長材厄於短晷英風鬱於促齡此司馬所泣盡而繼之以血者也雖然嘗一臠而知全鼎若司馬公之傳神寫照亦何止顴上三毛而已銘曰
  讓王之後華冑緜緜以任得民自歙而宣鍾祥儲祉誕此名賢雲生泰嶽江出岷川有孝有德既陶既甄筆花燦燦腹笥便便福謙可信佐善則愆飲不盡尊潛乃躍淵龍門亢族麟閣凌煙朱斿獵獵紫誥箋箋是眾父父是大年年何造物之尚缺終食報以得全爰述太丘之行以題京兆之阡

  ○黎平府知府葛川喻公偕配王恭人張恭人合葬墓誌銘

  穆皇帝登極之初臺省奉 詔薦天下孝廉之以行誼著者三十餘人於蜀則有若趙公頤吉來公知德而葛川喻公寔為之冠云喻公者今侍御公醒拙之府君也侍御以視漕至江南按次府君之遺事屬錢太史立傳而以墓中之石屬舊史不佞昌銘不佞昌習□御不敢辭公名應台字秉符號葛川居士司寇月梧公之從孫也公生而母王孺人有異夢蓋高僧再來之祥及髫齓即夙慧異凡兒每獨寐哺喃覓袈裟不輟司寇公奇之曰吾家待爾而大豈吾四十年宦路不欺之報乎甫十餘歲喪父賴長兄別駕公應豸者遵遺命撫育倍至公亦奉別駕如嚴君孝友之聲浹於閭里里有兄弟訟產者廷辨不相下有司折之曰何面日見喻氏兄弟哉訟者息爭而去甲子登鄉書與豸之仲子思恪者同上春官是時司寇壽躋九十猶及見一孫一曾孫成名真盛事矣公事司寇公最久司寇公有震隣之儆公獨身侍衞相依為命雖風木衘悲竟承先志焉萬曆庚辰中周公子義本房副卷首謁選得漢陽令蓋楚大夫蕭公良有輩雅重公固請主爵云公治漢陽以廉善騰譽兩臺薦剡無虛歲既就徵授廷評尋議改御史公怡然不屑曰擇官而仕無為也在大理執法明允稱文無害陞南虞部榷稅杭關人謂羶途公無膏潤齋廚蕭然若應高僧之夢也繇虞漕出守黎平不數月歸志浩然投簪命駕酒社詩盟石氏下里門之步鄭公題通德之鄉七十考終諸福駢集當代完人如公無幾矣公生嘉靖甲午二月十四日卒於萬曆丙申得年七十有七公配王氏贈孺人繼室張氏封孺人頃以季子侍御貤贈公晉中議大夫兩孺人竝贈恭人公既沒而漢陽士民追思循吏請於學使顧公祠之名宦蜀之學使杜公亦采輿論祠公於鄉賢蓋司寇公與別駕已相繼尸祝而公復相從饗於孔廟之側祖孫兄弟咸列祀典喻氏積善之慶未有艾也合葬於城北石寶山之陽銘曰
  惟神不滅惟生有自孔釋手携祖孫世濟謝氏芝蘭孫家荊樹令德孝恭夙標其譽處養潛龍出觀馴雉不豔要津而安冷署乃佐度支乃司關市我心如秤臣心如水五馬專城知足知止桐鄉遺愛太丘表里尸而祝之榮哀備矣義方虜貽澄清纘緒公侯之後必復其始不朽者名終酬者志琢石幽墟載筆惇史泠泠素嵐垂芬千■〈礻冀〉

  ○中書舍人許玄祐墓誌銘

  過甫里不入許玄祐園林猶入輞川不見王裴也玄祐致身清華如司馬相如吾丘壽王而恬退好道蕭然有物外之致乃其殁也以哭母故遂成死孝士何可以一端測哉玄祐諱自昌其先太岳之胤宋淳熙中有自江右尉吳江者十餘傳而遷甫里又四傳為郡幕怡泉公以孝友好誼聞於鄉邦即公父也公配沈孺人舉子不祿卜簉得陸太君實生玄祐玄祐少有奇表廣上而豐卞少讀書即好漁獵傳記兩漢四唐之業築倉而藏之飲食其中不屑屑為經生言既遊南雍登覽江山志意抒發四方名士皆折輩行與交顧數奇屢阨京兆試玄祐慨然河清詎可俟哉而以為吾二人憂遂謁選得文華殿中書浮沉金馬日以揚扢風雅為事輦下豪賢之會坐無車公不樂也玄祐居邑邑顧不自得亟請假歸侍郡幕公夫媍細詧聲氣宛然孺子慕也而代郡幕公為德益力歲凶則減半平糶屑粥療饑所全活甚夥凡里中徭役最劇者率身任之不以煩桑梓先後燔責劵無數未年產益落然族屬故人之以緩急告者未嘗不捐歲入應之也玄祐既負勝情又以閒居奉親治圃葺廬水竹宜適杖屨相隨養志甚篤而丘壑神情愜隱殊蚤客有以驅車諷者輒笑曰池頭鳯何如海上鷗五侯鯖何如千里□哉與玄祐交者吾邑陳徵君景陵鍾伯敬山陰祁夷度及不佞輩咸樂其曠逸花時柑候命駕相期雀舫布帆間集梅花墅下開簾張樂絲肉迭陳而微窺玄祐意顧曲選舞總借為萊綵娛者迨郡幕公捐館舍沈孺人繼圽窺園之日遂以少也惟昕夕侍陛太君起居稱藥量水不能刻晷離左右已太君病脾度且不起即有以身殉之之志預為戒敕諸子微及後事家人方訝其不祥及承諱神氣綿惙已不可為猶匍匐成喪以勞毀卒卒之前一日里人聞有旌幢導從喧闐於市者為往生之驗云玄祐性闊達雖生長素封不問奇贏子母事生平以讀異書交異人為快所居與陸天隨故址近為剔莽搆祠祀之刻其唱和詩他如盛唐名家集行世者多出其校讐皈命西方夙期出世名僧靜士密與往還而內行薰潔動循矩度事寡女?穸禇氏終身如一日厚嫁姪女過於所生屬纊之前猶以女?穸節被 旌為摶纇簀上至郤醫流涕以死奉母如玄祐死生皆無憾矣當玄祐有嫡母喪乞余文為誌墓中之藏去此幾何而其孤元漙復以陳徵君狀乞銘玄祐有如歐陽公所嘆方從其遊遽哭其死以為身世一大悲者然玄祐多子孫皆有雋才平泉樹石可保無恙而青緗之學昌顯於世者孝子不匱天意固可俟也所著有秋水亭草唾餘集樗齋詩草樗齋漫錄生卒詳狀中銘曰
  其仕也為親而不祈一命三釜半綸不易溫清其歿也為親而不難一殉相見黃泉唯諾必應是其以近臣為隱人而以才子為孝子者耶閭史狀之國史銘之誰曰不信

  ○別駕澄源潘公墓誌銘

  始余讀顏氏家訓其所以朂有造廸吉康者詳哉乎言之也及觀魯公家廟碑奕世載德繩繩繼繼靡非聞人乃知隹子弟即為賢金祖門第之高有以耳海上甲族自潘恭定公後重賢疊肖其聞人更僕不數而恭定從小有別駕澄源公者又恭定公所素奇為國器者也公有聲太學久不得志於名塲乃應 詔入貲拜大官丞所署內法酒故多乾沒公有心計輒釐其弊尚方器物向用瓦缶公捐俸稍以銅鉛代之且絜為令所省不貲堂庫出入年久耗損數百金廵使將按籍彈事勳卿攢眉無以應公積有麯價贏金充額得免吏議處脂膏不自潤而所全甚多其才優幹濟皆類此久之擢汀州半剌居溫州公之喪服闋起補慶陽地屬邊徼專督軍餉公申嚴約束給散以時將士悅服府有悍卒訐其營長公援律治罪凌土之風為衰止焉甫兩月奉檄攝郡篆廉平不苛禱雨有應秦邑士民交頌比入覲事竣公已倦游賦歸來矣公歸而秦人之思更數載不替祠桐鄉而碑硯首也寧俟以一第重哉先是溫州公之殁也公獨侍湯藥仲氏遠宦季尚冲齡公封識遺橐即一簪一履不敢私啟泉有持均分之說者公力郤之推以予季壬人莫得其釁焉變囂喧為雍睦有以也邑有踐更役諸從兄弟爭相訐公直代有其鉅終其身不自功大都以儉德厚道斤斤自將室無姬姜奉鮮華侈所至郡吧大夫皆重之若江右劉黃門作令時就公問政信其不欺東郡畢大司農司理時為公發姦多其不較即有武徤吏中先入語始未嘗不耽耽而後竟心折也公有僕楊仕從媍翁家來賴公貲行貨江淮間驟富以終訟凶楊族乘危攫其藏不盡不止或謂公曰如楚弓楚得何公曰奴不吾負無過亂門足矣公所居直學宮之陽諸生陳言上官當毀其墉以廣學宮之路其詞不直賄眾可已公慨然曰世有□宅為寺者矧學宮乎吾何愛於家衖眾亦無以難之也識者評公孝謹如萬石君惡聞人過如馬文淵未嘗臧否人物如龐德公柔和忍辱如張公毅言言不愧矣壽躋八十高朗令終諸子若孫皆以文行才美濟縣官之急豈非盛世完人哉公曾孫余孫壻也稔知公生平而銘之銘曰
  仕不必崇班要之營職隱不必深山要之寧極既柔且謙師聃與易閨門肅雍鄉里矜式蓋無懷葛天之民而恭定公之遺則

  ○沈高士公路墓誌銘

  天啟初年禮部奉 詔移文海內求巖穴佚才有所纂述可為 實錄用者所司以聞於時附麗而起者甚眾兩都九卿之署各自修誌誌成其秉筆者各予官郡倅或中書舍人而江以南大雅之士如沈公路臺使者張公式廬表宅欲以光茲選公路傲然不屑曰方有幽憂之疾未能從也比余入朝而大宗伯閩中林公詢吾鄉勝流其某輩余疏其姓名公路在焉方謀削牘而黨事起高木風搖無論繇蘖矣林居以來慰藉相屬今年公路五十余賦詩為壽又作草堂圖比之鴻乙而公路已彌留不及見嗟乎公路剷采逃虛遂狷介之性似靜者其結客振窮挾湖海之氣似俠者其憤世放情寄聲色之游似達者至夫沉酣竹素讐挍魯魚聚可汗牛藏無游蠹斷簡必續僻事能徵又今之博雅君子也然而坎壈盛世奄忽逝波宅相僅託於陽元血胤竟同於伯道不亦可悲哉公路所交善惟婁子柔李長蘅兩君子狀且傳而其子穀似泣請余誌墓中之石曰治命也何忍辭公路名弘正自其十二世祖都遠守楊州始遷蘇居郡城之烏鵲橋已復徙嘉定之青浦為江東之沈六世祖思善以好義表其閭曰旌義子輔娶於瞿夫媍篤孝直指請於朝表其閭曰雙孝有四子修職郎槩其季子也槩生燆燆生應元世以耕讀亢厥宗而應元之子太學生昌德字叔懷者最著則君之父也君生而岐嶷至性過人年十六文藻飈發華亭故宗伯唐文恪公誦其行卷大奇之曰此我輩人也叔懷公課子嚴君已弱冠猶欣然受杖無迕視居母喪三年柴毀不御酒漿族黨咸嘖嘖稱孝子孝子云為文高朗自喜調與時背三試不售二竪相侵遂絕意制科之業顓以稱詩為事所著蟲天志小名錄枕中草為世所賞譽詞客酒人坐上常滿即有匄貸未嘗以囊澁解嘗僑居海上余友陳太僕子有與定忘年交後以論文失歡客有與君為難者余嘗諷太僕曰兩賢豈相厄哉太僕亦悔然君自此與海上聲跡都絕矣歸於邑城有水石竹林之勝尊彛書畫之賞客贈以東坡雪堂玉印因顏其堂曰春雪賦詩亦命之雪堂集志所存也君嘗自謂富於黔婁健於叔寶壽於長吉雖復五男不有聽之冥數子姊之子曰穀似更有遺命以叔父昌國之長孫竝繼宗祧書籍田廬分授有緒蓋困於市義死之日家無餘貲云穀似秀而文足繼君之素業將以此月二十一日奉公之柩葬於江灣之先塋元配孺人李氏先一年卒別有誌銘曰
  昔白香山之池上詩云有水一池有竹千竿有書有酒有歌有弦者貧士不能致之夸士不能安之力能致之心能安之者公路也膏以明煎身隱則天全火以薪傳稱詩為大年豈羡千百歲之頑仙不為五十歲之樂天乎吾嘗銘王公大人之阡要以亟稱無愧者惟若士為然

  ○程栁汀隱君墓誌銘

  太史公曰陰陽家言使人拘忌而多畏自宋時賴文俊董德璋以青烏之術著於歙而歙之慈親孝子惕於禍福之說行營高敞數十年不能成一兆域者而素封之家為尤甚信乎以金注者惛也程隱君栁汀八十時其子繼志走幣四方求酌者之什再易歲而以世父參知公之狀乞余墓中之石且以葬期告是所謀在地下不在地上者其孝可念也程之在歙者皆著姓而況川之程則自唐中丞澐始宋時則少師珌有洺水集行於世數傳而為文和文和之子九峯鄉里稱善士有丈夫子七人長為隱君名灼字見甫自號栁汀習見家世修計然策牙籌之與親駔儈之與使非其好也乃從掌故家游繙經閱史幾於遷業九峯韙之柰家督非君不可而君自度不能竟學廼修息吳越間鮮有遺策自謂用其所短反以見長蓋出納在手高下在心者垂四十年而子母錢與六弟其之一羸一縮截然分授歸於至平雖童奴廝養無有腹誹唇稽者友于睹矣祝黃門石林作令時行鄉約法察舉君以為約正里中有疑事每以相質君不任受德不受任怨而至於緩急之際密有幹旋或捐橐解紛終無知者故有長者之譽其理家也衣不重帛食不兼珍禽蟲之屬不忍恣刀俎以供口腹儉德如此而作宗祠建書院不惜鉅費以成壯觀至書院名九峯令昭示子孫知嚮之輟學非九峯志也君之八十也余友陳眉公徵君為譔仁壽堂記君讀之曰仁則吾何敢知里巷小善逋者蠲疾者藥亡者櫝力猶可勉我子孫無以老耄而失我時以告我可也嗚呼假令司命者多假之以年君之為德於鄉者寧不與遐齡竝暢耶生卒婚媾之詳具狀中不復贅銘曰
  染與淨何常淤泥有蓮花雅與俗何常貨殖有儒家政以孝友成人見其老而彌劭富為仁義附猶惜其生之有涯

  ○王隱君墓誌銘

  古之學者耕且養三年通一經近世士人一事佔俾何能復問家人產且恥言耕况賈乎有隹子弟能服賈為父兄勸學此孫武三駟之法所謂一不勝而再勝者也武林王見石先生有三子皆負雋才先生既屢躓棘闈以食貧故不能一意竟學於時仲隱君長跪請願為家督持門戶修什一之息以供朝夕年踰舞象即以賈起家見石先生始得將長公季公跳身就四方都養之維揚之海上之大滌山中下帷攻若不反顧先生舉明經季公亦對大廷登甲第蓋至季公迎二尊人祿養京邸而隱君如弛於負擔世稱樂有賢父兄寧知子弟之能成其父兄若此可謂豐年穀矣隱君名國柱字君奉別號潤菴系出晉始興文獻國初繇暨陽徙錢塘世著隱德七傳而為雲石公博雅慨慷振人之急千里誦義是先見石先生隱君則其仲子也生而有至性得膝下歡初割產僅用十畝會見石公有女弟無以為嫁憂形於色隱君輒鬻所受田治粧宗黨服其孝義友愛伯季二女弟終其身無閒言同舍生殁於他州訪其遺孤時加周卹戚屬有乘儉歲而操劵以窘隱君者亟償之比家既饒與相窘者數見曾不舉前事以重其愧即季公顯貴里閈皆屬耳目於隱君無若夫已氏之子改玉改步何隱君顧夷然故吾撿押若寒畯無驕氣也他所焚劵掩胔設粥施餌長者之事不勝書而武林述其為內弟沈無回孝廉經紀其家政令一意竟學稱天下士乃在無回七歲時心許之類有鑒裁者士大夫或難之矣見石公壽躋大耋祝觴無幾何捐館舍隱君痛欲絕凡三日而不起猶令人掖而就□次死孝哉死孝哉隱君雖韋布而修處士之行其緒言餘教以朂文學克家等孝友家聲方來未艾可傳已生卒婚媾狀中銘曰
  有以樂其親不必其樂也有以榮其親不必其躬也貧有所不辱滿有所不足此之謂荒年穀而豐年玉鬱鬱佳城千秋吉卜

  ○墨林項公墓誌銘

  陶隱君論書曰不為無益之事何以悅有涯之生世無達者鮮知其解其檇李項子京乎公蒙世業富貴利達非其好也盡以收金石遺文圖繪名蹟凡斷幀隻行悉輸公門雖米芾之書畵船李公麟之洗玉池不啻也而世遂以元章伯時目公之為人此何足以知公元章論書以端明為畵字蔡卞為得筆伯時故游蘇門蘇助之羽翅黨事起尋負之一死一生之際豈有達人之觀哉子京夷然大雅自遠權勢所與游皆風韻名流翰墨時望如文壽承休承陳淳父彭孔嘉豐道生輩或把臂過從或遺書問訊淡水之誼久而彌篤此外則寧狎飛鳬弗親軒葢郡守某以年舊請見雖復倒屣殊乖鑿坏為數日不怡其介特如此先是吳中好古之家浸尋疲于勢要搜括公以翰墨徜徉竟厥世不為他嗜以故廉者不求貪者不顧人以是服遠識繇斯以觀公之賢於元章伯時不已多乎公名元汴字子京項之先汴人也以扈宋居秀胥山里為甲族自襄毅公以來七葉貴盛有以孝廉令長葛者曰綱綱生贈吏部郎銓銓有丈夫子三人長生林丞元淇次東粵少參篤壽公其季也少而穎敏十歲屬文不難究其家學已念贈公既背養而太宜人苦節即仲致身王塗不遑將母吾寧以青氊故重遠子舍乎於是絕意帖括顓奉太宜人色養親自浣滌終身孺慕少參公忠孝大節公有助焉公居恒以儉為訓被服如寒畯如野老婚嫁讌會諸所經費皆有常度至於贍族賑窮緩急非罪咸出人望外曰吾自為節縮正有所用之也戊子歲大祲饑民自分溝壑不恤扞網公為捐廩作糜所全活以巨萬郡縣議且上聞牢讓不應終不以為德市閭巷聲有司益重之公□蚤謝呫嗶謂祖父遺經堂搆斯在不欲令子弟亦如達生之趣有六子各受一經嚴為程課猶子孝廉夢原六齡失母鞠誨備至孝廉蔚為名儒而諸子彬彬皆不愧王謝家風云云畵山水學元季黃公望倪瓚尤醉心於倪得其勝趣每作縑素自為韻語題之書法亦出入智永趙吳興絕無俗筆人爭傳購初稱墨林居士皇甫子循作墨林賦以貽之晚年意在禪悅與野衲遊因感異夢更顏其齋為幻浮且手題椑槥比於司空耒聖之誌生壙者洵稱達人矣憶予為諸生時游檇李公之長君德純寔為夙學以是日習於公公每稱舉先輩風流及書法繪品上下千載較若列眉余永日忘疲即公亦引為同味謂相見晚也公與配錢孺人殁數十年而次君德成圖公不朽屬余以金石之事余受交公父子間不可不謂知公者何敢以不文辭他若生卒姻婭之詳子姓曾玄之屬其京山先生行狀中不復載銘曰
  易著謙吉老稱儉寶孰藉高明而甘枯槁孰秉素心而事幽討今游古初神傳象表越山嘯傲長水潦倒清虗之鄉達人所保有嗇其躬施及國莩有杆其容藝窮文巧死何如生大夢獨晚向平猶惑彭祖為夭史銘諸幽聊識其小舟壑之藏韲臼可攷

  ○徐豫菴隱君暨配王孺人合葬墓誌銘

  澄江以徐氏為望族自其始祖本中以布衣奉高皇帝命使蜀辭官歸里朝士高之賦詩送別為國初盛事本中歸而出粟賑卹為德於鄉及至殁也當世名公若魏文靖王文端胡忠安業文莊輩皆哀挽銘誄語無虛美大書深刻傳布海內大江之南以碑板不朽先德者繇徐氏風之也數傳而有豫菴隱君及仲子弘祖復能修本中之業以高隱好義稱弘祖之母王孺人八十餘違養將歸隱君之藏匍匐五百里請余銘不忍辭按狀豫菴公名有勉字思安贈光祿丞柴石公之第三子十九罹父喪伯季六人以射覆法析產公一再得正室乃讓於伯兄而自處東偏之曠土是時家已中落與王孺人拮据修息竟復舊觀園亭水木之樂甚適也或勸之以貲為郎輒不應蓋公性喜蕭散而益厭冠蓋徵逐之交即秦中丞楊冏卿侯司諫皆周親相善時訪公公固匿避以疾辭亦無所報謝其雅致如此中年傷足不良於行晚而為盜所苦疾作卒不起僅得年六十公有三子伯仲皆王孺人出常與仲子弘祖居仲子好遠游所至必探幽窮勝傾其獨行嶔崎之士然每結束行裝則有戀戀趦趄之色孺人察其意慰之曰吾幸徤善飯足恃耳男子生而射四方遠游得異書見異人正復不惡無以我為念故仲子足跡幾所謂州有九遊其八者孺人成之也隱君不事纖嗇其蹷而復振所拮据修息者靡非謀室之獲已多泛宅之游孺人望衡築室令無垂堂虞季子弘禔生孺人字之不啻出入腹隱君卒先一月謂孺人季吾孽也若授產勿得視兩兒孺人不以為治命舉田廬鼎分之甲子歲祲米斗百錢孺人命仲子出粟以活餓夫歲數十石仲子今孺人所居湫隘將改作鳩材矣孺人聞墓碑在風雨中撤使甃而垣焉又辦祭田數十畝倡族人享祀嘗有所感憤同冡孫質之青陽張氏入門見其家無長物有素風則喜恭人躬紡績則又喜既而計部君自拭藤床恭人自進茗饌益大喜竟忘所白事歸歸而疽發於背俄頃竟尺醫云是疽非憤極不成非喜極不散今發矣當無恙後果然其虛懷服善識大體學士大夫所難也孺人有兩孫以學成列黌序孺人嘗同仲子之子卯孫朂之曰民生於勤勤則不匱今里媼之織者無數而吾家獨以精好聞學猶是矣張山人復有晨機秋圃圖名公題詠殆徧馬先是弘祖遊華山至青柯坪忽心動歸而孺人示疾自此依□下絕跡不出戶孺人八十為徵作者詩若文以佐祝觴迨乙丑目春及秋侍湯藥幾廢寢食以身殉孺人勞苦之曰無為死孝吾從而父已晚矣彌留之際神識超然令妻壽母不已兼之哉嗟夫隱君不喜冠帶交而孺人成其志仲子為振奇之士多林下風此如萊媍鴻妻雅稱偕隱可以傳矣生卒姻婭之詳具狀中銘曰
  布衣之豪動九閽家聲不冺餘仍孫市交客滿隨朝昏乘車戴笠氣可吞夫耕媍織素業敦不為皋門為鹿門幽人坦坦真足存龍蛇既厄孤鳯鶱善作善成貽穀繁寶慈寶儉合道言風雨如晦雲雷屯半榮半瘁同一根中分後合干將村管彤鬱鬱照墓門

  ○處士宇溪陸公暨配張孺人合葬墓誌銘

  余既為亡友參知雲臺張公銘玄宮之石矣公有遺文狀其仲姊及宇溪公公子超越皆遊黌較負儁聲問業於余即雲臺誌中從讀書吉州二藐孤也翁媼葬卒既久虛墓石若有待余不敢失亡友之誼乃無辭操筆按狀公姓陸諱瓊字思佩別號宇溪世為錢塘北郭里人諱基者生敬敬生華華生政政生水村公侖代著隱操水村公有三子公其仲也公生有至性八歲喪母屠哀踊如成人時島夷寇起水村公納婦稚於郭獨身跳伏視廬舍公登陴凝睇偵知寇退乃始敢進食既習章句穎敏絕人以水村公不樂儒去而習計倪家言甫當戶事水村公偕繼母賈得其歡心喪父如喪母喪繼母如喪父時哀踊也撫弟妹備極恩厚蚤敦伯淮之愛長而析箸非其意已公雖心計服賈而士行丙夜篝燈縱橫百氏博洽如經師出與里中兒論難皆屈服去里兒以是目攝公會有殺人當道者所棄屍乃公家匠也縣令騶呼適過之無賴子遂以誣公兄弟公慨慷申雪不數日而事竟白諸兄弟人人才公倚左右云江陵相當國量田議起公應縣教董其事下令以旬日報竣公側身塍陌目送手畫不爽銖寸悍長吏不能難反優獎之公自是始得脫踐更與張孺人專為家也未明起視臧獲率作視其勞者衣食視其下者先業益拓又不規規什一常貸賈人金數焚責劵一語許諾即赤手丐千緍與之無恡色有於某驟殁公撫其幼子迄於成立方某者欲寘宅力未給也而有遠行託公市之公如約有諷公此美宅何不自取公笑弗應俟方歸即推予焉隣沈叟素德公欲以田園賤售公竣謝之沈圽而恤其婺有加也王生搆於讐幾陷重辟公捐貲出生犴狴不責報邑令陰遣掾訪按里中豪某某擬聞之臺使者掾夙重公德望從容延問公為極辨脫三人於死卒不令其人知也其敦概重俠類如此公為儒不卒獨好與儒者游張孺人能識公意咄嗟治具閨中若無音響以是公負賢豪間聲益遠孺人生名族嫻內則諸訓家世豪舉而翁性儉樸甫迎車牽即敕新婦不得張樂入門乃易椎布操作而前尊章大喜事繼姑賈莊甚處妯娌如姊妹和氣照暎佐公襄大事動合程範析產非公意尤非孺人意也當公主量田事鄉胥縣吏以千指集其家晝夜旁干孺人為椎牛致酒勞問勤苦人人滿意去歲時伏臘輒手織縹錦躬炮甘炙以貽太安人撫愛諸弟時偕公為經紀門戶故參知伯仲得耑意本業浸達貴顯焉公既憐愛幼弟寰溪君欲令治儒孺人曰是孱而少神何可令獨困虀鹽哉佐公調護卒愈痼疾他若迎外媼撫孤甥公倡義孺人無不應者撿綜管鑰嚴而有體督二子就傅伊吾聲不丙夜不休孺人殁而公忽忽不樂稍縱意詩酒間時戚然有良友之嘆奄忽數年竟亦下世余讀參知狀而悲之然公夫婦可謂能行其志也內行整潔慈風穆如使公生前代必首應孝弟有道諸科列婦德於少君孟光間又何媿乎手投佳種旋獲秬芑雙鸞對翔兩瑴齊薦儒効彰灼斯其應矣公嘗有興作巨斧猝從梁墮葛衫中劃而膚理無傷無賴子鬻田於公迫負官錢腊毒衣帶至公所索釁公飲以酒出好言慰去之他所爭攘死公葢有天幸人以為盛德之報云年月姻婭具列狀中銘曰
  冀之畝恭如友皋之廡肅若俎唯德符如鼓桴以鳴厚同絃奏山輝璧川媚珠睪哉藏澤不渝

  ○龍安府照磨怡泉許公元配沈孺人墓誌銘

  甫里之許垺於素封非藉世貲也蓋謀室而獲焉先是許公之翁媼以家難廢箸蕭然貧也自沈孺人為冡媍不愛簪珥俾郡幕公用昌大而賈逐什一之息而家乃大饒或曰孺人有心計躬自操作與僮奴同勤苦亦賴有天幸舉無遺算斯二者孺人有之而非其所以造許之繇也家之將興必有內德相夫子以慈孝友恭而得全全昌有保之者矣按狀孺人沈氏崑山里人幼其慧性父母憐愛之為擇快壻得郡幕公笄而歸許能潔修瀡奉尊嫜稱孝媍時許翁多宿逋收責者叩關而呼無以應翁有窘色孺人謂郡幕公曰此家督事也色養之謂何於是翁析產郡幕公請獨任逋不及季季以此得息肩家亦起而不兄若者每當無年意不能無少□郡幕公周予無算而孺人更以妯娌情陰餽季婦無床第惑蓋終季之世靡誶語嗟乎婦言是用友于道缺許氏之友愛也以用婦言更著非家之祥乎孺人生子既壯不祿郡幕年將艾且莊孺人殊無意及副簉藉令孺人牽於帷房之愛不為宗祏計即財雖與眾共之非所以長守富也孺人則為求良家子得同里陸翁女餙以進與之相得甚歡已而舉中書君孺人為解襟抱懷中屬毛離裏不啻也時其寒暑調其飲食視其藥餌為之虔管鑰者若而年自就傳而授室而孫子婚對而賓客酒醴乾餱無問細大孺人是供即陸孺人無所加其愛孺人年六十七中書君徧走海內名公若文若詩若傳若序為母壽人謂中書君孝無與比實母慈所感也孺人成其夫孝又成其子孝可謂賢也已是宜銘銘曰
  先民有言孝衰於妻大岳之後潛德有齊而室不谿而情不携而熊是丸以愧彼牝雞琢石玄室而史為之題

  ○許伯上配鮑太孺人墓誌銘

  故太保新安許文穆公以純德素風刑于門內家法之美為當代士大夫所稱方其立朝已悼亡哭子而厥有成之者其長公配鮑太孺人實以冡媍代為家督云嗟乎盛衰之際人所難處也文穆之榮哀太孺人身閱之矣當其鼎貴不以盈及其殄瘁不以輕非以其能持盈故能定傾耶彼鬚眉男子憑藉光寵至使其父兄不可以死者矣何論閨帷婦太孺人於是乎賢矣太孺人生二十七年而許長公沒誓以死從絕粒不食文穆使保母諭之曰殉死易撫孤難請從其難者太孺人執志不回自經者再絕粒者又六日文穆呼天而泣再遣保母致語曰亡子之孝媍之所知也老人身半枯矣而忍重悸之乎有親不能養而遺以身後憂亡子不瞑矣今日之事所謂死重於泰山者也媍其易慮庶存孤以安我太孺人迫於義奄奄床褥間泣謝始進粥糜終三年不絕哭積哀成病數瀕於死至三孤成立而自謂可弛於負擔也太孺人雖無年抑有不欲盡其年者矣令甲節婦非六十者不得旌其以子貴貤封者亦不得旌太孺人格於令弗被旌也諸宗親乃私謚之曰賢節而不佞昌文穆門下士且受交於長公者不敢不以文辭而誌之曰
  太孺人者鮑氏名靜華撫州倅獻旌長女贈中書舍人許伯上之元配太保文穆公冡媍也太孺人大父贈工部尚書季賢公與文穆交善為婚媾太孺人年十六而歸於贈中舍公鮑故大家治裝甚盛文穆雖通藉汪夫人猶然荊布也太孺人即去綺紈以儉素事汪夫人時軋軋聞機杼聲矣文穆公家無負郭仰奉入以贍宗親不足又恥為匄貸太孺人曰仕不家於官媍豈家於裝哉出裝具以為二尊人資斧其知大體如此太孺人事汪夫人甚孝常一日晏起汪夫人曰日可中否太孺人自是雞鳴盥櫛問寢汪夫人即汪夫人夙興莫能先太孺人也汪夫人有茗具索之不得或謂失之新媍所則戒左右勿復索太孺人聞之但謝過不自剖也後竟得之他所汪夫人服其有量汪夫人疾太孺人衣不解帶侍湯藥者月餘以身為禱家人為之感動焉文穆携家宦邸既喪汪夫人令太孺人與娣姒逓司中饋時臧獲非素御皆凜凜奉程束無敢撓其政者每上食文穆必親滌器調羮不敢假手侍者蓋其慎也文穆既解相印歸益不問家人事太孺人內奉高堂外支門戶井井有條每嘉辰令節必集親知設牢醴與文穆勸酬以樂其志文穆疾革顧諸孫曰汝曹有賢母我與而父俱可瞑矣其生事死葬畧無遺恨云太孺人教諸子最有法自能言即無敢以罵詈為戲者能行坐即無敢躐次先長者及其就外傳每傳意塾師勿以姑息從事諸孤每塾中暮歸或受荊楚必問所繇或以書法不謹句讀不習為秉燭危坐從旁課之以得當然後就寢諸孤有過必令侍兒設氊具杖跪而責之旁引曲諭俾自知罪而後撻之每撻未嘗不呼贈公而哭自咎其不能教也諸孤至無以自容痛自懲艾蓋仲子已服官太孺人從之宦邸猶數數覘其言動督過如兒時諸孤恂恂如處子不隤其家聲微太孺人之教不至此太孺人治家嗃嗃儼若朝典然嚴不廢恩擁一布被二十餘年敝猶不改然嗇不廢施見道旁之祐骨槥之驛傳之挽卒糜之宗親之不能舉火者脫簪珥以助之有從叔祖殯太孺人屇期邀娣姒會葬或曰貧老而孤何當此禮太孺人曰吾知禮而已不知其他先是文穆公析諸子田廬太孺人不辭寢丘曰何如先姑機杼時也太孺人持禮意甚謹妯姻娣姒望其神檢以莊見憚諸子媍師保奉之不敢失尺寸其撫王夫人遺女如已女皆以端操貞靜儀之既出閤皆能執賢媍道矣里中婦洪氏者喪其夫時起居太孺人與居閱月輒感而自矢曰媍人再譙真禽行耳終不離太孺人左右京邸僦居相傳有妖祟遠官貴人無弗移避之者太孺人命弗移終亦不為祟也太孺人素不佞佛當其喪贈中舍時所謂瀕於死者家人已治後事矣一旦不藥而蘇遽呼侍兒問曰適白衣女即自何所來乃倒瓶中甘露飲我耶蓋大士默相云太孺人柏舟之節皎於氷霜動物感神不虛矣太孺人就養北征之清凉而病革猶端坐呼子若媍諄諄戒勉俾歸而傳語遵奉遺訓預定化期不移晷刻幾於委順者太孺人沒時享年四十有八子三人抑太孺人之賢故自天篤要以文穆公之清邵若綰故太孺人式其儉贈中舍公之孝謹若慶建故太孺人習其恭而諸孤之枕經藉書若謝之玉樹王之青箱故太孺人益閑古訓襲美彤史其淵源遠矣是宜銘銘曰
  人之壽年惟識所持同於壽者壽亦得之懿彼賢節豈與壽期為死者孝為死者慈寄生之身捐之若遺不則今之鮑太君與昔之鮑太君何修短相越之如斯吁嗟乎是惟相門之女師

  ○王母季太恭人墓誌銘

  吾郡母德之賢垂耀彤史者更僕不數而最著為包母楊太孺人其兩子俱稟慈訓以忠孝大節為名侍御徽言懿範天下莫不聞至今而有王母季太恭人者與之匹不惟三珠竝耀二方競爽次公陳臬於雄藩季公含香於比部其家門之盛世德之美與包氏同而徽言懿範百年再見是固史家之所當採者况重以孝子之徵言也按狀太恭人太學孟巖公之女母曰秦孺人其始娠也王父憲副鴈山公夢鳯翔於庭厥明占之宜誕貴女生而婉靜不凡女範女紝過目即脫口成誦脫手成剪襞鴈山公休沐授以孝經內則諸篇及史書賢媛事輒持記不忘心益奇之孟巖公之游太學也與毅宇王公同研席交善遂締朱陳之盟以太恭人歸毅宇公之第三子是為贈中憲瑤林公敬姜和鳴之繇果不虗矣毅宇公烏衣世業高自標置交無塵雜獨敦禮經師督課諸子靡晨夕輟家駒千里尤目屬贈公贈公口不言錢手不握筭自太恭人入室則內政井井米鹽出入皆有記注臧獲受成鮮所乾沒贈公得以肆力於學籍籍黌較間謂巍科可芥拾而數奇興歎名心漸薄太恭人恐損樂生之趣時時慰解之又廣其意曰吾視君豈長貧者考作室子肯堂一身也且君已作達吾子安得復爾於是贈公無厚業矣太恭人乃以辦兼珍而營夏屋修□宇公義方之訓有過無不及焉太恭人嫁時簪珥珠璣盡於修脯若然荊布妝錯趾□□□□□無怍色謂佳兒可恃也贈公孝行無與比太恭□□□其志姑夏孺人病籲天請代既已垂絕得少延□宇公困於焚劵豪於傳觴太恭人擊鮮召客不聞□恥促毅宇公既貧而無憂生之嗟以此至於孝□□□迎養母秦孺人與姑季孺人之歸何司理者恩禮備至贈公副造所生愛勞均一三黨周親振窮憫乏惟力是視尤閨德所難也次公癸丑成進士廷對服官季公以己未成進士太恭人各有手書以清白慈儉相朂憲副兄弟既免贈公之喪依戀膝下不作魏闕想太恭人曰兒以此為孝吾少讀孝經不曰孝始於事親終於事君乎憲副兄弟奉命惟謹是以單車就道而不意大期忽至風木銜悲憲副陳臬奔自鹿泉水部衡文奔自象郡各以畏此簡書缺然含歛為終天之憾而太恭人以孝子觀成 君恩洊被比於包母之遭際有險夷之異焉故含笑入地也余為諸生時與吳廣文者會文於贈公之家塾時贈公猶未弁稱為同社小友去今四十五載而復與憲副兄弟為同朝為姻戚既誄贈公而又誌太恭人雖蒲柳之未彫而虀臼之難稱矣是宜銘銘曰
  清淮世澤有開必先既叶鳳卜克成象賢名為伯鸞之婦而何以藨蔉之逢年名為義方之母而何以纓緌之蟬聯舟方泛而藏壑劍欲合而歸淵繼包母者彤史祚王氏者青氊

  ○祝母陳孺人墓誌銘

  余友祝堯觀舉孝廉三載矣蕭然藿食不治家人產也泣謂余曰先慈陳孺人自為女而為媍為母畢世而與貧俱何瘁也忍言逐貧而吾母之賢有暗合女史傳多可書者吾母陳氏陳之先世有隱德而樂善公多賢豪之游為最著其家故不貧也再傳為東山居士椎不造事困於徭役產日挫既捐館家益蕩散不能守先世之舊廬孺人與寡母形影相弔雖處艱危嘗有以慰母意令忘亡者無改度孺人以十五而歸我父外祖母張力不能治奩具吾母以荊布錯綺羅珠翠中若有以自異者無蓄縮吾父少即習賈始採茶楮禹航山中嘗經月一再歸繼以單舸走吳楚間徵穀貴賤嘗經歲一再歸賴吾母持門戶無內顧即折閱助以織絍無室謫祖母鄔孺人性嚴卞御子媍易為譙訶吾母莊事有節無失歡吾祖治家嗃嗃子弟使人各一藝每始旭耕者舂者讀者走日中者食指動數十皆仰給中饋母椎髫操作入廚治餕咄嗟立辦無廢事不肖既就外傳奉母訓如嚴君伊吾之聲書於塾而暮於寢也有以屬句賞余早慧者母卻之曰勿以驕兒志即先祖父母含飴相憐母益以游惰戲渝為誡無小慈鄔孺人寢疾吾母與伯母陳更番入侍母衣不解帶者浹四旬每中夜起撫摩扶掖親滌中褕久而愈無勌色母以故善病以哭余祖父成瘵不治彌留之際從容布席從床褥間稽首以不肖屬伯父母曰陳氏書種在此子矣此子也才惟伯氏之賜子也不才惟伯父之望願卒子之乃命不肖跽而進杖不肖伏地泣不止正色曰死生命也若不忘吾言吾且不死奚泣為於是以二篋授吾父其一皆含歛喪服具也蓋怡然委順無怛化孝廉之述母大畧如此而孺人生前殁後可悲可憤之變尚難更僕數也中壘蔚宗所載孝媍賢母何讓焉嗟乎祝公父子世牟什一孺人獨信詩書之可以亢宗庶幾哉斷機畫荻之流且於寵辱死生之際有士大夫所不能自持者孝廉之不醜窮亦猶孺人之遺教乎孝廉又泣而謂曰昔吾外王父樂善公與吳文定交善文定嘗為修譜而顏其居曰灣陳世家吾外父死且不朽今何以不朽吾母非一片石哉於是以狀授余余讀之不勝嗚咽蓋三輟編而後竟嗟乎祝母之下世以三十四先慈以三十六其貧瘁同短折又同生無五鼎之食而死有半通之綸亦何解於中天之恨哉惟是孝子之請不忍虛也乃敘其槩而銘之曰
  若或嗇之富壽而康其身則殃若或?之端淑而臧其家則祥身之殃殁則已是謂女中有顏子家之祥子之以孟母之名照彤史

  ○參軍靜吾賀公墓誌銘

  朱方之有賀氏也陽夏之有謝也汝南之有袁也賀之有承德公也袁之有邵公謝之有弘微也公名學文字知本別號靜吾仕為河南都闖幕官非其好也而自以孝友獨行顯公祖曰封主事默齋公鎬父曰江西按察使澹庵公邦泰澹庵公筮仕為甫田令邑猝中倭嬰城誓守而歸其家人公嫡母鄧安人卒於途公時方九齡哭踊如禮已代澹庵公居子舍事封公封安人備極志養當公遊南雍封公誡之勿作少年遊公題其訓壁間以巨石支僧寮不一窺桃葉歸而受家秉益食淡茹苦盡煎世家子習氣以是當封公意而澹庵公亦藉公無內顧憂己而封安人封公相繼卒公哀毀幾絕如奪怙恃為敕斷酒肉者三年其居生母歐孺人喪及奉澹庵公諱皆然澹庵公宦遊在千里外公間關定省往來策一瘦衛津人候吏初不復覺已家居十年公無晷刻不立侍澹庵公性卞急小有所忤公且受撻盤旋寢門間俟怒小釋即復入欣然已應奔走矣澹庵公日喜誦金剛般若經圽後二十年公持誦如一日且詔諸子曰吾非為爾祖乞冥福也庶幾開卷見羮墻耳其純孝如此公諸兄弟豪舉任達每歡飲爭博得公片言輒解公亦儻易絕無城府及周旋尊親矩趨尺步不敢纖毫越禮賀族之大甲於江南而家乘未修公慨然任輯之水木淵源遂如鏡焉性好施予尤敦於故舊故舊子弟多倚公為外府至屢凟不厭戊子己丑歲大饑公倡諸兄弟大賑里黨所全活不可勝計他若貧而不克婚者負而不克償者名山梵宇之宜復者黌宮勝地之宜飭者不繇勸諷觸目動懷未嘗市以為德亦未嘗徼以為福也公雖以祖父意責令當戶拮据家難備嘗辛劬而實不樂屑屑問生產歲入所贏半為綱紀者所沒或併其橐負去公知之弗問也為趣且召客客至投轄轟飲或遍呼子姓賞以巨卮雖貴顯滿座鼾聲如雷語多衝口怒不淹時人亦無怨之者公晚年邃於道術嘗閉戶演習滿百日始開關紫光奕然在其大宅雅好奇遊以過魯遊岱嶽以奉使適晉遊恒山以宦轍中州遊嵩少如禮九華登泰和謁武夷溯梅岑振策褁糧陡危踰險皆少壯人所趦趄廻馭者公獨從衰暮鼓勇髣髴靈仙庶幾不遇嘗夢入福地邂逅數老人題詩滿幅覺而誦之飄飄有凌雲意疾革時揮手碧落猶以未踐衡華為生平缺事可以知公曠懷矣公生以嘉靖壬子殁以天啟乙丑得壽七十有四元配華安人有賢操助公起家者也子三人長太學生懋元次南京光祿寺典簿懋光即以 覃恩進公階者次太學生懋亮側閻出女四人孫四人孫女三人嫁娶皆名族詳懋元行實中元等既葬公荊城塂祖塋之次而以墓中石見屬余觀公生長巨閥人地高華展騏驥之足日入猶輕千里也乃知足英年躭玄壯歲儀結心一專氣致柔如公可謂善學道者若其孝友之澤揚之愈芬為公子姓者麟祥鳳舉背逡逡萬石家風公所貽又不趐遠矣是宜銘
  銘曰籍登散吏儒証列仙身超物外意象帝先姜肱陽城友愛比肩皇人窓下白傳池邊鶉居爵躍審鯢淵大還既熟捐小年吾銘其官永不騫

  ○大學裁吾汪公墓誌銘

  太函先生之誌袞山汪長公也葢為其宗信史云長公有二子獨以儒業課仲仲力儒弗効而有子用威以文行顯公卿間又習於史氏廼手為狀述先德其斐舋來徵銘按狀公諱體義字子宜裁吾其別號也公生負淵敏既奉父命受博士言遂用研精擅其家挾策游南雍試輒傾其曹偶大司成鳳阿姜公少司成都峯周公秉教鐸咸以國士目公新安士籍成均者眾皆盛裘馬走狹邪紅舫朱樓寶箏瑤瑟雜沓徵逐公稟繩執矩手一編蒿舍中披帷冷然與二三名士拄頰孫楚樓呼及鍾山爽氣而已大司徒讓溪游公於公為通門執輩器公文折行交驩每傾談日昃率經世碩言不及寒暄剌娓一語司徒特懸榻相待命其子把臂定交所以期許甚至公顧厄數奇試輒被抑他人喑嗚悲憤擊唾壺盡缺公獨委蛇順命不以得失攖懷每當秋風乍起停望白雲愾焉興歎遂留身子舍絕意應舉稍用計然策課奇息嬴家用大起而不詹詹什一所推施動損重貲急誼敦諾若水□壑初無市德之言與其色也郡邑有大事出公經畫締創甚多如書院之搆堤堰之築及登封紫陽橋工役皆身任成勩不但捐貲倡之已也公質業在吾郡會歲大祲首奉中丞臺檄率眾樂賑多所全濟中丞移楔旌其門公謝勿受也嘗游武林有錢氏者以事德公甚請以女為簉公堅辭曰余齒且暮矣而媵名家女弗□竟卻之凡公隱德事匿不告人者甚夥而孝友特著九歲喪母孫碩人即哀毀柴立事繼母葉孺人及諸尊行咸極悅豫以是得父長公心最懽遇大事往往就公謀曰兒智慮周詳老人不及也長公晚游公卿間喜近聲伎聞公至間敕斷之曰是兒端嚴所以娛我者不在是公則為先意承指日召諸故人烹鮮壓醪博堂上一笑已連遭大故居廬墨削傫然如孺子時公失母早無遺像以意語繪工精思得之落楮如生人謂孝感所致其喪母葉也年已六十又方鼓盆然一切醫禱含歛舉無遺憾孝思蒸蒸不匱云公稱詩書而伯氏當戶益敦在原之愛撫妹姊無異視待宗黨無少長皆以禮廓祠妥靈逐盜安里兗山之族朝絃歌而暮干櫓皆公力也公嘗言人生福澤有限當留不盡以貽子孫故居恒寶儉舉慈澣衣蔬食而感誼奮發動又破貲不悕躭嗜墳典所積前代異書及國朝典故百家秘本不下數千卷虔樓藏之丹鉛皆滿拓新別塾延禮名碩切磨其子而身自輕舟往來峯泖中自比於煙波客有以一命勸駕者公曰善身非吾有尚可籠紲哉里中兒挾半通綸作車上儛者何限乃公方笑之肯襲此態邪吾以衿帶始寧以襏□終儒則儒耳折腰屈首非先人所以命也遂終身不謁選曹用威業嗣起復為環璧聞人公之志賴以不沒矣公方額清頤平肩疏髯望之軒舉又素強無疾至是以哭其長子用光遘疸踰歲不起丁巳三月十四日也距生嘉靖己酉二月十七日子時享年六十有九元配黃孺人有賢操佐公起家先十年卒子男二人長用光邑庠生娶孫氏繼程氏俱先卒次即太學用威娶孫氏女二人皆黃出公六十後復舉男三人曰用周庶周出曰用章用良庶陶出孫男女皆十人嫁娶皆名族用威將以年月日葬公山之陽而余為誌其幽余反覆公平生不以賈自殖不以吏自卑庶幾所稱儒者充德之符味道之腴太函氏世美之述其何媿焉是宜銘銘曰
  汪本越國為世望隱華弗曜代含芳緜緜儒澤流則長如冕有緌玉有璋黃流在中苾則彰十襲不使羅廂堂結衿整珮守青箱褐衣溢出萬丈芒卑哉五斗腰領強鴟鵷安敢嚇鳳凰年臻七袠壽且臧修名入夜猶初暘驥子在廄芝在房森森檟植自高岡公乎儒哉永所藏吾銘不愧谼中郎

  ○劉母吳孺人墓誌銘

  壬戌之秋余以使事至舊京時齊魯方用兵取道河洛過睢陽讀文學劉子瓚制義灑然異之劉子願交東南名士因以高子應聯席結社相得甚歡無何劉子喪其嫡母吳孺人走使雲間徵余為埋志讀其所按次行畧蓋一字一淚也嗟乎媍人之德不著於閫外而鳲鳩小星流徽千古非孝子能言作者何以採焉余感劉子之孝情不容辭劉母吳孺人者故教授劉公之室教授則參知劉公之子贈公之孫也吳在柘城華冑綿綿世為甲族國朝有名郁著始以詩書起家為山東學憲再傳而為景以隱德為鄉里所推自景四傳而為西溪公以饒財好施為遠近所歸嚮孺人則西溪之第三女也母張方姙時西溪公夢宅中層樓上摩霄漢指張孺人腹喜曰是必產佳兒已而舉女西溪公又喜曰是必適名家子因搆層樓奉母而抱孺人與俱以當夢徵孺人生而穎慧幼而柔淑西溪公心奇之數有議聘者不許也是時劉太公亦為教授君擇婚對會西溪公遊於睢陽交相善以為德門世親無若吳者遂委禽焉又六年嬪於劉庚辰參知成進士令濬喪妻有年滑恭人為繼有嗃嗃聲贈公慮勃谿止孺人無赴濬孺人謝曰所不能事嚴姑者孝媍之謂何怡色下氣調羮問寢鮮有惰容生二女孺人方因小姑以修嚴姑之歡乃侍兒有讒搆其間者孺人但受過不置辯久而滑恭人與二女皆賢之無間然矣教授公遊道廣賓朋益進每文士徵逐間徵歌姬侑觴孺人以巾帕為勞教授喜出意外其知大體如此教授公既補慱士弟子員稍俟計然之策孺人脫簪珥無少靳教授公以所得復為治奩具孺人固止之終其身食不兼味衣不綺縠惟儉是寶耳顧念贈公春秋高尚未見曾孫謀所以廣繼嗣者進側室謝氏孺人自靜居一室誦經虔禱謝免身得雄若有陰祐即文學瓚云參知敭歷宦轍以家督倚教授公公方向學有難色孺人從容請曰行者報國居者勤家逓展臣子心君何辭焉教授公之收族振窮克成參知之志者孺人助也參知既殁里中豪猾群起齮齕文學無寧日孺人且憤且悲與文學相依為命朝出而灑淚以送之暮歸而含淚以訊之幾欲奮身告變其恤孤愛子天下無有賴貽謀無釁事竟得直文學方攻若下帷數冠其曹偶冀申一日之養而孺人長逝矣哀哉又言孺人童時西溪□不戒於火孺人見臣人提之烈燄中在濬官衘嘗有狐化美媍從壁孔出踞床燃燈照孺人面孺人危坐不為動其恠尋滅晚年頗奉西方之教然不為福田因果所愚也孺人嘗自以媍道內夫家外父母家既施及劉宗而以其餘力賑吳之急若免役若折劵克昌西溪公之後云脽之稱閨門雍睦者首孺人有以也嗟乎妬記所書賢媍不免房帷之愛需弗能割至斬其夫之宗祊而為若敖氏之鬼者何限若孺人屢進宜男克觀旨搆者豈不誠女丈夫哉孺人生嘉靖乙丑十一月卒天啟甲子五月壽六十有一姻婭之詳具狀中不具載銘曰
  暌次家人長舌為病以默止囂坤道其順綽彼聖善動叶女師何以勸學贈珮之思何以繁類比心螽斯屬毛離裏恩斯勤斯克崇儉德不主小慈在滿若冲在險若夷陵谷自變安貞匪夷泉臺劍合連理樹滋徽音不冺惇史有辭

  門人徐士竑
  許 經閱
  容臺文集卷之八終

  ●容臺文集卷之九

  華亭董其昌著 冢孫庭輯

  墓表
  神道碑
  誄
  行狀
  祭文

  ◆墓表

  通奉大夫正治尹光祿寺卿周公墓表
  侯太公墓表
  憲副中涵吳公墓表
  廷貢畸艇姚公墓表
  大司馬馮忠襄公墓表
  太學澹菴吳君墓表
  少參太玄沈公墓表

  ○通奉大夫正治尹光祿寺卿周公墓表

  公諱延光字孚卿學者稱為斗垣先生其先世秀甫公以豫章人為蘄陽剌史子義婚於蘄因家焉數傳而為粵西平樂郡司理梅軒公是生贈左方伯三望公三望生贈左方伯虗吾公則公之考也公生岐嶷有異質弱冠為督學錢塘金公所賞識食既廩屢冠多士萬曆中午舉於鄉辛丑試南宮成俊士奉家諱歸既免兩尊人喪甲辰廷對授大理評事會鞠巨奸獄有勢璫祈賄免公拒之峻時襄陽鄭冢宰為大廷尉以此知公深相結甫筮仕疆直聲籍籍起歲丙午奉 璽書典黔試文獨雅馴多得名士已擢計部稍遷望郎幹濟在輦轂惠愛在齊魯歷城大司農趙公以所司章奏倚公非同心相引重不及此出守金華金華故好訟公精心法比剖决如流案無留牘下車之日酒家四布為訟者居停無何漸罷市去而他郡質成者踵集於庭武斷有懲沉冤有雪溺女有禁義倉有儲間與子衿講學稱詩訪蘇穎濱之裔流落於婺者裒其遺蹟勒之貞珉請置守祠守塚生大非俗吏之所務已浙重會省適杭守缺銓部疏以公移治杭婺人聞之舉旛集眾請留賢守者無慮萬數 當守為收還成命近世所罕見也辛亥入覲臺省舉天下清廉五人公首之擢本省學憲秉公持明抑絕奔競搜奇拔異不主故常若挑江黃侍御上虞陳黃門或識玉於在璞或賞音於焦尾竟皆為名臣與公較黔所首舉熊中丞楊吏部者相類葢鑒裁有素也公自離郡後復以試士臨婺婺之民扶老擕幼著處驩迎填街塞陌幸復睹故使君風采想見史書所書黃穎川郭細侯故事為不謬余有金華謠記其事云浙中至今稱名學使曰前有蘇公後有周公蘇公者晉江紫溪先生也丙辰夏擢參閩藩已得 旨浙三臺疏請為本省參政公潔已率屬絜法釐弊通阵平運道之梗罷吳關額外之征人咸德之語具大學士沈公碑記中己未晉山東觀察使東省方困於軍興與墨吏之朘削民其無如矣公至多所彈治多所平反而功最鉅者在定戍卒脫巾之亂先是大中丞趙公檄援遼兵三萬赴登萊儲偫不繼眾怒水火其勢甚惡公仁聲素孚曉以忠義應時解散當是時公已移浙右轄徒以讓夷急病義不袖手不者為重慶之績矣屬內考天下總臬舉卓異者二人公又首焉葢趙公推轂力也外吏去任而以卓異褒者自公始壬戌晉左轄浙之錢穀半以供織造恊馬價公一切捐除浮羡且立平平凖之法每朱提之入命冶人鎔小為鉅數馬可知不得以細碎上下其手解役便之溫台等郡逋賦公酌通省之逋裒多益寡公私咸賴長興石令為盜所刄有駕言令之族人者公曰此屬利在逭地方之責耳卒戮罪人以報賢令事聞於朝奉 旨廟食公於左轄中資望獨重方議伏鉞顧有尼者僅得平進為光祿卿鳴呼罪璫讐楚刄發於硎公幸以完璧歸而大期忽至天不可問矣哀矣公事親有至性南宮入棘怦怦心動欲委卷而出曾太史長石共闈舍強之終事已家郵至而尊公捐館即公心動之日也自廷評至左伯凡 恩綸貤贈者四風木之悲終身不解至如建家祠拓義田贍宗□之困恤布素之交股念維乘晰其利弊有問政者不作寒蟬文學後進或助其羽翅或出之陷穽不任受德也公頎軀玉立神情高朗本斤斤禮法中人顧負俠士之槩意氣軒軒肝膽洞豁於孝標所論談交勢交利交乍暄乍冷乍盈乍虗者痛心疾首遠之若凂也武陵楊公誄之有云汪汪千頃似黃叔度高志正義似孔文舉善善同清惡惡同濁如范孟博憂人之憂樂人之樂似杜季良排難解紛似魯仲連可以託妻寄子似程嬰杵臼誠心直道似司馬君實愛人喜施似范希文言言實錄矣不佞昌無似不知何以有當於公公嘗以贊毀余者以為其人之善否又因以為其交之親疏馮敬通云天下有一人知已雖死不恨公則是已而恨無能酬公之知也因仲子奔跣徵言而表之曰明通奉大夫正治君光祿卿周公之墓

  ○侯太公墓表

  夫種德百年卜昌五世當其儲祉既久含章欲光則必有偉人綰結其間以纘前休而開後葉要之以孝弟為本今中州侯太公其人哉太公之先祥付人也其自祥符而徙家啇丘者為始祖成成生英英生滑滑生顯顯生和和生贈通奉大夫進娶王夫人是生太公太公生而穎異七八歲時嘗從長老行田歸通奉公問狀長老無以應公從旁占對歷歷明了眾共異之既弱冠日記千言腹笥甚富數困於有司弗售也通奉公倦勤倚公為家督入課農作出應踐更供子職惟謹而是時公之長君光祿公王立神清公之猶子太常公幼孤育於公頭角嶄嶄非凡器公自念既已不得竟學成吾志者不在子輩耶乃一意教督入師乎有舘經師平有修入其庭聞伊吾之聲琅琅四壁於是光祿公以己丑成進士奉常公以戊戌成進士而奉常之子侍御及太史公以丙辰成進士三紀之間簪貂相望文章氣節皆極天下之選中州稝鳴珂里者必首侯氏知公之拮据家政者非獨供子職而已也公長身豐凖望之知為福人其孝友亦天性也一游燕邸忽趣裝歸重研七日抵子舍凡三日及於含歛古有齧指心動者因公而信焉居母王夫人喪哀毀踰禮繼母喪亦如之太常公以御史奉 恩綸告墓公泣於廟葢自傷立孤之難又以痛逝者不及見也父子叔侄同飲爨二十年曾無畛域奉常公令寧津公一往省之不令驛傳知既按甘肅有罪弁持暮夜金求脫叱卻之亦卒不言其主名異時封公以無官謗故少義聲公名撿自飾絕去干請郡邑大夫有終任不識公者即學宮以尊儐請勉一應輒不復出士論重之每謂家以勤興名以儉立晨而起夜而息恒有常度至老不渝食不兼珍衣更屢浣有以修息之說進者謝卻之至於三族周親與平生故知振窮憫乏待以舉火者不可勝紀歲己亥郡大水癸卯大饑官開倉設賑不足公前後輸粟若干院司守令表其門閭橋梁道路之費歲以數千緍其著者曰包家橋水池舖曰大堤西蔡家河更鉅施及國邑矣至其坦中大度不修舊卻微時而里中無賴子所窘既貴或理前語動色相挑激公若為弗省者其度量如此先塋有吉地以次當屬公族人力最之道奉公有憤色公曰幸非異姓又何爭乃別有行營而與形家言懸合厚德之報也公年八十餘微疾而化邑人巷哭曰太公沒矣自今以往紛爭就平危難孰捄津梁孰繕饑荒孰賑所謂鄉先生沒可祭於社者非耶大學士少師何公評公謂修謹似萬石君悃愊似陳太丘化俗似王彥方家政出顏柳諸名家之右可為實錄矣抑援神契之解孝也曰卿大夫之孝謂之譽譽之為言名也太公懿行當受顯名而太常公娓娓傳神寫照千秋不朽光祿公又以其昌年家子舊史氏當載筆以從諸作者之末輒不自揆而表其大者如此葢以成卿大夫之孝云

  ○憲副中涵吳公墓表

  友人黃大夫長卿以鳩司記視余即余同年中涵吳公為比部時事也公未第時夢媍人為夫訟冤自稱陳伏案語剌剌不休咸可記臆及入鷞署每宣言於同官居無何而薊州陳橋見告矣陳橋者大璫矩兄也悅媍人而殺其夫并殺其殺夫者以滅口媍人擊登聞鼓哀籲緹騎械致於州州畏璫稱北虜掠去事遂寢部所為伏案也伏案者立案之義也廷詰媍與夢合於是權璫朿手而橋當大辟舉朝異之嗟乎孝媍衘冤東海赤地公為烈媍雪讐鬼神向告之矣何陰報之渺悠也余友陳懿卜山人從公於宦邸可五載每歸則述公之奉母汪太恭人之孝敬無與比大者萊子小者景讓退公之暇歌呼啼笑不異嬰孺公守兗遘危疾兗人禱於神神以隱事告謂是嘗請以身代母者當弗藥則公十歲時以起母恭人於垂死而秘不語妻子者也公沒及期而其子承古徒跣走海上臚公忠孝大節以屬野史余重公不得辭吳為泰伯之裔自唐宰相少微公居歙有俊公者自城徙鄉三傳而為廸功即午川公是生贈中憲見川公公之考也公始為諸生即以文行壓曹輩戊子舉於鄉甲辰成進士乙巳選刑部山西司主事戊申晉本部福建司員外己酉晉本部山西司即中庚戌擢兗州守以賑政稱最天子賜金褒異之癸丑上計擬卓異是年推山西學憲未奉命兩臺交章請以憲副守濟南丙辰中讒量移蓋先後為盡力吏者十年云公之在刑部也多所平反稱文無害故事官山西司者一掌篆箋表章奏於是平取之歲約數千緍前司寇奏而獻之輸鍰入內帑而紙役如故乃以富民應紙無正額高下在心一值宦寺離其木始求取坌至家且立傾公惻然傷之草疏請留贖鍰即內廷反汗不虞其難也已從大司寇姚公沈公以聞得旨報罷無論三輔之內歡若更生而彰主德甦民困愧言利之臣有三善焉名籍藉起已公守兗時四配子孫食餼於射宮者僅二十人公請如郡例廣數四十著為令兗有顏子廟滋陽縣因之二百年釋奠於顏子公曰此非禮之禮也春秋大一統今闕里在瞻而以顏氏為一邑私吾所不取竟改正之士大夫始而譁既大心服其得體魯公貧宗惟祿是仰而祿取之他郡多後時嘗與守閧公疏其貧者先應之終公之任稟絢束惟謹汶上縣雙廟集自宋時稱盜藪其渠魁張臨等紏千人據之百餘年吏不敢捕嘗支解捕者勢張甚公一夕坐堂皇驟集丞倅率民壯千人夜襲之獲渠魁二十輩夷其居他置不問群盜相戒不敢近兗境公為郡以察吏為首務滕邑令張悃愊吏也有狡令者傾之幾中考功法公察其誣爭甚力得免魚臺令某倚監司為聲援多苛政又屢為胥史盜印章訏人於御史臺御史偵之公公狀無所隱以劾去監司雖庇之不能奪也泗水典史李茂春者膽力過人公所使縳汶上鉅盜者也監司誤治以罪公保持之楚黃張中丞開幕遼陽因公得李尉檄致麾下會卜兔入寇李尉力戰手刄三虜張公薦於朝謂可建大將旗鼓則公不茹不吐之槩也滋陽孝廉龔至道為弟任殺人罪蓋有倖必焉讞者念入之非實出之非所以為名十年不得决公曰殺人者死有其弟在矣即出之鄒縣李文光通輕俠績守長久橫里中公至文光不得間必動走匿五百里外忽若有憑歸而就法豪右股栗暇則進諸生談藝勸學士蒸蒸變舉於鄉者二十七人且三居經首兗前此未有也至於□火火熄捍水水止詛蝗蝗赴海死以今證古乃知風可反潮可射鱷可祛神可感不虛耳公之為憲副也會天子賜福籓田轄於東省者二萬頃諸上書陳不便者甚眾有旨宗田益急公議以虛冊授王而加賦通省以為租入使於是福使以履畝來不許以徵佃戶來亦不許福使怒後以嚴旨來禍且不測公持議益堅福使俛首受租而去歲以為常乙卯大旱入相食公條議捄荒策甚設得粟十餘萬備賑東省賴之兩臺方以公應卓異而一二府道疑公忌公者共害之矣惜哉公念乃祖廸功素愛金陵山水因卜居秦淮御板輿為終焉計而太恭人疾革不起為械性之毀未幾公亦隨之所謂死孝者也計公筮仕以至陳臬其孤立行意果斷不惑所至聲績卓然名臣他人得其一足以有立而顧以得官謗君子是以知任事之難也公軒舉英英髭髯如戟議論慷慨肝膽傾盡嘗訓其子承古曰陽德不如陰德報恩不必報讐蓋生平無謟語長者之言也以故承古述公涉世之際不勝憤痛余皆存而弗論論其大者如此公名汝顯字養微學者稱為中涵先生
  舊史氏曰陸士衡有云廣樹恩不足以敵怨為政者將敗群是去何怨之避乎而末世汶汶恒以官殉亦足慨也不然疆直自遂如吳公假令在神爵五竹間即趙韓何多讓哉

  ○廷貢畸艇姚公墓表

  明之自初而盛在成弘間是時吳中聞人輩出大暢厥詞而主盟風雅簪裾與韋布實分厥任以詩品為甲乙公卿大夫且羞稱折節何論傲士惟賢者不為鑿坯之遁則幸矣故老所紀沈啟南最著而與啟南竝超者惟畸艇姚公最著畸艇公者今宮贊孟常之高祖也生而穎慧絕群從憂侍御艮齋受尚書稱高足浮梁戴恭簡公僅學政以國士遇之乃數試棘闈輒弗售公狹小佔■〈亻畢〉而雅意千秋之業遂肆力詞賦詩篇一出壓其宿老同時若徐武功天全李太僕貞伯邵文莊國賢趙觀察栗夫楊儀部君謙姚侍御公綬馬比部清癡祝京兆希哲桑栁州民懌皆有倡必和有會必書流傳藝林稱為韻事而尤善啟南翁啟南居相城之東公居城濠之北相思命駕如嵇呂詩筒來往如皮陸蓋公所居有非屏非障而雲烟飛動四壁者皆啟南之蹟其暱可知也與吳文定為青衿之交嘗以會舉首期之後文定在禁林公寄以詩曰殷勤寄與吳宮諭老我追陪沈石田夫以乘車戴笠之盟而不為結綬彈冠之喜覺巨源絕交書亦為多事矣與王文恪諭交在其擢第後登莫釐峯宿華嚴寺杖屨兩兩擬於謝許山陰之會文恪在中書公以子陵臺詩寄之文恪悟其意荅書稱謝訂入林之約已而文恪解相印歸不復入城市終老於具區之濱蓋以□庭為客星灘示不食諾云王端毅撫江南公以諸生上詩有兒童走卒知司馬白日青天見仲淹之句輿論以為允愜後中官玊敬狡弁王臣與公訐奏 憲廟殛二人以謝撫臣公復有詩志喜識者曰此石徂■〈彳木〉慶曆聖德詩也弘治丙辰膺貢試大廷同試者幾千人四明楊太宰守阯董試事以公弁其首聲價逾重戶外高軒常□公反厭苦之從風雪中策蹇遊玉泉諸山題詩見志遂飄然歸隱子壻吳文端時為史官勸駕弗應而與諸故人角詩逾勁嘗和溫飛卿陸放翁詩自署曰集虛齋藁者是也公雖倦遊乎而探奇選勝之志始終不渝非獨託境取材以昌其詩跡其清虛日來有自矣若乃孺慕之孝粥子之友創家祠卜宅兆內行純備□副才情與夫家世生卒姻婭之詳具吾鄉陸文□□志中蓋有吳君子如楊君謙文徵仲皆眼白天下士不輕許可人也儀部之評公曰有奇氣薄功名待詔之評公曰遊鄉序而周旋諸公間所至有卓然動人者言言實錄在稱詩之外矣公名丞守存道號畸艇居士嗟乎公以承明著作之才而老於太學世莫不悲之公沒一百二十年而宮贊紹其家暮在日月之際祖孫一體百年旦暮公何嘗不承明著作也宮贊之言曰不知其人視其友余謂公之道廣亦足不冺諸和人不然以李長沙之牢籠才士而竟不能致公則其能致公者顧不重乎宮贊以危行觸權璫引繩鐫秩賴天子神聖戮罪璫召還率府與王端毅事相類公解頤於地下矣余故因宮贊之請而表之曰明廷貢畸艇姚公之墓

  ○大司馬馮忠襄公墓表

  大司馬馮公薨於官天子為震悼輟 朝曰是惟我皇祖所遺不二心之臣勛勞夙著追 卹之典其從殊厚於是禮曹銓曹起曹各以應得 恩例請上於額祭有加特贈少師葬如一品制給水衡錢遣行人敦其事閣臣以謚請 欽定忠襄按謚法以死勤事曰忠因事有功曰襄名稱其情榮哀備余長公金吾映鑾貽書昌請表墓門之隧予與公同舉於鄉四十年中或離或合蓋彈冠掛劍之交也何忍辭公名嘉會字文亨自號履亭家居河間府之連城村自曾祖能始遷於宋家左村能生大寧大寧生仲子宜配黃氏曾祖父三世皆贈太子太師曾祖父母皆贈一品夫人始以孝弟力田積德於陰而卒亢厥宗盟帶礪也公生而穎敏有至性髫年時冏伯中齋一見而奇之曰此公輔器吾弗如也冏伯先成名少所許可人以是共奇公及冏伯登第六年公亦接武若呂虔之鑒王祥玉贈公業儒不顯顧獨課公學不以食貧少挫公沉酣經史潛心大業試輒冠其曹耦學使者授之餼公以佐二親滫瀡而餘以資同儕講肄之須籍籍推伏小馮君不容自戊子舉於鄉乙未成進士初任為冠城令經術餙吏治以循最聞奉贈公諱歸既免喪除華陰令華陰關內之瘠壤也無華實之毛而有輪蹄之困蓋登太華者麝至民亦勞止公為立法調劑去甚去泰賓至如歸以暇群秀子弟與之談經柝義彬彬向學華陰自是比於濟之士鄉越之君子軍蜀之文翁講堂矣乙巳膺 內召入西臺慷慨論列不避權要建酋投書御道其辭誖即劾當事者通夷啟釁先後四疏而奴酋之患已蚤洞於十餘年之前其淵識如此按部二東風稜岳岳持大體不小苛貪墨之殘民者黜之猾吏之舞文者法之至有以刻核之心擿暖昧之語使主上輕朝士為不足任疑朝論為不足信者公所深絕也讞决要囚未嘗輕出以市恩其幽滯可理者即予不反無左右顧所司有求生無憾錄平反釋繫錄皆一時實政可紀云故事按臣廵方歲餘周行部內即得代去神祖末年逾期見格公遂以三年□不勝陡岵之思既得 請即疏終養而終養太夫人之世戀膝下懽宅憂禫除天子召還理營務議招募議訓練議簡汰禁伍為之肅清晉太僕少卿庚申冬齎孝靖徵號於澶州道經冠邑邑人扶老携幼□道留連車枳不得遄發懷舊恩也□西普大理寺卿廵撫中州時西川轉戰榆關戌守皆仰迟中州之兵公曰不備不虞姦人所為生心也設不幸有伏戎猝發何以應之疏請募義勇以實行伍而省浮羡佐軍興嚴斥侯畫郊圻儲偫嘗克刁斗不絕彼蒙安襲故者若以為必不然之慮而孰知公竟以消震隣之禍也先是焚香捶手之妖連跨燕齊梁宋間約以一日四起會齊東索之急故鄆滕首難不待期會本謀既露潛迹相窺得當即發惟中州所在嚴備鼠伏鳥散不煩血刄及妖黨敗亡群逸而西將有風馬於汴者於是秉纛夷門揚旌河渚枕席過師執訊獲醜事具楊直指敘功疏中再奉廷推以少司馬總督宣大時諸當事者重榆關則急榆餉而宣大將士嘗累月無糧枵腹欲譟公為請於大司農應時散鏹無庚癸呼者會虜酋亦以多負歲賞敗盟有辭憚公威名讋服不動蓋公曙於古今兵畧九塞情形所彙有萬變真韜及名世奏議諸編故其當機應猝斷而不惑耳丙寅春受簡協戎政時奴酋入犯烽火徹於邊關奉有十日入京之命星馳赴 闕值上幸東郊列營衞蹕軍容整餙扈從惟謹大典告成聖衷嘉悅徹食慰勞有意大用之矣未幾代王公永光為大司馬王公故所與同心許國者受事之後衷於前摹或如平陽繼都侯之政規隨弗忘或如臨淮入令公之軍旌旗一變所用職方皆極即選苞苴掃迹債帥息心為樞府一時之盛焉老酋物故有意其子可欵者經撫持論頗有異同經臣王公之臣謝事且去公疏於一朝曰奴方桀驁何所創而帖耳就我欵非情也以欵自愚而□戰守之備非計也竟選王公於本兵耦俱無猜卒賴其鎮定以有錦寧之捷上將决勝之奇大臣推賢之義兼得之矣公居邸舍以老蒼頭自隨雖長公亦遣歸屏跡遠嫌故父子不及為訣惟以賊遺君父為恥夙志未酬為恨嗚呼忠矣捐節之夕忽陰雲四合電光挾雨群鳥飛翔哀鳴上下都人士共異之又祖居去京師四百餘里亦於是日連雞驚啼聲聲相接古所傳大星殞櫪馬驚者豈虛哉公以殿功成敘勞者一以甘鎮滇南之捷敘功者再凡兩廕執金吾三任子入冑監初晉太子太師再加柱國近代交臣所僅見云公頎軀偉貌吐音琅琅舉止矜莊神情朗秀不以冥冥隳行不以昭昭信節與人交城府□然而坊表屹若趙清獻告行事於天知韓忠獻不錮人於盛世正直忠厚惟公當之無愧色耳映鑾博雅好修有父風以廩生授錦衣衞同知撰次行畧辭斐而情悲能識其大者仁者有後信哉敬扙淚而表公之墓如此

  ○太學澹菴吳君墓表

  余嘗讀宋吳文肅公狀謂公之高曾世修處士行以平糴為惠施及旁郡全活者甚眾果生文肅公以開吳云後公十四代而有澹菴君抑何恂恂好修不墬先美也君幼有至性穎敏絕人放厥考理問君聞餘姚王氏學已知向往於里中豪少年綺紈聲色之好弗喜也自署曰澹以見志既入成圴習游當世賢士大夫而其意益廣曰刮帖俗學不足學學求濟世耳不能濟世亦且濟人兀兀伊吾何益稍以心計佐其素封之資家以大起乃務發其磧以濟親族之急嘗築室廬百楹以居子侄之貧者死不能葬君為卜塋域以安之先是理問公以君請歲捐錢三百緍為德於族君當官而目加拓焉葺宗祠者一建橋梁者六郤良家女之為妾而遺厥父金者一賑其家令母粥子者二既質為臧獲而遺歸者四游白下游檇李游雲間後先得輸贖鍰而出久繫者不下數百人戊子歲祲設糜施藥所活餓夫者不下四五千人而君之願未始滿也晚而喜釋氏之學嘗曰龐君士擲家貲於湘流永明壽罄竭公帑以放生吾衷而行之散吾世之所積而不沒先君之財吾之為德如是而已君為放生臺曰先生其沒也無怛化或曰有冥報云太史氏曰新安朱子之鄉也士知有朱氏學不知有王氏學又何知天竺古先生且夫釋氏之言施也吾教之言惠也令出於愛利人一也君處儒釋可謂兼之矣吾又聞新安重數家言蓋自朱子蔡元定為之故其送往每為忌而多畏始君奉理問公車歸客有為外喪不內之言者君正色而絕之曰吾何忍流之於野寧不利於燕孤已矣殯理問於正寢亦無陰陽之患嗚呼公之持正不回如此豈惟惠人哉君之子太學好德函文謁當世之作者如黃宗伯輩為志若傳聲施不朽而屬余表其大者勒之家廟俾世世作求焉

  ○少參太玄沈公墓表

  嗚呼此為少參太玄沈公之墓沈之先自宋文帝時有司空慶之者世居汴數傳至翰林學士明扈宋居杭元末析為二一居會稽一居漳里漳里之沈入 國朝世有聞人而以戊辰進士祀鄉賢名宦者為侍御讓亭公則公文也公生而早慧弱不好弄侍御公恒抱置膝前見客能讀兩都賦十歲喪母徐孺人哀毀成禮侍御公為南昌司李公年纔舞象耳即與洪都奇童湯義□謝友可輩定交本名相角十六補郡諸生再從侍御如都門即以古文詞名侍御按關中卒於邸徒跣奔赴幾不有生藩臬郡邑歸暷者公盡郤去曰君子不家於喪豈令地下遺憾乎學使者紫溪蘓公有鑒裁目公為國士首當食餼次者欲躐之即遜與無難色乙酉二十八舉鄉試十名鍥兩經義為程式壬辰成進士念大母唐春秋高□情終養令甲百官獨子終養即侍御公在無當也而公以是里居數年備極侍奉唐耄齒落每食必含餔以進侍御公未竟之孝得公而補云丁酉四月授工部都水司主事五月督理大工六月 大內灾兩宮燬公急入捄百官驚睨無措公議撤會極門以斷火司空難之公竟率軍千餘聚撤之承運庫獲全頃之傳 旨救庫者十餘輩次日上火災疏公文獨剴切有白金之□賜七月奉 命典試山東矢慎矢公得人為盛是時倭事孔棘公以主憂臣辱有槩於中從天津還朝咨詢要領大都以燕趙齊晉古用武國天下勁兵處隨地召募可當緩急何事獨調南兵即調南兵舟師猶可以非非之長技也朝鮮之役經歲餽糧何止三十鍾致一石今 京師自靖海至直沽數百里盡膏腴地誠頒定賞格聽民開墾許為世業以此防海寧俟輓芻乎 國制武科與文竝重承平日久有司蹲踏介冑不以為衣冠數英雄短氣職此之繇武闈之設為取猛士而以柔翰先騎射他若善火攻通星角者如見天帝莫或收皆當一變而更張之者也孫武子十三篇用間居一今竹島倭將義弘乃薩摩主直政之心腹先為關白誘奪思與中國合謀報怨昔譚宗仁王承烈入釜營時已露其情於朱均大司馬石星以其敗壞和事竟致之不理乃其人具在誠今收用令如張騫傳介子故事而密圖之關白之首可購也建虜奴兒哈赤其部落連亘朝鮮先年倭寇其地兩欲相殺聞通事關說願受王印滅倭以報以蠻夷攻蠻夷孰與以蠻夷勞中國耶推此指具疏曰練土著修屯政重武科明間諜詳載奏議中疏入不報都下傳寫稱善丘澤萬公開府天津疏請公為備兵使者顓督屯田事而議中恪然公文武之畧已若穎脫矣戊戌奉 命榷關荊南處脂膏中漱石厲齒蕩然寬簡苛細悉捐如小東等關撤而不稅蜀材浮江而下者報十納五民困大甦時稅璫陳奉與臬大夫為難郡佐監司與摓掖被逮者相望於路公雖在事外而陰脇其虎翼殺機將發公輒得之黃岡令徐武昌守徐皆賴公力脫焉奉心弗善也代去之日奉餞公於蘄欲瞷公橐發其短已察其舟甚輕知無長物卒謬恭成禮而去還朝陞職方司員外職領春秋班軍更番入衞者按籍稽詰歲省月糧□三千□金明年陞武選司郎中武選夙稱弊藪樞吏夤緣為姦大璫要人多事請托公一以邦政條例為凖竿牘絕跡又蒿目時事以邊政最急者條上四事一曰重京營其畧曰天下兵制莫重於京師今三大營將領皆以林在下中者充位非法也請自今補京營官者必極一時之選各邊大將而下非有聲京營者弗得用其在營也責以實練兵幾何能汰老弱幾何教習軍士武藝之器幾何序遷超等執此為衡將得其入則兵之虛冐可以漸核如臨淮指麾旌旗一變何患京兵之不振也一曰實遼左其畧曰遼與九邊等邊耳而孤懸數千里形勢積弱自樂浪之役其精銳盡於從征今軍無現糧債帥為政倘建夷擦漢兒之類一旦生心必無幸矣宜汰其老弱厚其衣廩以名將統之遼陽開原各設理官綜覈錢穀軍必稽實糧必充額庶食足而兵強遼可保也一曰慎武襲其畧曰祖考祭享尚有親盡之祧宗藩支祿亦有逓减之律而披由尾惰之世及與百戰開基者等甚有未離襁褓而先報自功者此曹幾耗天下財賦十之三四長此安窮謂定為逓减之式節其濫冐即制府大臣諸子孫一衷於法無私出入焉可也一曰防亂萌其畧曰淮徐穎濮之間界在南北天下咽喉轉餉防河嘗動大眾眾之所聚亂之所生謂宜以宿將重兵一淮一徐互為犄角大津近在肘腋即以京營兵二三千人春秋更番出洋習其勤勞建威消萌計無出此者疏雖留中議論鑿鑿切事情識者以為幹國之器公以武選之弊併功最大往往世職告襲者覆勘其前功即出恩倖多所裁止會金五陳胤徵以椒房戚畹陳乞事下部議本兵欲迎上意公堅持不可胤徵暮夜餽黃金一笥公拒之越數日漏下二鼓忽 中旨陳胤徵准陞三級與世襲中使迫促取覆公具疏參劾上悟事遂寢時論韙之又有大帥憑奧援冀考績恩其已見參劾顧滿在先可藉口也自相臣樞臣以及臺省皆以屬公公嘿而不應是時正內計諸不便公者以考功法中之鐫一秩調外君子是以知任事之難也居久之補靖州剌史靖故僻在楚西民獠雜居其俗好鬼公至則軌之以禮修城郭改學較定哨堡叢徵額清屯餉减罰鍰定邊令渠以大治明年蝗灾粟貴公發粟賑捄全活數萬人於是木政孔急而大木出苗穴靖民與苗為市□儈故昂其直鬬之露刄相向公輒入苗境與之約束勞以牛酒苗則大喜以巨材應命靖賴以安稍遷南比部郎尋陞四川按察僉事先是蜀中建猓與中國之民日相仇殺斬一衞尉一千夫長撫臣以 聞廷臣議一大創特起大將劉鋌於田間而以桐城吳公領節鉞公涖任適與事會兩臺才公念轉餉非公莫任者公則為設五運之法中又立短運之法觸火山入不毛以兩月具糧八萬待刻期進兵而大將鋌心畏瘴且入戈游擊之說欲開玀??回中之路以兵從峩眉入公移書大將謂期會芻糧兵家大命今各運俱至鎮西冕山半年調度勢難猝撤彼中箐深壁峭猿猱所愁履險破荒變生不測趙營平所稱枕席過師者以湟餉之便也柰何驅活民而死之乎大將議沮然猶擁兵嘉州不即進公更稱書云番猓之地深秋即雪不如於八月初渡河出其不意突然而入便一及猓未穫因糧於敵便二時未沍寒利於涉險便三大將始出兵從桐槽沈渣等八路進攻僅撲空塞是時監軍王君不視師坐鎮越西公再入冕山親督軍士厚其犒賞不令解散令安營桐槽據其要地使大將分兵大畧寧番得昌木他等賊又撤奇兵鄉勇助之而番猓始逃避願降時將士深入營無定所運隨營轉猓每間道抄掠運夫落膽公別設擔運之法懸搜粟之賞餉以不匱餉夫多生還蜀人德之而悍將尚遷延侈言雕勦公為中丞極言利害中丞悟乃始移撤罷兵是役也將既寡謀師不以律非公亟議戢兵則辱國損威蜀無寧日無論勞臣當敘而不見不聞之功造蜀不淺乃中朝鮮知者而吳公被言竟為公累逋遷閩中參藩而以蜀謗調用公曾不以是介介而大期至矣悲哉公身長七尺餘標格秀徹談諭慷慨其孝友蓋天性也事叔父憶堂公如事父有杖則受自歌廣栁歸即以田廬推予諸兄弟與季水部公文行相勵厥稱二難且儉而能廣憫窮周乏姻里德之其立朝敦尚名節蘭溪四明山陰相繼在政府未嘗以年家鄉曲一奉私覿浙銓缺新建令人示意公以正對不受羅致自甘平進焉所論交在都門則胡孟弢黃昭素區用孺陶周望徐鳴卿江進之謝在航鮑山甫畢東郊蕭損之湯嘉賓米仲詔袁吉卿曹能始張孟奇在陪京則焦弱侯祁爾光王永啟在東郡取士則趙翰撰王太史亓黃門張黃門韓大理張侍御高憲副皆天下士餘子操熱柄能毀譽人者公傲然不屑也公少而稱詩垂老不倦在水部有亦適編在武選有馬曹稿歸里有息初稿靖州有勞人草在南都有鍾陵草在蜀有入蜀詩李本寧先生序之曰以其才適體以其體適格以其格適時無所不有又無所不化真篤論也公左右具宜不名一器所不能者與時俛仰取美官耳惜哉余好讀公詩公搆孺蓼亭見志屬余題額歲在甲辰公以望郎推楚學使者余副之公不奉命而以左遷歸惟余畸世之感亦有為公戚戚動者故因長君宗培之請而識其大如此舊史氏曰士固有遇不遇時沈公以郎署駁還內降此相臣所不能望之主上者而公得之可不謂大臣之槩乎又善用兵使在用才之世功名豈可量哉摽奇負氣千丈無枝文章經濟賈忌之媒生世不諧挾此安之要以千秋大業齮齒?厄者復何所施矣

  ◆神道碑

  贈光祿大夫太子太保西泉王公暨配高夫人神道碑

  ○贈光祿大夫太子太保西泉王公暨配高夫人神道碑

  天子以 慶陵告成下 詔褒美司空敦事者於是今大司馬王公晉光祿大夫太子太保貤恩再世而公之考西泉王公加贈如子官母贈夫人稱一品夫人葢異數云 祖制文臣三品以上者得樹神道碑於墓前司馬公將應 新命趣裝北上其昌適履容臺之任司馬公以碑文見屬其昌年家子也具史公牛馬走義當戴□以從不敢辭按狀長垣之王來自洪洞華冑遙遙更鎸不數其著彥和居油房寨彥和生四子次曰儀儀子九人入曰允允娶王氏生四子最少者曰結倜儻尚義娶魏氏繼為仝夫人是生贈公公生而機警有大志仝夫人憐愛之不使竟學嘗受推擇為掾史公著從事衫主畫諾意約結而不自舒也棄而市隱稍稍閱稗官小說若楚漢曹劉故事至褒誅當意輒引觴起舞至報應差忒裂眥拍案曰古猶今也少所快多所恨何哉葢隱隱俠烈自附矣歲壬子邑大饑流離載道族人有遠心公固留之倒囊相賑復發積歲所窖粟陳之市收半值甚貧者不取值其以田售者給之值與豐年等不乘其急所活人無數坐是家日落是歲仲子司馬公生至產室不能具饘粥其貧如此公摩呱呱者頂自謂食報者日不長貧也公復以修息起家饒裕而無賴子乘其族之修郤謀以告變困公公不為終訟久之歲復饑無賴子行乞為盜公立遣人召還居之食之壹似未嘗有怨者人以為難焉公以豪飲多酒人之遊時時選伎徵歌弄琵琶譜文姬十八拍以送日即善病法當禁酒終不能止乃訓子則斤斤禮法常謂伯子曰而公不事諸書故不任受德且任受侮汝曹謀所以亢宗者勉之哉葢至伯子以青衿見而喜可知也司馬公總角就外傳朝出暮歸輒令占所受書聞有囁嚅則口授數過必疾誦無誤而後已考終之日惟舉家世清白不愧古人為伯子訓意遠矣嗟乎少伯能聚能散三致千金伯倫時醉時醒一飲一石公之風尚異同而鍾祥儲祉篤生鉅公譬如岱宗巖巖觸膚出雨以毗帝紘而承天寵也豈偶然哉配高夫人東明右族端操靜莊曉解女誡据拮內政事事瞻舉仝夫人安其孝養已事繼姑劉相得益歡其大者脫簪珥以佐贈公之施贈公為無賴子所撓積不能乎夫人稱引古人厚德事以廣其志贈公亦為之豁然他若仝夫人之女嫁尚氏者厚為奩具尚姑忘亡嫁祝氏者十九而寡矢死靡他父母欲奪其志賴夫人保持為完節贈公之謀室而獲有以也後公九年卒姻婭之詳具葉少師公誌中銘曰
  烏衣甲族派分洪洞淮既獻珍河亦修貢方水孕珠丹宂產鳯人豪挺起徽音並重善以陰行德惟邁種恥彼素封錢刀獨擁吉凶與同義聲並誦為荒年穀作明堂棟書有稗官腹有狐史天網或愆怒目切齒其平如衡其直如矢以酒為生終當樂死施恩無望修怨是恥林中偕隱斗際雙龍泰階符燦湛露恩濃如綸之誥若堂之封桓桓司馬盟府功宗丹書鐵劵熟釜景鐘賁此宿草叶彼夢松史銘其幽佳氣長鍾

  ◆誄

  參知顯齋劉公誄(有序)

  ○參知顯齋劉公誄 【 有序】

  睢陽參知劉公諱煥字文華別號顯齋萬曆中名臣也公嘗為吳興守吳興人至今尸祝之以比前守劉莊襄公其賢者有清苕行峴山謌皆為公解任惜也先是閭里桀猾乘歲饑睥睨諸大家訏訟蠭起上官入其說益引繩枇根焚掠不問公嘆曰興利除害貴清其源今奸□□禍而反助之燄冠履之謂何力爭不得遂解印綬去未幾苕事大壞詞臣殞憲臣禠而前此博風力承風旨者皆為世僇辱始服公卓識則已晚矣當公起家名進士治濬縣有異績濬介淇衛而邑屢中大潦公親為疏瀹堤防堅綴利賴永永申孝弟興學校所應上供不擾而辦入為南比部拒罪璫賄請清節彌峻洎遷戶曹兌則騐放寬嚴如法公之才識固內外所交毗也公既以湖事解官適遭贈公喪哀毀逾禮朝議既白即家拜公守嚴嚴歲又饑公步禱水旱皆應時采木采礦使者四出至嚴獨不敢囂安養休息疲黎再肉尋擢憲視兵浙以東防倭息盜備綢未雨已有秦藩之 命公業勌游因大父參議公有功西夏夏人祠之冀一展謁即圖歸憩乃朞月之政杜嚚族卹貧宗威惠四訖未嘗改於筮仕也偶元日理髮有感竟賦遂初歸猶及待丁太恭人子舍白首斑衣孺慕無間流連朋好笑傲山澤顧曲稱詩尋花課竹去懸車之日又若干年而公以老壽考終於當世稱完名完福焉公有子維明為京兆博士先公卒孫瓚紹明家學文行翩翩嘗從余游述祖德甚晰余尤以談虎服公吳興事當羣飛剌天駭浪橫起之日獨能持正不阿視一官如芥視與蚩蚩之眾助歲為虐者其人凶吉豈顧問哉天下無事庸夫擾之今海內多故絲紛鹿觸所在見告其原起於紀法之先夷羽林焚第神武起義世有姦雄躭躭冷眼久矣安得老成人如公數輩散寘旬宣甸采間於以扶元氣而消僣宄裕如也余乃應瓚請而為公誄
  誄曰奕奕巨宗卯金之裔大河高崧孕毓奕世世德丕顯武緯文經貴陽之烈价人維屏公起壯縣清裁肅辦鄴堤鄭渠害拔功見豈伊郎潛而改郡絃察吏安民志取休恬誰為鷹鸇乃咻鸞鳳狂泉襲飲舉國騷動棟摧屋折始念徙薪熒惑退舍歸德大辰弘農會稽公有世譜龍圖之樹相為黻黼視海行邊勞庸仔肩百蟄具起萬竈清煙難進易退實酬初志河洛耆英坱漭自遂身沐薰??陸飲人醍醐朱丹何常蘿薜巖阿眎公高節凝之伯壽吹笛騎牛畫圖堪又大丙為御閬風是歸捐弢解袠箕騰昴依樽酌不盈以茀後祿士厚泉深蜿虹光屬令名千古樹滋百年我作銘詩以劵象賢

  ◆行狀

  嘉議大夫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贈尚書抑所唐公行狀
  吳母封安人衛太君行狀

  ○嘉議大夫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贈尚書抑所唐公行狀

  宗伯唐公者宋參知子方之裔自種德翁從荊南徙居華亭遂為華亭人世有隱德至中丞足庵公珣仗鉞兩廣為成弘間名臣自是子孫用儒術顯稱甲族矣中丞公弟為怡萱公珉珉生貢士飭軒公濱飭軒公三子次即公考贈宮庶澹窩公敷錫贈公者吾郡恂恂德讓君子也以踐更廢箸顧好形家言營高敝為門閥地夢巨星麗於堂有印大如斗垂一足曰敷子魁厥明誕公自喜以為貴徵云公生而岐嶷風華韶令機穎秀出自就外傅已無童心授之書伊吾不輟有亢宗志年十六補博士弟子員御史溫公讀其文稱為國器贈公殁有里中無賴子交關族屬齮齕公謂書生孱可鼠雀擾公推仲兄操家秉主貲鏹廩廥出入而獨身外禦侮久之事浸直魚肉者不得志則中以雜徭公又造事不大困遂得耑意鉛槧間名籍籍起矣公壇宇孤峙進止皆有表識熱腸冷面喜規人過自逢掖已多礌砢奇節所至必傾名士行名士亦奉為畏友自方學憲眾甫馮祭酒開之等十餘人結侶談萟公年不先人而以直諒見憚不啻主盟即以間為文字飲亦奉公約束唯謹不敢以狎進而孝廉范牧之事最著牧之者范光祿公子也故負雋才以游閒仕俠聞當其意氣所向錢積立掃獨不敢以溷公而牧之有惑溺公終不能口舌爭乃為文以禱於神與之請絕牧之卒以情死則匍匐數百里挂劍籲號哀感行路其氣誼多類此公之逐奴有弟自經死而訟富人李某者勢張甚富人窘念非主人莫扼奴吭乃亟馳百金請解於公公前已得其冤狀指白水為誓郤其金立白之官奴竟反坐通國稱快且高不惑於是公以文行為明經師若張給諫陳太史毘陵白光祿皆迎致家塾從游者日進曰非文其式惟人其式云是時郡國舉士多繇紹介進三歲大比名士有望棘歎者而公社中友陸君策何士抑至北雍巍科若掇太學范爾孚數以此勸公北游且為資斧乙酉中順天鄉試丙戌舉於春官入奉大對天子親擢第一人及第官翰林修撰海內雅聞公者皆以為正人慶焉公以詞臣不事事惟清議可以報國於□熟循默坐取大官者恥不屑也感慨時事有所約結則寓言於館課中幾以動當塗至所交若張宮諭元忭孟郎中秋深相引重二公之圽含歛尸祝公有力焉李黃門沂論權璫觸上怒杖之午門公哭而掖之手調湯藥日視諸邸舍將發而公之飧錢空矣同官義之己丑分較南宮甄別詳慎是歲滿考奉敕奉父母如其官尋持節封鄭籓明年請告里居三載留連丘壑揚扢圖史多清真之游士大夫羶豔之習為之一變癸巳還朝補原官時公之房考海虞趙公晉少宰而吳鎮以改婚事訟於朝諸公咸謂寧以一惡少年而掣名卿大臣肘趙少宰求去益力屬公請之首揆太原王公王公難其去公一日數四往反竟得請趙少宰戟手自快曰今日乃知朱阿游不為負蕭傅耳東事起樞臣稍引游客在兵間都下客麕集公謂此皆夸毗子終敗乃公事即鄉里絕勿與通有朱生者踪跡尤讒善點仕者名公潛白甘侍御决遣歸雖任受怨不恤也會 皇太子出閣講學詔以公充講官風範肅穆音吐琅琅三公迭侍講筳皆謂公得輔導體是年兼直六曹起居理文官誥敕乙未再分較南宮丙申改右春坊右中允故事詞林以科次先後敘遷惟首臚九年滿考者得陞諭德不復需次公曰此汲長孺所謂後來居上者也白之豫章張公得先三月遷中允豫章公以為有讓明年晉右春坊右諭德兼翰林院侍講八月禮部議以為北畿副考官疏名上不得請公尋以病請急歸己亥 詔起原官兼纂修玉牒副總栽庚子即家晉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讀復轉左庶子是歲秋公應召入都復值講幄當是時宮僚之起家者僅行之公且浹歲三遷洊歷華要當事者誠倚重公公旅見而已未嘗謝知私室葢其生平自立不為附麗云公既已負重名而自其三入都益務簡遠權利之交不得一當公見謂道狹矜莊自置竿牘不馳於外筐篚不布於庭泊如也辛丑充同考官於是較禮闈三矣冬十月 冊儲覃恩贈父為宮庶母劉封宜人云公自承華首闢首簡元僚積勩數載諸所存賚故例寢格不一行至是國本既定議者僉謂講臣當有甄錄而公官不進時且未曳金緋也人多為怏怏者公謝曰吾進不敢競退不敢援不知其他京師人皦生光為妖書搆宮掖天子震怒大索長安不得其主名時江夏郭少宗伯以廷議失政府意自免去言者謂書出郭手於是立罷宗伯兄國子官而窮治其事先是郭宗伯出春明以輿臺給事公及是司隸即入於公之第批根有端矣公曰人有良心朝有公論此豈士大夫寒蟬首鼠時耶與一二同志詣政府雪其枉語甚切直無何罪人亦得事乃解華司理鈺以抗稅璫下詔獄公數從圜扉中握手慰藉五載橐饘周旋靡間後奉詔恩宥出拜公哭搶地不能起其九死一生強半繇公自是海內正直節烈之士咸隱隱有所恃以生氣矣壬寅晉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讀學士癸卯晉禮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掌翰林院事詞林重院長地望清切隣於公輔公念以孤生蒙上異知致位九列若碌碌繞指愧無以報塞乃於是益發抒亡所避危言危行砥柱百折絕不傍人門戶辨晳可否不少脂韋在院鉤剔吏蠹抑絕僥倖葢公素所蓄積至此穎露焉甲辰會試天下舉人 詔以公副考秋選庶志士 詔以公教習公雖為庶常師猶供事文華不輟葢後先為講讀為侍班者八載嚴霜砭骨□雨凝髭不敢一日遂澣沐私兼以南宮之役勞瘁特甚清嬴骨立又感時觸事憂心如酲強自力竣計事而公遂不起矣卒之日京師士大夫無問識不識無不悼之天子採朝議 詔銓部贈官大宗伯予 詔命冬官卜兆域予全葬 詔遣行人周應期主窀穸禮官 諭祭壇加二嗚呼可謂終始榮哀矣公孝友篤至自其天性每念祿不□養所至奉二尊人像與俱伏臘奏食悲涕交頤事兄姊最有恩禮兄姊之子女字之不啻已出教養婚聘倚若外府季姊歸莫太學先圽而最後太學□□誣□□人律公為訟冤甚力卒出之尤急窮交不以生死貳念彭欽之以留廉守中奇禍公與楊宮諭諸公白之朱直指得釋欽之尋以佗傺死公捐月廩贈其寧以為常袁微之晚而從戎死塞下公經紀其喪歸其骨至鄉人之繇於京躓於旅□鍪督綱功曹隸事暨落魄間關托寄一命者則不難輒請輒應也故老及見徐文貞者曰文貞在都下故如是然松有總賦之役曰櫃收終文貞之世不能去公甫登第即倡言罷之二十年來無破家役遂為吾郡百世利若京師創置會館所至如歸又其綑者耳假公以年即擴子城均役法不難酬願而今則已矣傷哉公辰錄序云心事使人可知可用以為藏劍面目使人可信何用以為衷甲葢自為傳神云而閩中楊宗伯咨部文云公雖為詞臣也而實勞臣雖死病也而實死職則以公久在講筵未及於易名之典為惜乎余與公居同里仕同官意氣論交宴閒徵逐典型是儀肝胆洞盡乃窺公之大者在端居憂國提獎人倫以天下名教為己任李元禮陸敬與而下非其志也葢公眼有瞳心有秤不谿刻故易親不汶闇故難悅即以甘事公者能得公憐終不能得公信九原可作不昧斯語矣公於學無所不□詩宗少陵文出入左馬好讀名臣奏議有集藏於家憶公嘗自言吾儕作事有妻子不知者安能效淺丈夫沾沾向人語故其甥黃石城及諸孤按次遺行不能十一予以所聞見參訂成狀如左雖挂漏實多第不敢為微辭以負公耳公諱文獻字元徵海內稱為抑所先生卒年月子孫姻戚之詳行實具載

  ○吳母封安人衛太君行狀

  太君者封行人贈祠部吳太公之室主客郎吳伯玉之母也太君以榮名享上壽八十餘年為婦為母為祖母雖身閱百罹而有子聚百順盛衰之際可無遺憾顧其操家之艱勤與開家之徽懿可垂嬪則可光彤管者微野史通家子如其昌孰述之太君宋衛文節公 本朝宣城伯之裔喬木世家夙閑女訓稽古賢母行事若丸熊若郤鮓若恤緯若以善養先祿養皆默有契合壹似考經案史而得之葢太君之歸吳也當東土中倭之時中落矣太君與封公拮据治生而復振然意猶未廣也太君既舉伯玉至舞勺察其有異謂太公曰此豈農之子乎君家以孝弟力田稱百年於茲未始一逢年也逢年自此始矣於是廢箸築宮延明經師諸所供億糔糝薌脯脄幪重醴皆躬自潔修之即腫膮醷濫一進且不再寒更子夜理刀尺弄機杼待伊吾聲輟而後即安如此者殆將一紀伯玉竟奮迹周庠離蔬釋屩為天下士其合於丸熊勸學者一也伯玉筮仕為大行人奉神祖詔以今上生告九塞伯玉得遼左塞外兜鍪饋遺故不貲伯玉心惻磧鹵大漠齧雪眠氷乘徼守障之甲士僅月糧四百緍八口馬畜皆須之安忍箕歛之以犒使者遂全麾卻數百鏹不拜寸環即置郵不羡一縷也而旋子舍竟垂橐入室靡長物太君獨革?展然喜兒幸不以冐賄速官謗仕者奉親孰多於此畧不聞交適□此其合於郤鮓訓□者一也伯玉既入 闕報命聞太公計徒跣就道日行百里哭踊欲絕太君相持泣勉以君之制也父之命也勿滅性以孤吾老入既免喪復詔以逃雨之義願板輿北征以解翩鵻將毋之憾於是伯玉始治裝還 朝以次使 魯藩及報 命途覯孫漕御史值漕河梗三月議督江左諸郡以民艘應伯玉為御史抵當陳會通淤塞之故請驅山左河滸人即趲山左河津船復 祖宗朝淺舖淺夫撈淺送漕艘之制為冊誡兗昌二郡計日遄行如駛遲即按籍討其不其孫漕御史韙之漕艘飛至水次漕以中興入 朝則 代藩方爭廢長鼎渭立少鼎沙神祖下九列臺省雜議之伯玉謁葉少師語以茲事雖藩封事實主器事今 東朝方危疑而忍以海內忠臣義士幾十年捐軀命以爭之 儲位驟開廢長榜樣以生交搆窺瞷之竇乎政府彌益决立長伯玉再奉 命使 檄竣事報太君太君喜曰吾不解官□事譬如廝養能衞少主者可不謂忠乎此其合於恤緯急公者一也伯玉績資有年及選言路之期散紆其行以待公論而枝者乘其未入中以門戶之阱授繕部主事伯玉念母安人年七十六又獨子特抗疏乞改南改南必乞閑曹人所不爭者得南祠 陛辭之後為政府决 福藩赴國之策語甚切直不知有官之暄冷也入南祠力浣祠政弊尋轉南客署客署會有夷教一事四署互推諉伯玉慨然鞫得情而逐之不窮治會含沙者再以門戶中伯玉竟以左官太君慰勞之曰若無以老人為念自沮喪也持議為議貳也得南署無謟求也全活人不骫法也而以是獲諐乎何恤若本以老人故乞南即竄去亦喪官不喪養也兒弗動矣此其合於善養先祿養者一也太君幼有至性當其笄總來歸哭姑楊太君哀感行路已事繼姑如姑忘其嗃嗃翁卒客邸繼姑惑俗言欲不令琀於宅太君號曰有不祥也者吾身之竟與太公徒跣負以入太公憐其少弟太君從臾以腴產授焉產失則更?而自安磽瘠閭里以是交稱之所適卹三黨之乏歲無筭下逮臧獲皆有恩意吳氏之興非偶然也伯玉艱於舉子既奉母旋子舍而得雄太君含飴弄孫觀綵衣舞樂陶陶矣忽以痰壅减眠食伯玉手自嚙血草表箋請於上帝願减已筭益太君紀有玄鶴下於庭太君病良已又一朞半而竟以絕糗化化之時敕家人各合掌禪誦導淨土有夙本矣嗟乎管子有言生者父母知者鮑叔世固有得之於殊方而失之於膝下者以伯玉之文學經濟氣義忠讜百人亦見千人亦見而同朝猶害其能太君何以卜其成於襁褓時哉非是母不生是子亦非是母不知是子其開吳弘矣先是 令甲行人階八品未有赴母者伯玉抗疏請比五經慱士加八品孺人封有 詔行人母未及實封先得受 命服絜為令逮今上生覃恩諸使臣類以出署日受全封故太君稱安人云其昌林居離索於伯玉有升堂拜母之交自避人海曲過從遂稀太君嘗問家人曰此數聞享客何不聞有董子比余再還舊居而太君千古矣故嗟傷□筆敘次遺行以俟司世教者採擇

  ◆祭文

  祭陸君策孝廉文
  祭吳澈如年丈文
  祭幼海侄少宗伯文
  祭馮孝廉慎餘
  祭潘文學六潤文
  祭原道五侄文
  祭顧太史學海文(代)

  ○祭陸君策孝廉文

  嗚呼臧齋兄竟止於斯耶念余與兄望衡數武敦契三益林居以來目朝伊夕無奇不常有疑必析酒罏詩社花茵月席飲食衎衎笑言啞啞大忘爾汝逓為主客相訪徒步相迎岸幘謂我無腸托以肝膈自甘而苦時有彈射余之不佞兄亦莫逆或傳巷語或寬室謫填膺抒憤彈冠忘懌骯髒悲歌牢騷慰籍孰交而市孰卜而宅兄有逸才厥名孔赫筆花匪夢腹笥為癖百韻瀾汎千篇膾炙遇方為珪著員成璧談天之日佐以唱劇北海尊開太丘道闢輕舸浮家名園置驛立見鍛穎坐消柴柵蜚譽墨□寄情歡伯任達風流人豪氣魄守相諸侯過廬必式隱可□霞生可竹帛世路悠悠徒珍鼠腊埋沒連城摧殘六翮厭緇化素躭玄守白不以五十易此百尺樂志方始大期忽迫謝樹先彫陸崑隨坼靳之血胤奪以泉石邑喪國華神乖善積追惟疇曩形影相惜三月為暌千秋永隔密友不數贖身難百談容可想勝事陳迹送往事居余袵敢什酹酒霜天灑淚如霡聽此哀些來享而格

  ○祭吳澈如年丈文

  嗚呼陽羡延陵之間有子瞻之舊踪將置田宅之僑處亦依其尾而告終豈宿盟之未昧而身後之有公不惟文章氣節磊坷坎壈之相似而生死歌笑之地亦異世而相同蓋其剛陽疾惡任天下之清議而誠心質行足以挽末俗之澆風尸祝不忘者有居官之遺愛而汗青相照者有彈事之孤忠完若無瑕之玉剛為百鍊之鋒蓋能為蹇諤者不必有公之經濟能為正直者不必有公之冲融官屢躓而氣益壯用未究而望益隆邇者息北山之勞悴依南岳之巃嵸朱萼白華方周旋於子舍而素車丹旐已即於谷堂之封人物眇然天不愸遺一个人琴俱喪余難贖以百躬憶在壯歲同舉南官宏詞之試角力爭雄余已自比於不材之木而公獨抗論謂不當以山苗而壓澗松既為金而為石亦願雲而願龍公所擊者權門之鷹犬即余所讐者當路之射工烟水五湖歲發王猷之興圖書千載時尋米舫之踪豈意夏間之良覿遂為終古之長恫嗟乎富貴壽考轉盻成空惟竹帛之可托垂令聞以無窮公所壽者先民之不朽而余所慟者良友之私悰感逝波於川上懷絕調於郢中對霜天而歌些或神理之可通

  ○祭幼海侄少宗伯文

  惟靈三朝忠節二儀正氣抗迹貞孤標行特異人群岳立頹波砥柱見弱能扶遇剛必茹直則長孺峻言元禮弱冠批頷孤臣履尾君側清姦義聲首舉身竄遐荒天閽萬里遐荒伊何如彼潮陽江山得助發為詞章既文既博與士爭長譽流嶺徼望隱巖廄再衘顧命起仕莊皇暨今天子寵秩漙將奉公執法嫉惡鋤強其朋其黨我心不降何以喻之夏日秋霜人忌太潔物忌太芳帝諒其心仍眷勿忘造物尚缺禍起垂堂靈嘗有言心不愧天苟信於心迹可畧焉口絕請托垂三十年卻金之事風掩昔賢睦族聯宗捐彼義田以此思潔可酌貪泉巨懟欺罔倳刄蒙姦不難弒主况於流言靈之所營在方寸間克忠克孝秉直秉廉此心不死詎必形全視身如電達人大觀矧乃浮名幻起幻遷而彼知者何憎何憐且靈恩誼於族最深凡我同宗知靈之心豈期家難越至於今惟二藐孤在我宗人酹酒陳詞涕泗交襟

  ○祭馮孝廉慎餘

  孝馮甲族金友玉昆白眉挺起素業逾敦有孝有德既惠且溫其衷坦坦其氣軒軒力行古志道康世屯不沽時譽不受人恩叔度千頃淆之不渾元龍百尺豪氣可吞寧龍失水羞虱處裩瀾翻筆綵浩蕩詞源先民矩矱直闚其藩間關三刖終剖璵璠士有百行獨沃其根斷指啖母誠感厚坤密室廣坐莫見瘢痕屋漏不愧桃李無言億昔定交方當弱冠吹塤吹箎授餐授館兄於是時朱霞天半干將莫耶黃流玉瓚欣賞微言橫經問難味同草木語不河漢為龍為雲一始一亂星霜五易風期不散兄本高亮眼白華紳彈冠結綬於我倍親余無媚骨困於宵人君尤扼擘薦慰沉淪公車計偕鶴鳴子和長安相見披肝見素方嗟落羽溘焉朝露百身豈贖大招莫寤廣陵絕響西州郤步惟是令聞千秋永播酹酒陳詞人琴如覩

  ○祭潘文學六潤文

  世衰道喪友于誼缺一體之中自分楚越蓋戎有伏於床第而禍多生於饕餮牝雞晨而鴒原愁錐刀角而荊花折小者至於鬩墻而大者可以喋血矧我江南世家蓋百年而不聞一田薛惟六潤之二難與古人而爭埒觀其躬無常衣財無專鐍跡蛩虛以相附聲塤虒而不絕宛痌瘝之乃身而奇贏之弗屑雖父母之分均且自愧以為小慈而况細人之簧舌至於怡色慈幃舞綵北堂依依烏哺翩翩鴈行疾已沉而猶諱血有噴而必藏其諱也欲以寬母氏之愁苦而其藏也恐以甚母氏之驚惶則道路為之心瘁而史傳可以垂光若夫蘊氣生風懷仁為質神鋒遒上藻思斌郁脫紈綺之紛紛抱遺經而屹屹故當元氣摶而遐舉豈惟揜高陽而孤出然而名不掛選舉□不過四十此又泉源所飲恨而親知所於邑也其昌誼切葭孚情敦淡水感至行之可儀痛哲人之蚤痿敬抒哀辭以薦沼芷

  ○祭原道五侄文

  嗚呼觀心遽止於斯耶余與觀心雖寬游生別抗手天涯數日作惡灑泪臨岐千古一詄無重見期目送丹派兆?秦淮之湄此時此恨行道凄具而安能寫余心之悲也耶嗚呼天道佑善從古致疑尚缺忌完理或信之至如觀心兩者曷居惟爾才美吾宗白眉早服廷教有聞於時性復孝友寶儉與慈規言矩行樹德務滋封公蘭玉伯仲壎土?虎家鼎以盛汝謙以撝完才完行非汝其誰然而文憎命達調與俗背方升而沉且成而毀竹箭猶艱桂林終躓中遭家難百□所□十年痛定補刖息則縮股攻苦勤身忍嗜爾亦懷憂千載不啻若曰忌完而缺有試即不期頤中壽可介即不中壽當死床第即死異鄉從容含視此皆無之天道已陂宗族鄉黨無不酸鼻嗚呼哀哉余與觀心宗誼尤睦事相師友情則手足觀心事我實父而叔予倚觀心以為家督三十年餘形影相逐今歲夏五余病委篤汝疹汝禱目睫不屬我猶談虎汝乃賦鵬欻然夜臺百身何贖嗚呼哀哉惟汝之學自玄而釋始事檀施終趣禪寂結侶名儒躭情梵冊謂假數年樂邦可覿且念超然不渝易簀此為完歸功豈唐擲天道無知更能缺爾之真宅也耶嗚呼哀哉乃若委蛻離憂世網所寄送往事居我不爾愧有肴在盂有酒在彈些辭以招精靈不寐

  ○祭顧太史學海文 【 代】

  嗚呼哲人摧殞真宰茫茫與善既爽福謙亦荒倬彼太史鍾秀崑陽世濟其美以發其祥乃承簪組乃肯搆堂凌蕩是誡孝恭是將用翼司馬聲著羔羊不有君子孰德於鄉既修姱節復擅青箱蒲中鵲起日下鳯翔抽書秘閣視草明光禔躬魚雅搖筆風霜超將遐舉善刀而藏六月暫息斑綵分行孺慕之餘板輿復御不以帑行先為可去帝念名儒命典兩制率府崇班金華□肄令聞令望復昌復熾□幾何時勞侍從事崇讓拂迹逃虛行意梅花之原千墩之墟宅不盈畝門僅容車游心於淡反服之初南陔樂只東方晏如蛇忽當歲鵬乃集閭士失砥礪國喪璠璵嗚呼哀哉器傾盛滿鬼瞰高明惟淵秉心挹於未盈世祿剌汰急流遺榮什九在林十一在庭宜償嗇取此虧彼成忽剪長算報施詎平有涯者生不朽者名乘箕委蛻神遊太清達人大觀修短曷攖嗚呼哀哉某官同僚友誼切師資風流邈矣河山間之生芻一束侑以哀詞

  門人徐士竑
  許 經閱
  容臺文集卷之九終


  ◇別集◇

  卷之一  題跋(一)
  卷之二  題跋(二)
  卷之三  題跋(三)
  卷之四  題跋(四)

  ●容臺別集卷之一

  華亭董其昌著 冡孫庭輯

  ◆題跋(一)

  斷可以見性故道言曰一霎火燄飛真人自出現竺典曰狂心未歇歇即菩提
  俠客為知己者死動於氣義也非是則郭解之藉手何異於豢犬之吠人忠臣以大義滅親關於廟社也非是則逢萌之負心何異於哺梟之食母是以君子不受難酬之恩不樹難事之友
  一人發真魔宮震動諸天欲善人熾盛以摧魔也
  一人造業地藏愁悲菩薩欲地獄盡空乃自成佛也
  庶官修名大臣捐名修名者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潛行密用如龍之養珠也捐名者橫心之所念而無是非橫口之所言而無利害獨往獨來如龍之行雨也
  如來說法必先放光非是無以攝迷而入悟也故易曰潛龍弗用祖師印可旋為掃迹非是且將執悟而成迷也故易曰亢龍有悔
  知潛之弗用則必有激發之大機董公所以說高祖也其說曰名其為賊故師直而為壯知亢之有悔則必有收歛之玅用子房所以招四皓也其說曰難以力爭故功逸而有成
  甘草非上藥也面參苓以為國老黛赭非殊綵也而丹碧以為前茅今五品散局名位未極纏葢猶輕有心足以思目足以識口足以辨行足以信者布列數人隨事評定時乎左袒公卿而臺諫不疑其為阿時乎左袒臺諫而公卿不嶷其為激國是自出人心自正矣
  易戒童牛書稱繇蘖匹夫匹婦之是非不明其究必有狎大人者愚夫愚婦之是非不明其究必有侮聖人者宋人有言曰清議者國之所以立也重則亟反蔓則難圖矣
  王者不治夷狄窮兵則耗國聖人不為己甚盡法則無民第國手不以後著為先著庸醫亦以活人者殺人是之與非猶中國之與夷狄也有如烽火初驚而發懲膺之策則聽華夷之自相屠戮而一無所創乎黑白未剖而主調停之議則聽邪正之自相玄黃而兩無所排乎孔子作春秋孟子闢楊墨此魯連飛矢而魏勝濟師也即大將更當何如矣
  張安道歐陽永叔子瞻輩人也子瞻以其譽而重王荊公程伊川子瞻輩人也子瞻亦以其讐而重作家之相讐勝於疇人之相譽何則妒之厲繇其知之真也知薛道衡者隋煬也知駱賓王者武后也若及蚍蜉之憾無損參天蒼蠅可憎等之飄瓦而已
  如心畫師想成國土人在醉鄉有千日而不醒者官中之天地也人在夢宅有千載而不寤者名中之天地也關尹子曰至人不去天地去識
  獨立不懼惟司馬若實與吾兄弟耳東坡之不容於荊公也昔之君子惟舒是師今之君子惟溫是隨吾不能隨耳東坡之不容於溫公也具此兩截成一完人兵再鼓而氣不衰金百煉而色益瑩葢東坡筆鋩之利自竺典中來襟宇之超得了元之力謂其為縱橫之學者洛黨之口業也
  金剛經四無相但我相空則人法壽相皆盡矣永嘉集三料揀但法身徹則般若解脫皆真矣華嚴六相義但知真如總相則總別同異成壞皆融矣曹溪四智但悟大圓鏡智則平等觀察所作皆轉矣孟子之言巧力臨濟之言照用豈有二哉
  曾子行恕當無一事忤人而放流之論諄諄癉惡孰知三省者之為金剛劍乎南容慎言當無一語傷時而羿□之喻咄咄逼人孰知三緘者之為塗毒鼓乎

  禪悅
  雜紀

  ○禪悅

  玄奘至五天竺國立唯識論所謂真故極成色等語也所至建剎標與被師詶論彼師義墮則自撒標而退無敢難者玄奘於是為慈恩宗非直譯經布藏川途歲月之勞已也唐文皇三藏序未弘厥旨當時在廷諸臣皆承隋氏月露餘習內典有作不過王簡栖頭陀碑文本色至裴休梁肅房融三公乃始大暢雖韓昌黎文起八代莫能及也宋時唯王荊公蘇端明黃魯直晁無咎張無盡深得禪悅之味溢於筆端凡稱白衣說法文字禪盡此矣
  日用事無別惟吾自偶諧頭頭無取捨處處勿爭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功并玅用運水與搬柴此亦龐居士詩也惟吾自偶諧即臨濟所云無位真人從面門出入識得此人乃真吾矣第恐老龐亦覷不見
  汝但無事於心無心於事則虛而明靈而玅所謂事者非世緣之事相也正謂學道之障能礙正知見者耳人問古德作何所事答曰一事不為曰若如是只閒坐也答曰若閒坐即為也孟子之言必有事禪家之言無事正言若反
  劉義慶世說新語可謂起夕秀於未振若傳燈錄皆玅明心中吐出稱性之語以視世說何啻爝火之與太陽許大文人惜未有知北者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牗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華嚴經六相義有成相壞相與此更相發所謂萬法不動自位當其成即壞之緣如車然本輻所成如器然本埏埴所成如室然本戶牗所成若眾緣不合三者俱不得成然則成必假壞成相何存不必待壞而後謂也壞也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大人問禪師曰子來就父為甚父全不顧師曰始成父子之恩問曰何以反成父子之恩師曰刀斧斫不開了心性者一徹俱徹天真自然若宋人所云常存敬畏正與本地風光沒交涉何以故有作止故血脉斷故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淵乎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乎似若存吾不知誰之于象帝之先
  和其光光生於明明不與之俱和也同其塵塵生於根根不與之俱同也挫其銳非銳者終不可挫解其紛非紛者終不可解此萬物之宗也永明所拈佛語心為宗莊子所標大宗師皆謂此宗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罪莫大於可欲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
  臨濟嘗曰汝諸人望上心不息望上心乃求佛求法求僧之心我教中近所謂志也若何臨濟訶之乃自性天真不緣脩證但盡几情別無聖解耳故禪家有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之語老氏又云絕聖棄智凡可欲欲得不知足皆在郊之伏戎也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矣故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無為者非一無所為乃為其無為者耳藥山自云一事不為其師曰若是則終日閒坐也曰若閒坐即為也正是損後語
  偶書老子以禪旨為疏解一二大都天命之性原無三教修道之教乃有孔老釋耳識得此者觸著磕著
  曹孝廉視余以所演西國天主教首利瑪竇年五十餘曰已無五十餘年矣此佛家所謂是日已過命亦隨减無常義耳須知更有不遷義在又須知李長者所云一念三世無去來今我教中亦云大時不齊生死根斷延促相離彭殤等倫實有此事不得作言解也華嚴經云一念普觀無量刼無去無來亦無住如是了達三世事超諸方便成十力李長者釋之曰十世古今始終不離當念當念即永嘉所云一念者靈知之自性也不與眾緣作對名為一念相應惟此一念前後際斷
  終縣老人能知四百甲子桃源中入不知有漢晉魏古詩云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但今日不思昨日事安有過去可得冥心任運尚可想大時不齊之意何况一念相應耶
  趙州云諸人被十二時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時惜又不在言也宋人有十二時中莫欺自己之論此亦吾教中不為時使者
  余始參行篦子話久未有契一日於舟中臥念香嚴擊竹因緣以手敲舟中張布帆竹瞥然有省自此不疑從上老和尚舌頭千經萬論觸眼穿透是乙酉年五月舟過武塘時也□□□自金陵下第歸忽現一念三世境界意識不行凡□□半而後乃知大學所云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正是悟境不可作迷解也
  中庸戒懼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既戒懼矣即屬覩聞既不覩聞矣戒懼之所不到猶云觀未發氣象既未發矣何容觀也余於戊子冬與唐元徵袁伯修瞿洞觀吳觀我吳本如蕭玄圃同會於龍華寺憨山禪師夜談余徵此義瞿著語云沒撈摸處撈摸余不肯其語曰沒撈摸處切忌撈摸又徵皷中無鐘聲鐘中無皷響鐘皷不交參句句無前後偈瞿曰不礙余亦不肯其語曰不借是夕唐袁諸君子初依法門未能了余此義即憨山禪師亦兩存之不能商量究竟余謂諸公曰請記取此語異時必自有會及袁伯脩見李卓吾後自謂大徹甲午入都與余復為禪悅之會時惟袁氏兄弟蕭玄圃王衷白陶周望數相過從余重舉前義伯脩竟猶溟滓余語也李卓吾與余以戊戌春初一見於都門外蘭若中畧披數語即許可莫逆以為眼前諸子惟君具正知見某某皆不爾也余至今愧其意云
  袁伯脩於彌留之際深悔所悟於生死上□不著遂純提念佛往生經云人死聞一佛名號皆可解脫諸苦伯脩能信得及亦是平生學道之力四大將離能作是觀必非業力所可障覆也邇見袁中郎手摘永明宗鏡錄與冥樞會要較勘精詳知其眼目不同往時境界矣
  陶周望以甲辰冬請告歸余遇之金閶舟中詢其近時所得曰亦尋家耳余曰兄學道有年家豈待尋第如今日次吳豈不知家在越所謂到家罷問程則未耳丁未春兩度作書要余為西湖之會有云兄勿以此會為易暮年兄弟一失此便不可知葢至明年而周望竟千古矣其事中語遂成讖良可慨也
  達觀禪師初至雲間余時為諸生與會於積慶方丈越三日觀師過訪稽首請余為思大禪師大乘止觀序曰王廷尉玅於文章陸宗伯深於禪理合之雙美離之兩傷道人於子有厚望耳余自此始沉酣內典參究宗乘後得密藏激揚稍大所契後觀師留長安余以書招之曰馬上君子無佛性不如東南雲水接引初機利根紹隆大法自是不復相聞癸卯冬大獄波及觀師搜其書此書不知何在余謂此足以報觀師矣昔人以三轉語報法乳恩有以也
  只貴子眼正不貴子踐履右為山語只貴眼正即六祖本來無一物宗旨也故曰傳佛心印若論六度萬行未齊於諸聖獨心即佛心矣
  天地有日月之動盪故清寧不毀人身之升降闔闢皆在兩目故陰符經曰機在目黃庭經曰出日入月呼吸在左目日右目月闢為乹闔為坤二闔一闢謂之道聖人傳藥不傳火繇來火候少人知參得左日右月之機可以擇藥然非身如槁木心如死灰者不免當面蹉過噫微矣三十年前身嘗驗之
  吾與子處於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陽之原也吾與子處於九淵之下矣至彼至陰之原也謂莊子書中無神仙山訣可乎天台止觀於數息以炁為火動為風仙家乃取此二相是以命根不斷至於華嚴所云一念普觀無量刼無去無來亦無住又超觀心遠矣二氏同異以此程之
  東坡十六應真贊奇矣奇復化為腐當繇方內朝夕習見舉揚者眾耳眉公別行一道齒顂間自有峨眉秀色因扈師同參在文字禪中故發語特玅種種提唱宗風可折果位人腳脛也
  永明禪師料簡四句謂有禪有淨土無禪無淨土云云皆動人修西方作往生公據也然修淨土皆以妄想為入門至於心路斷處義味嚼然則不能不退轉故有疑城以居之唯宗說俱通行解相應者不妨以祖師心收安養土如智者大師永明壽皆其卓然者也
  諸禪師六度萬行米齊於諸聖惟心地與佛不殊故曰盡大地是當人一隻眼又曰吾此門中惟論見地不論功行所謂一超直入如來地也然普賢行願毘盧法性足目皆具是為圓修不得以修與悟作兩重案也
  淵明入白社聞鐘便歸是深於禪者古德有云若是陶淵明攢眉便歸去後千載惟東坡近之
  昔有參禪老衲聞放下便穩四字輒有省漸近自然故是禪法
  龐居士有家貲百萬皆以擲之湘流曰無累他人也余有偈曰家貲百萬擲湘流太華山邊撒石頭个是學人真牓檥閨中兒女漫悠悠古德謂閨閤中物捨不得即是禪病閨閤中物捨得即是悟迹如顏子之得一善是也拳拳服膺便是礙□之物學人死活不得處
  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此是選佛塲心空及第歸昔人論舉□曰骰子選耳大慧教人參禪曰須中鈍榜狀元選佛猶云選官作上聲者非
  東坡先生有偈曰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淨身有老衲反之曰溪若是聲山是色無山無水好愁人宋人推黃山谷所得深於子瞻曰山谷真涅槃堂裡禪也
  古人云清心不如省事養身莫若寡欲二語可謂玄禪二藏大總持門終身誦之立躋聖地
  三昧猶言正思惟圭峯解云非正不正非思不思今人以不起一念為禪定者非宗旨也作有義事是惺悟心作無義事是散亂心心不散亂非枯木謂也故石霜語云休去歇去冷愀愀去寒崖枯木去古廟香罏去一念萬年去侍者指為一色邊事雖舍利八斗不契石霜意去六祖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皆正思惟之解也
  思而知慮而解鬼家活計德山此語奧中庸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聖人意是同是異葢不思不勉人人本具所謂性也聖人則性之耳若認得不思不勉之物雖思勉亦是菩提豈惟思勉雖不得不中亦未嘗與不思不勉相違悖豈怕甕裡走鱉 【 有僧訓大慧竹篦子甕子怕走鱉耶】
  張拙詩云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纔動被雲遮是六根終不可動也人生未有能不動六根者雖槁木死灰亦必有以使之安在不動耶不知石霜所云動者乃趣向真如之動也臨濟云一念馳求不歇愛聖憎凡問佛問法是為動耳永嘉云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心境淨時光始現心法雙亡性即真與張拙詩下轉語
  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葢以近而不可見者萬物之性也何以故萬物性離故若萬物之性果非離則聖人亦不能轉之矣萬物既空煩惱安得故禪家有法空人空之說
  心地法門猶如下種宗家之語如彼天澤所謂一雨普潤月印千江諸修觀者皆非了義矣然如耳根圓通三真實則於父母所生耳人人本具又與諸觀門有異葢以逗此方之機恐他方耳根未必如是也今人但慕神通只在兩耳但不能心通反累三真實之靈根可歎也
  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此以上猶在生滅中攝直至生滅既滅寂滅現前方是那伽大定前是觀末句始是宗謂達摩為觀音化身不虗也
  知之一字眾玅之門又有云知之一字眾禍之門般若無知論所破者知也永嘉證道歌有云一念者靈知之體是所立者知也心經云無智亦無得近於遮壇經云轉識成智近於表陽明先生識此發為良知之說猶是宗門淺淺之談宗之者與闢之者俱未曾深研法要也
  蘇端明文章玅古今雖韓歐當卻步良繇韓歐皆未精內典而禪宗最盛於子瞻之時又有耆宿與相盤旋是以悟後言語六通四闢餘如無垢無盡雖深於禪悅而筆不及端明故其文少遜所謂般若有三有自性般若有觀照般若有文字般若蘇公可謂文字般若矣
  晦翁嘗謂禪典都從子書翻出尚有列子未經翻出更當變幻不知謂何等語也吾觀內典有初中後發善心古德有初時山是山水是水向後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又向後山仍是山水仍是水及華法界觀理無碍事無碍如意自在事事無碍及佛國禪師十牛頌自尋牛見牛牧牛以至入壥垂手人牛不見等次第皆從列子心念利害口談是非其次三年心不敢念利害口不敢談是非又次三年心復念利害口復談是非不知我之為利害是非不知利害是非之非我同一關捩乃學人實歷(下有逸文)史諸集所有覺晉人玄談敷淺無味矣正是蘇玉局文字得力處
  昔年曾問密藏禪師大悟大徹之人作何証驗藏公曰但問答之頃不動眉睫者即是少有擬議佇思即非真悟道者今世都應無此人耳昔有僧參禮禪德問之曰汝從何日發足僧答曰初一日發禪德曰初一初二尚有擬議否余每念今時人士各有字有號此字與號乃有生以後互相稱呼但有呼即應不待思索此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者何異若問佛問法便不能爾雖復明了必費尋求或以參叩所得者應或以記持所得者應所謂思而知慮而解鬼家活計日下孤燈果然失照也
  衲子有見空刼以來自己者不能透脫即便據以為無上菩提此永嘉所謂蘊納在心即為受陰也若因而接物利生縱橫棒喝如大火聚觸著便燒如金剛劍犯著便死永嘉所謂行用此理即為有陰也溈山為仰山曰寂子速道莫入陰界此語可思而可懼已
  大慧和尚在川勤會下機鋒橫出川勤未深許可大慧不服勤曰待汝一塲熱病方知吾不汝欺以後大慧游方果得熱病以平生悟頭對治無一得力者乃復拈樹倒藤枯公案始得了事川勤曰我當初若何汝說汝今罵我去也又玄沙云道人行徑如火消氷箭既離弦無反回勢天堂地獄之所不攝雖有中陰所向自在夫七真玄學耳猶云參學之時病則從他病死則從他死而宗門大老顧以悟道為敵熱病敵生死之具抑何不論然如來以一大事出現一大事者生死也是人生無不可以偷心應惟八苦交煎四大將散一毫偷心用不著故曰見鑛不識金人罏始知錯
  孔門弟子之仁日月一至不知仁至之日境界若何趙州曰諸人被十二時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時無論一月但以一日論將此身心如何安放如何趨向始為使得也洞山在山四十年地神尋覓不得忽一日見廚下有棄飯曰施主之物何得作賤如此地神即現形作禮自通向來不見之故葢一念著罪福相即為鬼神覷見四十年中住密行三昧可知倘修行無力揶揄不少矣此則不止三月不違已也趙州有十二時辰歌或亦禪和所托趙州呵佛罵祖直欲不挂一元字腳安得多許絡索又宗家有不答話者曰出家人無補線之隙安得與汝閒話又有曰暫時不在如同死人方可為惜寸陰者今人但以一日之內不犯十惡為修行不知正落無記窠臼未為無業也 【 禹謨曰思日孜孜正是惜寸陰】
  或曰子言思日孜孜似矣但大修行人欲無事於心休去歇去冷湫湫去寒崖枯木去而終日孜孜得無近於馳求非息心達本之旨乎曰近來有一等宗徒但見臨濟語錄有云汝一念心疑處便是佛魔佛魔俱掃更有何事以此為休歇不知能自信否若不能自信明朝後日大有事在安得撒手放下以為千了百當漢以故二六時中有三等事一則研窮至理以悟為則一則坐禪入定昏散日輕一則看輕參論薰般若種雖深淺不同各隨根器可以使得十二時也
  觀師答問常有不經人道語余曾問菩薩處胎受生之後還知前生為誰如所云宿命通否師曰聖人無我但受生之後前生所作循業發現宛然如一日安用自知為張三李四許多我相又余時方應舉日用攻舉子業余問此於學道寧不相妨否師曰譬如好色人患思憶病此人二六時中寧廢著衣吃飯一切酬應否雖復著衣吃飯一切酬應其思憶病相續不斷即作意斷之其病益深李太白詩曰抽刀斷水水更流是也有患煩惱塵緣能障道者若為掃除師曰如一男子有殺父讐懷憤欲報拂拭純鉤畢生尋覓初聞張三二十年後知此真□本是李四便合張三直覓李四諸人欲掃除煩惱正為未知真讐也此語與張拙斷除煩惱重增病更覺透徹今紫栢老人集乃不見載知法語所遺多矣
  傳奇所載若渡蟻還金娶盲妻嫁宦女等事後人豈無契同者而報應不必盡同亦有了不見報者豈如詩文撰造謝朝華於已披哉孔子曰視其所以言與之同事眾人能知也觀其所繇言與之同念鬼神能知也若突然兀然無依無欲與之同心則非天不能知天且不違而况於鬼神又况於人乎故曰察其所安雖然大聖人自待甚重曰知我者其天乎似天亦有不知者雖復不知曾不為怨以故二帝三王之報有時而盡仲尼獨以萬世為工論至於此則內典定業之說又落一層矣晦翁解以為觀人之法要亦學人自修之法也自修者必以此自勘
  吳山有一僧至雲間傳其師形色天性一難曰形色既是天性請問形色壞時天性壞否若天性獨存則與形色是二非一何云形色天性若天性隨形色而俱壞遂成斷滅難可了知余時會食拈一菓曰此是形色天性又拈一餅曰此是形色天性良以真如隨緣不變真如無一息不隨緣則形色無一息不天性葢四生六道之中剎那剎那流轉不住誰非形色但執四大各離一時分叚之軀為形色已壞者無有是處古佛不云乎三昧華無相何壞復何成華嚴六相義曰不動自位而為壞以此推之吾人二六時中念起念滅皆屬形色不生不滅者即起滅不停時天性也
  雲巖寶鏡三昧云以有下劣寶几珍御以有驚異黎牛白牯夫眾生自安於下劣故曰奇哉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非寶几珍御乎衲子既有悟頭便起我慢故曰三世諸佛不知有犁牛白牯卻知有以掃其悟跡也洪覺範註解本此葢是接物利人之鉗錘要亦描寫本地風光通一線道耳何則以有下劣寶几珍御則不住下劣邊可知以有驚異犁牛白牯則不住尊貴邊可知故宗家有尊貴墮昔玄裝在西土立唯識義彼國諍論者各立剎竿互相詰難有義負墮即倒卻剎竿墮之名尊貴以此
  中峯語錄參高峯師師問日間作得主宰否中峯云作得主宰又問夢中作得主宰否中峯云作得主宰又問半醒半睡時作得主宰否中峯擬議即被訶斥以此更參乃有悟入吾不知中峯悟後半腄半覺時果能作得主宰否若作得主宰即是六識何能了事不見壇經所云汝當當下自知非自已靈光常顯現乎玄門定觀經乃云唯滅動心不滅照心但凝空心不凝在心不知其所謂滅所謂凝所謂不滅所謂不凝者純是六識用事安得太平契六祖知非之旨乎故曰菩提無是處是則非菩提世尊生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地下唯吾獨尊雲門云我當時若見一棒打煞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紫栢老人作雪山修道贊曰明星一點是非媒嬴得兒孫將汝賣 【 有講學人以世尊一手指天等語為夸慢正是癡人前說夢】
  事有古人稱拙而後人特巧者亦有前人所易而後人特難者如戽水之變為桔槔井田之變為阡陌巧勝拙矣及參學事乃不然二祖以下南岳以上師家點化曾無多事一聞千悟得大解脫不可不謂之易不知何年始於參話頭著到其初以無義味語置於識田密密根究如籍沒百萬財產又要百萬納官苦無了日及得徹悟又將一千七百爛葛藤一一無疑始為穩坐如張商英自謂托鉢話外無不明了兜率悅呵之曰此既有疑其餘安得無疑而大慧每以麻三斤乾矢橛等話教人辦一片至誠心參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即或不悟亦可世世不墮惡趣生生不失人身此之為難比二祖南岳輕輕點綴便紹祖位者何啻百倍至大慧之師川勤語錄則曰一千七百則公案但有一悟入其餘不必盡有契同此之或難或易皆因往刼般若種子有生有熟循業發現亦繇此方教體有盛有衰臨濟一宗宋以後遂法堂草深也
  古人以水喻性荷澤得法於曹溪拈出心體曰水是名以濕為體心是名以知為體最為片言居要乃永嘉曰靈知王陽明曰良知晦翁亦曰虛靈不昧其語似有淆訛若為分析曰永嘉之所謂靈者即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尾子了常知故自言之不及非以能思筭能注想而為靈陰符不神之神也若朱子之虛靈不昧則謂其仁義禮智之所自出如見孺子入井即起惻隱聞喍噈聲即起羞惡動於善者機也陽明之良知則曰無善無惡者心之體有善有惡者情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致良知夫無善無惡者心之體近於禪矣而知善知惡是良知與晦翁虛靈不昧何嘗相悖世有宗良知而詆晦翁者舛矣若以水喻陽明所謂良者清濁未分之水乎晦翁所謂靈者清濁既分但取其清以為原初水乎雖然晦翁固迥異於禪陽明之禪亦非張無盡張無垢之禪也為其認定無善無惡以為心體即與不垢不淨相似而與不生不滅猶懸不見楞嚴經耳根圓通亖真實有常真實乎佛言常光現前祖言無記昏昧昭昭契本真空的的法華經云佛種從緣起是故說一乘惟此靈知輝天葢地亘古徹今豈無善無惡便稱了義至於知善知惡更落第六識宗門轉識成智正轉此識何謂良知永嘉云法身般若解脫三者一念全具方為一念相應此靈知之自性夫般若解脫亦有不兼法身者而證道歌又云法身了卻無一物本原自性天真物何耶麤心衲子豈可共語話也宗家有語者顯其無語之物有修者修其無修之初顏子謁才方見卓爾博文約禮孔子所以竭其才譬如明珠沉於海底必涸大海之波濤然後見之故溈山云以思無思之玅返思靈燄之無窮思盡還源立地成佛若有一毫一絲沾帶則謂之挾帶謂之借借臨濟所用金剛王劍正謂此等孔子許顏淵曰知不善未嘗復行夫不善者豈謂身三口四等不善哉毫釐係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刼羈鎖是已他日又曰拳拳服膺是猶有碍膺之物在故判為三月不違未見其止法華經云止止不須說我法玅難思止則罷參矣
  昔有大德於如是我聞四字得悟此經觀自在自在二字便可單刀直入不必讀徧全篇又况六百卷大般若經也何以故自在即是法身見法身者即是觀照般若六祖所謂大圓鏡智能出生玅觀察智平等性智成所作智也永嘉料揀有般若法身解脫三者一時具足乃為徹悟惣之在法身中一了百了若有時在有時不在則非自在故曰放下便穩此又心經之心
  自性三真實即在父母所生耳人人本具故世尊云奇哉眾生有如來智慧德相臨濟云汝等諸人身在雲霄心在糞堆裏如彼老鴉此意可參也但想參時愈遠耳只謂此事太近文殊於楞嚴經儘力讚歎至維摩遂以默然為不二法門
  永嘉以法身般若解脫分為三又曰法身覺了無一物葢人人具有法身但不了覺耳此了覺即般若也吾人於展經須悟道只如是我聞四字余謂此經自在二字可作六百卷註解
  知幻即離青山白雲離幻即覺白雲青山雲不可即幻復誰各以為幻也儕塞太虗游氣亂清以為非幻也如意自在絕膜忘形欲會個中意日午打三更(跋離幻上人卷)

  ○雜紀

  天啟四年秋河南撫臣程絕以傳國璽進其昌時官禮部左侍郎故事進奉必繇禮部因捧表副使張夢鯨先有摹榻絹本得此藏之家以為家慶璽重一百二十兩方各四寸面厚一寸二分螭鈕高一寸八分進之日為十一月十三 皇上御殿傳視廷臣受朝賀羣臣稱萬歲三舞蹈而出有詔賞賚撫臣以下有差
  運籌帷幄之中速勝千里之外宰相事也戰必勝攻必取大將事也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此論之舛者也有相則任將必得其人如李鄴侯贊皇是也土木之變已是無相于忠肅之成功賴無相以撓之若更有一人在忠肅之右即為掣肘又使有諸言事者旁撓之則社稷為重君為輕之語能無不忠不道之抨擊乎遼左之役無相無將而又有言官益不可為熊中丞疏云遼左之亡必亡於臺諫之手遂為篤論矣此時雖有忠肅庸濟乎
  東坡在海外所至不容僦僧寮以居而與子過自縳屋三間僅庇眠食嘗行吟草田間有老嫗向之曰內翰一塲富貴卻都春夢也東坡然其言海外歸至陽羡買宅又以還劵不果葢終其世無一椽視今之士大夫何如耶樂志論故隱淪語然開口便云良田廣宅去東坡遠矣
  東坡守汝陰作擇勝亭以帷幕為之世所未見也銘畧曰鑿枘交設合散靡常赤油仰承青幄四張我所欲往十夫可將與水升降除地布床又云豈獨臨水無適不臧春朝花夕秋郊月塲無脛而趨無翼而翔弟子由亦云吾兄和仲塞剛立柔視身如傳苟完即休山磐水嬉習氣未瘳豈以吾好而俾民憂穎泉甚清穎谷孔幽風有翠幄雨有赤油匪舟匪車亦可相攸
  岸公每歲入畵溪林密山深處採茶加以焙製分布好事家且口授火候委曲覺君謨茶錄猶為逗漏陳徵君錫以嘉名進之果位而唐居士重說偈言要使喫趙州茶者洗佛圖澄腸胃不負授記因緣也
  絕學無為者禪栖惟恐不深了斷生死者經行慮其不遠然修證雖殊勞逸自一拄佛擔簦究竟此
  游山耳奇峯上人以拾字紙為生活忽謂余紙拾已竟靈雲活水是我無字處因為書此
  元李氏有古紙長二丈許光潤細膩相傳四世請趙文敏書文敏不敢落筆但題其尾至文徵仲止押字一行耳不知何時乃得書之
  可囊中書九卷不言相□乃卜筮前知之術門人未及讀而為火所焚今世所傳青囊偽可知矣
  抱朴子云洪聞之諺曰子不夜行則安知道上有夜行人今不得仙者安知山林間羽客昇仙哉夫草澤間士以隱逸得志以經籍自娛不耀文彩不揚聲名不修求進不營聞達人猶不能識之况仙真者亦何急急今朝闕之徒知其所云為哉
  孔北海告援劉玄德玄德喜過望曰孔北海亦知有劉備耶曹公視北海不異敵國曹劉皆人雄未易動也
  昔年見一書載崔鶯鶯有子七人客有言鳳凰一將九子者余以為喻然其書不知所出今日讀鄭恒為崔夫人埋志子六人曰頊■〈王風〉瑾玘璿琬女一適盧損恒字行甫崔七十有六而合葬此碑成化間出於舊魏縣廢塜古之淇澳也碑立於大中十二年當以會真記歲月參攷之
  張東海題詩金山有西飛白日忙於我南去青山冷笑人有一名公見而物色之曰此當為海內名士東海在當時以氣節重其書學懷素名動四夷自吳中書家後出聲價稍減然行狎書尤佳今見者少耳
  余每聞吳中袁尚書之清德今年以僦居至一樓房居亭曰此樓不甚久曾為袁尚書僦之每就樓上炊炊著處屋輒無色其貧如此
  袁尚書婦無裩孫女以餓縊死尚書善噉平生不能饜每市蜆為晚餐可竟一斗有一門生餽以十金輒作三封以一封置袖中乘月叩窮交之戶呼與偕步以袖中金贈之而別其貧都繇此然每擕妓泛泊一日不能廢也
  吾松前輩曹定菴以憲副歸里中家甚貧太守使人餽粟以斗為數易簀前太守以粟至曹公不受作書曰老夫不食三日矣不敢虛賢府公之賜其介如此此公當不愧古人若蘇之袁安節則定庵之流也
  余與仲醇以建子之月發春申之浦去家百里泛宅淹旬隨風東西與雲朝暮集不請之友乘不繫之舟壺觴對引翰墨間作吳苑酹真娘之墓荊蠻尋嬾瓚之踪固已胸吞具區月瞠雲漢矣夫老至則衰倘來若寄既悟炊粱之夢可虗秉燭之遊居則一丘一壑惟求羊是羣出則千峯萬壑與汗漫為侶茲余兩人敦此夙好耳
  呂梁縣瀑三千仭石骨出水上憶余童子時父老猶道之今不復爾東海揚塵殆非妄語
  高郵夜泊望隔堤大湖月色微晦以為城也至詰旦水也竺典化城無迺是乎
  北固山在京口有米元章牓書天下第一江山寺名甘露寺在山下平岡逶迤里許鐵甕最勝處也辛卯五月四日余與陳從訓李將軍游眺
  惠山寺余遊數次皆其門庭耳壬辰春與范爾孚戴振之范爾正家姪原道其肩輿從石門而上路窄險孤絕無復游人捫蘿攀石涉其巔際太湖淼茫三萬六千頃在速眥間始知惠山之大全
  吳中山有兩支一自大陽山起祖盡於天平金山皆為獸形其山石帶土一自穹窿起祖盡於上方皆為魚形其山土帶石蘇之勝在具區具區獨有七十二峯
  搖城在府城東南越摇王居之今名大姚米元暉有大姚村圖訛也
  梅都官園梅聖俞晚年謝事卜築滄浪之傍與蘇子美為隣
  石湖別墅在橫山東宋范成大創因越來溪故城為亭榭內有天鏡閣孝宗賜御書石湖二大字范號石湖居士以此
  吾松之山機雲以古賢名為名鍾賈羅余以居人姓為名惟南幹北幹以內之形勢為名鳳凰天馬以鳥獸為名神山原名辰山在諸山之東南次於辰位今作神者訛也大都江山自開闢以來何有名字皆世諦流布相承踵耳詞人挾江山以為境江山亦以詞人為境齊魯青不了澄江淨如練是為山水傳神寫照語也山水亦樂得之
  吾郡九峯之間有小赤壁余頃過齊安至赤壁其高僅數仭廣容兩亭耳吾郡赤壁乃三四倍之山靈負屈莫為解嘲昔時名人鹵莽如是因書赤壁一正向來之謬然余以是并疑吾郡有小崑山未知去抵鵲村路幾許使余得鑿空游之或亦如小赤壁不須多遜也
  澄鑒寺在中泖唐船子和尚載月釣魚處也近仲醇修葺之余為題其門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其幽勝可知矣
  客從黔粵來述點蒼陽邨之勝乃賦家未曾題一語也如高人韻士巖居僻處迥絕人境而弓旌不到竹帛無書方之東南丈山尺水便有點綴如石湖虎丘云云者真有幸有不幸矣第不知埋名剷采亦復山靈所自幸否
  三衢有爛柯山是王積薪遇仙處石梁亘空六月不暑
  武夷有大王峯峯極尊勝故名武夷君為魏王子騫曾會羣真於此奏人間可哀之曲
  武夷接笋峯奇絕為天下名山最佳處余不能登峯舟行仰視已在別一世界
  普明墖在沙縣東山墖始建即工余為題曰普明廣數十丈邑文學共成之而水有立石石有題字水蝕其半余意得之為宋馬少游墓然何以在洄流最深處而又以墖成忽踊出揆之物理皆不可曉
  大田縣有七巖臨水山下皆平田秋氣未深樹彫葉落衰柳依依
  洞天巖在沙縣之西十里其山壁立多松樟其上有長耳佛像水旱禱著靈跡其巖廣三几二榻高三仞餘滴水不絕閒人未之賞也余創而深索之得宋人題字石刻十餘處皆南渡以後名手詩歌五章巖中有流觴曲水縣今徐君與余飲竟日頗盡此山幽致
  曩於徐文貞公續集中讀迂直先生集引因念郡大夫修訫當探以傳而恨未覩其集也茲從其孫見先生手書詩若文大雅平淡正始之音葢陶南村楊東里風流未遠不作鉤棘翻空習態而書法亦近宋仲溫特閒窓信筆不甚作意本色故可想見也文貞公於近世名公之集鮮所許可顧以先輩典型重先生而以先生之不用為世道惜品藻如此非夸毗子所能知矣
  世人以生時為定命釋家則謂之定業定業唯其宿命通者能知之吉凶禍福與善惡不應者果報也與善惡相應者花報也花報在現世人人可以理推果報在前生雖李虛中張果老亦窮於術吾未知夏越龍著此書有裨於星平否雖然其言五行生死之變則幾矣世有明眼人必能賞之 【 秘之】
  王弇山先生戒子弟勿攻詩恐為舉子業病即弇山舉子業無稱也王文恪瞿文懿聖於舉業皆不能為詩乃近時詩人往往拾青紫如俛芥則何以故豈往哲無兼材而時流多雙美乎葢文章之竅至今而始露其解粘去縳不主故常不落言筌者皆詩法也假令王瞿而在必易其故轍否則拱手入老經生隊矣余始識京山李宗文於童子科歎其早慧何詣不極去楚十餘年而王幼度傳其杜曲集迫讀之不卑元白不沿王李解粘去縳超乘而上所為文章法者具在即稱詩又奚為舉子業病乎宗文為本寧先生之小阮當為宗文傾秘密之藏極其才情之所如以昌其詩弇山為失言矣
  昔王心齋先生居泰州為賈人居停主較然不欺人歸之如流水先生自悟忠信可以動眾獨目不識字無如聖人道何也乃就塾中聽學究課童蒙久之又從縫掖為經生師者聽其解傳註豁然有省先生乃自立難有聞其說者驚詫曰此非吾輩所及越東有王陽明公者其指類是盍往辨證乎先生以弟子禮見陽明既數日復疑之請陽明還四拜禮陽明如所請不稱師而今徐曰仁諸高足與酬義先生乃更執弟子禮為陽明羽翼而是時有會首舉林公春者師事先生先生無所遜也今吾鄉徐樂野亦起家居停以忠實心誠信於士大夫雖未嘗高談性命要以舍仆一而風雅既治生而達生豈夜行不休者可同日語哉余友陳太僕高亮少許可顧心重君為之立傳斐亹千言摹寫神照葢有名鉅所不能得之太僕者而君得之其與林公之重王先生無以異也君今年八十所為八千歲春八千歲秋者斯文在矣
  作書與詩文同一關捩大抵傳與不傳在淡與不淡耳極才人之致可以無所不能而淡之玄味必繇天骨非鑽仰之力澄練之功所可強入蕭氏文選正與淡相反者故曰六朝之靡又曰八代之衰韓柳以前此秘未覩蘇子瞻曰筆勢崢嶸辭采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實非平淡絢爛之極猶未得十分謂若可學而能耳畵史云若其氣韻必在生知可為篤論矣余初釋褐時琴師第一手諷余學之謀於嚴中舍中舍曰此事極難但初下指一聲不合即終身無復合理余悟其語遂輟琴不學嘗見妄庸子有摹倣黃庭經及僧家學聖教序道流學趙吳興者皆絕肖似轉似轉遠何則俗在骨中推之不去又東施不捧心未必為人所憎厭也唐宋文人著集至百卷者無數消滅殆盡而獨韓柳歐蘇曾王江湖萬古歐虞禇薛之書各有門庭學之不深亦得彷彿惟顏魯公行書了無定法此其故殊可參尋每舉示人不得解者今為平仲盡勿視麤心人也(魏平仲字冊)
  玄宗幸蜀時曰此去劍門水綠山青鳥啼花落無非助朕悲悼故知嶠詩之工羯皷催花聽霓裳曲時嶠詩乃如嚼蠟耳文生於情信然
  白香山有詩云病與樂天相伴住春隨樊素一時歸東坡感其語以焚素竟棄香山去矣獨侍兒朝雲與坡公終始頗以自嘉然又有嶺南之訣此輩何幸得附兩公以傳又豈止杜甫少游黃鸝野鴛之論乎
  白香山得法於鳥窠有六漸偈深入禪悅不知何以多為情語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葢千古壯夫惜時之感魏武老驥伏櫪之句堪令人擊碎唾壺豈關銅雀臺伎者耶知此可與讀琵琶行矣又樂天有詩云病與樂天相伴住春隨樊素一時歸此亦所謂春盡絮飛留不得隨風好去落誰家剌當時黨人行徑所云又抱琵琶過別船亦可為琵琶行解也
  東坡云詩人有寫物之工乘之未落其葉沃若他木不可以當此林逋梅花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决非桃李詩皮日休白蓮詩無情有恨何人見月冷風清欲墮時此必非紅蓮詩裴璘詠白牡丹詩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先開紫牡丹別有玉杯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
  明日照積雪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澄江淨如練玉繩低建章池塘生春草秋菊有佳色俱千古奇語不必有所附麗文章玅境即能瞭然齊隋以還神氣都盡矣
  東坡戒殺自謂經憂患之餘今有不罹世網而深念物命行刀塗火塗道薄滋味養悲心者尤可尚也
  于蕃贈余七言近體二章格調雄厚詞人之超超玄著者中有牢愁語余亦慨其意然亦成詩讖矣憶余丙申持節長沙有題畵寄友人陳徵君仲醇詩云隨雁過衡嶽衝鷗下洞庭何如不出戶手把離騷經葢十年而余再游三湘事與境會若預為詠懷者又甲辰出山時有題畵一絕云徵書雖到門猿鶴幸相恕緣知湘楚游故是離憂處及余行部以法栽諸貴人楚善怨又有耽耽者余自解組歸猶恨在陶令八十日之後二詩皆成詩讖余與于蕃贈言而三人出處有定數何足逆計也于蕃寓書於余謂以好收余書囊為之澁夫富人欲殺而清士好之特甚余則幸矣丁蕃得無有詩人之窮也乎
  李道生枯蘭再花詩刻余不以為花譜直以為詩之諱書豈君家太白所云聲名從此大泊沒一朝伸者此花為魄兆乎大都詩人於下乘詩魔有所不取即其枯境龍蛇之蟄於隆冬者禽氣守也醇醴之醉以千日者酒力厚也太陰煉形五百年應真入定一小刼榮可枯枯可再榮亦何常之有顧其枯何若耳道生刳心去智而專力於詩今固枯後再榮時吾安得以發國香通姞夢等常語綴其後
  白太傳唐之達人出處之際大有淵明之概讀長慶集足以動悟此賦足初應省試之作已近聞道者不待參鳥窠禪後方能為八漸偈(動靜交養賦)
  悲秋為賦家鼻祖季子觀樂至韶而止為之後者不亦難乎歐陽公乃於宋王之外別搆一奇雖陳言盡去而典則森然良繇深於六經故可奴僕命騷耳宋人猶有謂歐九不讀書者是何言與(秋聲賦)
  陳思王詩曰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隣恩愛苟不虧在遠分日親何必同衾懤然後展慇懃憂思成疾疹無乃兒女仁可為文□此賦轉語陸魯望祖之曰丈夫非無淚不灑別離間仗劍對樽酒恥為游子顏亦是鐵中錚錚(別賦)
  王介甫金陵懷古詞東坡於壁上觀之歡曰此老狐精也其推服如此米元章又稱荊公書絕似五代楊少師蘇之詞米之書皆橫絕千古獨不敢傲介甫此公若不作宰相豈至掩其長耶
  宋人特工於詞曲蘇歐秦黃其最著者惟王半山為之風骨稜稜脫去豔冶態雖秀鐵面嚴冷不得以教壞人家男女相嘲也
  顧光祿公清宇於前己卯歲造青蓮舫余時與莫廷韓徐孟孺朱安之輩常為泛宅之游距今五十年矣原之思其所處重為修餙山陽聞笛人物眇然獨百穀詞翰依依當日情踪宛然在眼題此志慨
  金陵春卿署中時有以松蘿茗相貽者平平耳歸來山舘得啜尤物詢知為閔汶水所蓄汶水家在金陵與余相及海上之鷗舞而不下葢知希而貴鮮游大人者昔陸羽以精茗事為貴人所侮作毀茶論如汶水者知其終不作此論矣
  國之有是非猶中國夷狄不容並立必有膺懲夷狄者而中國安必有排折邪說者而清議立若聽其自相角而袖手旁觀以免於謗怒是夷狄中國聽其自相屠戮而曰恐夷狄之怨也可乎
  天下無事則庸人得以勢位而屈英雄天下有事則賢者得以識力而治不肖猶之宋延清之奪袍李景讓之舉杯雖公卿滿前拱手相讓不復序爵矣土木之變于忠肅第一少司馬豈無公卿在其右者而舉國聽其成筭無敢或譁是其驗也

  門人徐士竑閱
  容臺別集卷之一終

  ●卷之二

  ◆題跋(二)

  ○書品(一)

  唐人書皆廻腕宛轉藏鋒能留得筆住不直率流滑此是書家相傳秘訣微但書法即畵家用筆亦當得此意
  晉人書取韻唐人書取法宋人書取意或曰意不勝於法乎不然宋人自以其意為書耳非能有古人之意也然趙子昂則矯宋之弊雖已意亦不用矣此必宋人所訶蓋為法所轉也
  唐人詩律與其書法頗似皆以穠麗為主而古法稍遠矣余每謂晉書無門唐書無態學唐乃能入晉晉詩如其書雖陶元亮之古淡阮嗣宗之後爽在書法中非虞禇可當以其無門也因寫唐人詩及之
  禇河南書如瑶臺嬋娟不勝綺靡乃其人以大節著所謂宋廣平鐵心石腸而賦情獨冶豔顏魯公碑書如其人所謂骨氣剛勁如端人正士凜不可犯也然世所重惟其行書如爭坐位祭侄蔡明連劉太冲馬病鹿脯乞米諸帖最為烜赫有名直接二王出唐人之上蓋以氣格勝磊磊砢砢不受繩束最是端人正士本色耳癡人前不得說夢說著如端人正士便作算子書安能使木佛放光照諸天世界耶
  顏常山兄弟忠義大節惟禇河南不媿而魯公書法鬱勃奇宕不似登善瑤臺嬋娟姿媚自喜蓋書法本同工力但魯公以艱危增其氣耳又不知河南入長沙書後更如何也
  東坡先生書世謂其學徐浩以余觀之乃出於王僧虔耳但坡公用其結體而中有偃筆又雜以顏常山法故世人不知其所自來即米海岳書自率更得之晚年一變遂有氷寒於水之奇書家未有學古而不變者也
  大字難於結密而無間小字難於寬展而有餘猶非篤論若米老所云大字如小字小字如大字則以勢為主差近筆法今榜書如米老之寶藏第一山吳琚之天下第一江山皆趙承旨之上雖顏魯公猶當讓席其得力乃在小行書時留意結構也書家之結字畵家之皴法一了百了一差百差要非俗子所解
  余十七歲學書二十二歲學畵今五十七人矣有謬稱許者余自較勘頗不似米顛作欺人語大都畵與文太史較各有短長文之精工具體吾所不如至於古雅秀潤更進一籌矣與趙文敏較各有短長行間茂密千字一同吾不如趙若臨倣歷代趙得其十一吾得其十七又趙書因熟得俗態吾書因生得秀色趙書無弗作意吾書往往率意當吾作意趙書亦輸一籌苐作意者少耳古人云右軍臨池池水盡黑假令躭之若是故當勝余於趙亦然米老云吾書無一點右軍俗氣吾畵無一點李戊關仝俗氣然世終莫之許也政恐余所自評猶類憐兒不覺醜耳
  邢子愿侍御嘗為余言右軍之後即以趙文敏為法嫡唐宋人皆旁出耳此非篤論文敏之書病在無勢所學右軍猶在形骸之外右軍雄秀之氣文敏無得焉何能接武山陰也雖然其可傳者自成一家望而可知為趙法非此則鮮于康里得竝驅墨苑矣
  古人作書必不作正局蓋以奇為正此趙吳興所以不入晉唐室也蘭亭非不正其縱宕用筆處無跡可尋若形模相似轉去轉遠柳公權云筆正須善學柳下惠者參之余學書三十九年見此意耳
  今年遊白下見禇遂良西昇經結搆遒好於黃庭像贊外有筆思米元章以為經生書又云是一種好偽物余曾以顧虎頭洛神圖易之主人迫欲朱提力不能有遂落賈人手如美人為沙叱利擁去矣書家以豪逸有氣能自結撰為極則西昇雖俊媚恨其束於法故米漫仕不甚賞心若兒子輩能學之亦可適俗因作小楷書記之
  行書十行不敵楷書一行米南宮語也時一為也以歛浮氣竟此紙凡十起對客信乎孫虔禮所云神怡務閒也難也
  蘇端明畵古木竹石贈賈耘老欲好事家月給米周賈者方與之余書畵浪得時名潤故人枯腸者不少又吳子贗筆借余名姓行於四方余所至士大夫輒以所收視余余心知其偽而不辨此以待後世子雲又不知蘇公有此否也蘇公好為人作書但棐几筆精張牋素以俟便得乘興若求其書必不可得余亦不喜人求對面作書即勉應之亦不能工又俗子自稱解書者不應也
  昔阮居士手自蠟屐曰未知一生著得幾兩屐余自十七歲學書今七十二人矣未知一生紙費幾何筆退幾何在禮部時高麗進貢使者詢知余坐堂上便謂異事想筆跡亦傳流彼中又同年夏子陽黃門使琉球歸追請余書以應琉球使人曰彼國中所寶如白集故事不如諸夏或在此耳
  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吾如浮雲老杜語殊可味又云惜哉功名迕徒見書畵傳似猶不免俗態
  吾書無所不臨倣最得意在小楷書而懶於拈筆但以行草行世亦多非作意書苐率爾酬應耳若使當其合處便不能追踪晉魏斷不在唐人後乘也
  盧鴻字浩然亦曰鴻乙余題戲鴻堂帖曰飛冥易肆高戲海書家玅將開源乙堂或免斥鷃笑用此事也嚴君平為冥鴻鍾元常書如飛鴻戲海又宋劉次莊有戲魚堂帖而浩然亦有草堂圖行於世
  孫虔禮所稱書有五合余無感惠殉知之合而亦無意違勢屈之乖身為士夫但以此為悅生之事雖讚毀非所問也
  吾於書似可直接趙文敏苐少生耳而子昂之熟又不如吾有秀潤之氣惟不能多書以此讓吳興一籌畵則具體而微要亦三百年來一具眼人也
  醉後磨墨一斗以三文錢雞毛筆書此篇迅疾如追風逐電畧無凝滯皆是顏尚書米漫仕書法得來書家當有知者
  憶余為此書是甲辰冬時余初有楚中之命偃蹇不欲出頗念山陽語可以自老書以見志今年秋解綬歸來雖落彭澤八十日之後然再披此卷差可不愧矣聞于蕃於余書有昌獨之嗜當書告墓文以貽之
  丙午除夜前二日憶雪不可得家有王右丞郭恕先雪山須雪乃懸壁遊賞今年未之試也遂竟寫雪賦一篇若上元無月當燃燭寫月賦
  昔人以劇奉美新為後人贗作此太玄賦又是辨誣公案故書之
  余性好書而懶矜莊鮮寫至成篇者雖無日不執筆皆縱橫繼續無倫次語耳偶以冊置案頭遂時為作各體且多錄古人雅致語覺向來肆意殊非用敬之道然余不好書名故書中稍有淡意此亦自知之若前人作書不苟亦不免為名使耳
  文待詔每旦必書千文一卷余此卷先後七年紙成堆墨成臼無望矣書道安得進乎
  千文凡書四載先後作止筆墨間闊幾如寫一大藏經今至延津始成之山中自恃多暇乃至不如吏牘之餘余所愧于嵇叔夜也
  江右甘侍御雨以所藏鮮于伯幾書老杜茅屋秋風歌見示余為跋其後并臨一卷侍御頗訝其相省不知余乃降格為之耳因識於此
  隱居所謂此一人或即許先生也今閣帖中多許書黃長睿米元章各有辨誤况王著憑秘殿倣書摹版尤為失真吾嘗謂古帖不足學學書必見真跡以此(陶隱居與梁武帝論書啟)
  此吳太學集余書而填廓入石者以余不耐多書故也昔蔡君謨書晝錦記每一字輒書數十擇其合者存之名為百衲碑吾鄉陸文裕公書一紙嘗廢十餘紙書家之不欲自見其瑕如此今余既多所存鮮所廢令太學得收其疲卒輒為一軍則余實拙於匿瑕太學不能為余護也然其結習之勤所期托吳太史之筆以不朽乃公者真孝子事矣(吳憲副養微行狀)
  不覺利欲之感情一語乃此篇提綱非此何以服禮法之士哉顏光祿詩云劉伶善閉關馳情滅聞見酒徒故不易承當也
  弇州公嘗呵唐宋人文字如此篇索之四部藁中曾有一否王公且爾况蚍撼大樹者哉(杜樊川晚晴賦)
  韓退之桃源行謂神仙渺茫子瞻祖其說謂漁父所見乃避秦之子孫世居武陵者右丞此詩真為淵明誤矣然退之從子湘在仙藉子瞻一生好輕舉延年為通人之一蔽何獨於武陵人致疑耶右丞作此詩時年十九及中歲好道晚年有白髮終難變黃金不可成之語當亦有味於韓蘇兩公之持論矣
  蔡忠惠公進小團茶至為蘇文忠所譏謂與錢思公進姚黃花同失士氣然宋時君臣之際情意藹然猶見於此且君謨未嘗以貢茶于寵第點綴太平世界一段清事而已東坡書歐陽公滁州二記知其不肯書茶錄余以蘇法書之為公懺悔不則蟄龍詩句幾臨湯火有何罪過凡持論不大遠人情可也
  張循王之孫鎡捨宅為寺有發願文集米元章書為之行於世今五百年矣寺廢復興則余友吳中丞本如為方伯時金湯之力徑山禪師慧空茲來住山將引同志為四十八願眾生以錢刀為腦髓昔時深山窮巖尚有衘花之鳥今雖通都大國猶如緣木之魚蓋戞戞乎其難之然張公願力能感五百年後之宰官慧公願力何難信當世之長者慧公勉之
  今日觀周密烟雲過眼錄有陶隱居寫小楷黃庭外景經與大洞經此二經尚無石刻何謂真蹟又有楊凝式書千文今皆無傳想見元末國初法書猶為衰中之盛今東南惟晉陵唐氏姑蘇韓氏繡水項氏收藏差富亦漸為好事者所搆此外寥寥無聞余行游天下往往地閱千里無一卷一帖可入眼者欲如米老之作寶章待訪錄矣
  羅大絃鶴林玉露談山居閒適之趣可以動悟政恐纓緌之流以為不情語耳余自出春明來十餘年日涉此境深解其趣故時書之不敢以貽貴人惟一丘一壑與吾同好者方為拈出所謂一日清福上帝所靳吾輩不可不知足為達者笑也
  詩家以曹氏父子為三祖若其文章之品惟屬陳王蕭選所載為表為書皆聲叶宮商體含風雅未有勢險節短若離若合如子桓此篇之蕭散縹緲可歌可舞開晉人清言之端洗子雲艱深之習子建安能獨占八斗真難為弟者矣
  每至暮春稧日寫蘭亭敘一通今日舟次泖上簡篋中得烏絲唐牋但可作行楷遂書此序自正月至今兩都士大夫未得黜幽之期群飛剌天黑風簸蕩人人自危安知有黜陡不聞之適乎此時寫盤谷敘較勝蘭亭多矣
  今日偶讀山谷老人題跋隨意書數則其推挹東坡千古交誼可想李伯時米元章皆叛公於追論元祐黨籍之日當時物論薄之人益以此重山谷世人以須臾富貴而賣友排賢至有助之羽翅而反戈相向者其於忠孝大節何有也丙辰二月之望偶筆書此一似詩讖是年八月二十日重題志慨
  范希文岳陽樓記宋人猶以為傳奇文東皮醉白堂記一似韓白論耳文章家之重體如此若夫希文之先憂則不愧其自許矣宋之古文實繇范公推瓦師魯開之又以公書法絕類樂毅論雖文與書非所以重公在此道中未嘗不稱當行名家也
  蔡忠惠公書此記凡一字數十更存其合者纔得顏碑什七耳今日得宋榻徐季海書洺州府君碑以其意為此如黃金鑄范少伯一鑄而就止以速成自喜不計工拙也(晝錦堂記)
  余曾書古詩十九首自鍾王以至蘇米各擬之為十九體山東許尚寶一本新安門生方冑子亦一本與此而三但此本不用各體似無忘羊岐路耳
  朱陽舟次奉陳琪華館丈良覿談義興吳文肅家藏米元章書離騷經世世珍之蓋李文正題爾爾余獨命之蔡元長然以沅蘭湘芷不當辱於姦相之筆明知非米而仍命之米正是權教非實語也琪華丈肯余言且謂蘇黃米蔡正是蔡元長今屬之君謨書譜中自具史家袞鉞聊記之
  鯨鯢薦食海若震驚大中丞張公夙受圯橋之一卷親統越絕之六千築觀獻俘殺虎徵應公是以有此詩春容大雅則杜陵縛雞之篇鬱勃恢奇似昌黎驅鱷之作緩帶臨戎登高能賦殆兼之矣弁以拙書詳見圖(跋張中丞射虎行)
  此趙文敏為仇山村書者余得觀其真跡以意倣之後有鮮于太常跋云子昂此書深得北海筆意與其他應副人情者不同乃知古人以偶然欲書者為一合法云出自玅指縱橫皆合也
  王右丞應制詩昌黎所云愉樂之詞難工者不為摩詰設也古人才大無所不宜耳
  裴將軍舞劍張長史運筆吳道子畵變相魯公輩人也因觀魯公真跡臨之
  婁水王尚書家藏顏魯公贈裴將軍詩余曾臨數卷此其一也今為伯應所收伯應自其尊公幕府携來所謂劍舞躍游電隨風縈且廻者且見之海上舟師何止公孫大娘渾脫舞可助書興余惡札益自愧矣
  右米元章行楷陰符經世無別刻惟晉陵唐君俞有宋榻余友陳懿卜摹之入石米老自稱書課平生不知幾十本顧於經文時有脫誤獨所謂三盜既宜者改作既冥最佳此亦必有所自非能鑿空信筆也
  右李後主詞刻於淳熙秘閣續帖者後主傳揆鐙法七字世人罕能得之其詞凄惋真亡國之音也然在詞塲中猶不失作南面王當得衙官周美成秦少游輩耳
  李後主書太白詩出於歐陽率更蔡京師之所題徽宗書畵皆用此筆意余家有雪江歸棹圖楚公跋正同要得散卓方可為也
  東坡大江東去詞舊名念奴嬌又改為百字令後即名赤壁詞余以胡浩然宋謙甫櫽括二賦皆於賦外旁出二十餘字故限字為此於字無出入於腔不無出入也然次闋可為東坡傳神東坡取忌不在口在筆文與可嘗規其作詩詩獄之後喜為詩益甚前賦以曹孟德比時宰故曰時宰欲殺之時宰已矣賦自千古常新耳
  東坡此詞次闋自傷不如周瑜之遇主子美一飯不忘君同意
  燈咏三百篇以花影為亂最是達人大觀人間世可歌可咏之事誰非花影何但觀燈(跋王觀察花影詩)
  唐子畏詩有曰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夢中烟又曰秋榜才名標第一春風脂粉醉千塲皆學白香山子畏之才何須以解首矜詡其亦唐人所謂今朝曠蕩春無涯不免器小之誚
  陳思王詩曰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隣恩愛苟不虧在遠分日親何必同衾幬然後展慇懃憂思成疾疹無乃兒女仁可為文通此賦轉語陸魯望祖之曰丈夫非無淚不灑別離間伏劍對樽酒恥為游子顏亦是鐵中錚錚
  小楷書不易工米元章亦但有行押嘗被命倣黃庭作千文一本以進今觀其跡但以研媚飛動取態耳邢子愿謂余曰右軍以後惟趙吳興得正衣鉢唐宋皆不及也蓋謂楷書得黃庭樂毅論法吳興為多要亦有刻畫處余稍反吳興而出入子敬同能不如獨勝余於吳興是已
  余少時寫小楷刻畫世所傳黃庭經東方贊後見晉唐人真跡乃知古人用筆之玅硃非石本所能傳既折衷于子敬顧愷之自成一家因觀昔年書月賦漫題
  久不作蠅頭小楷偶然欲書為竟此賦大都學女史箴筆法今人罕見之不知吾所自也(雪賦)
  悲秋為賦家鼻祖季子觀樂至韶而止為之後者不亦難乎歐陽公乃於宋玉之外別搆一奇雖陳言盡去而典則森然良繇深於六經故可奴僕命騷耳宋人猶有謂歐九不讀書者是何言與(秋聲賦)
  高麗側理隱起界道因而用之雖黃素黃庭之織成朱絲不是過也孫虔禮以紙墨相發為書家一合有以哉此書在處當以鷦鷯名館知足不辱居然鳯德(書鷦鷯賦)
  仲宣登樓賦在依劉荊州之日余至荊州訪其遺跡惟城樓刻此賦耳賦亦非古人名手所書不如曹娥碑之有右軍北海筆也
  往余以黃庭樂毅真書為大作牓署書每懸看輒不得佳因悟小楷法欲可展為方丈者乃盡勢也題牓如細書亦跌宕自在惟米襄陽近之襄陽少時不能自立家專事摹帖人謂之集古字已有規之者曰須得勢乃傳正謂此因書舞鶴賦及之白太傳唐之達人出處之際大有淵明之槩讀長慶集足以動悟此賦是初應省試之作已近聞道者不待參鳥窠禪後方能為八漸偈(動靜交養賦)
  東坡書唐林夫惠硯云行至泗州見蔡景繁附唐林夫書信與余端硯一枚張遇墨半螺硯極佳但小而凸磨墨不甚便作硯者意待數百年後硯乎乃便墨耳一硯猶須作數百年計而作事乃不為明日計可不謂大惑耶(書硯銘)
  擊壤詩有云爭先徑路機關惡向後語言滋味長白香山云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永明云舉世豈為身後慮何人暫省事前空皆崔子玉此銘之鼓吹也
  西京十人侯其顯者具史傳若勒歙王吸亦必有一時功伐太史公不書則萬世不能舉故知汗馬奇勛必假柔翰而重又列侯百四十三人乃呂后朝陳曲逆所差次顏師古以第一至十八為十八侯蹙項興劉韓彭最著以是呂后所收遂不齒及當時無一男子訟冤如唐時椎碎韓昌黎碑事亦可嘆也語至此惟范少伯堪以金鑄子房雖從赤松游蚤落第三有噲後之恥矣(十八侯讚)
  右余庚子歲所臨閣帖凡得五卷一為余門人魏澹明工部所請去其一卷為東昌許周翰太守藏之今止存一卷又一卷不甚全亦為友人分割漸散失盡矣此二謝書亦其餘也俞彥直以高麗紙徵余書屬趣裝多酬應不能輒暇因拾篋中書所謂神怡務間所稱合作者以之塞請云
  鹽官陳奉常家藏米襄陽真跡感慨激昂自以世無知己獨不憶子瞻所許清標絕俗之詩佳玅入神之字乎蓋紹聖間時移事變禁蘇黃之跡米公亦諱言知己交態如此何論蔡天啟二楊小小物色也獨其書韻逸中法度森嚴一為倣之己巳武林鄒孟陽訪余山中見此卷輒瞠目呌好謂米顛之作以米家筆書之雅稱雙美收置篋中歸視識者恐不免痂僻之誚(臨蕭閒堂帖)
  余見懷素一帖云少室中有神人藏書蔡中郎得之古之成書欲後天地而出其持重如此今人朝學執筆夕已勒石余深鄙之清臣以所藏余書摹勒具見結習苦心此猶率意筆遂為余行世余甚懼也雖然余學書三十年不敢謂入古三昧而書法至余亦復一變世有明眼人必能知其解者為書各體以副清臣之請(酣古齋帖)
  蘇端明遇佳紙精筆橫陳几案輒自作書不休有從索書者輒怒不許近時祝希哲亦然余雖好書都不自作書每勝日閒窓為人所強而應者當時率意塗抹寧知後來盡用入石不得少藏其拙也即因觀書種續刻題此
  大慧禪師論參禪云譬如有人具百萬貲吾皆籍沒盡更與索債此語殊類書家關捩子米元章云如撐急水灘船用盡氣力不離其處蓋書家妙在能合神在能離所以離者非歐虞禇薛名家伎倆直要脫去右軍老子習氣所以難耳那叱拆骨還父拆肉還母若別無骨肉說甚虛空粉碎始露全身晉唐以後惟楊凝式解此竅耳趙吳興未夢見在(蒹葭帖)
  鍾太傳書余少而學之頗得形模後得從韓館師借唐榻戎輅表臨寫始知鍾書自有入路蓋猶近隸體不至如右軍以還姿態橫溢極鳯翥鸞翔之變也閣帖所收推宣示表還示帖皆右軍之鍾書非元常之鍾書但觀王世將宋儋諸跡有其意矣辛卯冬因臨宣示表及之
  單炳文論閣帖止皇象宣示王■〈礻冀〉二表不及二王書其精鑒如此蓋懷素所云右軍真不如鍾之論也■〈礻冀〉書大類宣示表
  唐相禇河南臨禊帖白麻墨跡一卷曾入元文宗御府有天曆之寶及宣政紹興諸小璽宋景濂小楷題跋吾鄉張東海先生觀於曹涇楊氏之衍澤樓蓋雲間世家所藏也筆法飛舞神采奕奕可想見右軍真本風流實為希代之寶余得之吳太學每以勝日展玩輒為心開至於手臨不一二卷止矣苦其難合也
  栁誠懸書極力變右軍法蓋不欲與禊帖面目相似所謂神奇化為臭腐故離之耳凡人學書以姿態取妍鮮能解此余以虞禇顏欩皆曾彷彿十一自學栁誠懸方悟用筆古淡處自今以往不得舍柳法而趣右軍也
  此定武本項氏所藏唐摹刻石於北宋時者以禇摹較之有異趙子昂得獨孤東屏二本一作十三跋一作十七跋正是此種以藏鋒為綱骨取態弗論也丙寅中秋之望
  蘭亭敘六朝時已有刻石余收開皇本是隋時刻者唐文皇因見刻本遂訪真跡於越州辨才得之命湯普澈馮承素禇遂良歐陽詢各摹一本原與隋時本相似不知宋代何以獨稱定武為歐陽詢摹下真一等群公聚訟緣此而起以至點畫波撇之間各加辨証又有五字損本七字損本及會字首行有闕有金紛紛同異如王順伯尤延之輩而吳興踵之為十三跋十七跋獨尊定武不知右軍肯點頭否也
  蘭亭敘最重行間章法余臨書乃與原本有異知為聚訟家所訶然陶九成載禊帖考尚有以草體當之者政不必規規相襲今人去古月遠豈在行欵乎
  趙文敏臨禊帖無慮數百本即余所見亦至夥矣余所臨生平不能終篇然使如文敏多書或有入處蓋文敏猶帶本家筆法學不純師余則欲絕肖此為異耳
  隨手書禊帖乃脫數字此不常臨寫所致藉令如吳興日數十舒卷豈有是耶書以志吾愧
  因書蘭亭敘有脫誤再書一本正之都不臨帖乃以勢取之耳
  蘭亭敘以行欵為重米元章得禇摹真跡割截成袖珍帖乃知續鳬截鶴皆不為害
  米元章書多從禇登善悟入登善深於蘭亭為唐賢秀穎第一批帖蓋其衣鉢也書授清臣清臣其寶之
  此本發筆處是唐人口口相授筆訣也米海岳深得其意舟過崇德縣觀
  定武禊帖惟賈秋壑所藏至百餘種令其客寥瑩中縮為小本或云唐時禇河南已有之此本余己丑所書亦從館師韓宗伯借禇摹縮為蠅頭體苐非定武帖耳
  章子厚日臨蘭亭一本東坡聞之謂其書必不得工禪家云從門入者非是家珍也惟趙子昂臨本甚多世所傳十七跋十三跋是已世人但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山谷語與東坡同意正在離合之間守法不變即為書家奴耳因臨此本及之四月六日過俞彥直齋中晴窓啜新茗重題
  余書蘭亭皆以意背臨未嘗對古刻一似撫無絃琴者覺尤延之諸君子葛藤多事耳
  此帖在淳熙秘閣續刻米元章所謂絕似蘭亭敘昔年見之南都曾記其筆法於米帖曰字字騫翥勢奇而反正藏鋒裏鐵遒勁蕭遠庶幾為之傳神已聞為上海潘方伯所得又後歸王元美王以貽余座師新安許文穆公文穆傳之少子冑君一武弁借觀因轉售之今為吳太學用卿所藏頃於吳門出示余快余二十餘年積想遂臨此本云抑余二十餘年時書此帖茲對真跡豁然有會蓋漸修頓證非一朝夕假令當時力能致之不經苦心懸念未必契真懷素有言豁焉心胸頓釋疑滯今日之謂也時戊申十月十有三日舟行洙涇道中日書蘭亭及此帖一過以官奴筆意書禊帖尤為得門而入
  趙吳興之蘭亭與丙舍帖絕相似官奴帖與丙舍又一家眷屬也
  書法雖貴藏鋒然不得以糢糊為藏鋒須有用筆如太阿剸截之意蓋以勁利取勢以虛和取韻顏魯公所謂以印印泥如錐畫沙是也細參玉潤帖思過半矣
  宋高宗於書取法最深觀其以蘭亭賜太子令寫(下有逸文)也
  天下幾人學杜甫誰得其皮與其骨世人但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老杜詩政如右軍書學之轉遠李邕云學我□死良然
  今日寫各體書煩熇□平對客拈筆每倣一種不能百字僅嘗一臠似窮五技然使紙有餘地凉風噓之當不止此商丞百里見訪不孤其意未知得如賈耘老換羊書否偶背□鍾王楷書各一種失其文句不能與原本相合
  先太史墓在震澤璵洋山每歲拜墓輒憩靈巖村居留連旬日間弄筆墨以破寂寥今年寒食過數日猶未有茶欲採茶先墓歸薦祠堂雨窓漫興為鍾王楷書各數行相日修禊之晨恨紙無餘地不及寫蘭亭也
  唐摹右軍真跡以十七帖為致佳余臨數十本皆為好事者取去亦復有贗本如此本差稱意乃以王方慶進帖筆法參合用之所謂萬歲通天帖者是也
  余曾有右軍行穰帖真跡十五字正是十七帖一種書及武林楊侍御自安福傳來唐摹絕交書紙墨用筆與行穰帖同中缺鸞字乃悟為右軍書蕭齋所摹避子鸞諱而後人悞以為李懷琳耳侄孫彥京為余勒石因識之
  十七帖硬黃本宋時魏秦家藏淳熙秘閣續帖亦有刻余在都下友人汝陽王思延得硬黃本曾備臨一卷已於濟南邢子愿冏鄉見所刻石即王本也余以臨卷質之子愿謬稱合作苐謂趙吳興臨十七帖流落人間尚不下數十本請多為之足傳耳余是以時臨此帖以懶故終不能多也
  此韓宗伯家藏子敬洛神十三行真跡余以閏三月十一日登舟以初八日借臨是日也友人携酒過余旅舍者甚多余以琴棋諸品分曹欵之因得閒身倣此帖既成具得其肉所乏神采亦不足異也
  文氏二王帖有洛神賦稱為子敬非也此李龍眠書宣和譜所云出入晉魏不虛耳又龍眠摹古則用絹素洛神卷是絹本或唐人書李臨倣之乃爾遒雋耶要須以十三行帖稱量之
  太令洛神賦真跡元時猶在趙子昂家今雖宋榻不復見矣今日寫此四行亦唐摹冷□舊迹余見之檇李項氏遂師其意試朝鮮鼠鬚筆
  趙文敏得宋思陵十三行於陳灝蓋賈似道所購先九行後四行以悅生印疑之此子敬真蹟至我朝惟存唐摹耳無論神采即形模已不相肖惟晉陵唐太常家藏宋榻為當今第一曾一見於長安臨寫石剤恨趙吳興有此墨跡未盡其趣蓋吳興所少正洛神疏雋之法使我得之故當不啻也
  樂毅論乃扇書後人以為右軍自書刻石梁世所摹與唐摹字形各異淳熙秘閣續梁摹本也余家鴻堂帖唐摹本也又有一本唐摹在長安李氏曾屬余跋亦文壽承跋蓋貞觀中太宗命禇遂良等摹六本賜魏徵諸臣此六本自唐至今余猶及見其二恨梁摹白麻紙真跡為新都吳生所有余亦不甚臨樂毅論每以大令十三行洛神賦為宗極耳
  栁誠懸小書玄真護命經不知其所自因臨畵像贊知誠懸用其筆意小加勁耳唐人書無不出於二王但能脫去臨倣之迹故稱名家世人但學蘭亭面誰得其皮與其骨凡臨書者不可不知此語
  昔年見晉人畵女史箴云是虎頭筆分類題箴附於畵左方則大令書也大令書女史箴不聞所自據孫過庭續書譜有云右軍太師箴豈即女史而訛承於後人耶然其字結體全類十三行則又非王右軍也暇日適發興欲書遂復倣之不見真跡聊以意取乃不似耳
  鍾太傳書自晉渡江時止傳宣示表百餘年間玅蹟已絕寧知今世有索靖出師頌耶此書在檇李項子京家故是甲觀
  謝惠連墨跡新都汪氏所藏余令人摹勒入鴻堂帖觀其字形用筆全是宋高宗書豈德壽學謝書耶余以己意書此二章未嘗規摹謝迹也
  黃涪翁云大字無適瘞鶴銘小字無過遺教經今世所傳遺教直唐經生手耳瘞鶴則陶隱居書山谷學之余為縮為小楷偶失此帖遂以黃庭筆法書之
  昔人以瘞鶴為陶隱居書謂與華陽帖相類然華陽是率更筆文氏停雲誤標之耳
  懷仁真跡在余家一紀餘未嘗展觀今乃臨石本政如漢元殺毛延壽
  每以懷仁聖教序書有蹊徑不甚臨倣欲用虞永法為之方於碑刻習氣有異此冊亦其一也苦不能竟耳
  古人摹書用硬黃自運用絹素此卷首有宋徽宗金書縹字與內景經同一黃素知為懷仁一筆自書無疑書苑所云雜取碑字右軍劇迹咸萃其中非也黃長睿書家黃狐亦以書苑為據恨其不見真跡輒隨人言下轉耳
  此書視陝本特為姿媚唐時稱為小玉書若非懷仁自運即不當命之小王也吾家有宋舍利塔碑云習王右軍書集之為習正合余因此自信有會
  右軍告墓表寶晉齋刻相傳為智永集右軍書余曾臨智永千文真跡知後人集智永為之非右軍之舊跡也久矣此帖應于蕃教書此遂有錯落豈直蘭亭臨本以僧權押字誤入行間為曾不知老之將至而已耶
  虞永興嘗自謂於道字有悟蓋於發筆處出鋒如抽刀斷水正與顏太師錐畫沙屋漏痕同趣前人巧處故應不傅學虞者輒成算子筆陣所訶以此余非能書能解之耳
  虞永興正書惟夫子廟堂碑行於世至如龍馬圖贊乃以碑中字集成其文在柳州集非真虞迹也破邪論則唐人小楷與栁誠懸清凈經竝是真筆一見之義興吳光祿家雖摹刻之鴻堂帖中未盡其法破邪論偶得宋榻臨此
  禇河南書此贊真跡在館師韓宗伯家余嘗借觀近於分隸非二王法禇書哀冊最佳千文孟法師碑皆不及也
  壬辰九月過嘉禾所見有禇摹蘭亭徐季海少林詩顏魯公祭豪州伯父文藁趙文敏道德經小楷皆真墨也是日仲醇大借得王逸季虞永興汝南公主志適到余為手摹之
  學李北海書五十五年矣初時專習頗為近之自見米老運筆多有詆訶輒復忘其舊學然時一□書亦不落吳興後也
  李北海碑帖余見數本皆不全不可讀最後得此帖文義了然以大照禪師碑筆意參合臨之昔人評北海為書中仙手至宋時米元章微有異論姜堯章趙子固亦踵之惟趙子昂以為宗極蓋子雲太玄必俟後世子雲如此(倣北海娑羅樹碑)
  新安之溪上有吳太學家藏此詩真跡以為杜甫書余玩其用筆知是徐季海真書蔡君謨宗之雖方實圓雖勁實婉所未及顏魯公者在有筆墨蹊徑未脫歐虞禇薛姿態耳(書杜廟詩少陵謁玄元皇帝)
  右軍有撥鐙法傳於晉唐諸名家所謂口訣手授者南唐李後主猶傳此法余於徐季海三藏碑悟筆意當於內擫留筆取之正自覓解人不可得辛亥六月將書方正學求忠書院記先臨碑數種以發筆思內以玉枕蘭亭法□季海此碑
  唐世官誥皆出善書名公之手顏魯公為禮部尚書猶書朱巨川誥如近世之埋誌非藉手宗工以為孝慈不足其重如此國朝制誥乃使中書舍人為之寫軸而書法一本沈度姜立剛何能傳後余兩掌制詞及先太史誥欲自書之忽有非時之命持節長沙封吉藩頒誥之時王程于邁不獲從魯公自書之例因臨頻帖為之憮然
  顏魯公受筆法於張長史嘗有錐畫沙印印泥之喻又謂之屋漏痕然其碑帖嚴整蠶頭鼠尾郎不無錐沙印泥屋漏痕未之見也獨此碑落筆與放筆處和緩挺勁兼之余臨寫之次恍若有悟魯公曰自鍾王至虞陸皆口訣手授以至張長史信矣
  錐沙三喻皆喻藏鋒不知出鋒亦有之因出鋒之遒故成藏鋒之渾此碑是也東坡偃筆雖形類顏失在用筆矣其學王僧虔亦然(倣顏魯公書宋廣平碑側帖)
  余近來臨顏書因悟所謂折釵股屋漏痕者惟二王有之魯公直入山陰之室絕去歐禇輕媚習氣東坡謂詩至於子美書至於魯公非虛語也顏書惟蔡明遠序尤為沉古米海岳一生不能彷彿蓋亦為學唐初禇公書稍乏骨氣耳燈下為此都不對帖雖不至入俗苐神采璀璨即是不及古人處漸老漸熟乃造平淡米老猶隔塵敢自許逼真乎題以志吾愧
  魯公碑版中興頌最為奇偉余在楚中祁陽令以榻本進因作歌刻石記之以其字形頗大臨成此卷便是几格間物不須扶藜夜讀如山谷所云也
  魯公祭季明文昔在殷尚書家其孫携至長安留余齋兩月無以酬直遂落賈人手不復可得矣魯公書惟行體最佳絕去唐人纖媚之氣余好之不减二王因臨書識之
  因觀顏魯公田神功八關齋會記擬其筆意書此經米元章重顏行而不許顏真書故無楷行世亦是缺陷張長史郎官壁記乃狂草之築基也
  余既失顏魯公送蔡明遠帖借米帖及楊少師合浦散帖乞花帖洛陽帖遂欲焚硯今又作一觀如張澤端清明上河圖本因南渡後想見汴京繁華舊事故摩寫不遺餘巧若在汴京未必為此每落筆時想二家神情風韻所及當反深也直恐珠還之日仍添我懶耳
  新都汪太學儒仲以宋榻爭坐位帖見示神采奕奕字形較陝刻差肥余臨寫之次時有訛字乃知是米海岳所臨嘗自記有臨爭坐帖在浙中此殆其真跡
  魯公行書在唐賢中獨脫去習氣蓋歐虞禇薛皆有門庭平淡天真顏行第一伯肇年侄工於書徵余為顏書真具眼者漫爾背臨以塞其請
  顏清臣書深得蔡中郎石經遺意後之學顏者以觚稜斬截為入門所謂不參活句者也余此書竊附魯男子學栁下惠之意
  懷素自敘帖真跡嘉典項氏以六百金購之朱錦衣家朱得之內府蓋嚴分宜物沒入大內後給侯伯為月俸朱太尉希孝旋收之其初吳郡陸完所藏也文待詔曾摹刻停雲舘行於世奈二十年前在檇李獲見真本年來亦屢得懷素他草書鑒賞之惟此為最本朝素書鮮得宗趣徐武功祝京兆張南安莫方伯各有所入豐考功亦得一班然狂恠怒張失其本矣余謂張旭之有懷素猶董源之有巨然衣鉢相承無復餘恨皆以平淡天真為旨人目之為狂乃不狂也久不作草今日臨文氏石本因識之
  蔡忠惠公書以學楊凝式者為勝於學顏蓋蔡書多守定法學景度者乃不定法此卷其眾尤之尤也
  白香山琵琶行以自寫羈臣怨士之緒以彼曠懷深悟憚悅豈為淪落摩登伽女濕青衫之淚也山谷故是白太傳後身所作豔詞與琵琶行同致猶為禪德所訶謂不止墮驢胎馬腹此書始是未見秀鐵面時所作耶原是吾鄉朱司成所藏山谷他書學醉素獨此規摹章草以行書意寫流豔語正似香山以無情人落有情癡也
  待訪錄有智永不全本千又余昔於宋光祿見永師千文後有禾師押字薛絕彭收藏印及是筆絕彭書乃令穰欲以王維雪山易智永千丈語也今見第三卷
  是日海上顧氏以米襄陽真跡見視余為臨此大都米家書與趙吳興各有門庭吳興臨米輒不能似有以也吳興書易學米書不易學二公書品於此辨矣(題壯觀楚辭)
  陸儼山祭酒有題宋海岳方圓庵記之前數行磨滅不知何人補之今越中刻本乃全文也見淮海集
  光元章書沉著痛快直奪晉人之□少壯未能立家一一規模古帖及錢穆父訶其刻畫太甚當以勢為主乃大悟脫盡本家筆自出機軸如禪家悟後拆肉還母拆骨還父呵佛罵祖面目非故雖蘇黃相見不無氣懾晚年自言無一點右軍俗氣良有以也比為樂圃書志遒勁奔軼又是平生得意筆太史公作信陵君傳蔡中郎為限仲弓志皆以得意人不輕贊譽正似此書耳(樂圃帖)
  此卷陽關詩自余定為米南宮筆意無疑蓋乙未年於長安見之未為飛鳬點破意欲購之空橐為窘不知何年落東明穆中翰手中翰余門下士曾於丁巳之春不遠三千里走吳山薦慰出此卷求跋今五年矣又於新城王長公所見之而余亦再入長安前後二十八年與此卷乍離乍合有婆娑銅狄之感
  米海岳有壯觀臺詩真跡余刻於續戲鴻堂帖中亦真州詩竟與多景樓南北相望甘露海岳庵皆一時以流所託米嘗以京口擬瀟湘楚山清曉圖於鐵甕城取之書畵故當超耳
  米元章云祝融高坐兩行素書入神其前尚有四行未見此帖共六行然亦未全也
  宋時有人以黃素織烏絲界道三丈成卷誡子孫相傳待書足名世者方以請書凡四傳而遇元章元章自任腕有羲之鬼不復讓也
  觀米老論書亦可想見米家筆法顧其訶詆唐人終非篤論山谷評米書如仲繇未見孔子時氣象則米老未必心服蓋米於前代書法盤旋甚深非蘇黃所及也
  米海岳云少時未能立家但規摹法帖謂之集古字今觀九歌良然左方有伯時畵畵史所稱與伯時經營九歌者是已伯時孝經力追鍾法宣和譜(下有逸文)寫三萬字
  米元章云吾書無一點王右軍俗氣乃其收王畧帖何珍重如是又云見文皇真跡使人氣懾不能臨寫真英雄欺人哉然自唐以來未有能過元章書者雖趙文敏亦於元章歎服曰今人去古遠矣余嘗見趙文敏作米書一冊在吏部司務蔣行義家頗得襄陽法今海內能為襄陽書者絕少辛丑七夕後書於湖莊
  學書不從臨古人必墮惡道蘇子瞻自謂懸帖壁間觀之所取得其大意今所流傳醉僧圖王會稽尺牘終不似真趙子昂欲補未元章海月賦落筆輒止曰今人去古遠矣皆為臨學所困也二公猶爾况餘子乎朝學執筆暮夸其能書家通病止園此冊人巧天工悉敵觀止矣
  曹娥碑真蹟卷有高宗跋是北宋物元文宗命柯九思鑒定御府書畵因賜之以旌其勞趙承旨題云如親見呂仙聞吹玉笛可以稱量天下之書矣在婁江王文肅公家靈飛六甲經鍾紹京書為玉真公主寫進御明皇有宋徽宗標題後有倪雲林虞伯生跋全倣黃庭經趙子昂師之十得其三耳海寧陳太常次公所藏
  黃庭外景經真蹟此卷未見據友人云與內景經同一絹素同一筆法又有云是宋高宗臨者在吳江吳憲副家顧愷之女史箴不全本在嘉禾項氏其書類大令十三行洛神賦古勁可愛
  行書蘭亭序禇河南臨澄心堂帋米元章跋在海寧陳家鈌三行又蘭亭禇臨墨跡絹本王弇州家藏復歸新都汪太學有米元章小行楷跋今在廣陵
  蘭亭唐標第七本絹素奕奕無題跋亦似禇筆今在新都王氏書畵舫
  大令東山松帖真跡送梨帖真跡皆曾見之今不知歸何人右軍零落數字成者甚多不能殫述
  顏魯公送劉太冲序綠箋書北京國學刻石真跡奇宕為遼東李帥所藏其家圖書皆散今不知所在
  顏魯公祭季□文真跡鮮于伯機所藏跋云吾家無第一天下無第二在新都吳太學家停雲舘所刻乃未臨余刻之鴻堂帖者是也

  門人徐土竑閱
  容臺別集卷之二終

  ●容臺別集卷之三

  華亭董其昌著 冡孫庭輯

  ◆題跋(三)

  ○書品(二)

  昔人謂觀孫過庭書譜如食多骨魚得不償失以草書難讀也因臨懷素帖并為釋之
  藏真書余所見有枯笋帖食魚帖天姥唫冬熱帖皆真跡以淡為宗徒求之豪宕奇恠者皆不具魯男子見者也顏平原云張長史雖天姿超逸妙糿古今而楷法精詳特為真正吁素師之衣鉢學書者請以一瓣香供養之
  余每臨懷素自敘帖皆以大令筆意求之黃長睿云米芾見閣帖書稍縱者輒命之旭旭素故自二王得筆一家眷屬也旭雖姿性顛逸超然不羈而楷法精詳特為正真學狂草者從此進之
  余嘗臨顏書今日臨柳公權楊少師帖以于蕃賞音者不欲自藏其技所謂寡和之曲須為和入奏之
  以楊少師韭花帖筆意書仲宣登樓賦亦兼用陶隱居華陽帖欲一洗媚豔之習耳
  書家以險絕為奇此竅惟魯公楊公師得之趙吳興弗解也令人眼目為吳興所遮障余得楊公游仙詩日益習之
  丁巳三月過京口訪張太學修羽出所藏楊少師真跡賞玩彌日登舟擬之書此論因復補圖余見檇李黃履常中丞家王叔明樂志論圖分寸許叚與盛懋田家樂相似要以摹寫隱逸之趣只在耕釣漁樵間近之中有不可描畵者孔顏之樂雖伸長統未足與語
  黃涪翁謂子瞻書當為當代第一為其挾以文章忠義之氣耳黃涪翁以蘇黃門遠謫瀕死不悔亦以文章節義之契堅如金石深入骨髓莊生所云以天合者迫窮賤患難相守者也米顛視此有餘愧矣此卷蘇詞黃詩皆本家筆茲論書法當以晉魏為極則如連城國璽者非文章忠義重耶戊午首春
  蘇子瞻小楷如歸去來詩等皆贗筆又有滕王閣賦余聞而斥其贗及覽榻本不知何年俗子所托且系之以元章跋尤俗不獨點我東坡也因書伯夷傳稍用蘇法及之
  昨見項晦伯家有趙文敏書汲黯傳小楷特為遒媚與本家筆不類元人跋以為文敏見唐人書此傳石刻因倣之乃軼唐而晉矣汲傳頗繁呵凍難竟故書伯夷傳不知視文敏書若何也
  東坡先生書養生論真跡一卷是靖江朱光祿所藏後為河南俞中舍購去今吳中多雙鉤偽跡乃從我家鴻堂帖摹出無復筆態但存形似耳
  東坡先生數書嵇叔夜養生論憂患之餘有意於道言如此他日又曰長生未能學且學長不死洪覺範妙覺禪師謂其多生般若種子深固又進於所謂養生者要以忠孝文章節義如公升天成佛俱是探囊取物其八識田中自具兩家種子循業發現不學而能也因書此論及之
  東坡書歸去來詞與契順山谷所謂彭澤千載人東坡百世土合之則雙美也
  余以丙申秋奉使長沙浮江歸道出齊安時余門下士徐暘華為黃□令請余大書東坡此詞曰且勒之赤壁余乘利風解纜後作小赤壁詩為吾松赤壁解嘲已余兩被朝命皆在黃武間覽古懷賢知當在坡公舊題詩處也因書此辭識之
  余書坡公大江詞即以其筆法書此米元章謂東坡畵字趙子固又云偃筆之病誤我蘇公然山谷有云子瞻書為今代第一挾以文章妙天下忠義貫日月之氣自非書家所能爭長也
  以坡公書法書坡公賦似臨蘭亭敘古來文與書稱者僅此賦與敘耳
  山谷論人家子弟可百不能惟俗便不可醫子瞻自是千載人觀其與李伯時王定國諸公賞會翰墨自謂薄富貴而厚於書輕死生而重於畵即雪浪以百二十千搆之所至故無一椽也元龍百尺樓下物政當愧死何置喙哉
  東坡嘗書子由上清辭與秦少游絕句當亦有書魯直之作今不傳耳此魯直書東坡詞雖出焦山鶴銘而有北海有懷素又自有魯直昔人評蘇書如西施凈洗卻面與天下女子鬪勝此亦玉環飛燕淡粧濃餙與西施鬪勝者也余於宋四家書差平視山谷見此本乃展坐具禮拜知名不虛得颺甫拈出有功於涪翁多矣
  襄陽書天馬賦余所見已四本一為擘窠大字後題云為平海大師書後園水丘公觀特為雄傑在嘉禾黃履常參政家一在新都吳氏後有黃子久諸元人跋子久云展視之時有大星貫斗而墬其聲如雷宋本余已摹取刻石吳本多枯筆別自一種米書然皆真跡也米賦材乃強弩之末而子瞻稱其寶月賦以為知元章不盡乃曾無一本傳世何也因背臨及之
  米書此賦余見三本學擘窠大字僅有此本字字皆可為榜署米公自言大字如小字以勢為主者
  米元章好書所作天馬賦行草已見書本惟擘窠大字卷在長安朱太保希孝家亦分宜物既入內府而以代侯伯月俸者太保盡從諸貴購之後為檇李黃中丞所藏余嘗婆娑賞玩今又轉入金沙于氏矣吳門有石刻乃文博士官江西時所摹於真跡者余收為此卷米元章云小字如大字取勢為主是也
  往余在京師得古畵二十餘冊中有李伯時西園雅集圖米元章書序余刻之源堂帖行於世此余所倣之書於便面者米家小楷不欲使一寔筆黃庭像贊一似太羮玄酒不復過而問矣
  未南宮書溫成哀詞二百許字皆類登善哀冊此銘亦哀冊筆法也米無正書真行者為正書耳余以米海岳筆書燕然山銘鐫石數年矣惜摹勒不精不足觀也侄孫彥京為余刻來仲樓帖遂命重摹雖差得其內然較之往刻自是河漢
  米海岳行草書傳於世間與晉人幾爭道馳矣顧其平生所自負者為小楷貴重不肯多寫以故罕見其跡余游京師曾得鑒李伯時西園雅集圖有米南宮蠅頭題後甚似蘭亭筆法己丑四月又從唐完初獲借此千文臨成副本稍具優孟衣冠大都海岳此帖全倣禇河南哀冊枯樹賦間入歐陽率更不使一實筆所謂無往不收蓋曲盡其趣恐真本既與余遠便欲忘其書意耶聊識之於紙尾
  此余己丑所臨也今又十年所矣筆法似昔未有增長不知何年得入古人之室展卷太息不止書道戊戌四月三日
  秦太虛撰龍井記真稱蘇家勝友元章此碑絕得李括州三昧惜多殘缺余為補之然聞趙吳興曾欲補米書數行一再易之皆不相似曰今人去古遠矣則余其有續貂之愧也夫
  三十年前參米書在無一實筆自謂得訣不能常習今猶故吾可愧也米云以勢為主余病其欠淡淡乃天骨帶來非學可及內典所謂無師智畵家謂之氣韻也
  此書陶詩運筆得米元章之髓非敢自譽書道本如是歷代皆迷耳
  余嘗臨米襄陽書於蔡忠惠黃山谷趙文敏非所好也今日展法帖各臨尺牘一篇頗亦相似又及蘇文忠亦余所習也元人作書經以蘇文忠趙文敏為得二王法不及米漫仕其持論如此必有知其解者
  仲長統與羅景綸二論實山居之人所自寛語余深解其趣故時書之亦如歸去來詞以志吾樂也
  余在梁溪見徐季海書道德經評者謂子瞻似之非也子瞻多偃筆季海藏鋒正書欲透紙背安得同論此書頗似之
  仲長統此論所謂未聞巢由買山而隱者然薪火熾然相將入火坑不必皆貧賤士蓋盛滿不知足往往十而九矣書以媿之亦不可少也
  宋吳琚吳太后之弟書似米元章而俊峭過之世傳吳琚蘭亭帖今京口北固天下第一江山六字額乃琚筆也余得其書去來詞復失之友人以摹得半本見寄時為手臨幾成優孟抵掌
  此晦翁大字石刻在嶺南者余收之為小行書不能多似也晦翁自謂書學曹孟德今世無孟德書以晦翁書想像一二當如鍾太傅李直表韓昌黎云右軍俗書趂姿媚漢季魏初定不爾也劉屏山引石徂徠與石碏石慶等同作故實唐宋人為文皆推重本朝人物近世持論不用漢以後事者亦陋矣(倣朱文公書友石臺記)
  吾郡普照寺士衡宅也勝國時有碧溪上人與趙子昂游得其所書文賦特為精妙牟巘任士林諸君子皆為題詠不知何時流落好事家後為項子京所摹刻以較真跡無復遺恨余不學趙書偶然臨寫亦畧相似初書二十許行顧離而去之後乃悉從石本但助以神氣耳臨書要如李光弼入郭子儀軍旌旗一變又如蘇張縱橫同出於鬼谷不為其所籠罩雖肖似不足稱也
  趙吳興書文賦雖姿媚橫出未脫本家筆此晉人文當以晉人書書之余愧未能也義陽吳光祿寄余禇登善千文遒緊綿密在鍾王之間因用其意書士衡賦不類余平日筆余以不自立家故數數遷業如此得在此失亦在此賦云謝朝華於已披啟夕秀於未振是余書旨也
  客有持趙文敏書雪賦見視者余愛其筆法遒麗有黃庭樂毅論風規未知後人誰為競賞恐文徵仲瞠乎若後矣遂自書一篇意欲與異趣令人望而知為吾家書也昔人云非惟恨吾不見古人亦恨古人不見我又云恨右軍無臣法此則余何敢言然世必有解之者
  婁水王奉常家藏趙吳興詩帖致隹余從高仲舉見之把玩移日舟行閑適漫臨一過余素不為吳興書畧得形模耳聞吳興臨米元章壯懷賦數行輒復自廢余以俟他人覆醬瓿也
  比丘成杲得余此卷如解衣得珠且欲刻石經流布今禪門冷落耆宿能舉揚宗旨者幾人成上人日念如是經要一氣轉得五千四百卷乃為奇特
  得日本牋書智波羅密經彼國雖尚殺伐無不念佛法僧者修羅一入華嚴即成菩薩不必赤縣神州有大乘氣象也(心經)
  始余書華嚴普賢品及半卷會西陵李司徒孟白開府天津以一札徵余小楷即以寄之孟白精心內典既留半卷復趣余續成完帙余欲下筆不能記憶過去所書當於何止當於何起往復四年迢遙萬里終未免也今年春余北上已於書簏中簡得華嚴合論有朱筆點記起至莞然自喜可應孟白之教謹藏書笥行過甓社湖朱水部官舍屬以便舟寄至京邸而余以單車就道坐未煖席孟白有陪京大司空之命更有申請且曰即不能盈卷可跋數語庶幾了義云余故不敢食諾有願書完卻寄抑是半卷亦帝網珠彌勒閣也何則真佛法身猶若虛空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尾過去何止當來何起一句染神歷刼不易海墨書之不為多芥子收之不為少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抽刀劃水接續相空故建立世界而稱成不動自位而稱壞既不可得取薦取以待余末後句也
  寫經必論書法書法可傳則誦讀受持者眾是為在處有佛塔廟也山谷老人得筆於瘞鶴銘又參以楊凝式骨力其欹側之勢正欲破俗書姿媚昔人云右軍如鳯翥鸞翔跡似奇而反正黃書宗旨近之蓋兄事蘇而弟蓄米自負不小此法華經七卷是其本色合作余聞之十年始得快覩不啻解衣得珠開花見佛毫穎發光入書家三昧
  余嘗寫法華經七卷十三載始竣今已鐫海寧頗費時日愧惰徵也遜之璽卿以孝誠發願數月書就又字字端楷雖細謹中有尋丈之勢與顏柳稍帶作家習氣者殊絕真以翰墨而作佛事何異皮紙骨筆海墨淋漓可為震旦法寶吾益愧矣吾益愧矣
  余自戊戌秋以高麗紙書法華經是年先成一卷謂此全經當在一歲之內可圓滿因願今戊申矣止四卷有奇也余亦冉冉老矣每歎勝緣難就日月不居今見道寅此冊僅易寒暑皮紙骨筆報佛恩報親恩覩應念而就可愧余惰并為讚歎希有
  唐時法道之盛有寫法華經筆下出舍利無數者見於顏魯公多寶塔碑宋時宗風熾然掃蕩殊勝一切相而禪師舍利猶相傳不絕頗恠當代鮮聞此事蓋正念堅固為法忘軀者實難其人耳如上人以舌血為墨寫出法華經知其舌端花衣裏珠皆舍利也讚歎不已
  少時讀顏魯公碑稱法師寫法華筆下落舍利以百數及余寫法華十年不得一粒友人謂刻石流通令見聞者發心何必舍利何非舍利然摹刻不易成就先得普門品又與雲棲禪師書彌陀經為壽書成一月禪師遷化若有所待可當舍利一斛
  寶誌公摩石麒麟頂止與慧業文人受記無大饒益乃武林之雋從雲棲禪師游者師以慈善根力熏之往往以掩骼放生而作佛事金季真其著者有芝生於堂因屬余顏其堂而以昌獨之好石刻余書庋其中余讀元徵之集北峯蘭若有刻法華經七卷余亦書成此經倘刻石孤山可續唐事且於翰墨塲結趣向大乘之緣亦有當於雲棲師者季真謂何
  雲棲蓮池大師甲寅正月八月初度余以師純提凈土掃彼狂慧行在梵綱志在觀經僧臘最高居然古佛乃書此經刻石流布以廣弘願亦祈大年自愧筆法弱劣不能如趙文敏之為中峯書凈土一百八詩足傳耳
  真如不變千佛即一不變隨緣一佛而千古佛所以有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也雖然地藏經云人命終時聞一佛名號一辟支佛名號皆得免苦當四大分散神識分飛一佛名號俱不能記憶自非平生串習安能於爾時得力所謂一句染神歷刼不易蔡居士道寅所以書寫受持念誦千佛名經也唐人以曲江題名為千佛名經宋人以元祐黨碑為千佛名經道寅以千佛名經為千佛名經是同是別
  佛言讀誦書寫諸經必兼廣為人說法惟是剌血所書令誦者作皮紙骨筆想作刀塗堪忍想作痛非實相想是轉經一度即說法一度即身為床坐以莊嚴護持未足多也何論錢貝小小捐舍不以成就藏經功德乎蘇州竹堂寺張安道血書楞伽宋景濂夙命感悟因緣在試以諗之諸檀度者嘉興有濟舟和尚蚤歲不曾識字因口授禮觀音文經三歲忽發智慧於內外典豁然通曉腹為篋笥辨若懸河晉陵唐應德時就訪之與談濂洛關閩之學尤似夙悟大士冥加顯被之力不可誣也濟有語行於世因書此文志之(書禮大士文)
  此余辛卯以庶常請告歸泊舟黃河船窓多暇所書禪德偈頌之一也今三十二年矣曩時一以黃素黃庭為師每於廻鋒布勢著力後來稍率意酬應不復能爾唐時劉長卿與王維同社大曆以後列之中唐人之閱世自為今古如此(書寶鏡三昧)
  有求黃山谷書者山谷荅云吾書何足以塞請當書七佛偈結般若緣今鹽宮陳光祿所刻擘窠書是其一也四十年前達觀禪師數舉揚此偈中毘舍浮佛偈自謂畢生參學已證一句半若麤心狂慧之流必妄意四句偈豈有揀擇若為有證未證不知證者境界非未證者所知耳圓覺經云知幻即離不作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祖意教意原無異同要須覿面相逢寂滅現前始得遜之璽卿以此七偈刻石流通開人眼目奉薦太君冥福豈止人天小果是偈所在現佛母塔廟矣
  以虞伯施廟堂碑法書此偈貞觀時楞嚴猶未經翻譯永興破邪論亦世諦流布耳顏魯公頗事道言李北海但作碑版懷素著袈裟犯飲酒戒草書狂縱不足與寫經手較量功德唐世學書甚盛皆不為釋典所用梁肅房融其書不稱惟裴休深於內典兼臨池之能淳熙帖所刻是已至宋蘇黃兩公大於翰墨為佛事宋人書不及唐其深心般若故當勝也余蚤歲習耳根圓通每書之幾所謂一舉一回新者
  白香山得法於鳥窠禪師其生平宦路升沉皆以禪悅消融入不思議三昧此八偈名為漸偈實頓宗也蘇端明亦是樂天輩人筆鋩更峻利不知受用處似香山何如耳
  余在長安得趙伯駒畵老姥授陰符圖及游白岳見趙子昂書陰符小楷并置篋中嘗欲擬為之書可能勉畵工絕不能摹也此經禇中令曾寫一百五十本余平生只書此本然機在目三言余親騐之蒲團不啻禪家所云日轉百千卷矣
  此米海岳所書與李荃受之老姥者文少異禇河南書一百五十本余見二本亦有異同唐世釋典流通勝於道教故也人知其神而神不知 【 句】 不神所以神 【 句】 讀者多失之昔有禪師誤讀楞嚴知見立 【 句】 知即無明本知見無 【 句】 見斯涅槃或謂之曰此經以四字成句柰何誤讀禪師云任他自合我只依舊蓋悟處在此耳米老三盜既宜書作冥字必有所據覺冥字勝宜字與不神之旨益親切也誤書皆如此則善矣
  余為庶常時以柳書書舘閣試文但用碑帖小變未見清靜經也此帖蘇門高子業宋藏今歸義興吳光祿丞澈如宋榻精妙下真跡一等耳
  柳誠懸有小楷清靜經余摹於海上潘光祿刻之鴻堂帖因摹手不稱未盡柳法今停雲舘刻玄真護命經亦栁書也以護命經參合嘉禾項希憲所藏誠懸度人經真跡書法知其與顏尚書頡頏名不虛傳矣
  右鍾紹京書遁甲神經有宣和政和小璽宋徽宗標識倪元鎮家藏有元鎮跋語筆法精妙廻腕藏鋒得子敬神髓趙文敏正書實祖之余從真跡臨寫數行鍾書世無傳本自可以意求耳
  宋徽宗大觀年詔龍大淵等以內府所藏晉唐真跡重加摹刻金石之工較淳化閣帖更勝閱世既久日少日亡臨池之家得殘本斷章如優曇出現王元美先生先購五卷已後補一卷及余又補首卷尚有三六九卷須其完謀刻之石余友陳懿卜若不能為河清之竢曰宋時官帖惟兩府大臣頒賜一本蘇黃諸公已為希覯大觀既在官帖之上刻石易為流通是人入傳庾嶺衣也余無以難之因為題此
  此帖少三六九卷徧訪之江以南不得陳居士從江陰夏茂卿摹之遂成完璧茂卿好古精鑒書學甚深帖為朱湖莊孫氏所藏傳流有據誠海內書家之一快也
  宋人集閣帖何以不入顏平原而柳帖非一種當是宋初尊顏者猶少至蘇黃諸公出始宗尚之如子長史記晉魏以後皆不甚行而班掾最著古人精神發露故有時節也
  閣帖贗者居半自宋時已採集多舛黃長睿論之詳矣然長睿非耑門書家每以文字古今為辨間有淆訛余只以書理作斷案凡古人真跡必以態勝此片言居要耳
  古人書皆以奇宕為主絕無平正等勻態自元人遂失此法余欲集閣帖中最可見者作一書譜所謂字如算子便不是書摇筆便當念此自然超乘而上
  書家好觀閣帖此正是病蓋王著輩絕不識晉唐人筆意專得其形故多正局字須奇宕瀟灑時出新致以奇為正不主故常此趙吳興所未嘗夢見者惟米癡能會其趣耳今當以王僧虔王徽之陶隱居大令帖幾種為宗餘俱不必學
  黃長睿評張從申書出於北海趙子固又以北海學子敬病在欹側若張從申即無此矣然從申書實似北海之法華寺碑而北海出奇不窮故當勝云余嘗謂右軍如龍北海如象世必有肯余之言者
  今年春正吳閶得王百谷所藏宋榻絳帖頃携以自隨疑為澧州帖觀其每數十行輒有武陵二字又疑為鼎帖及入常武署中繙閱第一卷以宋太宗為弁跋曰太宗皇帝御筆在絳州摹為諸帖之首後有欵名曰鼎州提舉曰沅州判事常為鼎州而武陵其附城邑也乃為鼎帖持為絳州二字所誤而世人只知有絳帖遂誤名為絳帖耳絳帖鼎帖星鳯樓群玉黔江淳熙秘閣續帖世皆無傳至有對面不識者余之具眼猶知床頭捉刀為真魏武耶誌此俟他日語百谷了一公案也乙巳六月七日舟次城陵磯時自常荊較士還武昌書
  月儀帖書家所重米南宮一帖有云月儀只唐人耳無晉人格轍余得蕭子雲出師頌觀其筆法猶是漆書遺意不當以魏晉後變隸求之
  月儀帖本出索靖後多散逸不傳此多唐人擬作者筆法亦宗索靖其虛和夭矯間有豹奴遺意大都為章草者必兼右軍乃合不則宋克輩耳
  李北海為文浩自書碑又有朝議郎王釗排文排文諸碑所罕見徐嶠之徐浩父子擅臨池之能故是唐之羲獻歐陽詢亦有歐陽通類徐氏然通小劣於率更耳
  范文正公道服贊伯夷頌文氏刻於停雲舘帖故是墨池傳賞其在范家子孫不啻大訓弘璧至於歷代誥身世德焜燿皆可以想見遺謀懿行今子孫起作求絕聞之志公之十八代孫必溶文學擇其十一附刻於文正墨跡之後蓋自忠宣以來閱世百五而手澤如新非夫孝思不匱者不及此余觀宋名賢題跋甚夥惟魯直獨存雖子瞻元章猶似缺陷顧余何幸得廁名於紙耶
  文貞公以首揆還政歸里中去黑頭不遠猶日事吟咏作白香山語絕肖而英氣勃鬱則有白傅之達無其俚此冊所書詩厥孫中秘君得之故簏裝演襲藏為徐氏東序天球非文貞道叶貽厥能有此家風乎為跋其末簡以志崇慕(題寶綸閣帖)
  余為庶常時王文肅見余閣試卷曰公對策書學率更令復類栁誠懸乎蓋文肅深於書書尤深於唐碑晚年猶懸碑刻滿四壁特不欲以書名耳辰玉雖不沾沾論書乃眼白一世鮮所許可其天骨既爾秀絕而盤旋唐晉間工力兼至或以為學蘇子瞻子瞻實不能盡辰玉也右軍靈和大令俊軼於吳光啟此刻見之而傳以學憲之遺跡王方慶寶章錄千秋競爽矣(天全樓帖)
  余友陶周望論詩謂蘇子瞻絕類杜少陵餘人僅得其皮肉耳辰玉書絕類蘇子瞻所得者在形模之外隨意結搆皆姿態橫溢秀色可飡尚寶遜之所刻諸帖是已吳江道中繙閱一過如重聞廣陵散也書以志慨(箓斐堂帖)
  楊彥冲者余友楊彥履宮諭之弟庶常元章之叔善詩畵尤好余書常從余為玄真釣舫之游所得余行楷甚具又時有摹本且十卷矣余既入長安而彥冲盡以入石念余書多贗本又懶役手腕以此為馬文淵銅馬之式命之曰銅龍舘帖云
  臨帖如驟遇異人不必相其耳目手足頭面當觀其舉止笑語真精神流露處莊子所謂目擊而道存者也
  此卷用筆蕭散而字形與筆法一正一偏所謂右軍書如鳯翥鸞翔跡似奇而反正邇來學黃庭經聖教序者不得其解遂成一種俗書彼倚藉古人自謂合轍雜毒人心如油入麵帶累前代諸公不少余故為拈出使知書家自有正法眼藏也
  吾嘗遇異人傳內丹之訣與黃庭經中語如兩鏡相照了無疑惑若右軍黃庭欲拘欲縱若滅若沒政是火候消停處人謂右軍書道經便有羽人飛仙氣象不虛耳此本摹榻逼真宋帖尤為鐵中錚錚
  黃庭經以師古齋刻為第一乃遂良所臨也淳熙續帖亦有之
  吳用卿得此卷余乍展三四行即定為唐人臨右軍既閱竟中間於淵字皆有缺筆蓋高祖諱淵故虞禇諸公不敢觸耳小字難於寬展而有□又以蕭散古淡為貴顧世人知者絕少能於此卷細參當知吾言不謬也
  黃庭經稍近鍾體與樂毅論東方朔像贊小異宋時所刻是吳通微摹本又經王著臨手已非右軍本色惟米元章書史所載禇河南綠綾臨本致佳耳
  此榻當是禇本余曾於沈純甫司馬齋頭見之今歸問卿收藏弇州先生所謂日臨一本當作飛天仙人者是在問卿矣
  宋榻以小楷為致難如米元章所謂行書十行不敵真書一行江南惟義陽吳光祿得高子業所藏於吾郡莫雲卿家獨少黃庭此十帖皆宋榻亦無換鵞經意二家同一石故缺陷相類如此昭彥寶之更訪道經遂成合璧矣
  黃素黃庭經陶穀跋以為右軍換鵞書米芾跋以為六朝人書無虞禇習氣惟趙孟頫以為飄飄有仙氣乃楊許舊跡而張伯雨題吳興過秦論直以為學楊義和書吳興精鑒必有所據非臆語也按真誥稱楊書祖效郗法力同二王述書賦亦云方圓自我結搆遺名如舟楫之不繫混寵辱以若驚其為書家所重若此顧唐時止存帶名書六行今此經行楷數千字神采奕然傳流有緒豈非墨池奇遘耶元時在鮮于樞家余昔從舘師韓宗伯借摹數行茲勒以冠諸帖楊在右軍後以是神仙之跡不復係以時代耳(內景玉經帖)
  右楊羲黃素黃庭經真跡趙文敏集有長歌廼其所藏也楊書以郗氏為師不學右軍父子然翩翩有冲霄之度實自餐霞服炁中來非臨池工力所能庶幾也米元章待訪錄云六朝人書無虞禇習氣余為庶常時見之韓宗伯舘師曾摹刻入鴻堂帖數行頗惜趙吳興何以都無臨本傳世也
  內景經全在筆墨畦逕之外其為六朝人得意書無疑今人作書只信筆為波畫耳結搆縱有古法未嘗空用筆也善用筆者清勁不善用筆者濃濁不獨連篇各體有分別一字中亦具此兩種不可不知也
  穎上縣有井夜放白光如虹亘天縣令異之乃令人探井中得一石六銅罍其石所刻黃庭經蘭亭記皆宋榻也余得此本以較各帖所刻皆在其下當是米南宮所摹入石者其筆法頗似耳辛卯四月舟泊徐州黃河岸書
  趙文敏跋定武蘭亭獨孤東屏二本皆有真跡或十三跋或十七跋余皆見之然墨蹟雖真而石本已剪去孤行世間今觀者疑文敏能書不能鑒矣以此知隆中臥龍要得鹿門居士拈出此卷為定武真本無復遺議嘗得舘師韓宗伯所傳宋內府稧帖多宋人題劉須溪為殿正與相類若世有趙子固必捨命保護作昇山故事也
  子昂背臨蘭亭帖與石本無不肖似計所見亦及數十本矣余所書稧帖生平不能十本有奇又字形大小及行間布置皆有出入何况宋人聚訟於出鋒賊毫之間耶要以論書者政須具九方皋眼不在定法也
  家雞野鶩齊登俎春蚓秋蛇竝入奩君家兩行十三字氣壓鄴侯三萬籤東坡題大令鴨頭帖余家亦有行穰帖十五字乃右軍書亦當以此語足下行穰九人還示應决不大都當佳此在宣和譜載有思陵金書右軍行穰帖字
  右軍去郡之後有告墓帖既避王述遂終不出然蘭亭黃庭皆在爾時始出米芾所謂右軍妙跡去郡方佳甚矣纓冠為墨池一蠹也知此可知書道無論心正亦須神曠耳
  快雪帖相傳為右軍正書今在真行之間米老亦有此疑米老有小楷跋語未知其論何如也
  曹娥碑真跡宋高宗有跋元文宗以賜鑒書博士柯九思趙吳興再跋余舘師韓公得之長安有歷代題識宋高宗但題曰晉賢書曹娥碑絹黯墨渝僅可想見字形耳
  趙吳興曾得洛神十三行於陳集賢灝自題此晉時麻牋思陵極力搜訪僅獲九行百七十六字故米友仁跋作九行宋末賈似道復得四行七十四字乃續於後則於九行之跋不相屬遂以四行別裝於後以悅生印及長字印欵之今此本不知猶在人間否余所摹秀州項子京藏是宣和譜中所收吳興云更有唐人臨本後有栁公權跋亦神物也視世傳十三行宋榻何啻霄壤耶
  今人學懷仁聖教序十七帖□□其自信不謬者去書道轉遠東坡書時有態特用偃筆不能捉筆故有墨肥之誚自元人後無能知趙吳興受病處者自余始發其膏肓在守法不變耳趙吳興過秦論張伯雨以為學內景經實學樂毅論也勻圓如算子右軍所訶徐浩李邕不能免此唐玄宗鶺鴒頌清勁處高出李北海張從申數等落筆便思破庸庸之習以聖教序為戒
  大令辭中令帖書家不甚傳或出於米元章黃長睿之後耳觀其運筆則所謂鳯翥鸞翔似奇反正者深為漏泄家風必非唐以後諸人所能夢見也李北海似得其意
  澄清堂宋人以為賀鑑手摹南唐李氏所刻余見五卷皆大王書出淳化帖之上亦如賀八清真下視王著此間可容數等真法帖之祖也余探其尤異者為一卷以殿戲鴻堂之末亦欲使宋元以後右軍再出耳
  王獻之學書二十年嘗於村中遇老姥以所書一字與之展轉傳看遂得數百千此事與右軍書扇適相類見獻之述書狀有禇遂良摹本余見之又言右軍得白雲先生傳授筆法此自神其說所謂楮成堆墨成臼乃白雲先生也
  米元章與李瑋慱此謝公帖議十年不成後竟得之名所居曰寶晉謂右軍破羌與謝公書耳余刻之戲鴻堂
  謝萬鯁恨帖真跡在新安溪南吳氏虞永興之祖宗也
  群玉堂帖所載虞世南天馬贊乃柳子厚文荊門行見李群玉集非李括州也詩亦不類開元及柳公權詩皆謬豈集字為之耶
  此一種行楷自陶隱居鶴銘出華陽隱居帖稍屬寒峭或歐陽信本學陶然皆在二王之外也(九歌)
  右率更令所書千文楊補之家藏本咸淳甲戌歲九月三日錢塘金應桂書家以分行布白謂之九宮元人作書經云黃庭有六分九宮曹娥有四分九宮是也今觀信本千文真有完字具於胸中若搆凌雲臺一一皆劑而成者米南宮評其真書到內史信矣此本為楊補之家藏勒其全文欲學書先定間架然後縱橫跌宕惟變所適也
  信本有小楷九歌余得宋榻世無二本為朱御醫以古硯易去二十餘年不復可踪跡矣若合此千文即是雌雄二劍
  停雲館帖載朱陽帖以為陶隱居書實歐陽信本行書也
  歐陽通碑書比信本字形稍匾闊高自標置此千文後有通書是也
  趙子昂跋定武蘭亭云昔人得古帖數行專心學之遂以名世余初不知為何人及觀山谷題跋謂唐彥猷得歐陽率更真跡數行精思學之遂以名世乃知子昂所謂古人正唐彥猷耳想落筆時亦忘其姓名故也癸亥正月晦作歐陽信本書亦十之三未嘗習為此也
  歐陽公好論書自謂臨古帖靜中至樂此段則皆修史碎語用筆亦自奕奕有顏平原遺意
  義陽吳光祿丞澈如寄禇登善千文示余披賞數日風雨如晦泓穎久廢朝來始見霽色偶然欲書為竟此卷觀者必訝為余本家筆安在也
  項玄度出示謝客真跡余昨展卷即命為張旭卷末有豐考功跋持謝書甚堅余謂玄度曰四聲定於沈約狂草始於伯高謝客時無是也月東明二詩乃廋開府步虗詞謝安得預書之乎玄度曰此陶弘景所謂元常老骨更蒙榮造者矣遂為改跋
  長沙岳麓寺有李太和碑李江夏人其為楚書碑惟此而禇登善亦在潭乃無遺碑杜工部云賈傳才未有禇公書絕倫今固寥寥也歐陽信本有楚辭諸帖刻於長沙今亦失之
  杜子美稱李北海碑板照四裔余行游天下見東林岳麓諸碑皆宋以後重刻耳大照禪師碑乃唐時硬黃雙鉤神采煥發結搆古雅宋時尚不聞其名况見其跡乎余最嗜李書晚獲覯此遂摹勒上石以公同好雖謂之唐榻可也
  此碑文多不全獨此刻前後讀之皆有倫次當是石未泐時拓本殊可寶藏歐陽公金石錄每有不以書家見收者况北海為書中仙乎又云保母帖辭中令帖太令實為北海之濫觴今人知學北海而不知追踪大令是以佻而無簡直而不致北海曰似吾者俗學我者死不虗也趙吳興猶不免此况餘子哉
  李北海書荊門行刻於群玉堂帖余疑李北海在太白集中者皆况鬱高古無此流易及觀王建詩有荊門行乃知宋人所集雲麾碑等石刻蒙之北海也群玉堂帖有虞永興天馬贊亦見柳州集
  杜子美作八哀詩於北海云干謁走其門碑版照四裔獨步四十年風聽九皋唳北海在當時特以文名後乃為書所掩
  爭坐帖有陝刻字形已漫余家有宋榻棈好因摹入石此顏書之烜赫者
  顏魯公送劉太冲敘鬱屈瑰奇於二王法外別有異趣米元章謂如龍蛇生動見者目驚不虛也宋四家書派皆出魯公亦只爭坐帖一種耳未有學此敘者豈當時不甚流傳耶真跡在長安趙中舍士禎家以余借摹遂為好事者購去余凡一再見不復見矣淳熙秘閣續帖亦有刻
  昔顏平原鹿脯帖宋時在李觀察士衡家今為辰玉所藏爭坐位帖在永興安師文家安氏柝居分而為二人多見其前段師文後乃并得之相繼入內府今前段至行香菩薩寺止為項德新所藏
  鹿脯帖真跡與宋榻本不類字形大小不倫乃其文亦小異宋榻政自不足據也十七帖清晏歲豐又所使有豐一鄉故自名處余不極解豐一鄉作何語及得高麗刻本乃云所出有異產讀之豁然因知王著但憑倣書入石耳猶憶辰玉初得此帖於蒙陰公氏亟報余展玩如得連城辰玉書法為此一變今日重觀於德偶齋感慨係之矣
  顏清臣忠義大節唐代冠冕世人以其書傳蔡元長書法似米南宮以其人掩書兩傷雙美在人自擇耳
  孫虔禮書譜絕類劉子玄史通之文唐時未有韓栁變體大都如此所謂畵為分數綴以妍辭月露風雲相沿六代蓋選學大行雖李杜不能獨創也至其論書則過筆陣圖遠矣
  湖陰曲溫飛卿書似平原書而遒媚有態米元章從此入門昔年殷司馬之孫持至長安留於案上兩月余以溫庭筠溫字頗漫疑是王黃華書黃華亦名庭筠字跡近米家父子故耳川中黃昭素乃謂此必曾入梁內府梁諱溫字遂磨去意或有之
  杜牧之書張好好詩末有灑盡滿衿淚短歌聊一書字漫不可摹樊川此書深得六朝人風韻余所見顏栁以後若溫飛卿與牧之亦名家也
  唐林緯乾書學顏平原蕭散古淡無虞禇輩妍媚之習五代時楊少師特近之
  書家以險絕為奇此竅惟魯公楊少師得之趙吳興弗解也今眼目為吳興所遮障余得楊公游仙詩日益習之
  楊凝式書惟潭帖武陵帖有刻本深得顏魯公之神非歐虞輩所能夢見也
  右錄東坡評語孫過庭云既得平正須追險絕書家以險絕為功惟顏行與景度草得之景度好題寺壁不甚書縑素即宣和所收亦復寥寥蘇米皆學其書故推重如此
  楊少師步虛詞帖即米老家藏大仙帖也其書騫翥簡淡一洗唐朝姿媚之習宋四大家皆出於此余每臨之未得一班
  楊景度書自顏尚書懷素得筆而溢為奇恠無五代哀薾之氣宋蘇黃米皆宗之書譜曰既得平正須近險絕景度之謂也
  余意倣楊少師書書山陽此論雖不盡似畧得其破方為圓削繁為簡之意蓋與趙集賢書如甘草甘遂之相反亦教外之別傳也
  東坡先生居黃自謂多難畏事時猶禁其詩耳後并其書禁之故宣和進御書畵凡有蘇黃題跋者皆割去靖康之變御府所藏盡為金人輦之而北而先生墨跡流落人間居然獨完嗟乎誰謂善類竟可磨滅耶
  東坡先生少學蘭亭故其姿媚似季海至酒酣意忘工拙字特瘦勁乃似柳誠懸筆圓而韻勝挾文章妙天下忠義貫日月之氣
  玉局行書皆規摹徐季海此帖獨倣顏平原送明遠序縱橫跌宕中合宮商非趙吳興所能夢見也
  東坡居黃寓定惠院之東小山上有海棠一株每歲盛開必擔酒召客醉於花下故作此長篇平生喜為人書人間刻石者有五六本云某平生得意詩也
  東坡作書於卷後餘數尺曰以待百五年後人作跋其高自標許如此
  陳仲醇既摹子瞻南華妙高二帖他日復得煎茶聽琴詩各一篇余亦得三馬圖贊皆奇絕會勒石已竣藏之篋中仲醇曰君豈書家抵鵲村耶
  趙吳興大近唐人蘇長公天骨俊逸是晉宋間規格也學書者能辨此方可執筆臨摹不則紙成堆筆成冡終落狐禪耳
  獅子捉象必全其力獅子捉兔亦全其力書家以尺牘見珍如顏魯公爭坐位二祭文皆是草草不經之筆正如捉兔其全力乃見耳吳興此柬尤是率爾應酬不知所云竹石數軸猶復流傳何所余及見一二又無題跋佐證得此則士衡所謂合之雙美者也
  邢太僕嘗謂余書直接右軍之派惟趙承旨雖歐虞禇薛猶非冡嫡又張伯雨跋子昂過秦三論曰後世誰知公落筆如風雨蓋子昂一日能書一萬字故也今觀此尺牘從閣帖二王牘中得筆且遺書馮海粟作家相見猶不漫應是最上一乘品格也
  右皆趙文敏閑窓信筆所書錫山安氏刻於家余素不學趙書以其結搆微有習氣至於用筆用墨文敏所謂千古不易者不如是何以名喧宇宙也前人正自未可輕議
  吳興此書學黃庭內景經時年三十八歲最為善者機也成名以後隤然自放亦小有習氣於是贗書亂之鈍滯吳興不少矣論二篇止勒其一(子昂過秦論)
  文信國家書一紙具當時江西流離顛沛情事去宋亡無幾何時矣蘭雖可焚香不可滅當與正氣詩作注腳
  文太史自書所作七言律皆閑窓日課乃爾端謹如對客揮毫不以耗氣應想見前輩風流
  枝指山人書吳中多贗本此書律詩二十首如綿褁鐵如印印泥方是本色真虎非裴將軍先射諸彪也
  詩不求工字不奇天真爛熳是吾師東海先生語也宜其名高一世
  此卷具瑯琊太原兄弟手牘如王方慶所進寶章錄筆法遒媚自其餘事造次寒溫不離三益可上石碑是為難耳文肅公初入舘時書猶近率易漸久漸蒼以瘦硬兼姿態可知前輩名公學問日益不止書道也(題婁江四王手牘)
  稧頤禪師不惜渡海訪東坡於惠州東坡書淵明歸去來辭送之今扈師結廈東余與眉公草堂不隔啀步眉公為書歸去來夷險不同翰墨竝妙覺東坡涉世帶累方外之交眉公高且閒較東坡輸一步
  家侄原正又字伯長廷評兄之冡子少有逸才臨池特妙此書當在年十八九時二十一夭矣書多臨摹之功與莫廷韓同時風骨高華已度驊騮前其王子安之流耶閱之一過感慨無限
  余侄原正少余一歲有異才同遊泮宮以詩翰相激揚猶如形影已復同學畵不四五載遂以夭圽此其遺迹也覽之如德山陽笛廣陵散不勝凄斷
  王文肅論文推歸太僕其於弇州公未嘗措意弇州公亦謂文肅不脫措大氣然文肅諸奏疏筆鋩迅利一刀見向四稿部中無是也此為蒲泉先生墓誌婉暢尖新描寫如畵宜其平視元美獨苦少作文耳文如是亦似不能多作至於書法娟秀有米元章之致加以蒼古此文合當得公書公不為書而子柔書之亦是公意中事不獨吳氏稱快為家乘光已
  周郎八歲書蘭亭曹娥端勁風逸有二王筆意雖紙成堆筆成冢者未能過也豈前身工力成此宿慧耶昔陸莊簡太宰嘗向一老學究勸之勤讀書究辭以無所復用太宰曰俟他生童子時得力不相賺也余於周郎益信雖然此道一往即詣久習逾遙百尺竿頭坐者要更進步雖三十四十年工力儘可消受周郎勉旃余則焚硯矣
  東坡云詩至於杜書至於顏能事畢矣然如畵家評畵神品在逸品之下以其費盡工力失於自然而後神也真誥云仙官皆有職事不如仙人之未列等級者為游行自在書畵皆然即顏書最傳為祭侄爭坐位藁乞米帖皆無矜莊天真爛熳故楊少師李西臺蘇黃蔡君謨皆宗之也素友工書請以此參之
  謝太傅六十五字真跡後有米元章行楷百餘字米自貴其小楷云不輕為人寫惟跋古帖與前賢墨跡用之所謂獅子捉象必全其力今在嘉禾項晦夫家若王右軍奉橘期小女修載等真跡皆項氏之傳貴者
  禇河南哀冊亦王元美物其冢孫以質於吳太學太學即其懿親索連城之價無應者王亦有趙子昂書枯樹賦精甚
  徐浩道德經上卷在無錫華學士家黃花絹精薄乍見似紙素諦觀知為絹本全學鍾元常世傳蘇玉局學季海若以此卷品之全不相似以蘇用偃筆此卷皆正鋒下卷不知落何處若得半卷臨寫經月可補其缺此惟夢志之者
  張長史宛陵帖有李建中蘇舜欽易簡三公題跋鬱屈瑰偉氣沓歐虞長史雖以醉繼顛終無此精魄然所謂不可無一不可有二吾師韓宗伯所藏以為甲觀
  楊凝式少師韭花帖宣和譜載正書今在嘉禾項氏畧帶行體蕭散有致比楊少師他書欹側取態者有殊然欹側取態故是少師佳處
  米元章行書離騷宜興吳民部所藏民部乃吳文肅公之冢孫其未第時靳固不出示人近始裝演成冊米書鮮有二千余言璠璵夜光爛熳抵鵲真海內奇觀方當今人摹取米氏之書觀正於此
  大慧禪師嘗以東坡語提唱宗風洪覺範亦然因其深入禪悅故文字光燄萬丈直掩韓歐此贊與白太傅六漸偈並觀是轉一部大藏經也(書東坡六觀樓讚)

  門人徐士竑閱
  容臺別集卷之三

  ●容臺別集卷之四

  華亭董其昌著 冡孫庭輯

  ◆題跋(四)

  ○畵旨

  杜東原先生嘗云繪畵之事胸中造化吐露於筆端恍惚變幻象其物宜足以啟人之高志發人之浩氣晉唐之人以為玩物適情無所關係若曰黼黻皇猷彌綸治具至於圖史以存鑒戒豈無所關係哉陳后山云晚知詩畵真有得卻悔歲月來無多亦此意也
  畵家六法一曰氣韻生動氣韻不可學此生而知之自然天授然亦有學得處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成立鄞鄂隨手寫出皆為山水傳神
  古人遠矣曹弗興吳道子近世人耳猶不復見一筆况顧陸之徒其可得見之哉是故論畵當以目見者為凖若遠指古人曰此顧也此陸也不獨欺人寔自欺耳故言山水則當以李成范寬花果則趙昌王友花竹翎毛徐熙王筌崔順天馬則韓幹李伯時牛則厲范二道士仙佛則孫太古神恠則石恪猫犬則何尊師周炤得此數家已得奇妙士大夫家或有收其妙迹者價已千金矣何事求太古之上耳目之所不及者哉
  畵與字各有門庭字可生畵不可熟字須熟後生畵須熟外熟
  畵平遠師趙大年重山疊嶂師江貫道皴法用董源麻皮皴及瀟湘圖點子皴樹用北苑子昂二家法石用大李將軍秋江待渡圖及郭忠恕雪景李成畵法有小幅水墨及著色青綠俱宜宗之集其大成自出機軸再四五年文沈二君不能獨步吾吳矣
  朝起看雲氣變幻可收人筆端吾嘗行洞庭湖推蓬曠望儼然米家墨戲又米敷文居京口謂非固諸山與海門連亘取其境為瀟湘白雲卷故唐世畵馬入神者曰天閑十萬匹皆畵譜也
  士人作畵當以草隸奇字之法為之樹如屈銕山如畫沙絕去甜俗蹊踁乃為士氣不爾縱儼然及格已落畵師魔界不復可救藥矣若能解脫繩束便是透網鱗也
  古人自不可盡其伎倆元季高人皆隱於畵史如黃公望莫知其所終或以仙去陶宗儀亦異人也梅花道人吳仲圭自題其墓曰梅花和尚後值兵起以和尚墓獨全樗里子之智與國朝沈啟南文徵仲皆天下士而使不善畵亦是人物錚錚者此氣韻不可學之說也
  昔人評趙大年畵謂得胸中著千卷書更佳又大年以宋宗室不得遠游每得一新境輒目之曰又是上陵回也不行萬里路不讀萬卷書看不得杜詩畵道亦爾馬遠夏圭輩不及元季四大家觀王叔明倪雲林姑蘇懷古詩可知矣
  元季四大家浙人居其三王叔明湖州人黃子久衢州人吳仲圭武塘人惟倪元鎮無錫人耳江山靈氣盛衰故有時國朝名士僅僅戴進為武林人已有浙派之目不知趙吳興亦浙人若浙派日就澌滅不當以甜斜俗賴者係之彼中也
  文人之畵自王右丞始其後董源巨然李成范寬為嫡子李龍眠王晉卿米南宮及虎兒皆從董巨得來直至元四大家黃子久王叔明倪元鎮吳仲圭皆其正傳吾朝文沈則又遠接衣鉢若馬夏及李唐劉松年又是大李將軍之派非吾曹當學也以徑之奇恠論則畵不如山水以筆墨之精妙論則山水决不如畵東坡有詩曰論畵以形似見與兒童隣作詩必此詩定非知詩人余曰此元畵也□□□詩云畵寫物外形□物形不改詩傳畵外意貴有畵中態余曰此宋畵也
  丁酉三月十五日余與仲醇在吳門韓宗伯家其子逢禧携示余顏書自身□徐季海書朱巨川告即海岳書史所載皆是雙玉又趙千里三生圖周文矩文會圖李龍眠白蓮社圖惟顧愷之作右軍家園景直酒肆壁上物耳
  畵家之妙全在姻雲變滅中米虎兒謂王維畵見之最多皆如刻畫不足學也惟以雲山為墨戲此語似偏然山水中當著意生雲不可用粉染當以墨漬出令如氣蒸冉冉欲墮乃可稱生動之韻
  畵之道所謂宇宙在乎手者眼前無非生機故其人往往多壽至如刻畫細謹為造物役者乃能損壽蓋無生機也黃子久沈石田文徵仲皆大耋仇英知命趙□興止六十餘仇與趙雖格不同皆習者之流非以畵為寄以畵為樂者也寄樂於畵自黃公望始□此門□耳
  巨然學北苑元章學非苑黃子久學北苑倪迂學北苑一北苑耳而各各不相似他人為之與臨本同若之何能傳世也
  禪家有南北二宗唐時始分畵之南北二宗亦唐時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則李思訓父子著色山水流傳而為宋之趙幹趙伯駒伯驌以至馬夏輩南宗則王摩詰始用渲淡一變抅研之法其傳為張□荊關董巨郭忠恕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後有馬駒雲門臨濟兒孫之盛而北宗矣要之摩詰所謂雲峯石迹迥出天機筆意縱橫參乎造化者東坡贊吳道子王維畵壁亦云吾於維也無間然知言哉
  荊浩河內人自號洪谷子博雅好古以山水專門頗得趣向為雲中山頂四面峻厚自撰山水訣一卷語人曰吳道子畵山水有筆而無墨項容有墨而無筆吾當采二子所長為一家之體故關仝北面事之世論荊法山水為唐末之冠蓋有筆無墨者見落筆蹊踁而少自然有墨無筆者去斧鑿痕而多變態
  宋畵至董源巨然脫盡廉纖刻畫之習然惟寫江南山則相似若海岸圖必用大李將軍北方盤車騾網必用李晞古郭河陽朱銳黃子久專畵海虞山王叔明專畵苕霅景宋時宋迪專畵瀟湘各隨所見不得相混也
  趙大年令穰平遠絕似右丞秀潤天成真宋之士大夫畵此一派又傳為倪雲林雖工緻不敵而荒率蒼古勝矣今作平遠及扇頭小景一以此兩家為宗使人玩之不窮味外有味可也
  趙大年平遠寫湖天渺茫之景極不俗然不耐多皴雖云學維而維畵正有細皴者乃於重山疊嶂有之趙未能盡其法也
  趙令穰伯駒承旨三家合并雖妍而不甜董源米芾高克恭三家合并雖縱而有法兩家法門如鳥雙翼吾將老焉
  元季四大家以黃公望為冠而王蒙倪瓚吳仲圭與之對壘此數公評畵必以高彥敬配趙文敏恐非耦也
  張伯雨題元鎮畵云無畵史縱橫習氣余家有此幅又其自題獅子林圖云余與趙君善長商確作獅子林圖鑋得荊關遺意非王蒙輩所夢見也其高自標置如此又顧謹中題倪畵云初以董源為宗及乎晚年畵益精詣而書法漫矣蓋倪迂書絕工緻晚年乃失之而聚精於畵一變古法以天真幽淡為宗要今所謂漸老漸熟者若不從北苑築基不容易到縱橫習氣即黃子久未能斷幽淡兩言則趙吳興猶遜迂翁其胸次自別也
  黃大癡九十而貌如童顏米友仁八十餘神明不衰無疾而逝蓋畵中烟雲供養也
  山之輪廓先定然後皴之今人從碎處積為大山此最是病古人運大軸只三四大分合所以成章雖其中細碎處甚多要之取勢為主吾有元人論米高二家山書正先得吾意
  畵樹之竅只在多曲雖一枝一節無有可直者其向背俯仰全於曲中取之或曰然則諸家不有直幹乎曰樹雖直而生枝發節處必不都直也董北苑樹作勁挺之狀特曲處簡耳李營丘則千屈萬曲無復直筆矣
  畵家以古人為師已自上乘進此當以天地為師每朝看雲氣變幻絕近畵中山山行時見奇樹須四面取之樹有左看不入畵而右看入畵者前後亦爾看得熟自然傳神傳神者必以形形與心手相湊而相忘神之所托也樹豈有不入畵者特畵收之生絹中茂密而不繁峭秀而不塞即是一家眷屬耳
  畵樹本各有分別如畵瀟湘圖意在荒遠滅沒即不當作大樹及近景叢水畵五岳亦然如畵園亭景可作楊栁梧竹及古檜青松若以園亭樹木移之山居便不稱矣若重山複嶂樹木又當直枝直幹多用攢點彼此相藉望之模糊鬱葱似入林有猿啼虎嗥者乃稱至春夏秋冬風晴雨雪又不在言也
  董北苑畵樹都有不作小樹者如秋山行旅是也又有作小樹但只遠望之似樹其實憑點綴以成形者余謂此即米氏落茄之源委蓋少樹最要淋漓約畧簡於枝柯而繁於形影欲如文君之眉與黛色相參合則是高手也
  枯樹最不可少時於茂林中間出乃見蒼秀樹雖檜栢楊栁椿□更得鬱鬱森森其妙處在樹頭與四面參差一出一入一肥一瘦處古人以墨畵圈隨圈而點綴正為此也
  古人云有筆有墨筆墨二字人多不曉畵豈有無筆墨者但有輪廓而無皴法即謂之無筆有皴法而不分輕重向背明晦即謂之無墨古人云石分三面此語是筆亦是墨可參之
  遠山一起一伏則有勢疏林或高或下則有情此畵訣也余蓋欲拈出以示人惜未有知其解者
  畵人物須顧盻語言花果迎風帶露禽飛獸走精神脫真山水林泉清間幽曠屋廬深邃橋渡往來山腳入水澄明水源來歷分曉有此數端即不知名定是高手
  宋人多寫垂柳又有點葉柳不難畵只要分枝頭得勢耳點栁之妙有樹頭圓鋪處只以汁綠漬出又要森蕭有迎風搖颺之思其枝須半明半暗又春二月栁未垂條秋九月栁已衰颯供不可混設色亦須體此意也
  盧鴻又名盧乙字滿然唐玄宗時隱於嵩山應詔人長安見帝不拜宰相使人問之曰禮者忠信之薄不欲以薄待君父耳除諫議大夫不受還山為搆草堂堂有十景鴻皆自為賦鴻又善畵畵與王右丞埒故世傳草堂圖多名人所轉相臨撫也
  輞川粉本行世者橫卷耳余以卷中諸景收為長軸如李伯寺白蓮社圖然以輞口庄為主
  余在長安苑西草堂所臨郭恕先畵粉本也恨未設色與點綴小樹然布置與真本相似
  郭忠恕谿山行旅圖余得之長安舘師韓宗伯見而奇之謂此圖如滄海沉珠荊山韞玉下和一出直足絕凡余每歎服斯言乙巳春作此小幅如與古人有合
  余家有董源溪山圖墨法沉古今日鄂渚官舍凉風乍至齋閣蕭閒捉筆倣之元畵不能將之行裝追憶其意他日取以相質不知離合何如也
  余家有董源谿山行旅圖沈石田曾倣之文待詔所謂生平見北苑畵山得半幅即此圖也今日在西郊抱珠樓遠眺城陰秀峯如簇川源□□一片江南畵派信筆作此殊愧出藍
  宋元名畵余所藏各家甚備惟□文貴小景未見耳昨年於潘侍御翔公邸舍見溪山風雨圖行筆閏秀在惠崇巨然之間借觀旬日寫此圖以擬之
  上元後三日友人以巨然松陰論古圖售於余者余懸之畵禪室合樂以享同觀者復秉燭掃二圖厥明以示客客曰君參巨然禪幾於一宿覺矣
  余寫此圖用李成寒林法李出於右丞故自變法超其師門禪家呵稱見過於師方堪傳受者也
  昨歲在右湖寫此鬪今携至西湖展觀乃絕似兩峯六橋景界惟是積雨連旬烟霏不開與李營丘畵法無當須米家父子可為傳神也
  李成畵偏頭關在萬金吾邦孚家余在長安借臨今倣其意為此
  關仝畵為倪迂之宗余嘗見趙文敏扣角圖倣關筆皆用橫皴如疊糕坡乃知倪所自出也
  余家有關仝秋林暮藹圖絹素已□落獨存其風骨尚足掩映宋代名手數輩元季惟倪迂得其意雖荒率墨戲非工細者所能庶幾也
  在東坡先生題王晉卿畵晉鄉亦有和歌詩特奇麗東坡為再和之意當時晉卿必自畵二三本不獨為王定國藏也今皆不傳亦無復副本在人間雖王元美所自題家藏烟江圖亦自以為與詩意無取知非直矣余從嘉禾項氏見晉卿瀛山圖筆法似李營丘而設色似李思訓脫去畵史習氣惜項氏本不戒於火已歸天上晉卿跡遂同廣陵散矣今為想像其意作烟江疊嶂圖於時秋也輒從秋景於所謂春風搖江漠漠等語存而弗論矣
  雲山不始於米元章蓋自唐時王洽潑墨便已有其意董北苑好作烟景烟雲變沒即米畵也余於米芾瀟湘白雲圖悟墨戲三昧故以寫楚山王晉卿寫武昌樊口景
  米元章作畵一正畵家謬習觀其高自標置謂無一點吳生習氣又云王維之跡殆如刻畫真可一笑蓋唐人畵法至宋乃暢至米家又變耳余雖不學米畵恐流入率易茲一戲倣之猶不敢失董巨意善學下惠頗不能當也
  □元暉自謂墨戲足正千古畵史謬習雖右丞亦□□□□有巨眼余以意為之聊與高彥敬上下非□□米家父子之變也
  余養疴山齋黃石□□樸被相過為消寥寂之况偶出絹素強余寫米家山□□塗抹僅似其荒率天真耳六法未能備也
  余在山中先後六年雖自間遠每苦筆墨徵索者無寧日不能作鐵門限之也鄂渚官署雖依鳯山之麓北望翠屏在眼松聲鳥語居然林樾又鮮過客終日掩關得從夙好今年避暑無事遂作數圖此幅則以許中舍携趙伯□萬松金闕卷見示故倣之耳
  余家有趙伯駒春山讀書圖趙大年江鄉清夏圖今年項晦甫復以趙子昂鵲華秋色卷見貽余兼採三趙筆意為此圖然趙吳興已兼二子余所學即吳興為多也
  圖畵譜載尚書能畵者宋時有燕肅元有高充恭在本朝余與鼎足若宋□趙孟頫則宰相中炟赫有名者
  高彥敬尚書載吾松上海誌元末避兵子孫世居海上余曾祖母則尚書之雲孫女也今日詣竹岡先□宣三品贈誥念余仕路邅廻未及貤恩曾祖父母展拜之次慙負高孺人在時摩頂懸記之語且余好為山水小景似亦有因歸舟寫此付孫庭收貯以見志勝國名手以趙吳興為神品而雲林以鷗波房山所稱許者或有異同此繇未見房山真跡耳余得大姚村圖乃高尚書真跡烟雲淡蕩格韻俱超果非子久山樵所能夢見也為此圖以倣之
  余嘗見勝國時推房山鷗波居四家之右而吳興每遇房山畵輒題品作勝語若讓伏不置者顧近代賞鑒家或不謂然此繇未見高尚書真蹟耳今年六月在吳門得其巨軸烟雲變滅神氣生動果非子久山樵所能夢見因與道寅為別訪之容安草堂出精素求畵畵成此圖即高家法也觀者可意想房山規模於百一乎
  詩在大癡畵前畵在大癡詩外恰要二百餘年翻身出世作恠沈啟南曾有此圖余以意為之并書六言絕
  王叔明畵從趙文敏風韻中來故酷似其舅又汎濫唐宋諸名家而以董源王維為宗故其縱逸多□又往往出文敏規格之外若使叔明專門師文敏未必不為文敏所掩也因畵叔明筆意及之
  余為仲醇摹雲林一幅題云仲醇悠悠忽忽土木形骸絕似嵇叔夜求之近代惟懶瓚得其半耳仲醇好懶瓚畵以為在子久山樵之上政是識韻人了不可得余為寫雲林山景一似呂安命駕
  余頃馳車彭城不勝足音之懷又有火雲之苦廻馭谷水塔上養疴三月而仲醇挾所藏木癭罏王右軍月半帖真蹟吳道子觀音變相圖宋板華嚴經尊宿語錄示余丈室中惟置一床相對而坐了不蓄筆硯既雨窓靜閴吳門孫叔達以畵事屬余紀遊為寫迂翁筆意即長安遊子能有此適否此倣倪高士筆也雲林畵法大都樹木似營丘寒林山石宗關仝皴似北苑而各有變局學古人不能變便是籬堵間物去之轉遠乃繇絕似耳
  迂翁畵在勝國時可稱逸品昔人以逸品置神品之上歷代惟張志和可無愧色宋人中米襄陽在蹊徑之外餘皆從陶鑄而來元之能者雖多然稟承宋法稍加蕭散耳吳仲圭大有神氣獨雲林古淡天然米癡後一人也
  此倪元鎮畵余於海上顧氏見之書作歐陽信本體畵作董北苑體亭中著兩人有小印雲林字皆與他雲林畵不類今日姜神超以粉本見示遂臨之
  懿卜為余談劉冲倩鑑園之勝因作此圖卻寄余將為山陰之遊他時以相質不知果有當否鑑河一曲未聞有李白詩王維畵紀勝太白亦惟風流季真之句不足以配天姥夢游篇也鑑園主人能為余作楚詞題畵則甚善
  渭川一竿發明王之夢及其于畝遂作素封竹亦時而俗此美箭種竹獨取淇園耳□在莪山之上大都挾江山之勝與永和群賢翰墨風流橫絕海內之稱名園者余尤意傾則以其為文安相國之再傳家無厚業宛然師儉花不姚魏石不平泉喬木萬株不河陽而僅寄情於此君以俎豆文安於洛陽司馬間語不云乎公侯之後必復其始是在美箭矣宋趙伯駒為君實獨樂園圖李伯時自為龍眠山庄圖而子由為題絕句如右丞輞川圖余未暇過江覽小淇澳之槩因懿卜視圖書此若賦詩寫景以待異日
  延陵村在茅山之束有張從申碑從申唐大曆時司直趙子固稱其書品在李北海之右玄靖天師碑與延陵季子此碑皆在華陽筆法類徐洗三藏法師碑延陵碑蕭定作也畧曰聽樂辨列國之興亡審賢知世數之存沒掛劍示不言之信避國保無欲之貞玄風可想至德如杂云旁有四賢以祠季子董永韋昭與王素而四癸亥二月畵於朱楊舟次因命之延陵村圖并書此
  宋人有溫公獨樂園圖仇寔甫有摹本蓋宋畵院界畫樓臺少有郭恕先趙伯駒之韻非余所習茲以董北苑黃子久法寫岳陽樓圖欲其真率當彼巨麗耳
  余與平原程黃門以使事過江南一日閣輿道上陂陀廻複峯巒孤秀下有平湖澄碧萬頃湖之外長江吞吐征帆點點與鳥俱沒黃門曰此何山也余曰其齊山乎蓋以江涵秋水測之果然
  趙文敏黃鶴山樵皆有青弁圖余遊弁山維舟其下知二公之畵各能為此山傳寫神照然山川靈氣無盡余於二公筆墨蹊徑外別搆一境未為蛇足也
  郭河陽論畵山有可璽者有可遊者可居者可居則更勝矣以其能令人起高隱之思也江南諸山以九子為可望齊山為可遊若可居者惟洞庭兩山耳余歸將卜築老焉此圖所以志也
  范爾正新搆草堂於雲隱蘭若之旁屬余頻其額余題之曰尋雲庄蓋取謝公詩所謂尋雲陡累榭隨山望茵閣不對芳撙酒還向青山郭者首夏自滸墅歸宿爾正山房因圖此幅乃學僧巨然異時存一清話耳
  李思訓寫海外山董源寫江南山米元暉寫南徐山李唐寫中州山馬遠夏圭寫錢塘山趙吳興寫霅苕山黃子久寫海虞山若夫方壺蓬閬必有羽人傳照余以意為之未知似否
  幽亭秀水古人嘗繪圖世無解其意者余為下註腳曰亭下無俗物謂之幽木不臃腫經霜變紅黃葉者謂之秀昌黎云坐茂樹以終日當作嘉樹則四時皆宜霜松雪竹雖凝寒亦自堪對
  簡文云會心處不在遠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間想也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余過仲醇歲寒齋中大不容□而花竹娟秀魚鳥近人焚香啜茗有象外之致此非所為會心不在遠者耶喜而作此圖
  水作羅浮磬山鳴于闐鐘此太白詩何必右丞詩中畵也畵中欲收鐘磬不可得但眾山之響在定璄時有耳圓通正自覓解人不易
  山下孤烟遠村天邊獨樹高原此王右丞句也非吾家北苑與高房山不能摹寫近時以來得其緒餘者寥寥不聞余所以寫詩中有畵即畵中有詩意此圖然非右丞
  坐茂樹以終日濯清泉以自潔趙吳興嘗補圖所謂大丈夫得志之樂未有圖之者余書昌黎全序因為山水以弁之亦僅摹吳興畵境耳
  掃地焚香閉閤眠簟紋如水帳如烟客來睡起渾無事捲起西窓浪接天東坡先生絕句當是居黃時作趙伯駒與吳興趙文敏皆為圖之余此幅亦學千里畵法也鄂渚公署去黃百餘里江上晴窓尤入東坡詩境
  赤日無閃人綠天有傲士種樹不幾株清凉總相似此綠天菴詩也余夏日北窓坦腹展玩是圖兼為臨之頗得清凉滋味
  余之遊長沙也往返五千里雖江山映發蕩滌塵士而落日空林長風駭浪感行路之艱犯垂堂之誡者數矣古音風不出雨不出三十年不蓄雨具者彼何人哉光是余之遊檇李也為圖崑山讀書臺小景尋為人奪去及是重倣巨然筆意以志余慕余且倒衣從之不作波民老也
  余以至後三日與陳仲醇唐元徵張兼之同處谷水至婁江信宿元徵先別余兩三人稍逗帆觀米元章樂圃先生志王晉卿烟江疊嶂圖自後泊舟吳山徧採諸勝意興所至輒爾潑墨凡為仲醇作畵十餘幅歸已經月矣因識歲月
  此余壬辰癸巳為庶常請告家居多暇與顧中舍宋太學借畵臨倣之筆所謂粉本用貯奚囊者不下數十幅遺散漸盡止此存耳自是蓄畵頗多臨摹反不及前武帝既得相如平平耳非復讀賦詩時遮幾遇之之意也
  攤燭作畵正如隔簾看月隔水看花意在遠近之間亦文章法也
  晉陵道中望遠岫平林坡陀溪岸一一如畵秋色正佳舟行閑適隨意拈筆遂得十景
  畵中詩惟右丞得之兼工者自古寥寥余雅意六法而氣韻生動莫吾猶人獨所心醉大癡山水此冊皆有其意矣
  米敷文題瀟湘圖去生平有著色袖珍卷為翟伯壽所豪效盟於天而後歸之今不知安在余擬之為米家山已復雜元人法正可出入懷袖
  畵家右丞如書家右軍世不多見余昔年於嘉興項太學元汴所見雪江圖都不皴擦但有輪廓耳及世所傳摹本若王叔明劍閣圖筆法類李中舍疑非右丞畵格又余至長安得趙大年臨右丞湖庄清夏圖亦不細皴稍似項氏所藏雪江卷而竊意其未盡右丞之致蓋大家神品必於皴法有奇大年雖俊爽不耐多皴遂為無筆此得右丞一體者也最後復得郭忠恕輞川粉本乃極細皴相傳真本在武林既稱摹寫當不甚遠然余所見者庸史本故不足以定其盡法矣惟京師楊高郵州將處有趙吳興雪圖小幅頗用金粉間遠清潤迥異常作余一見定為學王維或曰何以知是學維余應之曰凡諸家皴法自唐及宋皆有門庭如禪燈五家宗派使人聞片語單詞可定其為何派兒孫今文敏此圖行筆非僧繇非思訓非洪谷非關仝乃知董巨李范皆所不攝非學維而何今年秋聞金陵有王維江山霽雪一卷為馮宮庶所收亟令友人走武林索觀宮庶珍之自謂如頭目腦髓以余有右丞畵癖勉應余請清齋三日始展閱一過宛然吳興小幅筆意也余用是自喜且右丞自云宿世謬詞客前身應畵師余未嘗得覩其跡但以想心取之果得與真肖合豈前身曾入右丞之室而親覽其■〈石盤〉礡之致故結習不昧乃爾耶庶子書云此卷是京師後宰門拆古屋於折竿中得之凡有三卷皆唐宋書畵也余又妄想彼二卷者安知非右軍蹟或虞禇諸名公臨晉帖耶倘得合劍還珠足辦吾兩事豈造物妬完□畀余於此卷中消受清福耶老子云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余且珍之以俟(王右丞江山雪霽卷)
  右丞山水入神品昔人所訐雲峯石色迥出天機筆意縱橫參乎造化李唐一人而已宋米元章父子時代猶不甚遠故米老及見輞川雪圖數本之中惟一本真餘皆臨摹幾如刻畫且李營丘與元章同是北宋當時偽者見三百本真者止二本欲作無李論况右丞蹟平余在長安聞馮開之大司成得摩詰江山霽雪圖走使金陵借觀馮公自謂寶此如頭目腦髓不遂余意函致邸舍發而橫陳几上齋戒以觀得未曾有又應馮公之教作題辭數百言大都謂右丞以前作者無所不工獨川水人情傳寫猶隔一塵自右丞始用皴法用渲運法若工右軍一變鍾體鳳翥鸞翔似奇反正右丞以後作名各出意造如王洽李思訓輩或潑墨瀾翻或設色娟麗顧蹊逕已具模擬不難此於書家歐虞禇薛各得右軍之一體耳此雪霽卷已為馮長公游黃山時所廢余往來於懷自以此生莫繇再覯頃於海虞嚴文靖家又見江千雪意卷與馮卷絕類而□右田王守溪二詩亦同煥若神明蝢還舊觀何異漁父入桃源駭目動心書以志幸(王右丞江平雪意卷)
  王右丞詩云宿世謬詞客前身應畵師余謂右丞雲峯石迹迥出天機筆思縱橫參乎造化唐以前安得有此畵師也
  宋時名手如巨然李范諸公皆有漁樂圖此起於烟波釣徒張志和蓋顏魯公贈志和詩而志和自為畵此唐勝事後人蒙之多寓意漁隱耳元季尤多蓋四大家皆在江南葭菼間習知漁釣之趣故也(張志和畵漁翁夜傍西巖宿詩)
  五代詩僧惠崇與宋初僧巨然皆工畵山水巨然畵米元章稱其平淡天真惠崇以右丞為師又以精巧勝江南春卷為最佳一似六度中禪一似西來禪□畵家之神品也惠生博雅好古獲此奇跡惠公似得主人矣
  此卷余以丁酉六月得於長安卷有文壽承題董北苑字失其半不知何圖也既展之既定為瀟湘圖蓋宣和畵譜所載而以選詩為境所謂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游耳憶余丙申持節長沙行瀟湘道中蒹葭漁網汀洲叢水茅菴樵逕晴巒遠堤一一如此圖令人不動步而重作湘江之客昔人乃有以畵為假山水而以山水為真畵者何顛倒見也董源畵世如星鳯此卷尤奇古荒率僧巨然於此還丹梅道人嘗其一臠者余何幸得臥游其間耶
  余以丙申持節吉藩行瀟湘道中越明年得此北苑瀟湘圖乃為重游湘江矣今年復以較士湖南秋日乘風積雨初霽因出此圖印以真境因知古人名不虗得余為三游湘江矣忽忽已是十年事良可興感(董北苑瀟湘圖卷)
  余家有董源龍宿郊民圖不知所取何義大都簟壺迎師之意蓋宋藝祖下江南時所進御者畵甚奇名則謟矣
  郭恕先樓閣山水可謂人巧極天工錯非李嵩輩所能夢見也此圖似金焦境界或疑不類余曰君曾見五代時金焦即當首肯耶
  余在廣陵見司馬端衡畵山水細巧之極絕似李成多宋元題跋畵譜俱不載以此知古人之逃名王弇洲嘗跋作張端衡後見陸放翁集始知其誤跋畵最非易事
  夏圭師李唐更加蕳率如塑工所謂减塑者其意欲盡去模擬蹊逕而若滅若沒寓二米墨戲於筆端他人破觚為員此則琢員為觚耳
  李成晴巒蕭□文三橋售之項子京全法王維今歸全處細視之其名董羽也
  營丘山水危峯奮起蔚然天成喬木倚磴下自成陰軒暢閒雅悠然遠眺道路深窈儼然深居用墨頗濃而皴散分曉凝坐觀之雲烟忽生澄江萬里神變萬狀余嘗見一雙幅每對之不知身在千巖萬壑中
  趙令穰江鄉清夏卷筆意全倣右丞余從京邸得之日閱數過覺有所會趙與王晉卿皆脫去院體以李咸熙王摩詰為主然晉卿尚有畦逕不若大年之超軼絕塵也丙申七月三十日奉 旨持節封吉府渡錢塘次馬氏樓待潮多暇出此卷臨寫因題後
  先是余過嘉興觀項氏所藏晉卿瀛山圖至武林觀高氏所藏郭恕先輞川圖二卷皆天下傳誦北宋名跡以視此卷不無退舍蓋瀛山圖筆細謹而無澹蕩之致輞川多不皴惟有抅染猶是南宋人手跡余在京師往來於懷至形夢寐及是獲披覯再過始知營平所言百聞不如一見真老將語也此聊以論畵耳類是者更何限人須自具法眼勿隨人耳食也
  此卷為主越石以倪迂設色山水易去猶恐新都多收藏家轉入素封手不韻今又為遜之璽卿所收得所歸矣苐景純夢中之錦為江令割截多盡且柰何
  昔李伯時西園雅集圖有兩本一作於元豐問王晉卿都尉之第一作於元祐初安定郡王趙德麟之邸余從長安買得團扇上者米襄陽細楷極精但不知何本又別見仇英所摹文休承跋後者
  宋趙千里設色桃源圖卷昔在庚寅見之都下後為新都吳太學所購余無十五城之償惟有心豔及觀此仇英臨本精工之極真千里後身雖文太史悉力為之未必能勝語曰巧者不過習者之門信矣余後休承六十三年而余獲觀於東郡王長公所每觀唐人山水皴法皆如鐵線至於畵人物衣紋亦如之此秘自余逗漏從無拈出者休承雖解畵不解參此用筆訣也長公具眼又多蓄唐宋跡以余為何如
  米南宮襄陽人自言從瀟湘得畵境已隱京口南徐江上諸山絕類三湘奇境墨戲長卷今在余家余洞庭觀秋湖暮雲良然因大悟米家山法
  高房山多瓦屋米家多草堂以此為辨此圖瀟灑出塵非南宮不能作
  米元暉作瀟湘白雲圖自題云夜雨初霽曉烟欲出自狀若此此卷余從項晦伯購之携以自隨至洞庭湖舟次斜陽篷底一望空闊長天雲物恠恠奇奇一幅米家墨戲也自此每將暮輒捲簾看畵卷覺所將卷為剩物矣湘江上奇雲大似郭河陽雪山其平展沙腳與墨瀋淋漓乃似米家父子耳古人語郭熙畵石如雲不虛也
  米元暉又作海岳菴圖謂於瀟湘得畵境其次則京口諸山與湘山差類今海岳圖亦在行笈中元暉未嘗以洞庭北固之江山為勝而以其雲物為勝所謂天閑萬馬皆吾師也但不知雲物何以獨於兩地可以入畵或以江上諸名山所憑空闊四天無遮得窮其朝朝暮暮之變態耳此非靜者何繇深解故論書者曰一須人品高豈非品高則閒靜無他好縈故耶
  北梵隆之筆蓋龍眠高足如北苑之有巨然皆不讓於師者凡得四軸而有端平問一題偈實非端平間畵師所能措也
  張澤端清明上河圖皆南宋時追摹汴京景物有西方美人之思筆法纖細亦近李昭道惜骨力乏耳
  余二十年見此圖於嘉興□氏以為文敏一生得意筆不减伯時蓮社圖每往來於懷今年長至日項晦伯以扁舟訪余携此卷示余則蓮社先在案上互相展視咄咄歎賞晦伯曰不可使延津之劍久判雌雄遂屬余藏之戲鴻堂
  吳興此圖兼右丞北苑二家畵法有唐人之致去其纖有北宋之雄去其獷故曰師法捨短不如書家以肖似古人不能變體為書奴也萬曆三十三年□畵武昌公廨題(趙松雪鵲華秋色圖)
  趙集賢畵為元人冠冕獨推重高彥敬如後生事名家而倪迂黃子久畵云雖不能夢見房山特有筆意則高尚書之品幾於吳興垺矣高乃一生學米有不及無過也
  詩至少陵書至魯公畵至二米古今之變天下之能事畢矣獨高彥敬兼有眾長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所謂游刃餘地運斤成風古今一人而已
  梅花道人吳仲主畵師巨然多似船子和尚以撥倬詩題之吳門王文洛家藏其漁樂圖入妙品本與盛子昭比門而居四方以金帛求子昭畵者甚眾而仲圭之門間然妻子頗笑之仲圭曰二十年後不復爾果如其言盛雖工實有筆墨畦徑非若仲圭之蒼蒼莽莽有林下風氣所謂氣韻非耶
  此幅余為庶常時見之長安邸中已歸雲間復見之顧中舍仲方所仲方諸所藏大癡畵盡歸於余獨存此耳觀大癡老人自題亦是平生合作張伯雨評云峯巒渾厚草木華滋以畵法論大癡非癡豈精進頭陀而以釋巨然為師者耶不虛也(陡壑密林圖)
  畵家初以古人為師後以造物為師□□黃子久天池圖皆贗本昨年遊吳中山策笻石壁下快心洞目狂呌曰黃石公黃石公同遊者不測余曰今日遇吾師耳(天池石壁圖)
  此吾松顧中舍名正誼之所藏也中舍持入長安為川中郭民部所購顧舍人每向余惋惜忽忽二十年客有遊蜀者得之歸江南舍人已千古矣楚弓楚得以故復收之子(久陽明洞天圖)
  黃子久有三教堂所至之處三教高流皆就之談道機鋒電發其博學乃為畵所掩耳
  黃子久畵以余所見不下三十幅要之浮巒暖翠為第一
  雲林生平不畵人物惟龍門僧一幅有之亦罕用圖書惟荊蠻民一印者其畵遂名荊蠻民今藏余家
  雲林畵江東人以有無論清俗余所藏秋林圖有詩云雲開見山高木落知風勁亭下不逢人夕陽澹秋影其韻致超絕當在子久山樵之上
  雲林山水旱歲學北苑後乃自成一家圖繪寶鑑以為師馮覲覲閹人耳雲林負氣節必不師其畵
  梁溪華學士收藏法書名畵為江南冠檇李項子京後起與之鬬勝元季四大家無所不有惟倪迂畵寥寥畵尤易致畵卷絕少項所藏師子林圖華則鶴林圖耳文太史父子嘗欲兩家合併為一各不相下師子林為京口張修羽所收余數訪華文伯於東皋亭山出此見視如徐洪客一見唐文皇心降神伏咄咄歎賞文伯覺余雅好便以見歸幾同豪奪豈亦學士公點頭相許為同官同味今其文孫作米老捐硯山故事耶
  石田先生於勝國諸賢名蹟無不摹寫亦絕相似或出其上獨倪迂一種淡墨自謂難學蓋先生老筆密思於元鎮若淡若疏者異趣耳獨此幅蕭散秀潤最為逼古亦平生得意筆也
  寫生與山水不能兼長惟黃安寂能之余所藏勘書圖學李昇金盤鵓鴿學周昉皆有奪藍之手我朝則沈啟南一人而已此冊寫生更勝山水間有本色然皆真虎也
  相如之賦昔人稱為勸百風一此冊子畏之畵似勸希哲之詩似風又幾於詈矣若夫□嬙以女兵柔虜薛濤以才媛娛賓不在亡國敗家之冽當置輕典否則不免重臺之誚(唐伯虎絕代名姝圖)
  子昂嘗有創為即工者題畵卷有曰余嘗畵馬未嘗畵羊子中強余為此不知合作否此卷特為精妙故知氣韻必布天生非虛也
  李思訓畵一魚甫完未施藻荇之類有客扣門出看尋入失去畵魚使童子覓之乃風吹入池水拾視之惟空紙耳後嘗戲畵數魚投池內經日夜終不去
  王西園為吾郡先輩名流蓋與錢鶴灘同時□倡甚有高韻余得其日紀數冊每遇書畵題詠隨手記錄如周密烟雲過眼錄之類想見其人絕去俗事山水畵亦老筆紛披似啟南本色此寫生四種拙中有巧非時師所能湊泊也後有孫漢陽周山人宋居士各為寫生似欲與爭席恐非野老所堪然古質今妍各有獨詣未可抹殺前人草創之力余不工花草畵以意定如此
  江南顧大中嘗於南陵廵捕舫子上畵樊川南陵水面詩意時天中未知名人莫加重後為客竊去乃共歎惋余曾見文徵仲畵此詩意題曰吾家有趙榮祿倣趙伯駒小幅畵法妙絕間一摹之殊愧不似今余不復見徵仲筆去二趙可知矣
  管夫人墨竹世多有之余見山廬繡佛圖亦工山水今復見此佛像及小楷皆有法度雖文敏續書數十行無能遠過也自石翁跋筆法不减涪翁垂始當作無始或偶然筆誤耳
  姚氏月華筆札之暇時及丹青花卉翎毛世所鮮及嘗為楊生畵芙蓉約略濃淡生態逼真然聊復自娛人不獲多見也
  花品從眾香國中來臨風獨笑足令姚魏氣短便有群芳競妬其品自絕(畵海棠)
  趙子固畵水仙欲與楊無咎梅花作敵子固南宋人周草窓廖塋中極重其品曾剌舟嚴陵灘下見新月出水大笑云此文公所謂綠凈不可陲乃我水仙出現也
  昔見周貞靜先生小景雲山十幅餘絕類米虎兒高尚書及是又見行草書不减蘇玉局黃涪翁與其詩得三絕曾游楚中以一瓣香薦於先生遺愛祠少時讀先生論數十篇至今不忘如此前輩風流今日殆盡良可興慨
  錢舜舉山水師趙令穰人物師李伯時皆稱具體趙文敏嘗從之問畵法宋進士不仕元者此卷得李伯時筆或亦臨本蓋伯時畵阿羅漢粉本流傳勝國時尚多也
  右仇實父臨趙伯駒光武渡河圖衷於李伯時單騎見虜與陳居中交姬歸漢二圖之間位置古雅設色妍麗為近代高手第一
  道君皇帝以積墨寫石凡有六品後敷文學士小米跋於海岳菴中不似人間抅勒法也然石田翁則云畵石須用皴如寫大山則雋咏有味漢陽先生嗜石不减米顛生平畵石甚多獨此卷悉摹宣和所藏宣和一生寶石皆為胡騎輦入黃沙白草此石出漢陽不知傳流幾千百年信乎翰墨之權□堪與萬乘垺也
  唐李德裕採天下恠石聚之平泉別墅遺誡后昆曰有以平泉石輕予人者非佳子弟也內一醒酒石尤珍愛之醉則踞焉今漢陽之寶石似不少遜而畵石疑較勝唐詩云寒姿數片奇突兀曾作秋江秋水骨又云雪盡身還瘦雲生勢不孤此頗足以狀石
  昔人評石之奇曰透曰漏吾以知畵石之訣亦畵此矣趙文敏常為飛白石又常為卷雲石又為馬牙抅石此三種足盡石之變孫漢陽推其意為此冊若使米公見堪僕僕下拜
  此羅漢婁水王弇山先生所藏乃吾友丁南羽游雲間時筆當為丙子丁丑年如生力駒順風鴻非復晚歲枯木禪也詩文書畵少而工老而淡淡勝工不工亦何能淡東坡云事勢崢嶸文采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實非平淡絢爛之極也觀此卷者當以意求之
  眾生有胎生卵生濕生化生余以菩薩為毫生蓋從畵師指頭放光拈筆之時菩薩下生矣佛所云種種意生身我說皆心造以比耶南羽在余齋中寫大阿羅漢余因贈印章曰毫生館(丁南羽白描羅漢)
  余常與眉公論畵畵欲暗不欲明明者如觚稜鉤角是也暗者如雲橫霧塞是也眉公胸中數具一丘壑雖草草潑墨而一種蒼老之氣豈落吳下之畵師恬俗魔境耶同觀者修微王道人也
  余以辛卯之秋游武夷曾為雲窩二律詩獨未為圖耳今見遜之此圖追踪子久烟雲奔放林麓深密實為畵中之詩三十年前眼境重新坐收幔亭奇致歎服歎服(主遜之接笋峯圖)
  沈石田每作迂翁畵其師趙同魯見輒呼之曰又過矣又過矣蓋迂翁妙處實不可學啟南力勝于韻故相去猶隔一塵也遜之為迂翁蕭疏簡貴如此圖者假令啟南見之當咄咄歎賞
  余以丙申冬得黃子久當春大嶺圖卷以丙寅秋得沈啟南倣癡翁富春卷相距三十一年二卷始合初聞白石翁有出藍之能乃多本家筆又雜以米家墨戲其肖似者過半不若遜之此圖氣韻位置遂欲亂真也丁卯夏五日雨窓觀長蘅鑒定因書此以志崇慕
  李孝廉長蘅清修素心人也平生交有二孟陽一為程孟陽善畵一為鄒孟陽善鑒畵過於程蓋程以能畵故不受法縛而鄒孟陽居六橋三竺湖山間每長蘅游屐所至必興之俱乘頹然微醉有意放筆時輒以紙墨應無論合作與否收貯如頭目腦髓果有以十五城易者知其必不為割好也長蘅以山水擅長余所服膺乃其寫生又有別趣如此冊者竹石花卉之類無所不備出入宋元逸氣飛動嗟嗟其人千古其技千古而孟陽為慶卿之漸離其交道亦是千古可傳也
  勝國時畵道獨盛於越中若趙吳興黃鶴山樵吳仲圭黃子久其尤卓然者至於今乃有浙畵之目鈍滯山川不少邇來又復矯而事吳裝亦文沈之賸馥耳伯玉此冊行筆破墨種種自超可謂剗俗入雅故當名家伯玉寒士然從項氏兄弟遊多見項子京所藏名畵遂爾有得吾友陳道醇特好之
  畵家以神品為宗極又有以逸品加於神品之上者曰失於自然而後神也此誠篤論恐護短者竄入其中士大夫當窮工極研師友造化能為摩詰而後為王洽之潑墨能為營丘而後為二米之雲山乃足關畵師之口而供賞音之耳目楊龍友生於貴竹獨破天荒所作台蕩等圖有宋人之骨力去其結有元人之風雅去其佻余訝以為出入巨然惠崇之間觀止矣龍友一日千里春秋甚富未見其止不知分手之後變化若何余畵禪室中專待溪藤一幅與摩詰同供養耳
  王摩詰十九賦桃源行潘安仁三十作閑居賦化彰今年三十為招隱詩志在林泉聲出金石其詩則取材於選程格於唐淹有摩詰安仁之長而若置身於輞川莊河陽別業以終老無朝市慕者雖年三十而摩詰安仁晚歲踦嶇涉世賦白首同所歸安得舍塵網之句蚤分迷悟矣惟是詞之品雖懸畵師之習猶在其山水長卷不免乞靈於右丞然又出入荊關規模董巨細密而不傷骨奔放而不傷韻似未以輞川為竟者他時如韋蘇州李晞古之大年詩畵更當何若以此少年之筆為劵可也
  黃叔明為松雪甥居吳興最近太湖屢游東西洞庭兩山嘗見其谿橋玩月圖又名具區林屋圖皆摹王右丞石穴嵌空樹枝刻畵為未變唐法也原之精於繪理自出筆意一流黃鶴老人氣習蒼莽秀潤君家顧長康真有種耶
  李昭道一派為趙伯駒伯驌精工之極又有士氣後人仿之者得其工不能得其雅若元之丁野夫錢舜舉是已蓋五百年而有仇實父在昔文太史亟相推服太史於此一家畵不能不遜仇氏故作以賞鑒增價也實父作畵時耳不聞鼓吹闐駢之聲如隔壁釵釧□顧其術亦近苦矣行年五十方知此一派畵殊不可習譬之禪定積刼方成菩薩非如董巨米三家可一超直入如來地也
  古人論畵以取物無疑為一合非十三科全備未能至此范寬山水神品猶借名手為人物故知兼長之難項孔彰此冊乃眾美畢臻樹石屋宇花卉人物皆與宋人血戰就中山水又兼元人氣韻雖其天骨自合要亦功力深至所謂士氣作家俱備項子京有此文孫不負好古賞鑒百年食報之勝事矣
  吾鄉朱文豹以韜鈐為冠軍常待詔闕下仰畵蘭自給畵蘭深得文太史風韻今仕於閩獨不見其寫九節蘭豈懷鄉結夢習此谷中草本耶且澗蘭以海禁鮮至猶待將軍盪平海寇復還舊觀耳
  古人左圖右書自虞舜時已有作繪彰施之論近代白沙先生尤工畵梅講學家宗玩物喪志語幾所謂殺風景漢玄水獨取濂洛新安絕句詩寫為八景一經點綴便自風流不减輞川龍眠諸名跡以為臥游其間無關浴沂悟境有進技者矣余好古人畵至為人摹入中山篋不免作此語護短玄水觀之無俗不真即藝成道或以此有取於余也
  吾郡畵家顧仲方中舍最著其游長安四方士大夫求者瑱委幾欲作鐵門限以郤之得者如獲拱璧今原之長公元慶踵其家風有出藍之能又以精工佐其古雅如王氏之有羲獻奇矣奇矣
  書有法帖尚可意求至於畵道必托縑素非木石雕鐫所能傳者今宋元名筆一幛百金鑒定少訛輒收贗本而淺學之流朝事執筆夕以自標或曰此學范關此學董巨殊可慚惶亦聞王安道之事乎安道精於醫自謂天下少雙聞秦中有國醫不遠千里為之傭得凡及三年莫窺其際一日忽佐片言國醫駭之曰子非王安道乎相視而笑安道遂縱游華山作圖四十幅而歸翰墨之事談何容易也(林雪畵)
  歲在己亥余北歸過汶上時于文定公以東平李室名道坤者所作山水花卉冊見示託路大夫求余跋北方畵學自李夫人創發亦書家之有李衞奇矣奇矣山居荏苒幾三十年乃聞閨秀之能畵史者一再出又皆著於武林之西湖初為林天素繼為王友雲彼如北宗臥輪偈此如南宗慧能偈或對境心不起或對境心數起皆菩提增長求女人相了不可得然天素秀絕吾見其止雲友澹宕特饒骨韻假令嗣其才力殆未可量惜其身世猶遶樹三匝非然明二三君子為之金湯何自磨磚作鏡余又惜于東阿雖度外憐才不遑見獻花天女聽其說法與余同耳(林下風畵)
  趙承旨畵滾馬管夫人隔垣窺公作滾馬形自此絕筆蓋傳神之妙能使生馬之神收入筆端杜工部丹青引所謂花驄卻在御榻上圉人太僕皆惆悵也李伯時畵馬秀鐵面呵之謂恐串習既久或墮馬趣則子昂變形益自可信吾邑顧太學家有鍼聖繡此八駿圖雖子昂用筆不能辨亦當代一絕余每勸太學令多繡大士像以助生天作佛之因正如秀鐵面說法耳
  董北苑僧巨然都以墨染雲氣有吐吞變滅之勢米氏父子宗董巨然法稍刪其繁複獨畵雲仍用李將軍拘筆如伯駒伯驌輩欲自成一家不得隨人去取故也
  老米畵難於混厚但用淡墨濃墨潑墨破墨積墨焦墨盡得之矣
  米元暉自題瀟湘圖有詩云山中宰相有仙骨坐愛嶺頭生白雲壁張此畵定驚倒先請倩人扶著君朱晦翁又題云閒雲無四時散漫此山谷幸之霖雨姿何妨媚幽獨余每有當其語畵成即以題之庚戌春日寓於德清吳禮部之來青樓樓收西湖之勝畵中所得不少余自閩中歸阻雨湖上日望兩峯如濃墨畵每有所會輒為拈筆成此長卷凡半閱月雨霽圖窮別搆一境不復米氏父子可伎倆矣因記其歲月於此
  長興姚中丞家有黃子久臨谿書屋圖昔年曾訪之如索靖觀碑今猶未盡其法聊以效顰耳
  文太史本色畵極類趙承旨第微尖利耳同能不如獨異無取絕肖似所謂魯男子學柳下惠
  吳文仲為米仲詔畵所藏石一卷仲詔走信三千里視余余為定名曰此洞天靈燄也葢文仲以孫知微畵火法為此石傳寫神照而其蜿蜒垂垂者當作水觀劍峯嶄截者當作金觀孤起林立者當作木觀坡陀平夷者當作土觀宋邵氏以石與金木水火土而六謂石具五行之秀也仲詔所藏有之矣昔人聞鏡可照二十里許者曰吾面如楪子大安用是聞硯可呵之出水者曰一文錢一擔水安用是此雖發於名賢之口未為篤論物有尤物如人有異人若夫蘇子□之仇池米元章之硯山□抑其聲價與他山之右等則相取桓圭□裳足矣何必□□將取長矛大戟足矣何必韓白哉豈直石之不幸而已米蘇二公為石見作卞和泣意不在石也仲詔豈有異耶元章洞天一品石有甘露降其傍禮部狀聞於朝今仲詔在輦轂之下太乙下觀百靈潛衛何止甘露灑須彌而已(米仲詔奇石圖)

  容臺別集卷之四終
  門人徐士竑閱

附錄:

容臺文集九卷詩集四卷别集四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董其昌撰其昌有學科考畧巳著錄其昌以書畫擅名論者比之趙孟頫其詩文則多率爾而成不暇研錬詞章之學葢不及孟頫多矣(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别集類存目)

學科考畧一巻(編修程晉芳家藏本)

明董其昌撰其昌字元宰華亭人萬厯已丑進士官至禮部尙書諡文敏事跡具明史文苑傳是書叙厯代立學之制兼叙孔廟封贈配享之始而貢舉之志兼及焉如叙太公廟起於唐而宋以後不載叙明經起於漢而唐宋明經之選亦不載殿試親策祗載漢唐及宋而遼金元悉不載殊爲疎畧此與馮夢禎厯代貢舉志俱載於學海類編中疑亦抄撮割裂而成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政書類存目)

畫禪室隨筆四卷(内府藏本)

明董其昌撰其昌有學科考畧已著錄是編第一卷論書第二卷論畫中多微理由其昌於斯事積畢生之力爲之所解悟深也第三卷分記遊記事評詩評文四子部中如記楊成以蔡經爲蔡京之類頗涉輕薄以陸龜蒙白蓮詩爲皮日休之類亦未免小誤其評文一門多談制藝葢其昌應舉之文與陶望齡齊名當時傳誦故不能忘其結習也四卷亦分子部四一曰襍言上一曰襍言下皆小品閒文然多可採一曰楚中隨筆其册封楚王時所作一曰禪悅大旨乃以李贄爲宗明季士大夫所見往往如是不足深詰視爲蜩螗之過耳可矣(四庫全書·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

筠軒淸秘錄三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舊本題董其昌撰其昌有學科考畧已著錄是書凡列目二十有九皆論玉石銅磁諸古器及法書名畫之類前有陳繼儒序謂可與項元汴薌林淸課並稱今考其書卽張應文所撰淸秘藏但析二卷爲三卷葢應文之書近日始有鮑氏知不足齋刋板附其子丑眞蹟日錄後從前抄本流傳不甚顯著書賈以其昌名重故僞造繼儒之序以炫俗射利耳(四庫全書總目巻·子部·雜家類存目)

董其昌字元宰松江華亭人舉萬厯十七年進士改庶吉士禮部侍郎田一儁以敎習卒官其昌請假走數千里護其喪歸葬還授編修皇長子出閣充講官因事啟沃皇長子毎目屬之坐失執政意出為湖廣副使移疾歸起故官督湖廣學政不狥請囑為勢家所怨嗾生儒數百人鼓譟毁其公署其昌即拜疏求去帝不許而令所司按治其昌卒謝事歸起山東副使登萊兵備河南參政並不赴光宗立問舊講官董先生安在乃召為太常少卿掌國子司業事天啓二年擢本寺卿兼侍讀學士時修神宗實録命往南方採輯先朝章疏及遺事其昌廣搜博徴録成三百本又採留中之疏切於國本藩封人才風俗河渠食貨吏治邉防者别為四十卷倣史贊之例毎篇係以筆斷書成表進有詔褒美宣付史館明年秋擢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事尋轉左侍郎五年正月拜南京禮部尚書時政在奄豎黨禍酷烈其昌深自引逺踰年請告歸崇禎四年起故官掌詹事府事居三年屢疏乞休詔加太子太保致仕又二年卒年八十有三贈太子太傅福王時諡文敏其昌天才俊逸少負重名初華亭自沈度沈粲以後南安知府張弼詹事陸深布政莫如忠及子是龍皆以善書稱其昌後出超越諸家始以宋米芾為宗後自成一家名聞外國其畫集宋元諸家之長行以己意瀟灑生動非人力所及也四方金石之刻得其制作手書以為二絶造請無虚日尺素短札流布人間爭購寳之精於品題收藏家得片語隻字以為重性和易通禪理蕭閒吐納終日無俗語人儗之米芾趙孟頫云同時以善書名者臨邑邢侗順天米萬鍾晉江張瑞圖時人謂邢張米董又曰南董北米然三人者不逮其昌逺甚莫如忠字子良嘉靖十七年進士累官浙江布政使潔修自好夏言死經紀其喪善草書詩文有體要是龍字雲卿後以字行更字廷韓十歳能文長善書皇甫汸王世貞輩亟稱之以貢生終邢侗字子愿萬厯二年進士終陜西行太僕卿家資鉅萬築來禽館扵古犂邱減産奉客遂致中落妹慈靜善倣兄書米萬鍾字友石萬厯二十三年進士歴官江西按察使天啓五年魏忠賢黨倪文煥劾之遂削籍崇禎初起太僕少卿卒官張瑞圖者官至大學士逆案中人也(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明史卷二百八十八)



★容台集解説
容台集  明代诗文别集,董其昌(号容台)著。
  初刻于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计有文集九卷,诗集四卷,别集四卷,集前有陈继儒作的序。《四库全书》存目依据此刻本著录,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又重新翻刻,增加二卷,计有文集十卷,诗集四卷,别集五卷,共十九卷,增加了黄道周、叶有声、沈鼎科的序,今也存有此刻本。
  董其昌传略见《万历事实纂要》。他是当时一位著名的诗人。他的诗作颇能体现他精于鉴赏、长于阐述的才能,如诗集中《画家霜景与烟景渚乱,余未有以易也。丁酉冬,燕山道上乃始司文,题诗驿楼》一诗“晓角寒声散柳堤,行林雪色亚枝低。行人不到邯郸道,一种烟霜也目迷。”诗的开篇即渲染了早冬清冷的景色,柳堤上散落着白雪,也幽幽地响着吹角声,轻轻地透露出清而不凄的的寒意。接着画面转到了柳堤外的树林中,那里覆盖着一片白雪,密密的枝桠被雪压得沉沉地垂了下来,头两句,为我们描绘出一片雪景。写景是为了抒情,“柳”在中国古代文化中是一种送别的意象,象征着依依不舍,《诗经》曾写“昔我往矣,柳柳依依”,都是诉着别情,于是这杨柳、这清冷响彻的角声不禁牵动了游子的思绪”行人不到邯郸道,一种烟霜也目迷”,留给人无限暇想。
  他的《自画吾松小昆山》:“昆山虽婉娈,却以鲁家丘。故作庐峰势,青天瀑布流。”这是一首题画小诗,在表现画幅的意境时,显得楚楚有致,在他笔下,昆山是如此的温婉可爱,青翠怡人。又如《长松高士图》“虬松绣青铜,峭壁立积铁。下有逃虚人,长啸空山裂。”天空时态,融合骀荡如在眼前。
  《容台集》之所以被清朝禁毁,并不是因为这些清新的小诗,而是由于收录了《神庙留中汇要》(四十卷)中的笔断。这些笔断都是董其昌对其中收录的留中之疏的评论,仿史赞之例,写在秦疏之后的。董其昌希望自己的这些评论能够起到警醒人心,改革时弊的作用,因此十分重视这些按语的写作,从中申明自己的观点,褒贬分明,以期作为后事之师。“加以笔断尤为剀切,冀有以革奸弊,而振纪纲,用心至为深远。”(刘之诚《序》)。
  《留中奏疏汇要》虽终明之世未曾刊行,但这些笔断于由于收在董其昌《容台集》,专门列为一卷,经以“笔断”命名,因此能够集中起来在明代得以见世人。
  《笔断》共分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等六类。其中兵部一类大量涉及明王朝与女真族的关系、交往、很多地触到了清统治者的痛处,大致说来,其内容有以下几类。
  其一、褒扬那些指出朝政弊端,忠诚正直的朝臣或边镇将领。如万历三十七年蓟辽总督王向乾上疏所奏,言辞急切地指出“辽镇阽危已极,蓟镇兵力难续”的危险,王向乾在奏章中详细地分析了边防情况,将辽的蠢蠢欲动、逐渐兴起和明边境的防御疲弱、急待增兵的两方实力对比一一列出,希望皇帝“垂圣明察”向蓟辽一带增兵,加强防守力量,以对付辽兵的不断袭击,防止“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扼制辽的发展壮大。对此,董其昌抚今追昔,深有同感,认为当时的朝廷倘若照着王象乾的话去做,也不会将辽姑息至此,养虎成患,并由此评价王象乾是有智谋的“此疏在万历三十七年,去扶顺之役七八载,而虏情■然如此,老成谋国岂虚哉!”赞叹之情,跃然纸上。又如万历三十六年三月初九,兵部职方主事叶世英奏清明部在镇江堡和宽虞加强防守一折,也是得到了董其昌的大加赞扬“惜乎辽事起而其人不用矣。”
  其二、尖锐地批评那些优柔寡断、麻痹大意、姑息养奸的当权大臣,对辽管辖以及控制本是兵部之职责,但董其昌却在一份礼部的奏本中发现,礼部发现兵部疏于职守之事。起因是这样的,女真族在明朝时是受明管辖的,年年要向明廷进贡,建州女真自壮大以来常怂恿其他部落不向朝朝廷进贡,这事到了努尔哈赤崛起后尤为突出。万历三十六年三月十三日,礼部案验证实,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已经有两年未曾入贡,因此呈上一本名为《海建二酋逾期违贡谨循职掌据实据实题明以清宸断事疏》。董其昌阅后不禁回忆起其后十年发生的抚顺之战。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努尔哈赤列叙了对明廷的“七大恨”,直接与明廷对抗,5月8日率领一万军队直扑抚顺。抚顺是当时的重要贸易城市和军事重镇,当时驻守抚顺的是明朝将领李永芳。李永芳在努尔哈赤的威逼利诱下,在金只发动一次进攻后就率所千余户投降了。抚顺陷落,其后的援军也被击溃,带给明朝极大的耻辱。明廷先后有大将杨镐、熊廷弼、李应泰组织军队向金进攻,但一一被打败。从此辽河以东,明军重镇锦州以北的全部地区都被金军占领。抚顺之战是转折点。因此,当董其昌面对着岌岌可危的明形势,面对这样一本言词中肯指出危机的奏折,不能不发生感叹。
  他评论说:“《周易》上有“履霜附冰至”的话,这是说考虑问题要防微社渐,及早提高警惕。努尔哈赤两年不进贡,这说明他心有所恃。可是我们的兵部大臣却内心恬然,无动于衷。幸亏礼部大臣揭发了努尔哈赤的阴谋,这才引起了明朝廷的重视。戊午之役(即抚顺之战)正好印证了礼部的预言。考虑国家大事的人都象兵部大臣这样麻痹大意怎么行呢?
  其三,指出努尔哈赤的狡诈以及明朝臣的昏庸无辨、沾沾自喜。被努尔哈赤列为“七大恨”中的“老女之争”一事,御史王雅量妄存侥幸的奏本被董其昌痛加斥责。”老女之争”事情是这样的,女真叶赫部布场古其妹艳丽多姿,是当时名传满蒙的美女,十五岁许给努尔哈赤。其后,叶赫部曾与建州部发生过战争,布扬古之父、叶赫布寨贝勒被建州士卒武谈“掩尔杀之”,战后叶赫索要遗体,努尔哈赤竟将布寨贝勒的遗体剖为两半,仅还一半给叶赫,既杀其身,又辱其尸,这样的不共戴天之仇岂能不报,布扬古怎能让妹妹与仇人永结丝罗之好。其妹纳林布禄改许给哈达蒙格布禄、写拉布占泰贝勒后,又被而布扬古许了给蒙古喀尔喀部巴哈达尔汉贝勒之子莽古尔岱台吉。努尔哈赤为此发兵争抢。当时艳丽如花的美女在多次改聘后成为政治角还的牺牲品,直到三十三岁仍未婚娶,成为“老妇”,最后嫁与蒙古,一年而亡,实为可悲。”
  对“老女之争”的分析,王雅量是这样写的:努尔哈赤与蒙古暖免(喀尔喀部)都很强大,一旦联合起来,辽东的局面就无法支持;而现在努尔哈赤与暖免争婚,势不骤合,而叶赫由于与蒙古通婚(叶赫亲明朝),于是有了强大的后盾,这对中国非常有利。王雅量于是沾沾自喜地预测:明朝只要在辽阳以东设防,按甲不动就可以了。不但坐收渔翁之利,努尔哈赤的灭亡也是翘首可待的事了。对此种言论,董其昌加以否认,他在笔断中指出,努尔哈赤之所以借老妇之争挑起与叶赫和蒙古的战争,形成剑拔弩张之势,其主要目的并不是为布扬古之妹以及什么改聘之耻,仍然是图谋辽阳,“老女之争”只是个幌子,这样,看起来好象夷人之间互相仇视的复仇之战,但如果我们放松了警惕,就正好中了他们的计策。由此。董其昌指出努尔哈赤的本性是很狡猾的,明廷不应被其诡计所蒙骗,他希望大臣们打消对努尔哈赤的侥幸心理,提高警惕,否则情况会更加严重。其四、严加斥责努尔哈赤等辽统治者的嗜杀成性,他痛责努尔哈赤的将领们草菅人命,指出,女真百姓的生活是很痛苦的,怨声载道如“奴酋好杀,辽之怨恨上通于天”,这些言证必不会被清所容忍。
  其五、并且是占最大比重的,是关于针对辽的防边之策,作者在详细分析后,提出以下策略。
  (一)军事上:①集中兵力打击敌人,避其强势打击弱势,如万历四十七年九月熊廷弼在抚顺之陷后给神宗奏疏后的笔断。②实行屯守的政策,将防卫落实到边境每户人家上,平时在民间组织军队并进行操练,一有战事派往战场,如万历二十六年兵科给事中赫敬呈神宗奏疏后的笔断;③用重金收买辽营掌握军机之人,或派心腹深入内部刺探敌情,以期对辽军事动向有所准备,及早制定有效的克敌措施,避免措手不及勿忙应战,如万历四十二年二月初十日辽东巡抚张涛星神宗疏的笔断;④实行坚壁清野政策,在边境地区严加防范,并招募土著之兵,利用他们骁勇善战熟悉地形的优势,组成精锐部队,打击辽兵入侵,如万历四十七年九月初一日户部主事郝敬呈神宗以笔断。
  (二)经济上:①控制边境贸易,尤其是禁止女真盛产的人参、貂皮的买卖,控制明物产尤其是粮食的外流,摧毁女真族的经济,使他们困厄疲惫,坐困致败(如万历四十八年三月初十日)南京部主事牛维曜呈神宗奏疏笔断;②用优抚政策吸引流向女真的汉族回来重操旧业,帮助他们安家并发展生产,对有才能的人回中国给予奖励,以此削弱努尔哈赤的实力,使他们民心涣散如万历三十六年七月十六日兵科都给事中宋一韩呈神宗的奏疏笔断。
  这些策略不能不说是很有见地的,由此可看出董其昌的军事才能。只可惜这些建议并没受到明统治者的重视,董其昌的苦心付之东流水。至明灭后,清统治者然自不会让这些笔断存世,《容台集》被列为禁书是情理之中的。
  《容台集》在明代曾在崇祯八年被增版翻刻,黄道周序说明了翻刻情况:“曩在京师见容台集,就未甚备,近董长公来自闽中,以建宁固称书窟,先生之辙存焉,因而镌之,是为建本。仆始得尽读其文辞,与诸笔载诸篇,始复瞠然叹“昔者睹先生之未有尽也。”由此可见《容台集》在当时影响是很大的,尤其是笔断一卷,与董其昌的诗风截然不同,颇有运筹在握的将帅风范。而清代将《容台集》也只是部分禁毁,如四库馆臣认为:“其昌以书画擅名,论者比之赵孟ぽ。然其诗文多率尔而成,不暇研炼,词章之学盖不及孟ぽ多矣。”事实上还是比较欣赏他清新流畅的文笔和那些楚楚有致的小诗的。现代人则更看重其中的笔断部分认为其兵部类涉及辽事者颇繁,如与留中奏疏汇要比较而观之则于当时情势更可■然矣”。


董其昌
  董其昌,(1555~1636)明画家、藏书家。字玄宰,号思白,别号香光居士。华亭(今上海)人。万历十六年(1588年)进士,授编修。出为湖广副使、湖广学政。官至礼部尚书。善鉴别古书画,擅长画山水,融合宋元诸家所长,与米芾齐名,有“南董北米”之称。藏书尤多,家有“玄赏斋”,贮法帖、名画、古书。撰有《玄赏斋书目》,不著撰人及收藏人姓氏,有人疑为是他人所撰,清人张均衡在《适园藏书志》中,认为董其昌的家藏书目较可信。著有《容台集》、《画禅斋随笔》、《画旨》、《画眼》、《学科考略》、《筠轩清秘录》。
  董其昌
  董其昌(1555-1636年)字玄宰,号思白、香光居士,上海松江人。董其昌出身贫寒之家,但在仕途上春风得意,青云直上。公元1589年,(万历十七年)三十四岁的董其昌举进士,开始了他此后几十年的仕途生涯。当过编修、讲官,后来官至南京礼部尚书,太子太保等职。他对政治异常敏感,一有风波,他就坚决辞官归乡,几次反复起用。
  董其昌才溢文敏,通禅理、精鉴藏、工诗文、擅书画及理论。他是海内文宗,执艺坛牛耳数十年,是晚明最杰出、影响最大的书画家。董其昌的绘画长于山水,注重师法传统技法,追求平淡天真的格调,讲究笔致墨韵,墨色层次分明,拙中带秀,清隽雅逸。《画史绘要》评价道:“董其昌山水树石,烟云流润,神气俱足,而出于儒雅之笔,风流蕴藉,为本朝第一。”董的绘画对明末清初的画坛影响很大,并波及到近代画坛。一直以来,董其昌的作品都是海内外大收藏家寻觅的目标。
  董其昌精收藏,曾珍藏董源4幅山水《潇湘图》、《溪山行旅图》、《龙宿郊民图》、《夏山图》,并以“四源堂”名斋,还有精选李思训《蜀江图》、《秋江待渡图》,董源《征商图》、《云山图》、《秋山行旅图》,巨然《山水图》,范宽《雪山图》、《辋川山居图》,李成《着色山图》,郭忠恕《辋川山居图》,江贯道《江居图》,赵大年《夏山图》,赵子昂《洞庭二图》、《高山流水图》,王蒙《秋山图》,《宋人册页》等18幅。从中可以看出,董其昌的收藏足以令其傲视当代。
  董其昌的书法成就也很高,董的书法以行草书造诣最高,他对自己的楷书,特别是小楷也相当自负。董其昌虽处于赵孟頫、文征明书法盛行的时代,但他的书法并没有一味受这两位书法大师的左右。他的书法综合了晋、唐、宋、元各家的书风,自成一体,其书风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笔画园劲秀逸,平淡古朴。用笔精到,始终保持正锋,少有偃笔、拙滞之笔;在章法上,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分行布局,疏朗匀称,力追古法。用墨也非常讲究,枯湿浓淡,尽得其妙。书法至董其昌,可以说是集古法之大成,“ 六体”和“八法”在他手下无所不精,在当时已“名闻外国,尺素短札,流布人间,争购宝之。”(《明史·文苑传》)。一直到清代中期,康熙、乾隆都以董的书为宗法,倍加推崇、偏爱,甚而亲临手摹董书,常列于座右,晨夕观赏。康熙曾为他的墨迹题过一长段跋语加以赞美:“华亭董其昌书法,天姿迥异。其高秀圆润之致,流行于褚墨间,非诸家所能及也。每于若不经意处,丰神独绝,如清风飘拂,微云卷舒,颇得天然之趣。 尝观其结构字体,皆源于晋人。盖其生平多临《阁帖》,于《兰亭》、《圣教 》,能得其运腕之法,而转笔处古劲藏锋,似拙实巧。……颜真卿、苏轼、米芾以雄奇峭拔擅能,而要底皆出于晋人。赵孟頫尤规模二王。其昌渊源合一,故摹诸子辄得其意,而秀润之气,独时见本色。草书亦纵横排宕有致,朕甚心赏。其用墨之妙,浓淡相间,更为绝。临摹最多, 每谓天姿功力俱优,良不易也。”据说,康熙还亲自临写董书,致使董书得以风靡一时,出现了满朝皆学董书的热潮。一时追逐功名的士子几乎都以董书为求仕捷径。 在康熙、雍正之际,他的书法影响之深,是其他书法家无法比拟的。
  董其昌的书法,历来评说褒贬不一。褒者倾其溢美之词,清代著名学者、书法家王文治《论书绝句》称董其昌的书法为“书家神品”。谢肇称其“合作之笔,往往前无古人”。周之士说他“六体八法,靡所不精,出乎苏,入乎米 ,而丰采姿神,飘飘欲仙”。但对董其昌的批评者也很多,包世臣、康有为最为激烈。包世臣云:“行笔不免空怯”。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讽刺道:“香光(董其昌)虽负盛名,然如休粮道士,神气寒俭。若遇大将整军厉武,壁垒摩天,旌旗变色者,必裹足不敢下山矣!”
  董其昌走上书法艺术的道路,出于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起因是在考试时书法不好,遂发愤用功自成名家。这在他的《画禅室随笔》有所记述,其中还自述学书经过:他在十七岁时参加会考,松江知府衷贞吉在批阅考卷时,本可因董其昌的文才而将他名列第一 ,但嫌其考卷上字写得太差,遂将第一改为第二,同时将字写得较好些的董其昌堂侄董源正拔为第一。这件事极大地刺激了董其昌,自此钻研书法。董其昌回忆说:“郡守江西衷洪溪以余书拙置第二,自是始发愤临池矣。初师颜平原 (真卿)《多宝塔》,又改学虞永兴(世南),以为唐书不如魏晋,遂仿《黄庭经》及钟元常(繇)《宣示表》、《力命表》、《还示帖》、《丙舍帖》。 凡三年,自谓逼古,不复以文征仲(征明)、祝希哲(允明)置之眼角。”这段话中可以看出董其昌几乎学习研究了以前绝大部分名家,从钟王到颜、柳,从怀素到杨凝式、米芾,直至元代的赵孟頫。
  董其昌没有留下一部书论专著,但他在实践和研究中得出的心得和主张,散见于其大量的题跋中, 董其昌有句名言:“晋人书取韵,唐人书取法,宋人书取意。”这是历史上书法理论家第一次用韵、法、意三个概念划定晋、唐、宋 三代书法的审美取向。这些看法对人们理解和学习古典书法,起了很好的阐释和引导作用。董其昌一生勤于书画,又享高寿,所以传世作品很多,代表作有《白居易琵琶行》,《三世诰命》、《草书诗册》、《烟江叠嶂图跋》、《倪宽赞》、《前后赤壁赋册》等。



★关于 民抄董宦事件
万历四十四年董其昌抄家案
  熟悉中国书画艺术的人大概没有不知道董其昌的。在明朝万历年间,董其昌已经是名重一时的书画大师,“为本朝第一”,“名闻外国”,并且精于品题(书画鉴赏)。入清之后,对董其昌的书画评价依然一路走高,康熙、乾隆爷孙俩都曾赞叹不已。虽说皇帝的喜好不是评价艺术高下的标准,但他们以九五之尊,尽览天下佳作,目光很高,自然不至于信口开河,留下笑柄。而董其昌的传世赝作之多,也足可以证明他受追捧的程度之深了。
  不过这位董大师才艺很高,人品很低,日常生活骄奢淫逸,以致跟家乡百姓结怨。日甚一日,有人甚至恨不得能食肉寝皮。最终,忍无可忍的百姓自发搞了一个抄家运动,纵火焚烧了他的房屋,捣毁家产,令大师全家抱头鼠窜。此事轰动一时,明代的史料笔记(如文秉《定陵注略》等)之中多有叙及,有位无名氏还记录下整个抄家过程,并搜集了与此案有关的官司公文,集成一册《民抄董宦事实》。
  恶贯满盈 激成大乱
  只看声讨董宦檄文的开头,读来直令人血脉贲张:“??人心谁无公愤!凡我族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讨,以快人心。”照理说,同乡出了一个国内外闻名的艺术大师,是很值得引以为荣的,为什么董其昌反遭人人切齿痛骂、竟欲讨之而后快呢?再细看下文,却原来,董大师在松江府华亭县的居家表现着实叫人吃惊。他非但私生活糜烂,“淫童女而采阴”,更甚者,大师还利用在官府的势力和能量,榨取民脂民膏,“封钉民房,捉锁男妇,无日无之”。做出此类种种恶行的,竟然是这样一位大师,委实令人匪夷所思。要知道,学书习画一直以来都是古人陶冶情操、涵养素质的重要部分!
  民抄董宦发生在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三月。按《民抄董宦事实》记载:从初十、十一到十二,控诉的大字报和传单沿街塞路,连妓女嫖客的游船也粘贴上了,整个华亭县乃至松江府都在大骂董其昌“兽宦”,儿童妇女竞相传播“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的民谣,安徽、湖广、川陕、山西等处客商也参加到揭发批判的行列中来。府县政府见百姓拥挤街道两旁,害怕激成大乱,赶紧羁押民愤极大的董家恶奴陈明,当众打了二十大板,并连忙贴出告示,命令聚集的百姓快快散去。董家见势不妙,找来打行一百多人连夜入宅防御,谁知上海、青浦、金山等地听到消息,也赶来报怨,数万愤怒的百姓围住董府。十六日上午,百姓于两方对峙之中趁机放火,边拆边烧,将董家数百余间画栋雕梁、园亭台榭烧成灰烬,大火彻夜不止。第二天,有一个穿着月白绸衣的人经过,恰巧手中拿着董其昌书写的扇子,当即被百姓扯破,这人还不服气,结果被痛打一顿。
  百姓之所以声讨董其昌,主要是为打抱不平。当时董大师已六十挂零,老而好色,听说生员陆兆芳家的使女绿英姿色不错,就指使二儿子董祖常带人闯入陆宅,抢去使女,打毁家资。后经当地乡绅劝解,陆生忍气吞声,抱病闭门不出。地方百姓特别是读书人纷纷为之不平,有好事者又将此事写成传奇小说,由说书人到处传唱。对于这一风化事件,后来流传的版本不一,其他书中也有说是孽子董祖常而非其父诱奸了绿英,过后并带人打上陆家,当然,不管是哪种情况,董大师对此都非常尴尬,他怀疑是连襟范昶背后捣鬼,就仗势欺人,逼连襟赌咒发誓。范昶不堪羞辱,又气又急,十多天后发病而死。八十三岁的范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禁伤心悲愤,过后带着媳妇女仆上董府哭骂,不料遭董祖常闭门毒打,随从妇女还被剥去裤子示罪。这一次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但董大师还不知祸已上身,反到学院、抚台告状,要摆布范氏一门,至此“怒发上指,激动合郡不平之心。”看来,董大师一点不懂民意不可侮的道理。
  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次群体性事件中百姓表现得相当克制,他们见火势只要稍微延及邻家,就会立即动手扑灭,只烧董宦一家住宅。甚至府县也不满于董宦虐待范氏之事,据说松江海防打算点兵出救,华亭县主持工作的吴司理差人说:“不必出救,百姓数万,恐有他变也。”事后,官府捉拿了当地若干参与抄家的地痞流氓,定罪结案。但董其昌不服,认定背后必有读书人嗾使,鼓动、组织无知小民抄抢。
  深谙规则 官运亨达
  要说董大师还是比较爱惜自己的羽毛,“未求正法,先求正名 ”,他认为只有将事件定性为“士抄”而不是“民抄”,才能够消除对自己和家族的不利影响——世人将马上可以知道,这棵政治上的墙头草此后依然官运亨通,到崇祯朝一路做到南京礼部尚书——为此大师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官场关系,并用他那技艺高超的书法,卖力地写信托人,还通知了在外地做大官的堂侄董邃初帮忙。最终,此案在拖延大半年后,由苏州、常州、镇江三府会审做出判决,除将一干地痞流氓定为死罪论斩外,华亭县生员有五人受到杖惩并革去功名,另有五人受杖惩并降级,三人受杖惩。而对于董大师的行为,三府会审为他作了必要的开脱,只说是家奴作恶,董其昌不一定知晓。
  自万历十七年考中二甲第一名进士以来,董其昌历任翰林院编修、皇长子日讲官和湖广提学副使,已是从三品的高官,如今虽然辞官在家,毕竟官场熟、路子多,所以争取到这样有利的判决结果是肯定的。而且要知道,在明朝,像董其昌这样做过官的乡绅,是享有很多的政治特权的。自从明太祖朱元璋做了皇帝以后,似乎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穷苦人,特别地讲究起官尊民卑的礼数来。他在洪武十二年(1379年)下诏说,官员退休家居乡里时,只在宗族家人之间序尊卑;有酒席聚会时则要另设一席,不许坐于无官者之下;其与异姓无官者相见,不必答礼,而百姓则须以官礼谒见,“敢有凌辱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或许正是在这样的官本位社会大环境下,养成了大师的傲慢与偏见,敢于一而再、再而三地胡作妄为。而从董大师对同府生员不依不饶的架势来看,他对读书人好像更加嫉恨。也难怪,这些后备官员们能量虽不足于抗衡他董其昌,却足以影响和操纵舆论,传奇小说不就是他们编排出来的吗?若再有闪失,一旦折损了自己的名头,毕竟于往后的仕途有害无益。
  董其昌一家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还因为董的一个门生恰巧在华亭县做过一把手。众所周知,明朝官员的正式工资是历朝最低的,可是他们千里做官,只为求财,怎么办呢?所以当时就有一种风气,由门生故吏代为经营家产。高官中就算是“素负清名者”,他的华屋园亭,也无不揽名胜,连阡陌。而且有了这种师生关系,董家在华亭县、松江府可谓威权赫奕,平日稍有睚眦之怨,即嘱托官府拿人。其他小事情,就算理亏,只要送上名帖也就消弭了。《民抄董宦事实》也说董大师每天为“关说公事”就得用上数十张上好的信纸。
  权势一大,豪奴悍仆(如陈明等人)自然倚势横行,搞得百姓不能安居。一些市井小民为维持生计,也纷纷投靠门下。另据史料记载,当时更有一种献产恶习:专有一帮流氓地痞,打听到谁家兴旺,官居显要、官场路熟的,“朝夕游于其门”,或相交公子,或相交管家,等到熟识之后,就将他人的田地投献上去。而被害者大都良善之人,从未见官,哭天无路,入地无门,就算尽其所有也不定能打赢官司,更惨的还要家事一空。《民抄董宦事实》没有具体说董家因此兼并了多少地产,但从他举进士前家中仅有四十亩薄田、为避税还偷改了户籍的窘状,到如今“膏腴万顷,输税不过三分;游船百艘,投靠居其大半”的阔气情形来判断,董大师一家没少干收纳叛主之奴,籍没他人家业的种种勾当。至少,大师的二儿子董祖常就犯过招集打行诈害温饱之家的令人发指的罪行。
  或许年轻时候受了穷,董其昌显得十分贪婪,因为自己的字影响颇大,求者不绝,就专门养了一批代笔者搞创收。当时朝廷党争激烈,董大师与各派人物都有往来,八面玲珑,人称“巧宦”。他一面以此避祸,一面又不甘心退出官场(这意味着失去部分特权),于是做一阵官便告隐退,退隐一阵又出来为官。熟练、圆滑的处世技巧使董其昌大获其利,由中下之家一跃而富甲一方,妻妾成群,奴仆列阵。而毫无疑问,这个为富不仁的董宦,他的发家史也一定是相当罪恶的,所以才会激起如此强烈的公愤。所以百姓要声讨董其昌,他们也是提出了争取活命以及平等的诉求。这从他们竞相传播“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的民谣中多少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而从这一次的小打小闹,到“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时的大规模造反,这中间也只二十年的时间而已。而那个时候,活了八十二岁的董其昌大师还并没有寿终正寝呢。
  虚名赫奕 德不胜妖
  其实,明朝的百姓还不像其他朝代,动辄啸聚山林造反。不过待到民抄董宦发生的明朝末期,由于贫富差距日益严重,百姓已经累积了相当的不满和怨恨情绪。而且当时风气,不但地方官府私派横征,搞得民不堪命,就是退休在家的董大师们也多依仗权势,“视细民为弱肉”,并且上下相护,百姓根本就投诉无门。投诉无门,不满和怨恨迟早都会宣泄出来。《民抄董宦事实》里曾一再提到,就在这事发生前不久,华亭县的近邻昆山县有一位乡宦周玄晖,他的家也刚刚被百姓打、砸了一通。事实上,当时在长江流域一带,更准确地说就在全国经济中心的苏(州)、松(江)、湖(州)、嘉(兴)江南四郡,先后几十年发生多起类似的群体性事件,或者按史书上的说法就是:“民变”。不过与造反比较起来,这类民变要相对安全一些。因为百姓不是直接跟朝廷作对,算不上造反的罪名,而且法不责众嘛,也不致遭到如灭族之类极其严厉的报复。可以说,董大师的胡作非为恰巧为百姓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宣泄口。
  在一般人的心中,大师们既卓越不凡,为人类世界做过巨大贡献,正所谓道高品自高,私下里他们个个也肯定是谦谦君子,形象无不光鲜亮丽,而其实不然。大师们的另一面有时也很丑陋,甚至比一般人还不如。前些年国外有的学者曾对此做过研究,在中国古代,也早已有人观察到这个现象,古人将之称为“文妖”。对于董其昌,《明史》评价他“性和易,通禅理”,“终日无俗语”,俨然一个道貌岸然、与世无争之人,但从他在抄家运动前后的一系列表演看,却正是德不胜妖的典型。《民抄董宦事实》就说过,“吾松豪宦董其昌”其实是个一心交结太监佞臣、到处收受贿赂的势利小人、无耻之徒——对于董大师的为人,还是要数家乡之人看得更清楚、最直接。事实上,董大师的这次辞官归家,就多少和索贿不成反遭辱有关。
  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董其昌出任湖广提学副使。提学的职责是监督、检查一个地区的学校和教育事务,一般都是由清议、责任心强的持重之人担当。但董提学多少带有艺术家常见的那种轻狂,到任后似乎有点不负责任,又是在监考期间游山玩水,又是时不时捉弄读书人。轻狂些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得罪了当地的一些头面人物,惹得他们挑动好几百读书人鼓噪,并毁了他的办公楼。这简直就是四十四年那次民抄事件的预演!董其昌为何得罪了这些人呢?《明史》上说是“不徇请托,为势家所怨”,责任似乎不在大师这边,不过细细一想,这个说法很含糊,有点为贤者讳的意味。难道这些势家,仅仅就会因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官员不识抬举,不理睬他们托关系走后门的那一套,就敢鼓动知识分子冲击政府机关办公区域吗?
  在当时,像董大师所任的这种提学副使,虽说算不上肥差,却是不错的潜力股。因为明朝实行科举取士,读书成为做官的主要途径,因而官员们非常讲究师生、年谊、同乡等关系。古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官场之中充斥上述关系网,自然也就少不了相互照应、提携、收受贿赂直至包庇、串通腐败之举了。这些都是旧时恶习,多说无益,总之事情闹成这样,董其昌颜面扫地,不得不“拜疏求去”。万历皇帝倒挺照顾这位艺术家的面子,《明史》说他的辞职报告递上去之后,皇帝没有准奏,而是令司法机关介入调查。但事已至此,就算是再厚颜无耻的人,这个时候也没法再当什么官了,只好回老家去。
  可是赋闲在家的董大师依然不改往日轻狂的做法,并且再次纵容儿辈和奴仆欺压百姓,终于导致民抄事件发生。真是:“海内但闻其虚名之赫奕,而不知其心术之奸邪。”
  “福有胎兮祸有机”——松江民抄董宦事件释疑
  万历四十四年(1616)三月十二日,以棉布衣被天下闻名的松江府,短短几天内,城中大街小巷贴满了控诉乡绅董其昌家的揭贴文告,人们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着。人们愤怒而又不安的眼神仿佛预示着松江要出大事了。当地妇女、儿童间流传着“若要柴米强(按:方言,便宜的意思),先杀董其昌”的谣言。徽州、湖广、川陕、山西等地客商也贴出了控诉董氏罪恶的揭贴,甚至妓院和游船上也有报纸传阅,可谓怨声载道,穷天罄地。
  董其昌(1555—1636)是明代著名书画家,松江画派鼻祖,画作风靡后世。董氏家族是松江一带著名的文化望族,何以引起众怒至此,话说起来还有点儿长呢!
  董其昌于万历三十四年(1606)从湖广提学副使任上辞官回松江赋闲。居乡期间,横行地方,欺压良善,抢男霸女,其贪婪残酷本性暴露无遗。董其昌虽老,依旧好色,在家中招致方士专攻房中之术,甚至淫童女以采阴补阳。在他的三个儿子中,以次子董祖常为最,这个不学无术的纨袴子弟,四处网罗地痞无赖充当打手,到处寻衅滋事。董氏父子的种种丑恶行为早已引起当地士绅和百姓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万历四十三年(1615)八月,董祖常看中了松江府学生员陆兆芳家的使女绿英。一天夜里二更时分,董祖常指使家奴陈明纠合200余人闯进陆家内室,打散其家人,抢走绿英,并将其家资抢掠一空。陆兆芳当即上告,引起争讼。后在地方士绅劝解下,陆兆芳强咽怒气,自秋至春,抱病闭门不出。
  事情虽暂时化解,但是非却自有公论。消息传开后,合郡人均义愤填膺,有人作《黑白传》等书及各种讥讽之曲本,配以管弦之乐,教给市上唱曲的盲人,在全城传唱。《黑白传》第一回即“白公子夜打陆家庄,黑秀才(按:陆兆芳有陆黑之称,故名)大闹龙门里”。董其昌对此十分恼怒,但他如果稍一容忍,后来的事情完全可以避免,然而董其昌又告状至松江府,要求严缉造作之人。可是没有主名,不知传奇唱本从何而来,最终只捕到说书人钱二。他口称《黑白传》系同城生员范昶所作。
  万历四十四年(1616)三月初二,董其昌命奴仆将范昶掠至董宅,令他与钱二同跪于庭,由董其昌亲自审问,先与他赌誓面质,又迫使其对城隍共同祈祷设誓,范昶受此奇耻大辱,回家后不满十天,便不胜激愤,含恨而逝。
  范昶之妻系董其昌妻妹,儿媳董氏是董其昌族女。范昶83岁的老母冯氏依仗这层姻亲关系,携龚氏及三名女仆往董家分辩清白,沿途边哭边骂。董其昌知道后,先令奴仆将其乘坐的轿子砸毁,后将范家婆媳二人带到家中,闭门毒打后又将冯氏推入沟壑之中,将龚氏衣裳尽数撕破。随从之女仆更是惨遭凌辱,大都被剥裤捣阴。随后大开重门,让众人看其下场,旋又将冯氏、龚氏等拖入宅旁坐化庵中,用泥涂其面容。他们上无蔽体之衣,血流至足下,下乏遮羞之布。观看者摩肩比踵,人人发指,皆称董氏之恶可谓造极。乡绅严知事获悉此事后,立即前往董宅搭救。范家亲戚、生员张扬赴府衙求救。范昶之子、生员范启宋背负门庭之奇耻往苏州学院告状。董其昌知此事已引起公愤,也赶到在苏州的学院、抚院,预先辩白,后向松江知府、华亭知县打过招呼,准备继续打击范氏。
  董其昌的四处钻营使矛盾进一步激化,不仅民间群情激愤,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松江地方乡绅尤其是生员群体颇有兔死狐悲之感,自觉地站到范家一边。三月十三日,外出公干的署府事黄朝鼎、署华亭县事吴之甲返回本衙,因董其昌有言在先,他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令百姓大失所望。十四日,松江府学、华亭、上海、青浦、金山卫五学生员为当时已外出告状的范启宋向府衙鸣冤。十五日又借府学官员于明伦堂行香之机跪禀董氏罪恶。
  就在十五日这一天,百姓拥挤于街道两旁,骂声如沸,府县官员怕众怒难犯,只好下令拘捕董氏家奴陈明,杖责25大板。但百姓仍聚集不散,自府学至董家门口,道路被堵,人们骂不绝口。董其昌堂兄董乾庵、董光大等却不识时机地散发董氏冤贴,遭百姓用砖块乱打而狼狈逃回。董家见事情危急,就雇集打手100多人守宅。这些打手自恃勇武,在门口耀武扬威,使观者情绪愈发高涨。百姓们再也忍不住了,争相报仇,首先撤去董家门口旗杆,防护者将粪溺从屋上泼出,百姓亦上屋向内投掷瓦砾,围观者纷纷持砖相助,董宅门道均被打破。乡人称:“陈明太横行了,可先毁其宅院。”于是一人挥手,群起响应,数十间豪华精致的厅堂俱被拆毁。午后众人稍稍散去,至未、申时分复集,欲起火烧房,适逢雷雨,百姓恐放火被雨浇灭而无效,于是暂停。次日,百姓仍拥挤向前,加上从上海、青浦、金山等处赶来的复仇者,人数更多。到这天酉时,两位便捷如猿猴的少年攀上房屋,用两卷油芦席点火,首先点燃董家的门面房,最初西北风尚弱,火势很缓,等烧至茶厅时,风势加大,又延及大厅,这时火借风威,回环缭绕,无不烈焰腾腾。有的人赤身奔入火中,抢出其桌椅投入火中以助火势。对董家四邻都大书“此系某宅房”于灯笼上,将其高挑,立于屋顶,百姓见火稍漫及他家,则群起帮助救应,使火只烧董氏一家。众人边拆边点,数百余间雕梁画栋、朱楹曲槛的园亭台榭、密室幽房完全付之一炬。河东陈明之家,已被拆毁,这时也一把火烧尽。陈明之妻只不过是一犯罪贼奴之妻,死后却以百金沙板做成的棺材盛殓,当即被人抬至火中,打破且焚其尸。董其昌家中珍奇货玩、金玉珠宝等俱被人抢走。他狼狈地躲到苏州,其妻儿老小也都流离逃窜。
  大火一夜未灭,当时海防欲点兵救火,但怕引起众怒而未敢前往。董其昌三子董祖源富于其父,其妻出身名门,奁资极盛,宅院初建时仅数十间,后不断拆赁民居而改造扩建。对未能及时迁居之小户,董其源让仆人揭其屋瓦,使之既不能蔽日,又不能遮雨。许多穷苦百姓无家可归。他建有堂屋200余间,楼台堂榭,高耸入云,粉垩丹青,豪华如宫阙,这时也被人点着,落成未及半年就化为一片瓦砾。白龙潭书园楼,精巧坚致,是董其昌别墅之一,十九日被人焚毁。楼之匾额“抱珠阁”三字被掷于水中,众人均欢呼:“董其昌直沉水底矣!”坐化庵大殿上有一横书“大雄宝殿”,旁写“董其昌书”之匾,百姓见到后,争相拾砖乱打,寺中僧人慌忙登殿拆下,众人持刀将其砍碎,称:“碎杀董其昌了。”府学明伦堂有董其昌书会魁牌匾一座,十五早晨,天未明就被人拆下打碎。
  十七日,有一五十岁左右的人,手持董其昌书写扇面的纸扇在街上闲逛,被人扯住,他争嚷不止,立即遭四五十人痛打,衣服也被扯破,他只好狼狈逃窜。
  董宅院墙有未倒者,人们争相向上写些谩骂之言,独有一老翁题诗于上:
  福有胎兮祸有机,谁人识得此中机。
  酒酣吴地花颜谢,梦断鸳鸯草色迷。
  敌国富来犹未足,全家破后不知非。
  东风惟有门前柳,依旧双双燕子飞。
  董家被抄以后,学台王以宁以强硬态度行文松江府,要求严厉追究生员对焚抢董宅的责任。他认为陆董争婢、五学生员在府学喊冤为祸乱之始。陆兆芳已被革去功名,府学教官被追究责任,五学生员更是面临株连之祸。这时松江府的另两部分乡绅,即全郡乡士大夫和全郡孝廉纷纷站出来,顺着地方政府严查骚乱首犯的思路,上书将生员讲事与董家被抄区分开来,为陆兆芳和五学生员辩冤。他们将陆董争婢、董其昌凌辱范家及焚抄董家分为三案,认为焚抄之事是社会上无赖恶徒所为,与生员、学校无关。董宅被抢是董家咎由自取,长期积怨的结果,近因才是范昶冤死及董家奴仆之凌辱。在地方乡绅的努力下,最后由应天巡抚出面重新为董家被抄事件定性,承认了董氏父子为恶之事实,认为抄家是“喜乱奸民,乘机烧抢”,要求只查首犯,不再穷追生员和民众,不再惩办与此案有关的官员。王以宁也改变了原来的强硬态度。这为案子最终审结奠定了基调。
  案件最终由苏州、常州、镇江三府会审,认为董家被抄事件初起因于士人,最终以百姓闹大而结束,故惩罚的原则是既严于民,也不能宽于士。最终结果如下:
  生员陆兆芳仍加黜革;
  参与讲事、传札、协投冤揭的生员13人分别杖革、杖降、杖惩;
  骚乱现场的群众舆论领袖金留、王昇等处斩;
  乘火打劫的棍徒无赖、打行班头一条龙胡龙、地扁蛇朱观等皆予以严惩;
  范启宋父死于非命,门庭遭辱,与家人情俱可原;
  董其昌宅第被焚,无可追究,被抢家资,法当追还,但已无可能;董祖常房屋被焚抢,暂免深究。
  这样,终审巧妙地避开了“民抄”与“士抄”问题,轰动一时的董家被抄事件以对生员和董其昌各打50大板了结。
  董其昌:艺术大师的另一面
  万历年间,董其昌是名重一时的书画大师,当时人曾评:“其昌山水树石,烟云流润,神气具足,而出以儒雅之笔。风流蕴藉,为本朝第一”。其书画之作在当时名闻朝野,皆奉为墨宝,珍藏惟恐不及。“尺素短札,流布人间,争购宝之”。《明史 文苑四》称其书法“超越诸家,始以宋米芾为宗,后自成一家,名闻外国”,其画作“集宋、元诸家之长,行以己意,洒洒生动,非人力所及也”。董其昌还是一位书画鉴赏大师,“精于品题,收藏家得片语只字以为重”。
  董其昌是当世名士,做过太子讲官,在士大夫中间颇有好名声和好人望,早年“礼部侍郎田一俊以教习卒官,其昌请假,走数千里,护其丧归葬”的义举,也为他赢得了道德上赞誉。然而在民间,董其昌口碑极差,平民百姓当然不理会什么潇洒儒雅,天才俊逸,他们看得更的直接,乃是其日常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中,书画双绝的董其昌无非一个“丹青薄技,视思垄断利津,点画微长,谓足维视当路”的势利小人。
  万历三十四年,董其昌督学湖广时即“为势家所怨,嗾生儒数百人鼓噪,毁其公署”,此后,“其昌即拜疏求去,帝不许,而令所司按治,其昌卒谢事旭。起山东副使、登莱兵备、河南参政,并不赴”。这样,董其昌赋闲在家。
  董其昌官大,名重,富甲一方是可以想象的到的。野史称其“膏腴万顷”当非虚言。明至中叶,民间的凋敝破落与地方大吏的富庶奢靡业已如同天上人间。为富而不仁,乃是最为民间深恶痛绝的罪恶,于是在万历四十四年发生了轰动一时的“民抄董宦”事件。
  当时,有说书人编撰所谓《黑白传》到处说唱,一时社会上遍传,说得是董其昌一家如何依仗官势,在家乡鱼肉乡民,飞扬跋扈的事情,脚本乃某年董其昌的儿子董祖常指使其家人陈明纠众打毁生员陆兆芳家资,并霸占陆家使女绿英的故事。董其昌盛怒,告到了官府,将说书人钱二和一位被他认为是作者的秀才范昶捉拿并欧打,范昶由此愤极身亡。事后,苦主八十三岁老母及媳妇一行人到董家论理.谁知还未进董府大门,就被一伙豪仆围住,将轿子打毁,人被扯进童宅堂屋,谩骂侮辱,其中随去的妇女还被剥去衣裤毒打猥亵。此事激发了民间愤怒,引起了社会上的强烈反响:“各处飞章投揭,布满街衢,儿童妇女竞传‘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之谣。至于刊刻大书‘兽宦董其昌’‘枭孽董祖常’等揭纸,沿街塞路,以致徽州、湖广、川陕山西等处客商,亦共有冤揭粘贴,娼妓龟子游船等项,亦各有报纸相传,真正怨声载道,穷天罄地矣”。
  这时的董其昌,还未看清民意之不可侮,以为靠自己的关系和势力可以摆的平,“斯时董宦少知悔祸,出罪已之言,犹可及止,反去告状学院,告状抚台,要摆布范氏一门,至此无不怒发上指,激动合郡不平之心”。三月十五日这一天,当地及附近的平民百姓涌到董宅,“聚者万余”,与董家对质,僵持到傍晚,愤怒的民众冲入院内,一番打砸抢之后,捣毁并放火焚烧了董宅,连同董其昌多年搜集的古今珍贵书画篆刻收藏,也全被付之一炬。
  事后,官府捉拿了若干参与此事的当地地痞流氓定罪,草草结案,但董其昌不服,认定背后必有士人唆使,乃是当地秀才们造谣中伤,丑化董老爷的名声,并鼓动、组织无知小民抄抢董家。于是围绕是“民抄”还是“士抄”,此案悬而未决,又拖了大半年时间。到底还是董其昌官场熟,路子多,最后的审定结果是在苏州、常州、镇江三府会审下作出的。除将直接参加烧抢董家的一干流氓定为死罪论斩外,松江府华亭县儒学生员,有五人受到杖惩并革去功名,另有五人受杖惩并降级,三人受杖惩。而对董其昌的行为作了必要开脱,“奴辈不法,董宦未知也”。
  对董其昌,《明史》评价其“性和易,通禅理,萧闲吐纳,终日无俗语”,或许此话非虚,但这么一个俨然出世仙风的道貌岸然形象的另一面,却又如此猥琐低劣,这种人格的两面性,古今中外应该说见得多了,究竟哪一面更加真实?当时自然以前者为准,后世则更看重后者。其实按照中国传统法家的观点,人性本恶,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罪犯,不犯罪是因为没有条件或被律法禁止而不敢。董其昌在家乡的恶行正是因为被纵容或默许使然,乃是当权者慷慨地提供了这一机会。既然同时作为艺术大师和特权阶层,董其昌表现出的两方面的特质,虽截然不同,但应该都是真实的。
  注:此事件详载野史《民抄董宦事实》。相关引文出自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中华书局1980年版。



《民抄董宦事实》  (明)不著撰人

  “〔原缺〕人心谁无公愤。凡我同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讨,以快人心。当问其字非颠米,尽非痴黄,文章非司马宗门,词翰非欧阳、班辈,何得侥小人之幸,以滥□名。并数其险如卢杞,富如元载,淫奢如董卓,举动豪横如盗跖流风,又乌得窃君子之声,以文巨恶。呜呼!无罪而杀士,已应进诸四夷,戍首而伏诛,尚须枭其三孽。呜呼!畴昔金阊凌宦,只因一士之仇,今日玉峰周家,亦非通国之怨,较之此恶,不啻有差,若再容留,决非世界。公移一到,众鼓齐鸣,期于十日之中,定举四凶之讨。谨檄。”

  ○十五十六民抄董宦事实

  董宦父子,既经剥裩虐辱范氏,由是人人切齿痛骂,无不欲得而甘心焉。又平日祖和、祖常、祖源、父子兄弟,更替说事,家人陈明、刘汉卿、陆春、董文等,封钉民房,捉锁男妇,无日无之,敛怨军民,已非一日,欲食肉寝皮,亦非一人。至剥裩毒淫一事,上干天怒,恶极于无可加矣。

  斯时董宦少知悔祸,出罪己之言,犹可及止,反去告状学院,告状抚台,要摆布范氏一门,自此无不怒发上指,激动合郡不平之心。初十、十一、十二等日,各处飞章投揭,布满街衢,儿童妇女竞传“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之谣。至于刊刻大书兽宦董其昌,枭孽董祖常等揭纸,沿街塞路,以致徽州湖广川陕山西等处客商,亦共有冤揭黏贴,娼妓、龟子游船等项,亦各有报纸相传,真正怨声载道,穷天罄地矣!

  时署府黄同知、署县吴推官,俱以公事出外,至十三日始归,百姓纷纷,将谓府县风力,可以擒治,不知其昌在苏州,先以虚词与二府尊说过,即诸生进讲哓哓,无益也。自此民怨益甚,日多一日。又次早十五行香之期,两府见百姓拥挤街道两旁,不下百万,而骂声如沸,知民情怒甚;因生员之讲,遂拘陈明责二十五板,羁铺。百姓聚集不散,自府学至董宦门首,拥挤不得行,骂者不绝口。董宦之堂兄董乾庵、董光大等,犹持董宦冤揭分送,被百姓各出扇于袖中,或拾砖块乱打,一时忿声激几里。董仆知事不济,雇集打行在家看守,而百姓争先报怨者,至其门先撤去旗竿,防护者将粪溺从屋上泼出,百姓亦上屋将瓦砾掷进,观者群持砖助之,而董宦门道俱打破矣。百姓皆曰:“陈明横甚,先破其居可也。”于是一人挥手,群而和之,数十间精华厅堂,俱拆破矣。午后稍稍散去,至未申时分复集,欲起火烧房,而天适雷雨,百姓料雨可灭火,今夜无益,姑止之。至次日十六日,百姓仍前拥挤,加以上海、青浦、金山等处,闻知来报怨者,俱夜早齐到,于本日酉时,两童子登屋,便捷如猿,以两卷油芦席点火,著其门面房,是夜西北风微微,火尚漫缓,约烧至茶厅,火稍烈而风比前加大,延及大厅,火趁风威,回环缭绕,无不炽焰。时百姓有赤身入火中,抢其台桌厨椅,投之烈焰中以助火势者。东边唐宅、杨宅,西坐花庵与王宅,俱大书此系某宅房,此系某姓房,又将镫笼高揭,树立于屋房,百姓见火稍侵及他家者,即群为救灭,只烧董宦一家住宅,且拆且火,数百馀间,画栋雕梁,朱栏曲槛,园亭台榭,密室幽房,尽付之一焰中矣。对河陈明之居,先经拆毁者亦一燎而尽。明之妻不过一黥刺贼奴之妇,乃其死以百金沙板盖之,被多人舁至火中,破而焚其尸,孰谓服之不衷,非身之灾也。噫!董宦平日美居室,凡珍奇货玩金玉珠宝,与夫丽人尤物,充牣室中,今俱一时窜取于他人之手,而若妻若媳若子女流离奔窜,闻有窃负而逃,前以此施,今以此报,天道好还,何不爽乃尔哉!

  时,海防欲点兵出救,登轿于理刑厅前,吴四尊差人禀止,曰:“不必出救,百姓数万,恐有他变也。”虽云老成之见闻,亦云不满于董宦虐范之事耳。

  是夜,火彻夜不止,厥明而祖源之居又焚矣;祖源雄于父赀,而其妻又为徐相国玄孙女,苏州申相国甥女,奁资极盛。初辟居时,止数十椽以后广而大之,乃尽拆赁房居民之居而改造焉。亲见其未迁居之小户,被董仆揭其屋瓦,露居雨立,逼遂搬徙而无奔者。造堂房约有二百馀间,楼台堂榭,高可入云,粉垩丹青,丽若宫阙,此真翰奂之美也。乃落成未半载,一炬成灰,澌灭殆尽,仅遗故宫遗址,令人叹息于荒烟断石之间而已。令祖源复过此,安胜禾黍之痛哉!时,祖和一宅介其间,巍然独存,盖以平日稍知敛戢,民怨未深故也。至愚之民,报施不爽,三代遗直,犹可想见斯民云。

  白龙潭书园楼居一所,坚致精巧,十九日百姓焚破之,抛其楼之匾额“抱珠阁”三字于河,曰:“董其昌直沉水底矣。”

  坐化庵正殿上,有一横书“大雄宝殿”,旁写“董其昌书”之匾,百姓见之,争抛砖乱掷,寺僧慌登殿拆下,诸人持刀碎铲削之,皆曰:“碎杀董其昌也。”

  府学明伦堂,有会魁牌匾一座。十五早,天未明时,被人拆下打破,其昌事平后,复自做安置。

  十七日,有一带巾穿月白绸衣者年可五十许,手持扇遮日,扇乃董其昌写者,被一人扯破之,其人犹争嚷不已,立被四五十人痛打,扯破巾服而去。

  时董房尚有粉墙未尽倒者,被人争写淫渎之言,独有一老翁题诗于其上曰:“福有胎兮祸有机,谁人识得此中机。酒酣吴地花颜谢,梦断鸳鸯草色迷。敌国富来犹未足,全家破后不知非。东风惟有门前柳,依旧双双燕子飞。”

  ○府示

  署松江府事海防同知黄,示:“为严禁事,照得朝廷立法,万民有怨,本府正以行法伸冤者也。除豪奴陈明已经差拿正法,尔百姓宜各静听如平时,受冤许即具状赴府陈告,代尔申雪,不得乱行,白干法纪。牌到即刻解散,赴府鸣冤。特示。”

  ○又示

  “松江府为严禁事,本府备知陈明贯恶,已拿正罪,一面通申院道,照法严惩;我百姓各归家安生,不得仍前拥聚,自罹法纪。故示。”

  ○又示

  松江府示:“董宦平日敛怨于民,陈明昨又肆恶于范,本府正痛恨而思大惩创之;今尔百姓,焚其房屋,搬其家资,令宦一门鼠窜,亦足惩其恶而暴其罪矣。今即宜各归家,静听院道详处,毋得再拥挤生端,致干官法。特示。”

  ○县示

  “署华亭县事理刑推官吴为禁约事,照得豪仆陈明虐辱范妇,已蒙本府责监正罪,董宦素多招怨,致被尔等一夕焚抄,其罪两足偿矣。闻尔百姓尚未解散,喧阗杂遝。意更欲何为?纵本宦与豪奴尚有未尽之辜,本府现申院道,另有详处,尔辈止宜静听,亦非旦暮蜂集所得了也。示到即各归生理,若再拥挤,府县捕官,带领兵快,一一锁拿,即以乱民论矣,毋贻后悔。特示。”(十七日示贴坐化庵)

  ○府申各院道公文

  松江府为地方事,本月十四日,合郡士民因生员范启宋受卿宦董其昌冤害,愤愤不平;随该署印同知黄与、同推官吴,用言慰谕,已各心释,至十五日,复称本宦家人陈明等,平时助虐罪状,随行拘责监候,士民旋即解散。不意次早午后,有平日受害上海人民并卫所军民复至,鼓集三县百姓,喧称报怨,填满街道,先烧陈明房屋,后烧董宦两宅,其非系宦房,一椽不动,各学生员并无一人在彼,第百姓众多,恐致激成大变,屡经出示,严谕安辑,理合呈报,伏候详夺施行。

  ○十七日董求吴玄水书

  四宅焚如,家资若扫,弟业抱恨;及见申文与诸告示,语语侵弟,以弟为三县恶人,洗宅抄家之外,别有锻炼,弟有死不瞑也,兄翁苦心,虽轲离却步,至为弟□,尤出儿曹盛气雄心之表,不谓一念愤激,卒罹此殃,今幸终教此辈如蛇虎官法所不及者,天谴自及之,典之用重用轻,犯之用众用寡,悉听之于有司。今两台必须上疏,上疏恐铺述,府文民抄之名曷避也,今求许陆徐杜诸公之书,未求正法,先求正名,归其爨孽于学校,而宽求于民,弟庶有解焉。即乞兄翁雄笔属草,以速及兵尊为贵,如其不可,另行一路也。弟在泖庄,小儿亦往报邃初舍侄,调停揭到学院为急,倘兄翁有路,亦望多方及之,总祈不失鄙意,不必弟会过也。感悰!笔不能尽。

  ○府学申覆理刑厅公文

  松江府儒学为地方事,奉本府署府事理刑推官吴,开奉督学宪牌,查为首讲事生员,等因奉此,遵依,就经会同本学训导冯等,从公备细查得董宦于旧年八月内,因生员陆兆芳家使女,继养宦仆之家,此女探生母未回,董仆陈明纠众打毁陆兆芳家资,将女抢去,街坊传闻共忿,致有流言黑白小传并丑詈曲本;董宦告府严缉,并无主名,捕得说书钱二,口称生员范昶,因号呼告冤,颠蹶求白,董仆又逼至董宅,本宦复令跪庭,与钱二面对;昶归遂不胜愤激而死,伊母冯氏,因媳龚氏系董宦内亲,孙媳董氏又系董宦族女,带义妇三人,偕往辨诬分理,董宦群奴,将冯氏龚氏舁入僧寺,其随从妇女,去裩打辱,傍人目击,咸切齿不平。于是三月十五日,生员齐集明伦堂,本学行香时,众口一辞,归咎董仆陈明,恳府究治;本府牌拘陈明,即时散去,并无聚众扛帮攘臂喧逞等情。不意本月十六日,三县军民乌合万馀,共称报仇,忽于本日酉刻,烧毁董宦第宅,并家人陈明房屋,其时并无生员一人在彼。今据始末根由,为生员范启宋称冤者,五学之生员,火烧董宦者,三县之百姓,禀府申理,并无首难,百姓喧聚三日,岂由主使,今蒙信牌查究生员倡首一二人,因事起一时,议出众口,并非纠众狂逞,实难妄指首从。今将始末缘由,合行具覆,伏乞照验施行。

  ○府学申覆学院公文

  松江府儒学为地方事,奉钦差督学御史王宪牌,前事备仰卑职细查等因到学,奉此。遵依,查得三月十五日行香时,五学生员在于明伦堂为生员范启宋,众口称冤,俱系作揖,从容跪禀;随蒙本府许捉陈明,原无龃龉颜色,诸生亦皆欣然谢散,并无哄众攘臂。况董宦及范启宋,俱不在家,彼此已无对理,则诸生不过一禀为了事,治一陈明为完局。而十五日即蒙本府捉陈明责过二十五板,又羁候正法,诸生咸颂本府昭雪之速矣。又每月朔望,诸生集候本府行香,时以为常,实无聚众扛帮,至于传檄一节,或暗贴通衢,或撒遗在地,此必平时抱怨深者所为,深属影响无据,更难臆及再照百姓放火,在董宦受祸已烈,府县牌禁示禁不下十数次。而此侪犹若罔闻,在卑职受事虽浅,窃见士子彬彬雅驯,遵奉学规者,家至户到,屡奉宪札行宣,焉敢绝无一报,诚以纵之既未得首事之人,枉之适以重滥及之害,实难以为首曲徇妄报者也。今奉行查,合行从实回覆,伏乞照详施行。

  ○署府理刑吴初审申文

  审得王皮、曹辰,一系凶徒,一系恶少;而所谓一条龙地扁蛇等,则皆郡中打行班头也;此辈蜂聚蚁合,实繁有徒,幸地方有变,以逞其狂,盖日夜几之望也。咋岁生员陆兆芳与董宦家,因一婢竞口,道路辄有歌谣流播,无怪董仆陈明之根究耳;及蔓延范启宋之父范昶,昶故与董有衿雅,心不相甘,盟于城隍,控于董宦,愤郁发病而死。死之后,昶八十三岁母冯氏,挈昶妻龚氏,偕三女奴造董第,且哭且詈,其被群奴丑辱,要亦自取焉耳。董奴纵不为无罪,告之官府,固有三尺在,五学辄传札而起,三月十四日鸣于府,十五日鸣于庠,若见为义激然者;时府署印海防厅理谕之,法竦竦之,拘责陈明下狱以谢之,诸生唯唯敛手而退,政堪结局耳。

  而孰意甫越一日,王皮、曹辰诸人,遂乘此为烧抢之资也,因摩而呼,先骋而倡,海邦之民,轻剽易利,刹那之顷,聚者万馀,始之焚陈明之庐,起火于贮米之芦席,继而烧董宦之堂屋。盖自酉戌迄于黎明,飙起熛发,势不容扑,画栋雕梁,奇珍秘玩,尽为祝融之所有,仅于一宅,未及燃毁。会本府差捕官兵快,星驰赴救,又屡出严示高牌,大呼禁遏,而后渐次散去。此等景象,岂清平之世所宜有邪?夫董宦夙有文望,名重乡邦,缙绅中咸以为今之米南宫苏玉局,物外玄襟,夷然有所不屑,不知何时贾于闾而得此奇祸邪!岂真有含冤难复者,乘机遘会,一倡百应,聚蚊成雷,惊司马之家,热负羁之宫,有所不恤邪!

  本职承宪发问,节次严审,放火芦席者出王皮手,当堂质之里邻,众目咸识认矣。放火董宦房屋者,出自多人,而纵爇于两未冠手,其一上海声音面肥者,现缉未到,其一华亭声音面麻者,为曹辰,当堂质之里邻,众目咸识认矣。鞫王皮向与盛心洲构讼,陈明居中受钱摆布,怨之刺骨,曹辰先事前一日,偶立董门,被董仆推跌,不逊,董仆擒进,持砖剥衣重殴,怨之亦刺骨,其报仇之情可知。且二凶当官不能自辨,只云董宦罪恶深重,人人要民抄,非我一二人,其为魁首无疑矣。一条龙即胡龙,地扁蛇即朱观,嗜枪如饴,走险若骛,固其素习,尤不足惜,如赵二,则董仆执之戎首,本犯诉无干涉;金留,初审供认已明,及再审,含吐不尽。董元(即其昌伯祖大理寺少卿之嫡孙,与其昌为从兄弟,因元平日得罪于陈明,明计令子婿毒殴之,又陷于抢,使其毙于狱中;元之堂兄董敛庵,再四求救,陈明执不放,族人董光大等不平,痛骂董其昌,至焚冤单于大理公之墓所),储天卿、沈石粦(此辈皆平日陈明所说事诈钱者),则或与抢而未必,抢或抢而未必烧,又当细谳情实,再正厥辜;讨奄臣而无须误诛,灭胡羯而高鼻滥死,不可不监矣!

  至于生员,宜守卧碑,自爱其鼎。一言一动,小民将则而象之。而一人有衅,众友不平,似出狐兔之悲,实类衅斯之党,虽放火之夕,委无一人至者,而肇端之咎将谁执乎?范启宋十四日告状姑苏,十七日告状江阴,固不能分身号召,而陆兆芳先事起罗,且据董仆有“畅哉畅哉”等语,虽审尚未确,始祸之端,安所解乎?

  据各学教官所申,合郡缙绅所论,与诸生了不相干,董宦弘襟广量,亦云冰消雾释,乃本职窃谓作乱之民,固宜诛之以惩悖逆之萌,兆乱之衿,亦不可不惩之以杜嚣陵之渐也。明有法度,幽有鬼神,通国有公评,昭代有法守,杀人媚人,有人心者不为;纵奸长恶,司法纪者不敢;惟是事关重大,非本职愚闇所能胜其任。

  且自争婢之初,以迄焚屋之后,或分授远行,或辞篆卧病,总未亲经其事,海防厅时署印务,见闻较真,查防必确,伏乞宪台批示该厅,本职会审或委别府精明官一二员前来会问,敬当告之文庙,誓之神明,于公廨处所集一郡士民,从公处断,庶足以定应重应轻之典,而服匹夫匹妇之心耳。至若府县巡捕陆哨练兵等员役,非不共有守御之职,然哆口既易,当局实难,兵快几何,不足以御千万人也,明甚。未奉宪令不敢擅称兵伤残小民也,又明甚。矧救护心力已尽保全仍有一二,非卑职所敢擅便也。

  ○学院驳批道申

  据详,行凶恶少,不过为打抢财耳,岂可即指为民抄。此事衅孽,原起学校;查该府原申,十四日,诸生称范之冤,已露甘心于董之意。十五日持札声董之罪,不挈正其仆不散,显肆要挟之词。况暗中构祸,更不可知,二三广文,尚欲以空言塞责,即据申文,自相矛盾。更可异者,临变束手,则称千百,定乱正法,则以无赖数人了事。公堂上持札的是何人?一得主名,则单札从何而来?便确,何今月馀未报?保奸废法,是谁之责?该府且然,何况广文!倘再推诿,本院,素行不孚于士类,法故见挠于所司,奉职无状,便当自劾而去,此际即欲为诸执事宽假得乎?该道速行理刑官,会同海防,并责各教官,将兆乱青衿,多多开报,一面先行报院,一面解道,确招详解。

  ○兵道驳批

  看得董宦被祸之烈,其所不甘者“民抄”两字,即谓为“士抄”,亦应坐以确据。今据刑官之审,已得其详,乃此一变也;岂悻悻无赖数人,遽可塞责邪?况金留,当众夸许,自谓葛成因而有乘机肆抢者,即轻重有间,不可一执问邪?虽鼓倡原非多众,而哄乱实系有徒,此而徒防株累,不顾网漏,得无讳奸长乱,且恐无以谢地方也。至生员前一日之聚讲观望者,业已填塞,惟兹多口,乃起戎心,即曰众生咸在也。而倡首传札者厉辞动众者,必自有之。群聚颇类扛帮,传札又似挟制,学院以学政,严札查访,寂无一报,又难以模棱终局者。若以护惜为作士气,岂其然邪?除批该厅会海防细审明确,勒限招解,覆审,另详。

  ○学院奏疏

  钦差提学御史王以宁一本,士官因事忿争,棍徒乘机煽祸,先据实上闻,恭候敕旨,以饬法纪,以杜乱萌事。臣奉命提学江南,一禀敕书及钦定条约行事,臣既不敢逾法以坠职掌,各属士子亦不得明犯以干宪条,此臣日夜所饮冰共矢者。

  乃不意昆山有乡宦周玄晖之乱纪公行,松江有乡宦董其昌之遘祸惨烈也。除周玄晖一事,先经抚臣王应麟会同题请伏候圣裁外,看得参政董其昌,始以女奴与府学生员陆兆芳讦讼,继因《傅奇小说》与生员范启宋父子争怨,各抱不平,遂开衅端。二姓越数百里赴职投状,而事外之人,辄从中鼓煽,构此奇变,狂生发难,恶少横起,董氏主仆之住房,一夕成烬,杀死三命似虚,烧陈明之母一棺是实。此诚浙省民变以来,所再见者。

  臣即欲具疏奏闻,亟查主名,无奈有司掣于旁挠,转展支吾,除衅始陆兆芳先行黜革,同范启宋候问外,札催再三,经苏松兵粮道高出招详,仅获凶犯王皮等八人,首难青衿无一人,详申驳催,而后报有郁伯绅等五生为首扛帮,又提两学教官面查,而后报有姚瑞征等五生协投冤揭,即无“民抄”一事,应按法行黜矣。先将该道开报者,分别革问,将该学开报者,发道覆核定罪。至于行凶恶少,据报挈五名,则脱逃见捕者不与焉。

  是变也,白昼大都,焚抢无忌,非直一方之变,所关风俗纪纲甚大。职叨司风纪,惟应朝闻难而夕正法,以早杜乱萌。惟是驳行严鞫,屡催未解,谨会同巡抚王应麟,先将查报情略,据实奏闻,至若变起之日,束手敛足,全不为地方担当。变定之后,半吞半吐,只知为青衿卸脱,畏旁掣甚于畏法纪,迁延至今,该地方有司实不能逃其责者。候各犯俟该道招明解到,并应参官员,另行酌议,请旨定夺。伏乞敕下,再加覆议行,臣等遵奉施行,奉圣旨:已有旨了。该部院知道。

  ○学院驳牌

  督学御史王为学政事,照得本院奉命江南督理学校,遵奉敕书与钦定条约,颁行恪守,綦甚重也。不意松江各学生员,开髦法纪,传札聚众,当堂要挟。如董宦一事,业已明犯敕旨矣。该学教官,犹谓与诸生无与,不知所职何事?所遵奉者是何学政?试问考行簿为何而设?札查再三,如聋如哑,如抗远不报,溺职殊甚。凡教官不职者,轻则戒饬;□则提问,钦定教条内开载甚明。本院岂敢一再姑息,废坠职掌,合行提考。牌仰本府,即提本府及华亭县两学教官,限五日内解院考察,以凭面审,毋得迟延,须至牌者。

  ○合郡乡士大夫公书

  公启,董思白焚宅一事,变实异常,然皆三四辈利抢之徒,乘机局讧,与学校毫不相涉也。先是旧年,董氏与陆生争使女,寻已中解,而陆生含忍杜门矣,此一案也。久之,黑白小传起,莫得其所从来,蔓延范昶,昶以愤死;昶之母妻,伤焉泣往,而陈明辱之。诸生鸣于庠,陈明下狱,诸生散矣,又一案也。松之人每遇一奇闻,辄聚观如堵;不逞之徒,乘观者为声势。焚而抄之,势不可止,董宅为烬矣,又一案也。

  夫含忍之陆生,于谤书起火无与也;倡言之诸生,于越宿之焚抢无与也;事已三截,情各不蒙,万目昭彰,已非一日。况焚抄渠凶,似应严缉,胁从诸党,易涉非辜,而必欲指杜门含忍者为首事,波明伦聚讲者为祸先,无论陆生可悯,众青衿可原。而揆之事理,蔓延株连,恐后来终无了局。

  董思白高明间旷,乡党所推,安陆生所以安董,安学校正以安郡城。若台台不加怜察,夺陆生之衣冠,坐诸生于一网,甘心士类,为一家全胜之局,则他日有叵测之患,生辈居城者,置不一言,亦与有责焉。向以远嫌,并未通启,兹且事不获已,敢合词以请,实为地方,非关游说也。倘片涉虚,神明殛之。谨启(此张侗初笔)。

  王孙熙、王明时、徐三重、张希曾、许乐善、吴炯、钱大复、李叔春、陈所蕴、王焯、李益亨、杜士全、郑栋、洪都、何三畏、陆彦章、张翌轸、莫是豹、徐祯稷、张鼎、陆懋修、陈敏吾、潘大儒、陈国是、王元瑞、钱龙锡、钱士贵、张肇林(以上共二十八人)。

  ○合郡孝廉公揭

  揭为偕陈与谕,上白士冤,以全乡绅,以安地方事。

  董宦焚宅一事,实远近骇闻。然祸因利抢棍徒,闻有报怨之民,乘机蜂起,与学校绝无干涉。旧年八月间,董宦为一使女,误信仆言,与生员陆兆芳为难,乡绅何节推、吴祠部劝解:陆生甘心含忍,自秋迄春,抱病杜门,此临讯时旧仆陈明之面吐可质也。迨黑白传起,董宦根究无迹,意疑生员范昶,昶不胜愤惧而死。其母妻恃属姻亲,挈三女奴往诉,不意遭陈明等剥裩丑辱,遂致道路不平,诸生义激,因十五日升散之期,为范生昭雪之举。随蒙府县署印公祖温谕,且下陈明于狱,诸衿旋即解散,而民情尚未释然。三县军民,各出冤单,军以拖赖三仓粮为辞,民以兜揽公事为辞,黏贴墙壁,穷乡委巷,无所不到。署印黄公祖,急命地方涂抹揭去,而“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之谣,已遍传闾阎矣。时,董宦见万民汹汹,祸在旦夕,纠郡中打行恶少扞卫。而此辈利于有事,先飞瓦砾,撒粪溺,致观者愈众,人情愈愤,而董宅父子巨宅,付之一烬矣。夫始难为聚观奸民,已与诸生无涉。焚抄在十六酉时,其去讲期又远,所以本府本学申文,皆言并无生员一人在彼。今董宦急欲鸣冤,而讳言民变,辄归罪于学校,先加起衅于陆生,不知根由衅端一起于范昶之冤死,再起于董奴之浚寻,而速祸于打行扞卫之人。若杜门含忍之陆生,牵连在词,已出不意,即吴公祖庭鞫两次,未有诬执。至十三日复审,而董仆与硬证,始有“畅哉畅哉”之语,此仇口所诬,其为不足信明矣。况合郡缙绅与董宦岂无狐兔之感,反出公言与陆生申理,则起衅不在学校又明矣。伏乞台台,稍采末议,奠辑一方,俾士民得见天日,斯真再造之恩矣!若语涉文致,鬼神实鉴临之。谨揭。

  唐有家、姜云龙、王献吉、张汝开、杜士基、张方升、董中行、曹蕃、吴克昌、雷迅、董复初、杨汝成、沈匡济、姚元胤、张元复、张尔侯、王秉冲、金以鲁、谢秉谨、冯明玠、严中立、许士奇、何万化、张荩臣、金时扬、奚时申、胡开文、姚镗、陈所闻、王应伯、倪家泰、沈可绍、宋懋澄、张瀛选、张宝选、王台、顾伯骐、张拱端、张执端、谢应聘、蒋尔扬、王昌会、李继元、莫道醇、王坊、高秉经、朱绍元、黄廷鹄、陈肇元、张方建、陆起龙(以上共五十一人)。

  ○学院回书

  伏读台教,深荷发蒙,匪直计安桑梓,所嘉惠于不佞者,德意甚厚。窃思事之颠末,原有三截,衅从何起?难言尽不蒙。不佞与董宦向无一臂之交,因于役贵郡,继接片谈诸青衿皆吾子弟,而敢左右袒?惟是变出创见,远迩骇闻,决难草草结局,奉行学校,岂是甘心,三尺未申,先坐一网,不佞不敢受。倘云他日叵测,而应务姑息以安地方,恐渐不可长,或亦非名区之福也。俟该道详至,谅有处分,敢此布复。

  ○吴理刑回书

  恭承隆札,见示已晰,士民情形,但洗冤奉法,五载来兢兢自矢,宁于兹事而渝之。昨申文尾有“杀人媚人,有人心者不为,纵恶养奸,司法纪者不敢”句。实鄙意所寓矣。但学台怒形于色,见间语涉慢骂,不肖实不能堪,便有顷刻挂冠之念,而道尊慰藉甚婉,恐此事祸民祸士,以致祸官,株连蔓衍,未有所底也。在不肖申文,多方调护,以祈消之于平,化之于小,尤祈各位老先生俯垂体察,俾玄宰平心平理,而大难可次第平耳。冘次草复,其就里种种,非笔所可吐,统希台炤,不宣。

  ○又请教各士夫书

  昨承列位老先生公札见示,所以为青衿苍生请命者至矣。但通郡公论如此,而上司与告者之言又如彼,水火星渊,迥不相似。且院道开口,辄曰:“诛乱民,治乱生,不许漏一人。”是松江合府,无可赦之民可赦之士也。其责有司,不曰“蔽护”,而曰“模棱”,是松江合府无可信之官也。稍有骨气者,谁能堪此?黄老先生欲去,不肖义不独留,未仕者裹足而不敢入贵乡,其为不守之邦乎?有司所据为公者民情耳,士论耳,民不足信矣,士又不足信矣,幸有列位老先生在事局之外,有司纵不信人,亦不敢言通郡缙绅尽不足信也。赞言先入,难于拔山,竟使不肖辈何以仰承之,今用言求教,乞台台再详示烧抢之为士为民,构难之谁非谁是,有冤抑之情,而下或未伸;有幽微之状,而上或未达,皆望缕指眉列以剖焉。一郡大难,在仁人君子,决不忍守寒蝉之操,视父母之邦,胥而为祸也。宪牌一日三、四至,积威如火,谨将四张台览,乞勿靳指陈下吏幸甚,地方幸甚!

  ○道尊回书

  不肖出于役云间,则诸老先生辱随之。而开诚诲督若以出为可教也者,是明不鄙而回出之感德可知也。董思白事,固己闻教于大君子矣,陆生之革,学台止据原呈之误。而督责未已,不肖反覆禀白,终不见信。乃思白复投一呈,又以为烧三宅,杀五命,焚二棺,种种耸词,其言深有憾焉。以致抚学二台,坚信地方为隐慝,鄙言为庇护,而切责深求之札如雨下矣。学台必欲以学政难诸生,谓十五之聚讲,即坐以衅端,安得云无涉,不肖备述与论,且道思老平日的有召怨致抄,而益不见信也。殆不知此局之所终矣!至于乱民乘机者,原多苟免,株累无太网疏,且轻重自有分,恐数人无以塞四方之口,盖此事之惊传者大矣。敢实布复,仰希裁察,愿俟嗣音,以发愚覆。不宣。

  ○抚台回书

  恭领大札,地方事已若列眉,昨即有数言,移会学院,料亦五分外之督矣。兹巡历金山,一信宿可到贵郡,自当面悉罗缕,谢教,不宣。

  ○抚台示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为督抚地方事,照得董宦与生员构讼,初俱静听处分,未欲创起大祸也。突有喜乱奸民,乘机烧抢,事出异常,已经札行该府,访得渠魁,密拿监候,听道府审明招解外;今本院巡历兹士,遍访乡绅孝廉及诸父老,颇得其概。大都修隙本宦者,果有其人,而开风切齿者,遂拥至千万,虽云奇祸,实出无知,姑与维新,免其查究,合行晓谕。为此仰地方军民人等知悉,以后各宜安分守法,自保身家,毋遇事风生,亦毋见影生疑;倘有指称府县捕差人役前来,拘拿焚烧董宦人民者,不拘有无印信牌票,许本境里排人等,协拿送所在官司审明,解院重处,决不轻贷。其生员亦各潜心肄业,本院行即移会学院,必不致为雉罹之祸也。特示。

  ○本府覆审申文

  看得董宦一事,原词而外,青衿之被议者凡十有二,郁伯绅、张复本、翁元升、李澹、孙肇元,则各学教官,遵学札开报于本府者也;姚瑞征、冯鼎爵、沈国光、张扬誉、冯大辰,则两学教官面报于学院者也;姚麟祚、丁宣,与前张扬誉、冯鼎爵、张复本、翁元升、姚瑞征,则又为首郁伯绅呈报于院道者也。

  以理参之,该学与诸生相习,其开报者似真矣。然就中如孙肇元三月十三日在学院衙门伺候批回,岂十四五两日遂能越几百里入讲事之列哉?原其故,缘肇元补考之后,与董宦遇于江阴城门,疑其护范启宋告状,口语刺刺,闻于卫学,学去府辽远,因据宦书,以应上之命也。即此一生推之该学之所报者,未足尽凭也。

  至郁伯绅似相攻击者似真矣;然就中如冯鼎爵,则三月十四日往迎伊叔冯宦于嘉兴,不在家也。合堂诸生俱云:“十五日鼎爵实未到学也。”本学教官亦云:“止见本生曾一日在府与范启宋同立,未见十五日到学也。”而开为毁匾,不亦冤哉!原其故,缘鼎爵眇一目。伯绅欲牵以自代,为自全计也,即此一生,推之郁伯绅所呈者,亦未足尽凭也。

  且不特此也,郁伯绅之指冯鼎爵与姚麟祚毁匾也,引倪文蛟口供;及讯之文蛟,则云:县学书手,绝不知府学毁匾之事,从无一言与伯绅说及矣。伯绅指张扬誉挑激搀抬妇女也,引何邦文见证;及鞫邦文,则云:范妇之往,实冯氏命,不由人挑激矣。郁伯绅之指翁元升倡议,引胡教授回文可查;及吊胡教官之文卷,则止云《五学齐集》,并无一字涉元升矣。伯绅之指姚瑞征、丁宣、姚麟祚之传札也,引丁继南为证;及鞫继南,则云男丁宣与麟祚等,手只得一札,齐拥聚观,并非传札矣。

  且又不特此也,姚瑞征等极称札系伯绅手分,万目共睹矣。翁元升等极称行香后,伯绅倡言勿脱公服,再进府一禀;而百姓王庵万心齐等,刻揭丑詈董宦,倡言民抄,亦系伯绅怂恿成事矣。伯绅男生员郁濬,觌面质问,不能置辨矣。

  将以为诸生交恶之语,未可深信。及严知事系当日往董处救范妇之官,亦云扬誉止来府求救,未随到董门,伯绅言妄也。冯赵等训导系当日伺候行香之官,亦云毁匾系天未明时,不知何人打毁,并未闻鼎爵在内,伯绅言误矣。

  将又以衙官教官之语,未足深信;乃持札递府者,明明为伯绅之手矣,本府与众所共睹也。禀府丑詈董宦,细述本宦平日父子主仆作恶罪状者,明明为伯绅之口,本府与众耳所共闻也。会审日,自供十四日有不识姓名一人,持帖一封,内写公扎若干,乞共声击兽臣等句,投之伊家者,明明为伯绅之言,本府与众所共记也。

  何曾有罗织之说乎?何可卸罪于人乎?伯绅欲卸罪于人,诸生尤而效之,一卸二卸,以至十千百卸,将五学人人波及,犹未已乎?且闻伯绅自恃炙毂悬河之口,巧行下水拖人之术,以含糊嗫嚅作谄脱之符,以东扯西攀网渔人之利;富生粟监受诈者不少,其风讵可长乎?夫书生非犯大逆,安有十族连坐之条,周亲苟有急难,万无一足不顾之理,其情俱自可原。凡学政所宜处者传札耳,扛帮耳,以此召罪,无如伯绅之甚,亦无如伯绅之确。其张复本、翁元升之流,不过随类进言;丁宣、姚麟祚、姚瑞征之辈,不过因手得札;冯大辰、张扬誉为亲,故受伏羹之灾,李澹、沈国光为友,故召同舟之祸,事体皆明,情形莫掩。

  谓是无妄,则人人若有涉;谓是不枉,则人人又有词。本职不得不以所闻所见者,录之于爰书,而以人证文卷赍于台前。若应重应轻应昭应雪,则自有宪断,非下吏所敢饶舌矣。

  ○批申

  据申,郁伯绅之为罪魁明矣。下惟诸生夹攻,即该府证之甚确,百喙难辨,倘“民抄”一事,果出其谋,即应从重治罪,然得无有溢恶之言乎?张复本、翁元升,既随伯绅之类以进言,同一首倡无疑矣;姚麟祚、丁宣、姚瑞征等,各诉得札根由,明从陆石麟来,而府又云出自伯绅之手,是何辞有矛盾,然亦传札之的证也。矧姚瑞征本学开报,为首讲事罪,更浮于麟祚等;张扬誉赴府求援,是亦一重公案,然扬誉、冯天辰尚可以亲故末减,沈国光、李澹人人有涉,恐非无辜,似难与孙肇元同宽者也。惟是冯鼎爵可疑,如止出伯绅之口,以眇目自代似也,然而教官开报在先矣;本院诘各教官,一人未确,当注劣考,俱云矢心共盟而后开报,倘鼎爵可宽,则报者奚解,须提教官再与董文一对质,庶无枉纵。据麟祚所供陆石麟,既经到官,系其传札,严查是否造札之人,作速提发苏常镇三府会审,解道确拟详夺。此外,非鉴鉴可据者,不得再听转卸,以长刁风,孙肇元行令复学肄业。

  ○苏常镇三府会审断词

  会审得:国家三尺法,士与民共之,故士范于庠,罔敢扞网以犯清议,民式于野,无敢作慝以干王章;自非然者,士非士而民非民,法均无贳。

  董宦之祸,始基于士,终凶于民,亦綦烈矣;事关地方,政属风纪,频烦宪札,盖其慎也;其衅孽颠末,各犯填词,黄同知、吴推官,先后申报,亦已详明;乃宪犹督过诸生,必欲丽于法者,夫亦以士首庶民,严于民自不得宽于士乎!

  然情罪固殊,难以一律齐也;除陆兆芳先蒙褫革,孙肇元光蒙昭释外;今审得郁伯绅,好刚任侠,口若悬河,率众鸣学,持札禀府,人人共见共闻。诸生佥云:“无伯绅则无今日。”虽“民抄”一刻,难以悬坐,而首难何疑也。张复本、翁元升、姚瑞征、沈国光皆当先讲事,鼓如簧之舌,而附之翼,虽在讲事之列,然不过逐队而趋耳。若李澹则诉称茅山进香,回过无锡,遇启宋偶语,董文见而憾之,因报焉,然学师证其同讲事矣。张扬誉、冯大辰均启宋至戚,挟持控告,同投冤单,事实有之。然非传札讲事之列,此三生者,罪又其次也。究陆石麟之札文,则自方小一来,小一供称方正学世派,十五日行香祖祠,从门上揭之,归过文庙,遇其师马或,送阅陆石麟、姚麟祚从旁接观之,至丁宣遂丸而投于河,于是遍出,莫知所起。而此一纸独出自方小一之手,不无可疑,乃严拷至再,不肯招服,复拘刻匠顾心旸,严行对质札文授受来历,亦抵死不认,法穷于无可加,情亦无可求矣。此数子者,在姚麟祚、陆石麟年少负气,不无喜事之心,稍示降惩,亦不为过。若丁宣投札于河,犹知畏法,马或方小一则朴讷之夫,亦非知情,是宜并末减者也。冯鼎爵则江教官报称,前一日见爵于府门首,十五日未之见,亦未闻其讲事也;毁匾,则冯教官称天未明时,不知何人打碎,难坐鼎爵,则郁伯绅诬攀不足信明矣,是宜为昭雪者也。

  夫董宦夙擅文望,名满寰中,今以使女之故,被造黑白传奇,玷其阃阈,此即贤者难堪。范昶以钱二妄指作传,遂誓神忿懑以死,此莫致之命,于董何尤。至其母妻藉内戚之情,登门诉骂,随从婢女四五人,暨被剥打,虐辱昶之母妻,羞窘逃回,则奴辈之不法,而或董宦未之知也。

  诸生一时过信启宋之词,以耳伺耳,以目伺目,忿激成仇,扬袂而起,五学若狂,秽词加遗,骋一时之意气,忘当机之隐祸,宜其有今日耳。然诸生为启宋发愤,第传札讲事已耳,诣明伦堂,诣府堂禀官已耳。虽似有甘心于董之意,只为口说之腾,并未至于董之门也;至该府责监陈明,旋解散矣。夫何奸民工黠金留,久包祸心,乘机而动,以报怨为名,以陈明为指;夫明黠奴,减多招怨于外,然主未必知,抑独不可鸣官就理乎?何乃一呼百应,先爇陈明之居,继焚董宦之宅,并城外书馆,打毁殆尽,抢夺者数十人。而闻风踵至,蜂屯蚁聚,将至千万人,董氏合门鼠窜,毁室攫子,祸诚烈矣。董宦既受子衿之诟,不旋踵而离乱民之殃,无惑乎抱恨焦土,即不能忘情于子衿,而干宪不已也。

  参看得郁伯绅等,并游黉序,罔守准绳,意气虽激于同袍,利害弗顾其所止,扛帮传札,似违钦定之条,率众禀官,殊符挟制之例,狂澜既逝,惩创宜严。王昇、金留等,残贼性成,打抢机熟,速福喜乱,瞋目而语,虽蹈瑕抵隙,愍不畏死,而兴戎魑魅,肆逞于青天,焚掠公行于大郡,此乃非常之变,王法所不宥者。故论诸生事有因激而招祸,首事之郁伯绅与翁元升、张复本、姚瑞徵,沈国光,并应杖革;李澹、张扬誉、陆石麟、冯大辰、姚麟祚并应杖降;马或、丁宣、方小一并应杖惩,冯鼎爵似应议释;至焚抢诸犯,如王升、董元已登鬼录,金留、曹辰皆首恶,骈斩不枉;胡龙等未与放火之事,特乘机抢掠,与钱二唱书阶厉,徒各允宜。惟是吴观宝呶呶称冤,谓系同犯金留仇攀,又邱福与邱五为兄弟,当日焚抢,邱五在场,邱福门外观望,邱五逃而福被获,且诉,董宦原而宥之(陈明吓福问斩,福卖田房,并凑银二百两送其昌,批揭宽之)。此二犯者,相应改杖;范启宋父死非命,门庭被辱,与被告家人,情俱可原;董祖常屋被焚抢,姑免深求,陈明召祸主,身亦受殃,姑杖之;五命俱虚,一棺焚毁是实,所抢家资,法应追给,第煨烬中,无可究诘,众口苦不招承,姑免追;未获凶犯,严缉另结。

  此一狱也,祸虽因士胚胎,士实未尝与乱同事,民虽乘机肆横,罪自不得与士同科,既挽风会者防其流,杜乱萌者穷其源。而定公案者期于得情无枉,则何敢徇私情为低昂,借公法为报怨也。谨会鞫具招,确详施行。”

  ○松江府辩冤生员翁元升张复本姚瑞征沈国光张扬誉冯大辰陆石麟姚麟祚丁宣马或李澹陆兆芳

  “诉为豪宦积怨民抄,避名杀士,恳彰公道,以平学政,以服人心事。

  伏读钦定条约,生员骂詈官长者有禁,而从容跪禀,不激不亢者,未尝禁也;鼓噪聚众者有禁,而依期升散,不约而集者,未尝禁也;言涉利害假公济私者有禁,而事干学校,情关狐兔者,未尝禁也。况未达之士,与已达之士,均当奉祖宗之宪章,寒素之士与贵介之士,均当受府县之约束,未有此独严而彼独宽者也。

  吾松豪宦董其昌,海内但闻其虚名之赫弈,而不知其心术之奸邪;交结奄竖已屡摈于朝绅,广纳苞苴,复见逐于楚士;殷鉴不远,不思改辙前人,欲壑滋深,惟图积金后嗣,丹青薄技,辄思垄断利津,点画微长,谓足雄视常路;故折柬日用数十张,无非关说公事,迎宾馆月进八九次,要皆渔猎民膏,恃座主之尊,而干渎不休,罔顾旁观之清议,因门生之厚,而属托无已,坐侵当局之大权。谋胡宪副之孙女为妾,因其姊而奸其妹,扩长生桥之第宅以居,朝逼契而暮逼迁,淫童女而采阴,干宇宙之大忌,造唱院以觅利;坏青浦之风声,膏腴万顷,输税不过三分,游船百艘,投靠居其大半,收纳叛主之奴,而世业遭其籍没,克减三仓之额,而军士几至脱巾,诈富民邱福银千两,而一人命也。此偿倏为彼偿,(此事漕院已奏参,郑中尊后复抄抢陷,福得银二百两,其昌批揭宽之)诈生员蒋士翘银百两,而一田产也,加价浮于原价。

  兼以恶孽董祖常,一丁不识,滥窃儒巾,万恶难书,谋充德行,倚藉父势,玩藐官常,用刺贼陈明等为爪牙,托帮棍施心旭(即代董文出官者),夏尚文(即诬执陆兆芳者)等为耳目,打听消息,包揽居间,或亵服而入后堂,或更馀而进书帖,或供招已出而覆审,或罪名已定而潜移;又且招集打行,肆行诈害,温饱之家,则挜债而盘摺其田房,膏粱之子,则纠赌而席卷其囊橐,囹圄怨气冲霄,阛阓怨声载道;他不具论,止论其凌虐同袍者,即如青浦生员洪道泰,以杯酒不从,灌马粪於府门(有卷在府),金山卫生员陆调阳,以游园闭门,毁家资于白昼(成讼被寝);去岁九月间,复诱淫生员陆兆芳家使女绿英,臧获耸计,遣奴二百馀人;二更时分,打进兆芳之内室,惊散其家人,掳掠其什物,以致合郡闻之不平,造为黑白传诸乡。

  在其昌父子,只宜自咎,以息谤端,何乃信谗,而疑内戚,掠生员范昶于庭,喝奴詈骂,逼与说书钱二同跪赌誓,羞忿成疾,不旬日而身死;昶之母妻,恃托姻亲,造门哭诉,揆之情理,岂曰非理?况止随三四妇女,宁有他图;其昌父子不思自反,辄肄凭陵,毁轿于河,闭门毒打;将州守公之命妻,推委于沟壑(即昶母冯宜人);将给谏公之孙女,裂去其缞裳(即昶妻龚氏,与其昌妻为姊妹);惨辱随从之妇女,更不可言状,大都剥裤捣阴,四字约而该矣;打后大开重门,祖常南坐,对众呼为榜样;复将诸妇,舁入坐化庵中,泥涂满面,上无蔽体之衣,血流至足下,乏掩羞人布,观者摩肩,人人指发;咸谓董氏之恶,至此极矣。嗟此诸生,谁无罔极之爱,谁无狐兔之悲,以缙绅辱缙绅之妻,固乡评所不齿;以生员辱生员之母,亦黉序所不容。桀纣之恶,至于炮烙,未至辱及仕门,官府之刑,非犯奸淫,原无概褫裩服;况龚氏实祖常母姨,而可淫刑以逞者乎?

  于是三月十五日,在城生员齐集明伦堂,候海防黄公祖,理刑吴公祖行香毕,跪禀平日虐儒数端,细陈本日辱范情状,恳正祖常陈明之罪(时范启宋,正在江阴告状);蒙黄吴二公祖,虚心倾听,温言慰谕,各拜谢散去,随因县学生员郁伯绅,入府送札,禀拘陈明,蒙即牌拘,责监候审,合郡欢呼,幸白冤有日矣。不意当晚喧传范母已死,董奴闻之,虑范氏有登门哭打之事,遂招集打行吴龙等百馀人,连夜入宅防御。十六日打行之徒,自负其勇在门首耀武扬威,示莫敢犯。而观者骈集,不下万人,壅塞街道,遂有抛砖撒粪以逐之者,激怒众心,而平日含冤之军民,乘机而起,先毁陈明之居,外火方起,内火应之,而祖常祖源之宅俱为烬矣。祖和宅介其间,以敛怨未深,纤豪不动,谁谓乌合之民,漫无公道哉?若五学生员,并无一人至者,本府密访后,申文也于士何尤?会有盗名小人,与其昌同恶相济者,聚谋于泖庄,谓杀一百个百姓,不如杀十个秀才,方免民抄之名;又谓借陆兆芳之头颈,略痛一回,可免民抄之名;又谓出名董告,不免对理,而人数不多,诳上行查,可以深居而一网打尽;遂虚词厚币,密揭学院,学院乃借咎聚讲之故,行牌本府,以陆兆芳为起衅,先革衣巾,又行牌各学,开报首事诸人。幸赖府学胡师长,灼见当日事情,委无倡首之迹,两次申文回覆,不忍妄报一人。及抚台巡历云间,遍访密察,亦明知与生员无与,出示安心。即合郡缙绅孝廉,俱各具揭抚学二院,为诸生鸣冤。乃学院不知何故,犹屡次移札,必欲开报,以慰董心;不幸斯时胡师长升任,其昌始得以遂其谋,而郁伯绅,张复本、翁元升、李澹、孙兆元,俱革衣巾矣。复提府县学师,督令面报,其昌始得以肆其毒,而姚瑞徵、冯鼎爵、冯大辰、张扬誉、沈国光,行道提审矣。其昌又以学师开后,拊心悔过,虑有他变,见伯绅素行卑污,可以威劫,可以利诱,于是托令心腹,许之重赂,许之免罪,令其同类相攻,始必无宽免,而十人之外,又波及丁宣、姚麟祚、陆石麟、马或,亦并褫革逮鞫矣。虽俱蒙吴公祖审系伯绅诬陷,而学院袒奸已深,霆威不霁,解审之日,不由分诉,并遭杖责矣。复将诸生与焚抢重囚,同发苏常镇三府会审,虽俱蒙衿恤,然不得不仰承上意,而拟革拟杖拟降矣。夫学台之必欲学师开报者,以闻见真而查访确也。然就初报之五人,则有如孙肇元因江阴考复,董祖常遇之于涂,疑其帮范而坐名开报矣。就次报之五人,则有如冯鼎爵自在嘉兴迎叔,而学师既报以与讲,又云十五日未之见矣。即此二人观之,学报果可凭乎?在城之目击者如此,而况外学之风闻者乎?大都董氏之所以寄目耳者,不过三四辈豪奴帮棍,借此以修怨;而其昌因以中伤,学师之所以寄目耳者,不过三四辈吏书门役,借此以要;而学师因以开报,此局可信,则琐琐小人皆得以操诸生黜降之权矣。若谓因讲致抄,诸生亦与有责,则自有明伦堂以来,青衿之负冤禀事者多矣。不闻抄他姓,独抄董氏何也?假使其昌父子,平日毫无罪状,虽使五学诸生,执途之人而号召之,其谁与我?今其昌之所藉口者,不过曰果系冤民,报仇何不赴官告理,独不思螳螂之臂,果可以当车辙乎?且既已抄矣,而罗织之惨犹未已。况在赫焰之时乎!且今范启宋之状告学院,告抚台,告兵道者,非不准矣。而剥裩捣阴之祖常陈明,从来未尝到官也。已抄之后如此,未抄之前可知,是即一启宋,而小民之含冤无告者,不知其几何矣!今而后得反之,其昌又何尤焉!而归咎诸生,诸生实有口,其谁肯为百姓代罪哉?嗟嗟!同此学政也,于祖常则听之处堂,于诸生则吹索不已;同此王法也,于陈明则纵之出柙,于诸生则屡讯不休;且提学师两次,与董文同跪面质,学校夷于奴隶矣。羞哉!有原无被,何以服启宋,有被无原,何以服升等;隔年旧事,指为起衅,何以服兆芳;两造不备,何以服听断之诸人;书生之口可箝,而王士王臣之义不可废也;其昌祖常之欢可奉,而杀人媚人之事不可为也;学政之体面可坏,而夜气平旦之良不可灭也;且事已奏闻,宁容偏袒若此哉!今穷其昌之计,大都有四,曰远交而近攻也,借上以虐下也,因局外以撼局内也,卸其罪于己而归其抄于士也,萋裴成贝锦之章,三言致虎市之信,闻者竞谓士习之不美,莫云间若也,至欲与周玄暐之事,同类而共观之,岂不冤哉!夫昆庠之公呈有据,而松士之风闻不实,况彼亦一公举,此亦一公举也。彼无一士之褫革,此乃十人之株连,宽严既以悬殊,权衡宁无倒置,升等不敢以己意辩,请以当事之文移,及合郡之公揭辩。夫胡师与冯赵均师长也,使诸生果犯学规,胡师长何以再三不报,而必待于冯赵诸学师也;黄吴二公祖亲临而目击者也,使诸生果符挟制,何不当时指名申究?而必待学院之查报也;抚台巡历而周访者也,使诸生果干三尺,何以不问而反出示以安心也?缙绅孝廉,又皆与其昌为同侪也,使诸生果似倡率,何以不徇其昌之请,而反为诸生称冤?吴尔成,其昌之心腹友也,使诸生果为衅始,何初八日未讲之前,即有万口诟詈,一家扤湟之语也?此数者皆不足信。而必偏信其昌之密揭,董文之诬执,何也?又况其昌与祖常,非官长也,跪禀,非骂詈也;明伦堂,非衙门也;朔望偶集,非聚众也;辱生员之妻与母,非民间利病也;合郡之公论,非扛帮也;恳求正法,非挟制也。而且降之,而且黜之,而且杖之,假令诸生果犯前项,又将何以加之乎?况以上数端,皆郁伯绅为倡,今伯绅以跪门请罪,代董鹰犬,反为之救援,仅止杖革;而升等止以明伦一讲,亦遭杖革,能无免爰雉罹之悲乎!且讲事与剥裩捣阴之罪孰重,观札与聚敛激变之罪又孰重?今讲事者黜,观札者降,而祖常犹俨然为学校中人,将以闻于朝曰,正士风,申学政也,其孰信之?近学院亦见公论不容,良心稍悔,复行牌,有祖常阶祸成案无拘之语矣。倘亦公道昭明之一机乎!伏望当路大人,欲正士风,勿以缙绅逢掖而分轩轾;欲申学政,弗以贵介寒素而恣重罪,使众怒之首,罪不得漏网于吞舟;无辜之孱儒,不致冤沈于肺石。庶汉唐党锢之祸潜消,而祖宗培养之意不泯。学校幸甚!升等幸甚!”

  此本得于奉贤陈礼园家,董文敏居卿颇不理于人口,盖亦是时吴下乡绅习气,即徐文贞不免云,戊子正月十七日。

  ○附录 权斋老人笔记载定陵纪略董氏焚劫始末

  (笔记,归安沈炳巽霄渔著。纪略,明长洲文秉荪符著)

  “董其昌登己丑进士,由馆选授编修,历官礼部尚书;仲子祖权,倚势横行,民不堪命。同里陆生者,先世有富仆,陆诛求无厌;仆乃投充视权作纪纲,为护身符,陆生复至需索如旧,祖权统很仆攒殴之;次日,陆生之兄,率诸生登其堂,面讨其罪,惶恐谢过乃已。又有范某者,其昌姻也,将此事演为词曲,被之弦管丝索,以授瞽者,令合城歌之。其昌闻之怒,执瞽者究曲所由来,瞽者以范对,范因称无有,乃共祷于郡神,设誓焉。未几,范某死,范妻率仆妇数人,造董讪骂,祖权拥诸很仆突出,踞高坐阖门,执范妻及仆妇,裸其体辱之,髡其发并及下体,两股血下如雨。合城不平,群聚鼓噪其门约万馀人,董家人登屋飞瓦,掷下击诸人。诸人愈忿,亦登屋飞瓦,互相击斗,复有受害者,乘机纵火焚其家。其昌尽室逃避,家业为之一空。半载之后,方得宁息。”

  “又御史杨鹤疏言周玄暐事,未及于董云:周玄暐之事未了,而华亭效尤;原词臣董其昌不知何事,得罪乡人,纵火烧房,几于阖门俱烬。其昌起家中秘,列籍清华,即有不赦之条,宜赴所在有司官告理;或因而奏请处分,何至举家百口,尽欲付之烈焰。一时汹汹不靖,通国若狂,放火故烧官民房屋者,律有明条,不知当事何以处此。今三吴世家大族,人人自危,恐东南之变,将在旦夕。”云云。

  民抄董宦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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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其昌 容臺集(第1校)         2011.11.11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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